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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攝影師許康平陪伴妻子抗癌的多幅照片入選易烊千璽的新歌《生活就該這么愛》的MV中,登上熱搜。這些照片背后,是他們慢慢的愛情故事,慢慢即漫漫,2549天,他用相機記錄下婚姻、家庭生活,感動數(shù)億網(wǎng)友。而這種拍照方式,也成了他的事業(yè)。本刊記者聯(lián)系上攝影師許康平,采訪了新聞背后的故事——
初夏驚雷,最愛的她陷入絕望
2015年4月底,浙江省杭州市,新晉寶媽梅飛發(fā)燒。在丈夫許康平的催促下,她每周都去查血常規(guī),均被告知白細胞有異常。那段時間,許康平的心吊到嗓子眼,狂跳不止。
6月10日,醫(yī)院要求梅飛去住院。那天早晨,夫妻倆和未滿7個月的女兒快快告別。去醫(yī)院的路上,他安慰妻子:“沒確診,住幾天院就可以了?!笨蓛扇瞬恢赖氖牵却麄兊木谷皇乔缣炫Z。
許康平1988年出生于浙江省金華市,在重慶讀大學(xué)時就在《人民日報》《法制日報》等國家級媒體上發(fā)表各類新聞圖片報道50余篇,多次獲得國家級、省級大獎,那張每年父親節(jié)標(biāo)配的“棒棒父親”便出自他手。殊榮在身,許康平大學(xué)畢業(yè)后入職《都市快報》成為一名攝影記者,他每天雷厲風(fēng)行從事著自己熱愛的新聞攝影事業(yè),就連睡覺時間也嚴(yán)格控制,這種踩著風(fēng)火輪似的高效讓他取得不俗成績。
直到遇到來自浙江省紹興市的姑娘梅飛,當(dāng)時梅飛在一家大型教育機構(gòu)工作,優(yōu)雅溫柔。兩人2011年認識,2012年買房,2013年結(jié)婚,2014年生娃。有了緣分加載,這對年輕人的生活搭上快車道。用許康平的話說,小日子過得“狗肥家潤”,一切欣然有序。
到了醫(yī)院,梅飛被安排去做骨髓穿刺檢查。在醫(yī)院等待結(jié)果的那個晚上,許康平徹夜未眠,睡著了就做噩夢。所有人都告訴他不可能那么糟,他還是瘋狂在網(wǎng)絡(luò)上搜索“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相關(guān)信息。那晚,他徹夜未眠,手機一直處于充電狀態(tài),一邊充電一邊運行導(dǎo)致手機散發(fā)高溫,可許康平顧不得這些。
次日上午妻子被確診為白血病。他拿著診斷書,失魂落魄地走在醫(yī)院的走道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是不是此前自己的人生過于順利,才被生活這么狠狠捶一下?
平息好情緒后,許康平和家人商量后準(zhǔn)備瞞著梅飛。下午,快快在外婆的陪伴下來醫(yī)院看望她。許康平望著女兒奶乎乎的手里還拿著個“平安符”,鼻頭一酸。梅飛敏感察覺到細微變化,傍晚許康平打了開水來房間,梅飛說:“我剛才問過醫(yī)生,我都知道了。”許康平如釋重負,其實瞞著她的那十個小時,是他這輩子最難受的時間。那天,他需要一直找借口離開她,找角落去難過去哭泣,可是轉(zhuǎn)身回來又要笑容滿面地安慰、照顧她。兩人認識后,許康平就喜歡給梅飛拍照,戀愛、成家、生娃的每個階段都被記錄下來了,梅飛也非常配合,每當(dāng)丈夫拿相機,她就擺好POSE。許康平的硬盤里存了200G的視頻圖像資料,那是他們幸福的證據(jù)。自從梅飛住院后,她對拍照十分抗拒,總用手捂著臉。許康平見她低落的樣子,拿出手機給她播放女兒和寵物狗小米的視頻,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妻子的病。
不久,梅飛轉(zhuǎn)院到了浙一醫(yī)院,主治醫(yī)生韋醫(yī)生讓許康平看到了希望:“你老婆是不幸中的萬幸?!彼R不停蹄給妻子進行科普:“老婆,你屬于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ㄒ卜Q為白血病M3)中的低危組,治愈率能達到95%以上?!?/p>
梅飛有一頭齊肩秀發(fā),特別引人注目。住院后一直是許康平幫她打理。此前,許康平給不同的人物拍過特寫,但這么細致地盯著妻子的發(fā)絲、面容看,還是第一次。她清淡溫和的臉上總掛著笑,不像個病人,這些緩解了許康平的焦慮。雖然梅飛沒掉頭發(fā),不過還是選擇剪短發(fā),她擔(dān)心給丈夫增加負擔(dān)。每天輸液后,許康平會督促妻子做各種伸展運動鍛煉身體,許康平也挺著圓鼓鼓的肚子拉伸,樣子滑稽而可愛,逗得梅飛和病房里的病友哈哈大笑。
梅飛的白細胞很低,醫(yī)生擔(dān)心她被感染,禁止她出醫(yī)院。其間,許康平用手機記錄著妻子住院的日常,他將妻子的點滴發(fā)在朋友圈。經(jīng)過一周小化療,梅飛的白細胞終于上升了一些。輸完液,許康平就帶著她從病房走到電梯口,再走回來。有天,醫(yī)生突然通知隔壁床的老周可以出院了,梅飛為他高興了一整天,給他削蘋果、倒水。許康平知道,妻子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陪妻抗癌,鏡頭記錄非常歲月
化療給梅飛帶來的反應(yīng)并不大,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病人。倒是許康平,承受著精神壓力,氣色非常不好。有一次,他躺在病床上,梅飛坐在陪客躺椅上,護士把他當(dāng)病人準(zhǔn)備量體溫。
7月18日開始梅飛接受第二療程的化療,一共三天,打伊達比星。許康平發(fā)出妻子需要獻血的求助信息,有很多同事、同行以及陌生的朋友默默來到醫(yī)院獻血。甚至有綠城的球迷為了獻血小板,排隊等候了幾個小時。在那幾天,兩人很難過。梅飛每天需要輸各種抗生素、止血藥等等,從早上9點一直到凌晨3點,還要吃各種口服的藥以及打很多針。梅飛需要抽血,有時是查血常規(guī),有時是做血培養(yǎng)或配型,手上全是針孔。有次,許康平端來一碗稀飯,梅飛準(zhǔn)備自己吃飯,他將飯勺奪過來說:“怎么能讓女王的洞洞手親自操勞呢?”梅飛“撲哧”笑了。
治療過程是痛苦的,但有許康平的陪伴,還有身邊很多朋友的鼓勵和加油,梅飛便覺得沒那么難熬。朋友送來的花以及各種平安符,許康平都整齊地放在床沿上。有次,護士來給梅飛輸液,這是一種紅色的藥水,她嚇得用口罩捂住了眼睛。從那之后,許康平便在個人的微信公眾號上記錄妻子抗癌的日常。
梅飛的狀態(tài)一天天好起來,只需要輸液治療。兩人在病房里打游戲,吃外賣,聊趣事,儼然成了歡樂聚集地。有次,許康平關(guān)注一個公眾號,剛好是第50萬名關(guān)注者,幸運地得到了一個神秘大禮Apple watch。他將手表戴在梅飛手腕上說:“好運來了!”
其間,許康平的外婆被初診為肺癌中晚期,一家人陷入陰翳。住院后,梅飛沒有流一滴眼淚。唯一一次她眼中含著淚水是因為看到隔壁病房里有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男孩,在病房里吃方便面,他的家長不知道得了什么血液病,躺在病床上。那一晚,梅飛鄭重其事地對丈夫說:“人的生命真的脆弱,小男孩的爸媽,還有我都是被選中的人。在血液科病房,每天都看得到這么多苦難的人都在努力著,你不要只拍我,如果我們能幫助一個兩個其他人也都很好啊?!痹S康平也默默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biāo),除了拍妻子,要記錄下更多病友的故事。
治療非常順利,一個月后醫(yī)生通知他們可以出院,比預(yù)期的提前了一周。那晚,梅飛激動得又睡不著,準(zhǔn)備出院那天早上很早就醒過來,許康平“咔嚓”記錄下了逗比姿勢。雖然每天還得繼續(xù)輸液,但只要早點回到家,就好了。在家里,有女兒的陪伴,時間會過得快很多。
治療的日子是以14天計算的,在醫(yī)院14天,回家14天。每隔半個月,許康平都要為妻子收拾去醫(yī)院的行李,做骨穿、腰穿以及化療,開始第三療程的治療。一年半的時間里,梅飛挺過來了。
2017年1月25日,梅飛被確診白血病的594天,結(jié)束化療,這意味著她的病情基本痊愈。在前天晚上,梅飛服用完最后四顆化療藥物后,就不需要再進行化療,而是進入新的治療階段,只需要定時檢查。吃完飯,梅飛端坐在病床上,許康平“咔嚓”留下了這個瞬間。許康平在朋友圈寫道:“一切都扛過來了。從今以后,要讓全家人盡快過上好日子,這是唯一目標(biāo)?!?/p>
剛出院時,梅飛的身體比較虛弱,血小板還是很低,主治醫(yī)生一直叮囑她要靜臥,不能用力。就這樣,梅飛乖乖地在床上待了五六天,孩子也忍住不抱,只能看看玩玩,一起睡睡。許康平為了讓妻子順利回歸生活,向報社請了假,他還特意讓母親將女兒快快帶回老家。那幾天,許康平陪伴妻子回歸生活,遛狗,做飯,兩人仿佛回到此前的戀愛時光。
有天,兩人在小區(qū)散步。幾朵花落在她頭上,許康平突然喊道:“站?。 泵凤w默契地擺好姿勢,她知道丈夫又要咔嚓了!
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調(diào)整,梅飛的血小板恢復(fù)正常了,徹底停藥了,也終于抱上了孩子。剛回家的那段時間,梅飛也直呼幸福,說整天可以和女兒在一起,不用吃藥打針抽血,還能一起追劇。
不久是春節(jié),許康平帶著妻子和女兒回到老家金華市過年。其間,梅飛閑來無事,便提出拍一些鄰居的日常。許康平為了讓妻子開心,拍了鄰居們過節(jié)的日常、種植的胡蘿卜等,沒想到引爆了網(wǎng)絡(luò)?;睾贾莩堑穆飞?,聽妻子一條條讀著網(wǎng)友的評論,許康平不無自豪地說:“過了個春節(jié),老家村子里的村民輪流上了各個頭條?!泵凤w這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點子倒是讓許康平放在了心上,此后他主動讓梅飛找一些素材,他再去拍攝。
許康平將這些照片放在自己注冊的自媒體號“銳圖”上,一下子取得了全國第八的好成績。排行榜在網(wǎng)絡(luò)上公布的那天,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跳了起來。一旁的女兒快快也抱著狗狗小米蹦蹦跳跳,一家子沉浸在歡聲笑語中。梅飛見到這么好的成績,由衷地對丈夫說:“以后,你除了咔嚓我們,也要咔嚓更多的人?!泵凤w運用此前的工作經(jīng)驗,幫助丈夫剪視頻,竟然做得像模像樣,一出手就不凡。
漫漫亦璨璨,換個頻道收獲圓滿
2017年3月,許康平到北京去參加一個拍攝任務(wù)。梅飛便領(lǐng)著快快到北海散步,可不到五分鐘兩人都凍得直哆嗦,嚷著要回酒店吹暖氣。如果換作以前,許康平肯定會有些急躁,但這次他慢悠悠地說:“好,你們開心就好。”這句話蹦出嘴里時,梅飛也感慨,不知不覺間,丈夫真的慢了下來。
月底,許康平拍攝了一場足球賽,望著觀眾席上的妻子和女兒,他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驕傲。在比賽空隙,他掏出手機記錄下妻子和女兒的照片??炜焐嫌變簣@后,許康平主動向妻子提出工作邀請。
2017年7月,許康平辭掉了攝影記者的工作,梅飛也幫許康平打理“銳圖”,意外打造了不少爆款。有次,許康平聽從妻子建議,到動物園拍了一張觀賞雞的特寫,這就是那張刷爆CNN、BBC、路透社等國外各大媒體的“川普雞”,引爆了三億流量。成績亮眼,不少人找上門來合作。這下,許康平徹底承認了妻子獨具慧眼:“我們新聞人對很多東西習(xí)以為常了,她反而發(fā)覺不少新聞?!边@一波走紅,讓許康平從國內(nèi)火到國外,從那以后,他都很尊重妻子的眼光。有時拍了照片,許康平還要回家請教妻子,梅飛審閱后,靦腆地笑著說:“準(zhǔn)奏!”他才一鍵發(fā)表。
2018年,許康平成立了公司,開始兩人打理自媒體號,忙得不亦樂乎。有次許康平的媽媽來杭州,看到梅飛剪視頻到半夜,心疼不已,次日便下令讓兒子招聘員工:“可別累著了我的寶貝兒媳?!?/p>
許康平覺得媽媽說的有道理,擴大了團隊。有了團隊運營,他和梅飛都從瑣碎的工作中解放出來。尤其是梅飛,全然退居二線,回歸家庭。夫妻倆研究后臺數(shù)據(jù),將每篇文章閱讀時間控制在30秒到1分鐘,圖片不超過六幅,也堅持自己編稿,因為要風(fēng)格統(tǒng)一,梅飛主動負責(zé)校對,確保文案沒有一個錯別字。許康平還準(zhǔn)備在全國各地發(fā)展線人,鼓勵他們用手機拍照投稿,自己篩選編輯。經(jīng)過一年多的努力,公司走上正軌,取得不俗成績。而許康平成為自媒體人后,工作更忙碌了。為了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妻子和孩子,他給自己定下任務(wù):白天高效完成工作,晚上回家不碰手機。
雖然工作忙碌,但夫妻倆不放過任何一個出游的機會。接下來的一年里,他們游遍了澳大利亞、新加坡、泰國。每到一處,許康平都會請求路人幫他們?nèi)遗暮嫌?。他牽著梅飛的手,抱著女兒快快,面對鏡頭燦爛地笑著。
2018年梅飛身體恢復(fù)得差不多,基本過上正常生活。他也從最初拍攝妻子一人的抗癌生活轉(zhuǎn)成拍攝全家人的生活。在許康平的朋友圈里能看到,他成了一名曬娃博主。拍照是許康平的工作,但他認真地記錄著一家人的日常,拍照甚至變成一種家庭儀式。考慮妻子身體狀況,許康平在周末會主動扛起奶爸的責(zé)任。趁梅飛睡覺時,他就帶著快快出門了。兩人到西湖邊散步、跑步、欣賞自然景觀。耳濡目染下,快快也拿起相機,像模像樣地當(dāng)起了小攝影師。
2020年,梅飛懷孕了。夫妻倆找到主治醫(yī)生,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得知身體狀況為優(yōu),完全符合生二胎的條件。小女兒慢慢出生后,一家人旅拍的線路做了調(diào)整,大多數(shù)在國內(nèi)。云南、重慶、青島等地都留下了一家四口的甜蜜合影。2022年5月9日,快快用一個入門單反給父母和妹妹拍了合影。
2022年6月,許康平在微博上參與了“千璽唱出你的理想生活”話題,介紹了陪妻子抗癌的故事,并上傳了多張照片?;顒又鬓k方聯(lián)系了許康平,他們一家的照片出現(xiàn)在易烊千璽的新歌MV里,主辦方也宣傳推廣了他們一家的故事,感動了數(shù)億網(wǎng)友。他向網(wǎng)友介紹道:“今天是老婆確診白血病的7周年,如今我們一切安好,家庭幸福安康。想起7年前的那一刻:初夏,突如其來的驚雷。誰都不知道意外和病痛什么時候會到來,唯獨能做到的,就是樂觀積極面對每一天,擁抱和愛護自己和家人的每一刻。管它什么怎么,熱愛家人熱愛生活熱愛一切值得熱愛的,就是了?!?/p>
2022年9月1日,許康平發(fā)了一篇小作文:“九月開啟的第一天,想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家三胎了!見一個生命的到來,再接著讓孩子慢慢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并愛身邊的人,這樣的過程特別有成就感,也許就是我們快樂活著的意義……”
近日,一家人回到老家爬山,小米走在前面,快快牽著慢慢,夫妻倆殿后,真正實現(xiàn)了“狗肥家潤”。夕陽在身后一點點沉入地平線,如果說愛能創(chuàng)造奇跡,那么這對歡脫的杭州小夫妻正在慢慢創(chuàng)造奇跡。
編輯/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