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應
白雪做的屋頂。
波濤做的院子。
丈量山河壯麗,她永遠最急。有時候踮起腳尖丈量,有時候轉(zhuǎn)著彎探尋,有時候很柔和,有時候非常急切,留下了山峽的速度,讓整座山城一直奔跑在追趕的路上。熱愛生活,她比巫山神女更有深度,留下的船工號子讓踏浪而歌者一直在返鄉(xiāng)的道路上。
曾經(jīng)在沿海撿取過她的浪花,那和淚水一樣晶瑩的液體,與汗水一樣帶著鹽味。
此刻站在觸摸屋頂?shù)碾A梯,還沒有到達雪原,卻看見了雪。白發(fā)一樣的雪,針尖一樣想要返程。
每次從四川回到重慶,都像她的浪潮在涌動。
每次在渝東南點燈,都像暴露出了她暗藏在心里最深處的礁石。
她是充滿母性光輝的流水。
她是涌動不斷的長江吟。
一路環(huán)佩叮當。
滿山細碎月光。
在烏江的邊上,有著出嫁后肚子微微隆起山川之美的苗家姑娘。叮當是歌謠,叮當是歡唱,唯有冉冉升起的太陽,才能夠照亮她們黝黑的面龐。月光是銀飾嫁妝在渝黔兩地傾城的美,五谷豐登才適宜嫁娶。流淚時是哭嫁歌,微笑時是春光美。
瘦瘦的、辣辣的烏江,在黔北及渝東南的群山里跑來跑去,一會兒追著太陽跑,一會兒追著月亮跑。在沿河喝過烏江水做的米酒,在涪陵才說出流水發(fā)光的醉話。
披頭散發(fā)、打滾撒潑、大喊大叫者,皆不是少年。
沉默不語、低頭苦思、不斷抬頭仰望者,皆為長者。
聽不見聲音了的,都是跟隨烏江走遠了的青年,都是被長江再往前推了一把的中年。
被月光扣留的,不僅僅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巒,還有一道又一道的深谷。
這塵世,總有一道峽谷是你的。
這世間,總有一道險處在等你。
在重慶有一條河,叫大寧河。如果你從她的名字去辨認,她含蓄、溫婉,那就大錯特錯了,其實在奉節(jié)、巫溪、巫山,在勢不可擋的怒吼中,她跑出了長江才有的高度。什么是高度?峭壁摩天、懸崖千仞算不算?礁石林立、灘險密布算不算?如果不算,還有龍門峽、鐵棺峽和滴翠峽。
風里來雨里去,大寧河的一波三折不是哭泣,盡管遠處有風暴。
路在腳下,家在心中,大寧河的旋渦不是悲傷,盡管遠處才有深藍。
其實,美在陡峭里行走,只有百里畫廊才裝得住。
其實,愛在疤痕里穿越,只有山清水秀才心中有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