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鵬遠
2022年初,馬家輝在家中。攝影/駱丹
去年6月底,馬家輝去了趟澳門,按防疫要求被隔離14天。平均氣溫31℃的亞熱帶溽暑中,待在酒店房間的他卻感覺骨頭里直冒寒氣。因為從小就有一個奇怪的迷信,每次出現(xiàn)這種陰冷感,一定是周圍有“鬼”出現(xiàn),所以他知道這一次又糟糕了。
這次撞到“鬼”的經(jīng)歷還讓他遲遲不知如何下筆的小說《雙天至尊》,意外地找到了開頭:“故事就講我在澳門隔離,出現(xiàn)了一個‘鬼,他說:‘別怕,我不會害你,我是你的粉絲。我死掉之后有人把《龍頭鳳尾》燒給我,我太喜歡看了。我問他為什么那么喜歡,他說因為他是gay。我又問他是來要簽名嗎,他說:‘是,更重要是我來催你趕快寫第三本書,因為第一本第二本我都看了,我希望在投胎以前能看完第三本。我跟他說我還不曉得怎么寫,他說:‘你寫我的故事吧。然后他就把他在人間如何當了道士、又如何做了龍虎武師拍電影、后來又怎么樣混黑社會、怎么樣死掉告訴了我?!?/p>
年底正式動筆,這個“鬼故事”目前只寫了四萬多字,剛講到道士開始跟著葉問學功夫。寫作對馬家輝來說從來不是難事,香港的報紙每天都有他的專欄更新,卻唯獨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不曾筆疾如飛——《龍頭鳳尾》寫了兩年、《鴛鴦六七四》寫了四年。這一次要寫多久,馬家輝心里還是沒數(shù),作為“三部曲”的終章,《雙天至尊》負載了更多超越前作的自我要求,也隨著故事進入到距離現(xiàn)今更近的時代而倍加謹慎。但他希望明年可以搞定,因為1963年出生的自己屆時剛好六十歲。
這幾年,年齡在馬家輝身上開始敗露出一些從未顯現(xiàn)的蹤跡。最明顯的便是體力和精力的衰退,從前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累,現(xiàn)在最多勉強做完三件事就得趴下休息了。
情感上也發(fā)生著許多“惱人”的變化。最近,他從過去二十年寫過的散文里挑挑揀揀,攢了本集子取名《大叔》。其實同名的文集8年前就出版過,彼時的他對自己終于邁入大叔之列頗有些興奮:“我變得更加放肆……親近顛倒夢想,愈發(fā)朝著狂野的終點前沖”。但這回重新編輯,他把這些字句通通撤掉,更替了七成文章,并且特意把所有與“家”有關(guān)的篇目歸攏到一起,放在了卷首最顯眼的位置。
“家,是生活的資源,亦是精神的寄托;家,既是夢想,亦是現(xiàn)實?!伴_篇的《家:總有珍惜的理由》就是他新加進去的,文風“一本正經(jīng)”得罕見:“這一剎那,我?guī)缀趿鳒I,因為這一刻,仿佛我才是嚴苛的父親,他(注:指馬家輝的父親)是個受責的兒子,我們的關(guān)系徹底顛倒過來”,“每回看見我女兒的孤獨背影,我便聯(lián)想到他日自己和她母親走向衰敗,終而死亡,天地茫茫,唯剩我女兒一人面對,那是何等凄酸的事情”。
不過當文字里隱藏的柔軟被人看破時,馬家輝卻有些羞于承認?!皫X南社會的華人,家的責任感很重,這種價值觀一直都有。”江湖一生,他習慣了以浪子面目示人,常常用名字當作不由自主的命定:“我叫家輝嘛,家之光輝。香港好多人都叫‘家,連女生也叫‘家?!钡环嫘^后,他還是找補了一聲感嘆:“可能年紀越大就越重吧?!?/p>
“到了某個年紀,你對于家、對于兩代之間的關(guān)系看得特別重,里面當然有變化。就像我十年前剛剛當hall master(香港的大學舍監(jiān))的時候,很鼓勵學生去玩去喝酒打球、鼓勵他們放肆,然后年紀越大就越來越老頭一樣——小心一點、別太晚睡、別太吵,就很多爹味,有時候啰嗦到自己都討厭自己?!?/p>
馬家輝說,其實自己內(nèi)心一直都有柔軟的部分,只不過從前是一種隱秘、私密的存在,隨著到達生命的某個階段,才會比較容易呈現(xiàn)出來?!袄先ゲ焕先ゲ恢匾匾氖悄闳绾位貞?yīng)你的情緒。我不能說沒有感傷,但是盡量提醒自己,只能感傷5秒或者最多10秒,差不多了,停了?!蓖瑯?,新版《大叔》的序文里他如是寫道:“廿多歲時讀鄭愁予的詩,‘三十未死,四十有何話說,卻斑駁一如背負詩囊的唐馬,深覺動人。其后三十果然未死,四十也仍存在,甚至活過了五十,明年六十,一路走來,猛然領(lǐng)略,斑駁亦為美學,而且更是必然?!?/p>
盡管如此,站在必然面前,他也還是會偶生恐懼?!傲簩嵡镎f,人過了四十五歲,誰先死都不知道。特別我家族基因不好的,祖父五十多歲死,祖母也是五十多。時間無多了。”眼下正在創(chuàng)作的小說,他每寫完一部分便會通過電郵發(fā)給朋友,囑咐他們?nèi)f一哪天自己突然死掉就趕快將其出版。
“可是說起這個,也有個煩惱?!痹凇吨袊侣勚芸返奶釂栂?,略顯沉重的談?wù)擄@然早已超過10秒的自我定額,他終于找到一個機會,拍馬調(diào)頭:“萬一我突然死掉,我很多不能見光的檔案——像手里的裸照——怎么辦?”
當然,這事兒不必多么當真,馬家輝說話向來是葷素不忌的。他喜歡聊桃花情愛、咸濕色欲,也經(jīng)常拿風流韻事充作吹水談資,但其實從二十幾歲認識了臺灣女孩張家瑜,他們已經(jīng)琴瑟和諧地過了半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婚姻生活。
他說過,自己嘴巴上的刻薄、自大、不檢點主要是受李敖影響。十七歲時,他在書店看到一本《文化頑童李敖》,立馬就被這個好玩的家伙吸引住了,然后到處找李敖的東西來讀。兩年以后參加A-Level考試(相當于香港的高考),因為英文將將及格,他被港大拒之門外,便懷揣追隨李敖的念頭去了臺灣,據(jù)說還帶了一幅魯迅像。二十一歲生日的前兩個月,他出版了《消滅李敖,或者被李敖消滅》,李敖看完對他說:“二十多年前,我寫了一本關(guān)于胡適的書,胡適對我說:李敖,你比胡適更了解胡適。而現(xiàn)在,我要說,你比李敖更了解李敖。”
如此肯定,無疑證明了馬家輝的天賦是該吃讀書識人、作文論事這碗飯的。然而小時候的他,深深著迷的卻是隱藏在街角窄巷的地下世界。F30796AB-21C8-4245-AE88-D3B07C2A2F3D
馬家輝成長于香港島北岸中央的灣仔。這是一片復雜多元的區(qū)域,小說家潘國靈曾總結(jié)過它的多副面孔:“太原街、籃屋的唐樓是庶民的灣仔;灣仔北的會展中心、新鴻基中心是商業(yè)的灣仔;洛克道一帶的酒吧代表了聲色的灣仔;多個獨立文化藝術(shù)團駐扎的富德樓和戲劇演出團體是人文的灣仔;稅務(wù)大廈、金紫荊廣場是官方的灣仔……”六七十年代的灣仔更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這里遍布酒吧、鳳樓,爛醉的鬼佬大兵、買賣白粉的毒蟲、堂口的爛仔、媚淫的妓女皆游蕩于此,張愛玲寫它“充滿了下等的娛樂場所”、黃碧云的“列佬”在此偷了美國大兵的錢,到了也斯筆下則彌漫著靈異的鬼魅;許多“南來文人”也住在這里,于是報館、書店扎堆,印刷店鋪聚集的那條喜帖街后來被一首流行歌曲唱得人盡皆知。
兒時的馬家輝見慣了灣仔的野生與混亂,后來他在一篇文章中回憶過:“我曾蹲坐在盧押道口的大排檔前吃早餐,忽見一人拔足狂奔,后面有人持刀追斬,男子終于身中多刀,那股噴射出來的血腥掩蓋了我手里的那杯咖啡香。我的鄰居好朋友,家里經(jīng)營外圍馬,我曾經(jīng)陪他替其父親帶送賭纜,走在舊樓梯間,看見兩個癮君子在閃動的燭火下蹲坐打針……”因為父親是孤兒,成家之后便把母親一家接到了一起生活,外婆母親都是賭鬼,三個舅舅也永遠在麻煩與麻煩之間不斷掙扎。還是在那篇文章里,他寫道:“我曾經(jīng)目睹舅舅毒癮發(fā)作、索錢不遂,沖進廚房撿起一把菜刀、斫殺其父。我曾經(jīng)踏進一間麻雀館,找我在里面充當‘雀手的外婆,煙霧彌漫,牌聲震天。十來歲時,我于課余到另一位沒有毒癮卻有賭癮的舅舅的洋服店內(nèi)幫忙,那在盧押道和洛克道交界,旁邊都是酒吧,每晚看著洋水手和土吧女攬腰走過?!?“內(nèi)外熏陶”之下,馬家輝12歲就開始坐上賭桌,一下課便打撲克牌,經(jīng)常跑去麥當勞里賭錢;走到紋身店門口時,也曾有過沖動想進去搞條過肩龍。
修頓球場是那時候的灣仔中心,白天少年們在這里踢球,晚上古惑仔在這里聚會。馬家輝整天流連于此,他并不善于運動,只是期盼能與大佬邂逅,加入某個社團。但事實是,從來沒有人拉攏過他,又瘦又小的個頭實在無法讓人相信他能沖鋒陷陣打打殺殺。
“我是一個孤獨的小孩?!闭勂鸪砷L的經(jīng)歷,馬家輝這樣說到。好友梁文道其實早就看透了他的孤獨是骨子里的:“不知道為什么,很多人都覺得他應(yīng)該是很外向很長袖善舞的一個人。不,其實他不是。我所知道的馬家輝極其內(nèi)向善感而纖細,他最適合做的事是躲在房里讀書寫作,或者坐在幽黑的電影院里一個人對著銀幕默默流淚?!瘪R家輝對此也許不會愿意認同,他有他自己的解釋:“因為我長得太帥了,女生都跑過來我這邊撩我,別的男同學怎么辦,多不爽對不對?!?/p>
不過可以確信的是,正是這份童年的孤獨推著他,走上了文化人的路:“當你是一個孤獨的小孩,在那個沒有網(wǎng)絡(luò)的年代,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看書、思考,再來寫作就很自然了嘛?!?h3>欠灣仔一個故事
馬家輝的父親是在報社上班的,還當過《東方日報》總編輯,但并非金庸那樣的文人辦報,充其量只算“報匠”,寫的大多是馬經(jīng)、雜文和艷情小說。馬家輝從十九歲開始也在報紙上寫起專欄,最初只是客串,每周用筆名發(fā)兩三個亂七八糟的小方塊。從臺大畢業(yè)后,他靠著寫專欄賺來的錢去了美國,分別在芝加哥大學和威斯康星大學讀了社會學的碩士和博士。
“比較年輕的時候,二十來歲,理想比較對外。我希望追求建立一個和平、公道、公義的社會——當然還沒到救國救民,聽起來很肉麻,可是這個是我花了六年時間去讀博士的理由。讀完之后才明白根本沒有這種社會,我也沒有能力去追求這種社會?!庇谑牵瑤煆挠⒚馈胺治鲴R克思主義”大師萊特的他,在博士論文中用“博弈論”對香港立法會進行了一番雄心勃勃的分析,隨后便畢業(yè)回臺,做了一家地理雜志的旅行記者。
1997年,馬家輝回香港做了《明報》的副總編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他還是承了父親的“業(yè)”。但他比父親做得成功:從香港到內(nèi)地、從報紙到雜志都有他的筆墨,其文字刊載過的地方比其真正到過的地方還多,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現(xiàn)代梁啟超;他創(chuàng)辦了《明報》的“世紀”人文副刊,邀請名家助陣,古今中外,針砭時事,一改香港報紙的副刊格局;1998年鳳凰衛(wèi)視開播《鏘鏘三人行》,作為常駐嘉賓的他又逐漸被更多人熟悉起來。
馬家輝用計算器算過,幾十年間自己寫了兩千多萬字。但這其中,只有兩篇是小說,一篇是17歲時寫的1000字的極短篇,另一篇是香港回歸時用新聞編的故事,那時他努力想寫出“香港回歸時的社會心理狀況”。
當初邀請他去《明報》的,是著名報人高信疆,馬家輝稱其為紙上風云第一人。在和他的交往中,社會理想早已破滅的馬家輝找到了新的理想:“高先生說,家輝,對其他人來說,性格是命運,對我們這類人來說,理想是命運。年紀越大,越敬佩高先生這句話。我不敢說才華,我當然沒有這種大本領(lǐng),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明白,可是重要的是不管幾斤幾兩不要浪費,所以盡量發(fā)揮文學創(chuàng)作的敏感度,認真地說就是我的理想了。”在他心里,文學創(chuàng)作的光譜里始終有一個金字塔,高峰是詩,然后是小說。他知道自己寫不了詩,于是決定要挑戰(zhàn)一下小說——何況自己還欠灣仔一個故事。
五十一歲這年,他坐到了書桌前敲打鍵盤,寫下人生第一部長篇小說的開頭。這是一個甚為生猛的開始:十五六歲的“我”一邊認真觀看著外公細細品食“牛賓周”,一邊聽他說洪門猛人哨牙炳“金盆洗捻”的故事。哨牙炳的故事發(fā)生在1967年,稍稍翻閱一下香港歷史就能知道,這一年多么特殊多么重要。
但緊接著他筆鋒一轉(zhuǎn),另起回目寫了個前傳出來。時間線被撥回到了1936年——那是香港淪陷前夕,這片彈丸之地正夾在港英政府、大陸內(nèi)亂與日本侵華的夾縫中人心惶然,茂名的木匠陸北才跟著軍閥陳濟棠的部隊南下,就此闖入這個亂世危城,跌跌宕宕最后搖身成了洪門孫興社的龍頭,還與英國殖民官張迪臣發(fā)生了一段凄凄切切的斷背之愛。
學者陳國球在《香港的抒情史》一書中說過:“情所棲遁處,就在于可以載心的香港文學?!瘪R家輝一出手即向此直奔而去,他筆下看似狹邪色情、荒腔走板的傳奇,隱喻暗喻間的草蛇灰線實則盡是香江往事。哈佛大學教授王德威一眼識破,謂之香港的“性史——及心史”。F30796AB-21C8-4245-AE88-D3B07C2A2F3D
埋首兩年,二十三易其稿,得見眾生的《龍頭鳳尾》接連奪下《亞洲周刊》華文小說年度十大、臺北國際書展小說類首獎、香港紅樓夢獎等殊榮。拿到版稅的馬家輝,把自己的保時捷換成了法拉利,然后又鉆回了房間里去。他還惦記著他的哨牙炳,那個最初想講的故事。而且他打定了主意要寫三部曲,因為“寫三部曲的作家好像比較容易成為經(jīng)典,譬如說,巴金”。
又過了四年,哨牙炳的一生終得了卻。原來,“金盆洗捻”儀式上神秘消失的他,最后與一個女人在大海中同歸于盡,所有冤緣孽債皆有前定?,F(xiàn)實中,那一年無數(shù)的人逃來香港,每天都有許多無名尸體浮出海面?!而x鴦六七四》的名字,既與《龍頭鳳尾》同為牌九局里的牌面,又代指故事里的陰陽之合,更是對香港精神的一己概括:“鴛鴦,也是香港精神的曖昧,在香港喝鴛鴦就是咖啡加茶,那種黑白不分的奶茶?!?h3>曖昧的精神
“香港有這種曖昧的特點,所以香港一些政府的建筑物也要看風水,警察局也要拜關(guān)公、上香、切燒豬。從這個角度也可以理解,為什么香港能夠拍出那么精彩的《無間道》,黑社會做了警察,警察也去黑社會臥底?!瘪R家輝說,所謂曖昧就是不非黑即白,這與香港在歷史上的身份有關(guān)——在“借來的時間,借來的空間”里五湖四海的人各自為生、彼此共存,把江湖混得有聲有色。
也因此,他才在小說里這般執(zhí)著地書寫黑社會、妓女、嫖客等等:“我要透過什么樣的人物表達這種精神?很清楚,一定是透過一些一般所說的邊緣人,尤其是經(jīng)常被貼負面標簽的。我不表示他們所有事情都是對的,可是重點在于對錯的區(qū)分不容易,而且在時空里面也容許不容易去區(qū)分對錯?!?/p>
太太同樣問過他這個問題,為什么他的小說里沒有半個好人。他思考了三天,“雙目含冤”地告訴她:“我想寫的其實不是書中的壞,而是他們變壞的理由,或被壓迫,或受誘惑,或自欺欺人,或無力抗拒,總之總有特殊的處境令他們背負起負面身份。而如果換作我們,一般的自認是‘好人的人,說不定亦會如此,甚至可能比他們做得更‘壞。我筆下的人物如果有著共同的命運,那或許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不幸。他們是不幸的人,遭逢不幸的境況,在當時當刻,他們或自愿或無奈地做出了‘壞的選擇,由是因‘正而‘負,負得可恥或可憤。若得其情,我們應(yīng)該哀矜毋恨?!?/p>
不過在《雙天至尊》里,這份曖昧即將走向盡頭。從1970年代開始的故事,會很快遇到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1974年,廉政公署成立,香港社會逐漸制度化、法治化,也開始形成了“官僚行政主義”。“70年代80年代還是有曖昧的,距離90年代越近越被刪除,你會很明顯地看到曖昧如何消退和消亡?,F(xiàn)在更是,大家好像想把事情變得更加所謂的‘明確。”馬家輝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計劃里,這一部寫到1997年結(jié)束。導演杜琪峰早就約了版權(quán),想將它拍成電影,幾年過去了,馬家輝也不知道杜導是否還在等著?!斑@兩三年,大家都沒心情交流了。而且現(xiàn)在港片再拍警察什么的不容易?!钡睦锶匀挥X得杜琪峰沒有放棄:“因為我里面會碰到杜導最常碰的話題,我有時候越寫越興奮,覺得杜琪峰一定拍這個部分。甚至我心里會對號入座,那個人物應(yīng)該是古天樂、那個應(yīng)該是林家棟,最好這個角色就是馬家輝?!?/p>
《鴛鴦六七四》出版時,馬家輝的“自大”再一次蠢蠢欲動,原定的三部曲,他突發(fā)奇想地閃出一個“由三變五”的想法:“三部曲變五部曲,我是否有機會由經(jīng)典作家變成‘超經(jīng)典作家,哈,打敗巴金?”可是他現(xiàn)在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皩懲赀@三部曲就不干了,舉行個封筆大典,就像我小說里面寫的‘金盆洗捻,請我以前的花花草草、恩恩怨怨前來,賀我封筆,多過癮吶?!瘪R家輝說,封筆以后他要在旺角的廣東道開一家燒臘店,店名都想好了,叫“阿輝伯燒臘店”?!耙郧暗姆劢z來拍個照打個卡,買兩斤我送個簽名,買三斤送個擁吻——只給女的,男的買五斤我再考慮一下?!?/p>
除了開燒臘店,他還準備去學功夫?!耙驗閷懶≌f的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對武功重新著迷——十來歲的時候著迷過。我現(xiàn)在正在打聽學詠春或是洪拳,下回見到你,我穿著唐裝一舉雙手:‘詠春,家輝‘,多屌。學了詠春還有一個好處,教不了功夫可以替人做腳底按摩?!辈贿^,在這件事上他略微有一點不自信:“萬事起頭難,先從跳大媽舞開始吧,要把身體練好、氣練好。”
“我最近還有一個念頭,想去學唱歌。因為唱歌是我很大的弱點,我的音感不好。可是我就不服氣,我覺得我要抽點時間去學,克服了這個弱點,開個抖音?!标P(guān)于退休生活,馬家輝越說越興奮??墒?,誰知道呢,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說過退休以后要去開的士呢。
“我改變主意了!年紀越來越大,整天要撒尿,開的士很煩,要拿著幾個瓶子在的士里面撒。”F30796AB-21C8-4245-AE88-D3B07C2A2F3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