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新春以來,我一度置身書房,涂涂抹抹,倒也寫了數十篇小文,也算進入了又一個寫作期。若不是一連串熱搜事件擾動心緒,相信這種寫作的勁頭還會穩(wěn)定持續(xù)一段時間。
寫不了文章,那就讀書。讀書是一種除了時間、不需要多大成本的營養(yǎng)汲取,一種最討便宜的樂趣。
我先是讀了葉櫓的《百年百篇新詩解讀》,算是多少領略了百年新詩經典薈萃和新詩以降的大致脈絡,以及葉老苦心選評的精妙釋義,也隱約對“詩是語言的舞蹈”之說,有了細微領悟。詩,或許也是藥;詩人,有意無意間充當醫(yī)生,理療自己,也企圖醫(yī)治人類和世界。不管有解無解,好的詩歌確實給讀者留下了許多夢。
我又相繼讀了韓麗晴的散文集《意思》和莊曉明的小說集《寓言與迷宮》。前者無愧為“當代中國鄉(xiāng)村簡史”,真實飽滿的情感,簡雋清麗的文字,精致生動的細節(jié),優(yōu)雅從容的敘事,厚重溫婉的筆法,充盈耐嚼的哲思,構成了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故土血脈長卷。文學性和精神性交融的深廣呈現,穿透心靈也溫潤心靈,喚醒記憶也延長記憶,讀之令人感動和折服。而后者為寓言體小說,大多以成語或典故為題為核,每每于簡筆勾勒中,使感性與知性交互紛呈,以悲憫的目光逼視人世間的紛爭和無常,用隱喻的方式揭示出對人生、人性的感悟,在究辯哲思的同時,精心解構荒誕不經的現實,其詩性語言融入小說語言體系,助掖并豐富了文本的獨特和深邃。這兩本書,是值得復讀和認真消化的。
進入五月,我讀了牛茂杰的長篇小說《野狼窩》三部曲,計85萬字。全書以三條線索寫了一個關東家族各自的人生歷程和命運,時間跨度從二十世紀初到1949年新中國建立,頗有敘事宏大、波瀾壯闊的味道,卻也因歷史的局限以及難言的因素,存在一些有待商榷的地方。這書讀得有點吃力,卻是必讀之書,也是心甘情愿地讀——作者乃我未曾謀面的多年好友,焉能不讀?非但讀,我還寫了一封兩千來字的長信,談了讀后的感受和建議,這是對友人最起碼的尊重。
五月中旬,我讀起了《金圣嘆批評本水滸》。這下可好,一會兒原文,一會兒評文,原文、評文來回看,且有意無意間側重于評文;評文的字體又極小,且是近似咖啡般的淺紅色,紅與黑、大與小反復交叉,視力就很吃不消,眼睛常討?zhàn)垺C懔橹?,讀完上部二十二回,心與眼幾經商量后,統一了意見:且放下,俟日后再讀,也讓“王婆‘晚點說風情”。
與寫作一樣,這讀書若一讀累,懶勁就上來了,而且會持續(xù)一陣子。以至友人毛定海先生寄來的《高曉聲全集》之“散文隨筆卷”“文學雜著卷(存稿)”,我雖喜歡,卻一直未曾開卷。如此這般,我便陷入了不寫作、不讀書的境地。是否面目可憎?我不清楚。清楚的是,時間在溜走,我在老去。
悠悠蕩蕩間,不由想起武松,這逼出來的好漢,替天行道,出一口鳥氣,煞是痛快。惜者,天下再無景陽岡,端的多是華容道。而卑微如我,自知上非可補于天,中不足以入流,下無力為民請命,退避閑居,連做個書蟲也夠不到,豈非亦是天注定。
認命就好。無怨無惱。
“且陶陶,樂盡天真……”不怒不爭讀世道,看它還能變啥招。一并零星記下以上,這夏日心旌任意飄。
周國忠: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蘇省散文學會副會長。先后獲得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五個一工程獎、太湖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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