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間,有一個人命運十分坎坷。年幼喪父,跟娘隨嫁,后發(fā)奮讀書,金榜題名,終于出人頭地。然而,縱使他滿腹經(jīng)綸、憂國憂民,卻仕途坎坷。他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宋朝重臣范希文。也許,人們對這個名字有點兒陌生,但一說起范文正公范仲淹,便恍然大悟了。
學(xué)生期間,我在讀《岳陽樓記》時,就被他深深地吸引著,不僅僅是他飛揚的文采,還有他高尚的品格。因此,對他的人生足跡格外關(guān)注。無論立言立德的開封、岳陽,還是州縣辦學(xué)的那州、越州、杭州、潁州、鄧州和戍邊御敵的延安,都成為我的向往之地。他的《范文正公文集》《明堂賦》《上執(zhí)政書》也成為我案頭的必備之物。因之,讓我知道了“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等名言警句。
想不到,這次來山東參加“海河杯”全國文學(xué)大獎賽頒獎儀式,主辦方竟然安排了古城青州的采風活動,而且第一個去處就是范公亭公園。園中的點睛之處就是紀念三任青州知府、著名廉吏范仲淹、歐陽修、富弼的三賢祠。這是一處環(huán)境幽雅、意趣盎然的北方院落。雖然面積不算大,但布局緊湊的亭、木、井、碑、堂、廊、廳、榭,無不散發(fā)著濃濃的古意。
當我踏進這處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大門,千歲的唐楸便以滄桑的容顏迎接著我。這是我國特有的一個古老樹種,從漢代起,先人有栽楸樹以作財產(chǎn)傳給子孫后代的習慣。它分布廣泛,東起海濱,西至甘肅,南始云南,北到長城的廣大區(qū)域均有栽種。眼前這棵楸樹身軀粗大,枝葉茂密。院內(nèi)兩棵身高十五米的唐楸,毫無疑問地見證了古青州的滄桑變化,目睹了近在咫尺的龍興寺毀佛事件和李清照夫婦的恩愛身影。當然,范仲淹、歐陽修、富弼、馮玉祥等一干人杰,亦盡被唐楸遮風避雨過。老干虬枝的三棵宋槐,年齡雖不及一千三百年的唐楸閱歷深厚,但它們也親歷了明憲宗七子衡王朱佑楎就藩青州的面孔。撫摸著唐楸宋槐,猶如撫摸著歷史老人的古銅老臉,一股穿越時空的強烈感覺直沖胸懷。
古色古香的井亭迎接著我,映入眼簾的是亭柱子上鐫刻的“井養(yǎng)無窮兆民允賴,泉源不竭奕世流芳”楹聯(lián),它言簡意賅地向我講述了那段歷史:北宋皇祐三年(1051),北宋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xué)家范仲淹以戶部侍郎知青州,兼淄、濰等州的安撫使。才高志遠、為官清廉的他,深得百姓愛戴。他為政時,青州一帶流行一種病,蔓延很快。為此,范仲淹親自汲水制藥,很快制止了瘟病的流行,百姓感激不盡。恰在這時,南陽河畔有泉水涌出,且水質(zhì)純凈、甘甜可口,百姓以為這是范公的德行感動了蒼天,便取名“醴泉”。范仲淹在泉子上建造了一座亭子。北宋皇祐四年(1052),范仲淹病逝于赴徐州途中,享年六十四歲。人們感念范公,就把“醴泉”叫作“范公井”,把亭子叫作“范公亭”。
亭東,歐陽公、范公、富公三祠一字排開,是后人祀三位青州知州之所。范公祠居中,內(nèi)有范仲淹塑像。聽人講,富公祠和歐陽公祠故址原在城西瀑水澗之側(cè),明末移建于范公祠左右,統(tǒng)稱“三賢祠”。清代順治十八年(1661)青州知府夏一鳳重修,并于祠后崇臺之上建后樂堂,取“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之意。范公亭之北有高地曰范公臺。二十世紀初期,在臺南側(cè)建“澄清軒”八間,亮窗前后均出廈,為游人休息之所。憑吊完左邊的歐陽公和右邊的富公之后,心目中最偉大的范文正公自然站立在我的面前。雖說是隔世之交,卻像老朋友一般。他那溫和的臉龐、睿智的目光,以及巍峨的身軀,都給了我一種既威武又溫情的親切感,讓我體味到了他渾身蘊藉的正能量,禁不住熱血沸騰。心想:雖說歐陽公、富公都受到人們的尊崇,而我卻更傾心于范公。
范公僅僅是我這樣的小女子心中的偶像嗎?當然不是。你看那古樹下聳立的石碑,八十三年前馮玉祥先生拜謁范公亭時,觸景生情揮毫寫下:“兵甲富胸中,縱教他虜騎橫飛,也怕那范小老子;憂樂關(guān)天下,愿今人砥礪振奮,都學(xué)這秀才先生?!焙喍痰穆?lián)語,表達出愛國將軍的崇敬之情。當然,亦抒發(fā)出諸多民眾的心聲。撫摸著深深鐫刻的隸體大字,感知著后人對范仲淹的仰慕之情,看來,人活一世,最大的長壽,就是不死的精神。像管仲、包公、范公……
當我走出青磚灰瓦的門口之際,不由得轉(zhuǎn)身回眸,向著三賢祠正中那廉潔、正義的化身,投去了敬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