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永劍

所謂的“合作共贏”

現(xiàn)年55歲的胡堅強，大學畢業(yè)即在四川省里伍銅礦工作。他從一線技術人員干起，一步步升至改制后的里伍銅業(yè)公司（國資控股）副總經(jīng)理。2007年4月，里伍銅業(yè)公司成立全資子公司九龍縣里銅電力公司（以下簡稱里銅電力），胡堅強被委派兼任總經(jīng)理、執(zhí)行董事。

胡堅強的老家在長沙，與當?shù)刈鐾两üこ痰陌ゎ^鐘亮從小是玩伴。2008年6月，鐘亮前往九龍縣拜訪胡堅強，問有沒有項目可做。胡堅強說：“老兄，你講遲了，目前的工程招投標快結束了?！痹瓉恚镢~電力正在實施三埡河一級電站工程，其中的土建項目體量龐大，由綿陽市某建設公司中標。胡堅強表示，以后有機會肯定會照顧鐘亮。鐘亮急不可耐地說，這么大的項目，“給根骨頭啃啃也行呀”。于是，胡堅強親自設宴，請項目經(jīng)理章林和鐘亮見面。胡堅強指了指鐘亮說：“我這兄弟想找點事做，章經(jīng)理要鼎力相助哦。”見對方的“一把手”直接發(fā)話，章林連連點頭同意。

章林與鐘亮簽訂了合作協(xié)議。鐘亮負責工程現(xiàn)場協(xié)調(diào)、征地拆遷等事宜，建設公司按工程結算價的7%支付勞務費。時隔三四個月，鐘亮如期完工并結算了勞務費，后送給胡堅強30萬元。鐘亮反復強調(diào)，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的工程繼續(xù)合作，有福同享。胡堅強說，你的工程隊不好參加投標，得掛靠有資質(zhì)的公司。

2010年下半年，里銅電力建設色者電站工程。此時，鐘亮已經(jīng)找到掛靠單位勁某公司，該公司具備資質(zhì)。色者電站工程C1標段土建施工項目由某代理公司負責招投標。胡堅強打著關心工程質(zhì)量的旗號，直接到代理公司總經(jīng)理辦公室查看投標文件，裝模作樣翻了翻幾家公司的標書，手指彈了彈勁某公司的標書說：“這家公司資質(zhì)不錯，價格也公道?！贝砉镜呢撠熑祟I會胡堅強的意思，附和道：“我也看好這家公司。”結果，勁某公司順利中標該項目。因為項目需要交納質(zhì)量保證金，胡堅強拿出部分資金。鐘亮說：“我們終于成了合伙人。”

色者電站工程建設耗時數(shù)年，土建工程跟著電站建設進度走，費用也是分批結算。鐘亮陸續(xù)給胡堅強“分紅”。其中三次送到胡堅強住處附近，即成都龍灣半島地下車庫，共計現(xiàn)金210萬元。2017年11月和2019年9月，鐘亮通過銀行轉(zhuǎn)賬的方式兩次共“分紅”給胡堅強160萬元。2020年4月的一天，胡堅強不在成都，鐘亮將25萬元現(xiàn)金交給了胡妻。其間，鐘亮還全額退還了胡堅強先期墊付的質(zhì)量保證金。最終，通過九龍縣色者電站工程，胡堅強共收受鐘亮395萬元。

所謂“投資分紅”實為權錢交易

電力公司原總經(jīng)理，利用職務之便與他人“合作投資”，獲得巨額分紅。他辯稱其非國家工作人員，且系“正當投資”。2021年11月30日，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的二審判決對此辨法析理。

拔出蘿卜帶出泥

2020年8月9日，四川省巴塘縣監(jiān)察委員會在查處里銅電力副總經(jīng)理王某受賄案時，發(fā)現(xiàn)胡堅強收受鐘亮錢款的線索，隨后將該線索報送甘孜藏族自治州監(jiān)察委員會。8月22日，胡堅強被采取留置措施。

胡堅強在被審查期間，主動交代了其他受賄事實。2011年1月，四川省某電力建設總公司承建里銅電力三埡河朵洛電站和江邊電站新建工程。同年下半年，工程完工，項目經(jīng)理商斌為感謝胡堅強在工程協(xié)調(diào)、撥付工程款等方面的幫助，在成都市某酒店對面路口送給胡堅強現(xiàn)金50萬元。

四川省某送變電公司中標九龍縣色者電站三埡送電線路工程。2008年6月的一天，送變電公司項目負責人殷豐打電話給胡堅強，感謝工程款撥付等方面的幫助，表示要送其30萬元。此時胡堅強正在出差途中，連客套話都沒說，直接讓殷豐將錢交給副手王某保管。王某將其中15萬元用于購買一輛二手“風度”汽車和支付修車費等個人消費，將15萬元現(xiàn)金放到胡堅強宿舍的簡易衣柜里。胡堅強返回公司，王某告知衣柜里有15萬元，胡堅強淡定地說“知道了”。

2007年至2012年，建筑包工頭汪洋借用遂寧市某建筑工程公司資質(zhì)，承建了8項工程。2011年12月的一天晚上，為感謝胡堅強多年在承攬工程、撥付工程款等方面提供的幫助，汪洋到胡堅強的住處拜訪，放下20萬元現(xiàn)金。

此外，胡堅強還收受某電力設備供應商9萬元和建筑隊2萬元的“小意思”。

案發(fā)后，胡堅強退繳贓款196.47萬元，并將其名下及其子胡哲名下房產(chǎn)各一套上交抵扣贓款。

2021年6月，九龍縣人民檢察院以受賄罪對胡堅強提起公訴，指控他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在承攬工程、撥付工程款等方面提供幫助，收受感謝費共計人民幣536萬元，還利用非法所得獲得孳息35萬元。

四川省九龍縣人民法院認定公訴機關指控罪名和事實成立，予以支持。胡堅強非法收受他人現(xiàn)金人民幣536萬元，數(shù)額特別巨大，依法應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chǎn)。胡堅強利用非法所得獲得孳息35萬元，依法應當予以沒收。據(jù)此，胡堅強非法所得及孳息總金額為571萬元，已退贓款196.47萬元。案外人王某某已退贓款15萬元應予扣除，不再計入被告人胡堅強應予追繳的金額中。

2021年7月22日，四川省九龍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胡堅強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胡堅強已退繳的違法所得人民幣196.47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繼續(xù)追繳其違法所得及孳息。

竭力狡辯也枉然

胡堅強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二審法庭上，胡堅強辯解稱，一審法院將其身份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是錯誤的；自己未利用職務便利為鐘亮提供幫助，一審法院將其與鐘亮合作投資的利潤分成認定為受賄也是錯誤的。

針對胡堅強的上訴理由及辯護人的辯護意見，二審法院逐一進行評析。

首先，胡堅強具備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經(jīng)查，在里伍銅業(yè)公司的股權結構中，國有股東合計持股比例為59.58%，達到控股比例，故里伍銅業(yè)公司屬于國有資本控股公司。里銅電力為里伍銅業(yè)全資子公司，也屬于國有資本控股公司。里伍銅業(yè)公司聘任胡堅強為里銅電力總經(jīng)理，且胡堅強曾擔任里伍銅業(yè)公司副總經(jīng)理，主要負責公司電力工作，全面主持里銅電力工作，系對國有資產(chǎn)進行管理、監(jiān)督，屬于“從事公務”。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國家出資企業(yè)中職務犯罪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經(jīng)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提名、推薦、任命、批準等，在國有控股、參股公司及其分支機構中從事公務的人員，應當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的規(guī)定，胡堅強具備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符合受賄罪的主體。

其次，胡堅強與鐘亮合作投資的利潤分成應定性為受賄。從“合作”動因看，胡堅強作為該工程業(yè)主方負責人，按照相關廉政紀律要求，其并非本案適格的市場合作者。本案的“合作”在事先商謀時就已經(jīng)是建立在意圖以權力獲取對價的不法動機之上；再從收益分成看，表面上是按照保證金的支付比例分享利潤，但胡堅強并未參與項目實際經(jīng)營管理，其與法律意義上的實際出資有本質(zhì)區(qū)別。鐘亮中標后，除了支付約定的履約保證金外，在工程建設中實際負責經(jīng)營管理，并通過自籌資金的方式等維持項目正常運作，因此，該項目的實際運營風險由鐘亮獨立承擔。在此情況下，胡堅強卻能夠享有對半的利潤分成，如此低成本高回報的“合作”模式，顯然不符合一般的市場投資規(guī)則。

二審法院還指出，胡堅強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并利用非法所得獲得孳息，其行為構成受賄罪，且數(shù)額特別巨大。原判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

2021年11月30日，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終審落槌，駁回胡堅強上訴，維持原判。

（文中除胡堅強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