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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我上岸,陽光萬里

        2022-05-30 20:53:23一葉
        知音·下半月 2022年12期

        一葉

        李小染的青春里有一個結(jié),是徐子墨系的。

        2022年元旦,李小染難得休假,回了趟吉林老家。她在步行街深處的咖啡店里點(diǎn)了杯焦糖瑪奇朵,速溶粉末的口感充斥著久違的青春味道。

        窗外雪花紛飛,陽光打在潔白的初雪上,亮晶晶的泛著漣漪,模糊了李小染的視線。徐子墨就在這樣的光影里走了進(jìn)來。“好久不見?!笔煜さ穆曇趔@擾了李小染,將她心里的那個結(jié)又扯出了水面……

        1

        那是初一伊始的自習(xí)課上,李小染的筆帽掉在了地上。她俯身拾起的瞬間,后桌的徐子墨忽然驚嘆:“我在夢里見過你……”

        一瞬間,滿屋子的起哄聲連綿不斷,淹沒了老師的斥責(zé)聲,卻沒能淹沒徐子墨滾燙的眼神。李小染的臉紅透了,在眾目睽睽下轉(zhuǎn)回身,又惱又羞,心卻被戳出了一個漩渦。

        此后,徐子墨在成績單上霸榜,一騎絕塵。李小染則成了千年老二,緊隨其后。像很多偶像劇一樣,學(xué)霸男女很隨意地就被同學(xué)們杜撰成金童玉女,成了理所當(dāng)然的一對。而自習(xí)課上那經(jīng)典的一幕,則被大家譽(yù)為情定十秒鐘??墒菍?shí)際上,他們的交集少之又少。徐子墨從不在食堂吃飯,講話也是惜字如金,甚至很少在集體活動上露面。李小染這個緋聞女友做得很冤。

        三年后,徐子墨更是超乎大家所料,放棄了本市的省級重點(diǎn)高中,轉(zhuǎn)而考去了鄰市普高。沒有人了解其中的原由,當(dāng)然也包括李小染。

        臨別前,徐子墨送了李小染一個QQ號,和他自己的只差一個尾號?!皠e弄丟了,連號很難搞到?!彼f得鄭重其事,卻從未聯(lián)系過她。

        緊張的高中生活里,李小染偶爾回想起被傳緋聞的那些年,只覺得夢幻一般,仿佛從未真實(shí)存在過。直到2008年高考結(jié)束后,李小染的QQ突然被徐子墨Q響了?!俺鰜硪妭€面吧,我最近總是夢到你?!彼f得云淡風(fēng)輕,李小染的心卻險些漏跳了一拍。

        那天起,李小染絢爛的暑假被徐子墨安排得滿滿的。爬山、打球、看電影,他像是怕李小染被別人約走一樣,牢牢占滿了她的每一天。步行街深處忽然走紅的咖啡店,是他們最喜歡的打卡地。沒嘗過手磨咖啡的少年少女,誤以為粉末沖泡已是絕佳,愣是將名字不同而已的所有款式喝出了不同的味道……骨子里的驕傲讓李小染只字未提徐子墨消失的三年,安靜地享受著他的示好。曖昧美得像彩虹,初戀呼之欲出,就連失利的高考成績都沒打散李小染的好心情。

        9月初,二人迎來了二次分離。徐子墨高分去了北京,李小染去了大連。離別前,徐子墨鼓足勇氣地拉起她的手,手心緊張得沁了一層汗,說:“等十一,我去大連找你。”他的聲線里刻滿了真誠,李小染的眼角偷偷泛了紅。

        遺憾的是,愛情并沒有如約而至。徐子墨再一次消失了。那年十一,李小染只身在金秋的大連,面朝大海瘋狂地吼。一種被嘲弄的挫敗感包裹了她,她感覺自己兩次被同一人捉弄了,羞恥到不想和任何人提及。然而,命運(yùn)仿佛緊緊將兩人捆綁在一起?!八尤恍輰W(xué)了!聽說剛到北京就走了!”幾乎每個有交集的同學(xué)都向她復(fù)述一遍,然后好奇地期待著她答疑解惑,如此反復(fù),在李小染的傷口上撒著鹽。

        李小染努力微笑,表面保持著該有的體面,內(nèi)心卻一次次被抽痛。原來,他不僅退出了她的生活,還退出了整個世界……

        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他們的故事塵封在李小染的心底,成了一個無解的謎。

        2

        2010年,又近十一。

        一天夜里,徐子墨的頭像突然閃動了?!拔蚁肓撕芫?,還是決定給你講個故事——

        有一個男孩是先天性乙肝患者,每次病發(fā)都要靠干擾素維系。人人都說乙肝傳染性很強(qiáng),從而避之不及。故而,從小爸媽就告訴他,要遠(yuǎn)離人群,隱瞞好病情。中考時,為了躲避本市嚴(yán)格的體檢,他不得已去了一個小城市就讀。高中,他日日擔(dān)心自己的身體,幾次發(fā)病,他曾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未來了,卻在高考前奇跡般地好轉(zhuǎn)了。

        高考后,他鼓起勇氣靠近念念不忘的姑娘。那是他感受過的最快樂的日子。可命運(yùn)很快就再次打擊了他,他在入學(xué)體檢中因查出乙肝而被勸退。

        心灰意冷之下,他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兩年沒出過房門。他不知道一個有先天疾病又無緣高等教育的人該怎么面對她,以及這個排斥自己的世界……”

        李小染不停擦拭著電腦屏,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怪不得他從不去公共食堂,怪不得他一聲不響去了外地,怪不得他考了一流大學(xué)卻棄而不讀。原來,他的世界曾如此卑微,她卻毫不知情。

        李小染悄無聲息地讀完了他講的故事,并沒有回復(fù)。幸好,不幸中夾雜著一絲幸運(yùn),2010年,乙肝患者入學(xué)的條件被放寬了,徐子墨以大一新生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校園。

        李小染早早敲響了宿管阿姨的房門。天剛剛放亮,她就趕到了火車站。她排了整整一天的隊,總算搶到了一張去往北京的火車票。她在綠皮火車?yán)镎玖艘凰蓿K于出現(xiàn)在他的校園里。徐子墨傻愣愣地僵在原地,震驚得喪失了語言功能,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巴瑢W(xué),我常在夢里夢見你?!崩钚∪鹃W淚綻放出最美的笑容,徐子墨緊緊擁住了她。

        那年十一,倆人逛故宮,爬長城,在未名湖畔留下了長長的剪影。北京的地下室里,耗子將李小染的長筒襪啃出了洞,她卻將窘迫繡成了甜甜圈。

        歸途,徐子墨的消息陪了她一夜:“我媽說,我想去大連,她隨時舉雙手支持我?!崩钚∪救滩蛔烦隽寺暎€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怎么連句表白都還沒有,就告知家長了呢?

        那一夜,綠皮火車不累也不臟,一個跨越山海擁抱愛情的姑娘,心有所期……

        后來,李小染成了電話粥一族,每天就著徐子墨的消息下飯。他們一起規(guī)劃著寒假和未來,仿佛此生都與彼此有關(guān)。李小染甚至還四處問醫(yī),期盼著徹底調(diào)理好徐子墨的身體。

        一個月后,徐子墨又失聯(lián)了,電話關(guān)機(jī),QQ下線,消失得無影又無蹤。這一次,李小染徹底崩潰了。她再也維系不了多年的矜持和體面,拼命地給徐子墨留言:“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然而,她發(fā)出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直到一周后,她等來了對方一句“對不起”。原來,徐子墨被人告白了。

        據(jù)說,對方是個胖姑娘,在徐子墨宿舍樓下擺滿了玫瑰,拉起了長長的告白條幅。徐子墨當(dāng)場拒絕了她。可緊跟著,姑娘停掉了所有課,表示自己成了全校的笑話,無顏繼續(xù)待下去。徐子墨慌了。他重返校園后,患有乙肝這件事全校皆知。這是他第一次“暴露”在大庭廣眾下。而這個姑娘是第一個沒有憐憫和偏見主動與他同桌上課和吃飯的人。所以,徐子墨終究沒能狠下心……

        他留給李小染的最后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你是我見過最堅強(qiáng)的人,我相信你會好好的。而她因?yàn)榉逝?,也是個自卑的人,就如同曾經(jīng)的我。輟學(xué)有多無助,我最有體會。我真的很怕這世上有一個人,因?yàn)槲易呱掀缤尽崩钚∪窘^望地掛了電話。這一次,她拉黑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是啊,她懂事,她堅強(qiáng)??烧l規(guī)定的,堅強(qiáng)就可以被辜負(fù)呢?

        那年以后,李小染披盔戴甲,考證、讀研、出國,一路通關(guān),轉(zhuǎn)身活成了女戰(zhàn)士。

        3

        2020年,李小染帶著國際注冊會計師的漂亮履歷回國就業(yè),忙得全國飛。她的生活五彩斑斕,唯獨(dú)少了愛情這一抹。

        2022年元旦,李小染回了趟老家,“偶遇”了徐子墨。原來,徐子墨畢業(yè)后走上了心理咨詢師的崗位,主攻青少年心理輔導(dǎo)。他幫助了很多人,也幫助了自己。他治愈了少年時期的恐懼和自卑,卻仍然感到孤獨(dú)。徐子墨知道,他欠李小染一個表白和一場戀愛。于是,他破天荒地聯(lián)絡(luò)了一大圈同學(xué),打探李小染的消息,終于在咖啡廳堵住了她。

        “小時候我?guī)缀跖菰卺t(yī)院,可每次打針還是哭得撕心裂肺。那時,媽媽在防疫站工作,給小朋友打預(yù)防針。有一次,她帶我去單位,一個小女孩正在接種疫苗,最疼的那種。那姑娘忍得太陽穴的青筋都在跳,卻一聲也沒吭。媽媽說她打針從不哭,特堅強(qiáng)。那次后,我總在夢里見到那個姑娘。初中課堂上,我一眼認(rèn)出了她?!毙熳幽畛恋穆曇?,講著許久許久以前的事。

        李小染唇齒微張,目光深邃地望著對面的人,欲言又止。原來,他那么篤定自己的堅強(qiáng),緣起于這樣的一幕。原來,他那句“我在夢里見過你”,真的不是心血來潮……那一刻,李小染的心結(jié)仿佛解開了:好吧,也總算那時的自己沒有自作多情。

        “小染,我做過很多錯事,但最大的錯誤是高估了一個女孩子的堅強(qiáng)。如今我長大了,能不能懇請你,原諒一個傻小子曾經(jīng)的幼稚?!毙熳幽t著眼,哽咽而出。李小染沉默了。

        李小染慢慢咽下杯子里的冒牌瑪奇朵,與他有關(guān)的日子像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她想,她不能了。雖然她也曾飛蛾撲火,跋山涉水??赡欠N赤誠和勇氣只屬于20歲的李小染。30歲的她,早已涅槃成蝶。

        “我能原諒你,因?yàn)槟且彩俏业那啻喊?。但是,我們終究成了故事里的事,是是非非都是回不去的故事?!彼穆曇衾?,無喜無悲。從此,他們依然聯(lián)絡(luò),成了彼此的一面鏡子,印證著,愛情它曾經(jīng)來過。

        編輯/李雪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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