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小志
陜西省西安市的安然是一名魅力女主播。半年前,她在西安郊區(qū)湖邊一艘充氣船上直播時落水溺亡。然而,警方調查時卻發(fā)現(xiàn)了蹊蹺,安然的死并非意外……
女主播直播溺亡:事故現(xiàn)場欲蓋彌彰
“求求你們了,一定要救救她。”2021年11月的一個下午,一個名叫張一準的男子對著急救人員聲淚俱下,稱他的女友在直播時不幸落水。
120急救人員和警方趕到現(xiàn)場后,發(fā)現(xiàn)女子已經(jīng)溺亡。據(jù)張一準稱:溺亡女子名叫安然,是當?shù)氐囊幻鞑?。當天下午,安然本來在充氣船上直播,他在岸邊給她攝像,不料船體突然漏氣,安然驚慌地喊“救命”。張一準正準備脫衣施救時,哪知安然失足跌落到水中拼命掙扎。
張一準急了,飛快地甩掉外套,跳入湖中,把安然拖到岸上,快速撥打了急救和報警電話后,連忙給安然做人工呼吸,但安然一動不動。
仔細勘查現(xiàn)場后,警方覺得蹊蹺。安然直播所用的充氣船經(jīng)過技術人員檢查,發(fā)現(xiàn)船底有個洞,是被人為剪的,邊緣有水溶膠補過的痕跡,明顯是有預謀的施害事件,警方立刻展開調查。
安然時年34歲,陜西省寶雞市人,離異多年,沒有生育過孩子。她起初在西安一家垂釣器材公司當業(yè)務員,后來改行做主播推銷垂釣產(chǎn)品。安然唯一走得近的就是男友張一準。
張一準時年27歲,竟比安然小7歲。他老家在陜西省榆林市,大學畢業(yè)后在西安一家游泳用品公司做導購,是安然出事時唯一在場的人。
警方調取了事故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視頻,發(fā)現(xiàn)當時情況的確如張一準所說,對安然的死,他表現(xiàn)得悲痛欲絕:“我們準備再過一兩個月就結婚的,都怪我,沒認真檢查船身……”
然而,警方稍后在對張一準的手機數(shù)據(jù)進行恢復后,發(fā)現(xiàn)他和安然的關系根本不像他所描述的那么親密無間。張一準曾給安然發(fā)微信,痛罵她是騙子,還要她歸還30萬打賞費。安然一氣之下拉黑了他,可張一準又不停地向她發(fā)送好友驗證消息,說盡好話,安然才把他重新加上了。
更讓人懷疑的是,警方核查了張一準的消費記錄,發(fā)現(xiàn)他在案發(fā)前去水暖店買過水溶固化膠,還向店主確認過這種膠遇水會融化。經(jīng)鑒定,他所買的膠和出事船底的殘余膠體成分一致。
面對鐵證,張一準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認識安然之前,張一準是個標準的單身宅男,平時沒什么愛好,也不喜歡社交,業(yè)余時間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各種短視頻平臺上打發(fā)時間。
2021年4月,張一準劃入同城直播平臺的安然直播間,安然白皙秀麗,聲音甜美,深深吸引了張一準。第一次,他給她送了2000元打賞禮物,榮登榜一,直播結束后,兩人互加了微信。
通過聊天交流,張一準得知女主播真名也叫安然,大學畢業(yè),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境優(yōu)越。她不想靠父母,選擇做直播積累創(chuàng)業(yè)資本。
見自己心儀的女孩不僅長得漂亮,對未來也很有想法,張一準動心不已,不吝一擲千金。安然經(jīng)常在微信上陪他聊天,關心他的冷暖。
張一準相貌一般,性格內向,從來沒有漂亮女孩對他這樣溫柔體貼過,自然很快就徹底淪陷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就花費了10多萬元。
深宅男動了真情:一擲千金越陷越深
2021年7月,張一準在微信中試探著問安然:“我們也聊了這么久了,不如見個面吧。”
過了好久,安然才回復一句:“我最近比較忙。不過我也想見你,我會盡快和你見面的?!?/p>
張一準捧著手機樂得合不攏嘴,他壓根沒想到在他等待回復的時候,安然把兩人的聊天截圖發(fā)給了閨蜜,向閨蜜抱怨:“聊聊天就不錯了,怎么還想見面呢?”閨蜜勸她:“你不見面,你還想不想讓他以后送禮了?”安然這才遲疑著答應了。
半個月后,張一準終于在凱悅酒店大堂見到了安然,她身穿淡綠色連衣裙,皮膚潔白,身段窈窕,張一準心中暗喜。不過他仔細端詳安然后,卻覺得她和視頻里有點不太一樣。安然在視頻里喜歡穿露肩裝,尖瘦臉,現(xiàn)實中的安然卻圍著絲巾,有一張輪廓圓潤飽滿的鵝蛋臉,五官精致。
安然見張一準一直盯著自己看,不好意思地說:“哎,見到我本人是不是有點失望呀?”張一準連忙笑著說:“我倒覺得你本人比視頻里更好看?!卑踩缓芎π?,頭垂得更低了。
兩人吃過飯后,安然說要去逛商場,向張一準道別,張一準哪舍得女神離開,連忙說陪她去。安然勉強答應了,卻和張一準保持距離。張一準內心忐忑,只能拼命討好,但凡安然喜歡的商品,他馬上付款。安然這才高興起來,對他拍合照的要求也沒拒絕。
事后,張一準將照片發(fā)到朋友圈,朋友們紛紛點贊,但一個和張一準不太對付的同學卻說起了風涼話:“肯定是PS的,漂亮得失真。”張一準看到后肺快氣炸了,發(fā)誓要追到她。
為了讓安然高興,張一準在直播間里動不動就刷幾千元的禮物,積蓄很快見底,他開始透支信用卡,申請網(wǎng)貸。
這天,張一準狠下心,為安然刷了全場最貴的禮物,安然很高興。張一準趁機提出:“讓我去看你吧?!卑踩粎s遲疑地說:“我也想見你,但最近很忙,你再等等,好嗎?”張一準答應了。
8月17日是安然生日,張一準再次約她見面。安然借口最近和合作商家洽談沒時間,再次拒絕。張一準卻情真意切地說:“我想送你個禮物,我就送到你家樓下。”安然只好同意見面。
那天,戶外溫度高達40℃,大街上的人揮汗如雨,但在張一準面前的安然脖子上仍系著小絲巾。張一準有些困惑,因為安然的臉部到脖子很白皙,而雙臂卻顯黑,她還不時地按按皮膚和脖子,整個臉的皮膚就像畫的。張一準暗想,手臂露在外面暴曬機會多,所以有些黑,出門必戴太陽帽和防曬面罩,所以面部保養(yǎng)更好。
一周后,張一準提出想送給安然一個驚喜,安然當然求之不得。他邀請安然到商場的咖啡茶座坐下后,請她先閉上眼睛,安然聽話照辦了。
原來,張一準花3萬多元買了一條鉆石項鏈,想借此打動安然的芳心,答應他的求愛。張一準難掩心頭悸動,輕輕把項鏈朝她脖子上攏去,想不到他剛觸到絲巾,安然像被蝎子蜇了般捂著脖子驚跳起來。他吃了一驚,本能地把手往回縮,卻不小心扯到了絲巾結,絲巾滑落,安然露出咽喉處的紅印子,就像手術切口一樣,紅印以上到臉部白皙,而往下皮膚黝黑,很詭異。
張一準扯住安然捂在脖子上的手,想檢查是怎么回事。安然輕聲說:“我讓你看?!?/p>
在張一準震驚的注視下,安然先是從頭上取下一副假發(fā),緊接著又從臉上揭下一副硅膠面具,之前那個長發(fā)披肩、膚若凝脂的美女不見了,站在張一準面前的是一個留著一頭短發(fā),皮膚暗黃、五官平庸的中年婦女。
張一準驚呆了,大吼道:“我之前就懷疑不對勁,你是誰?”安然苦笑了一下,說:“真實的安然?!?/p>
戴著面具“奔現(xiàn)”:那奪命的深淵回望
被當場揭穿真面目的安然只好坦白。原來,現(xiàn)實中的安然根本不是什么白富美,也沒有大學學歷。她與丈夫離異后開始做直播,靠著美顏濾鏡,她本來平庸的容貌變得秀美動人。面對苦苦追求的張一準,她既懼怕見面暴露實情,又舍不得這個出手大方、比她小7歲的單身宅男。左右為難時,她突然想起曾經(jīng)看到的一則新聞,說目前有種以假亂真的硅膠面具,她眼前一亮,馬上上網(wǎng)查找,果然找到了一個賣家。
安然花高價定制了高端美女面具,并戴上它成功騙過了張一準。不過,這次見面時天氣太熱,汗水引起皮膚過敏,她脖子上出現(xiàn)紅印子,才被張一準發(fā)現(xiàn)了破綻。
張一準想到自己竟然為一張畫皮花錢,他恨不得狠抽自己耳光:“你這個騙子!還錢?!卑踩簧掳咽虑轸[大,連忙安撫他道:“你看到的直播里的美女,全靠濾鏡。直播間里,我提供服務,你打賞,這就是粉絲經(jīng)濟?。 钡珡堃粶誓睦锫牭眠M去,扯住安然大喊大叫,商場保安把他“請”了出去。
回到家的張一準發(fā)瘋般地給安然發(fā)微信:“騙子,把錢還給我?!薄澳闶琼斨嬈さ难郑_得我好苦。”安然開始還耐著性子周旋,說:“錢都是你自愿打賞給我的?!钡珡堃粶嗜匀徊粩啾破龋踩桓纱嗬诹怂?。
當晚,安然一如既往地直播,張一準卻在直播間里不斷發(fā)彈幕:“這女人是個騙子,長得很丑,全靠濾鏡?!薄八蟮讲桓乙娙?,平時戴硅膠面具出門,心眼也壞,騙了我很多錢?!卑踩粎s不慌不忙地說:“我長什么樣,大家現(xiàn)在看得一清二楚,至于出門戴面具嗎?打賞是平臺允許,雙方自愿的。”直播間里的觀眾紛紛為安然助戰(zhàn),嘲諷張一準圖謀不軌。
無計可施的張一準覺得這樣鬧下去,對自己沒有好處,他換了電話給安然打過去,可憐巴巴地說:“安然,我這兩天在氣頭上,對不起。”安然聽他說得可憐,就沒有掛電話,張一準說為了給她打賞借了很多網(wǎng)貸,日子沒法過了。
安然對他說:“錢,我是真的沒有了,我現(xiàn)在缺一個直播推銷助手,不如你來幫我,我會給你報酬的。”張一準表面上答應,心里卻暗暗咬牙切齒道:“我要讓你一樣東西都推銷不出去?!?/p>
不久,安然將要直播推銷一款充氣船,張一準覺得有機可乘,就向她建議不如用充氣船去湖中垂釣,這樣推銷現(xiàn)場就更具真實感。安然認為有道理,就答應了。張一準提議充氣船比較重,由他先把充氣船拿回去,然后在直播那天帶到現(xiàn)場。安然當然求之不得。
張一準把充氣船弄回家后,開始在船上盤算如何搞破壞。他知道有一種叫聚乙烯醇的膠水可以補漏,但這種膠水經(jīng)過涼水浸泡到一定時間就會逐漸溶解。于是,他馬上去水暖市場買回了聚乙烯醇膠水,然后在船底用剪刀剪了一個小洞,又拿水溶膠將洞堵死,并用電熱烙筆固定了膠體。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當天下午,張一準還特意將船帶到郊區(qū)水庫附近嘗試,發(fā)現(xiàn)膠水遇冷水大約30分鐘后就融化了。他心里暗暗得意,如果安然直播時充氣船突然進水,以后就沒人再相信她了。
直播那日下午2點,兩人來到郊區(qū)湖邊。安然坐在動了手腳的充氣船里,張一準站在岸邊攝像。當安然還在投入地介紹商品時,很快,水溶膠溶化,船底開始進水,她慌了,朝岸上的張一準喊道:“你快救救我,船漏了,我不會游泳?!?/p>
張一準故意磨蹭,想讓安然多受一些驚嚇。誰知,安然由于緊張,從船上掉落水中。張一準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跳入水里施救,但為時已晚。
案發(fā)后,張一準被西安市公安局未央分局刑事拘留。他對警方辯解說,他原本只想報復安然,只想毀了她直播間的名聲,讓她賣不出去產(chǎn)品,并沒想到會導致她喪命。目前,此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上海社會學家葉君博士認為,網(wǎng)絡直播的世界里,顏值就是流量,有不少人因此用各種方式隱藏自己的真實面目,制造虛幻的美,以吸引粉絲,試圖從中獲利。如果說安然通過美顏濾鏡來博取用戶好感尚且情有可原,但利用以假亂真的美女硅膠面具來騙取感情,從中謀取利益,這種做法無疑是將自己置于險境,以至最終搭上了性命。這起悲劇值得我們深思!
作為男主人公,張一準直播間里的打賞行為,有對女主播的欣賞和愛慕,更有求歡的功利目的,濾鏡破碎后,自認為錢花得不值,索要無果,心生惡念,最終斷送了別人的性命,也斷送了自己的未來。
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