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國欽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在風(fēng)云變幻莫測的夏季，想碰上無云無霧的睛好日子登泰山觀日出是一種奢望。對匆匆路過抽時間登泰山的過客，想挑晴好日子更是奢望。當(dāng)我們往泰安市進(jìn)發(fā)時已了解到，近日泰山多雨霧，遺憾、悵然若失便縈繞于我們每個人的心頭。

一同人見大家一個個沒精打采便安慰道：泰山日出固然是好景，其實泰山的古木、怪石、山泉、花草、鳥鳴、云霧更耐人尋味。聽了他的話，我們的心便豁然開朗起來，泰山之盛名絕不僅僅是日出這一景，那山、水、樹木不也是大自然的饋贈嗎？大家重新有了歡聲笑語，從從容容找到可心的旅館，準(zhǔn)備美美地睡上一覺，養(yǎng)足精神，第二天優(yōu)哉游哉地游覽泰山美景。

翌日清晨，天果然有點陰。我們一個個卻滿臉生輝，像初生的陽光照在臉上，顯得精神抖擻。大家談笑風(fēng)生地一路走來，拾級而上，開始了登山歷程。

尚未入山門，泰山的秀美與靈動就有點讓人目不暇接了。那虬勁青翠似乎馬上就要溢出綠汁的迎客松，像一個個瞇著笑眼的老頭，或倚在陡峭險峻的崖旁，或站在那些嶙峋怪異如奔馬、臥獅、猛虎、脫兔、奔鹿的泰山石邊，迎接著每一位游人;那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年代久遠(yuǎn)的各類古石碑聳立在蜿蜒崎嶇的石徑邊、多不勝數(shù)的古木叢中，似乎要將泰山的滄桑歷史、雄偉俊美與靈動向每一位游人娓娓道來。石徑旁、山崖下，飛流的山泉邊、參天聳立的千年古樹叢中，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盡情地綻放著，在微風(fēng)輕拂下?lián)u頭晃腦地微笑著。悠然間，山坳里飄來似輕紗、如浮綢般的山嵐，那些小花便在山間似隱似現(xiàn)，如眨巴著眼睛的調(diào)皮小孩在與游人捉迷藏。不知有多少不知名的小鳥在云霧繚繞、重重疊疊的綠蔭深處，在泉水叮叮咚咚清脆的和鳴中，在清亮濃郁的花香中，甜脆、歡快地啼鳴著。不知從哪里傳來聲聲似遠(yuǎn)又近、沉穩(wěn)舒緩、時有時無的鐘聲……置身其中，每一顆躁動的心都不由自主地靜下來，寧靜、淡泊、超然世外，心中無限的煩惱在這林蔭道上，在這鮮花叢中，在這鳥兒鳴叫聲中，在這泉水叮咚聲中，在這悠遠(yuǎn)古樸的鐘聲中，在這清涼濃郁的薄荷香中，淡化了，消散了……一個個睜著一雙雙無邪的大眼，用一顆顆純潔的心體味著造物主的饋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云霧繚繞中，不知不覺同行的伙伴們早已三三兩兩散作幾撥，有的消失在蜿蜒崎嶇的山道間，有的只影影綽綽地看到背影，我們這一撥人落在最后。有朋友說，登山速度太慢，怕趕不上大伙了！于是加快步伐向前趕。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滿臉飛落，濕透的衣服能擰下水來，兩腿像灌了鉛，扶著路旁的欄桿作牛喘狀。這時，從后面過來一位須發(fā)銀白步履矯健的老者沖我們瞇著眼睛笑，說：“年輕人，怎么樣？累了吧？來，我和你們一起登山！”于是，我們抹了一把汗，打足精神跟隨老者一起登山。別看這老者年紀(jì)大，走起路來卻步伐輕快穩(wěn)健，我們幾個年輕人緊跟慢趕還是落在后面，慌得剛落下去的汗水又冒了出來。老者扭頭看了看我們，停下等我們趕上來，一邊走一邊說：“年輕人，登山急不得喲，要慢慢地登，前面的路還遠(yuǎn)著呢！心急火燎是登不上泰山的！再說，你們一味地埋頭趕路，且不說有沒有勁兒走后面的路，眼前這好風(fēng)景也錯過了，豈不是白來泰山一趟？要留足后勁，前面的路更不好走……”說完沒一會兒，老者便消失在云霧繚繞的林蔭深處，那富有磁性的聲音仍在山間回響……這時，從后面走過來幾位穿紅背心白褲頭的老年人，背心后面寫著“登山”二字，在我們猶豫間，便跑到我們前面去了，在云霧繚繞的山道間，似隱似現(xiàn)，如一團(tuán)團(tuán)火焰，在云霧深處燃燒。

路越來越難走，陡峭的石徑像天梯一般豎在前面;霧越來越濃，忽而一陣山風(fēng)吹來，吹散了霧。風(fēng)一停，霧又遮住了行人和石徑。石徑就在前面時隱時現(xiàn)，似乎永無盡頭。登山的人們都一臉疲憊，一個個或手攥著欄桿，或坐在濕滑的臺階上歇息?？粗懊娌恢M頭的路，瞅瞅下面懸崖峭壁間繚繞的云霧，人如在半天云中，深切地體會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感覺。慢慢地走過來一位挑山工，彎彎的扁擔(dān)挑著拐杖、食品等物，看樣子有百十來斤，扁擔(dān)深深地壓在肩上，似乎要陷進(jìn)黝黑的肉里;彎曲如弓的背上，汗水小溪般地流下來，流進(jìn)褲腰，濕透了高高挽起的褲管;根根暴露的肋骨，讓人有觸目驚心的感覺，真害怕那根根肋骨隨時會“啪”的一聲被壓折。他沒有停下攀登的腳步，低著頭，用青筋暴突的手緊緊地攥著欄桿，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著，漸漸消失在云霧深處……

突然，同伴發(fā)來短信：“我們登頂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令我們精神大振，鼓足精神，向陡如天梯的“十八盤”奮力攀登。

終于，“十八盤”被踏在腳下，天街就在眼前，玉皇頂上飄揚的彩旗在云間隨風(fēng)而動。一階，二階，三階……終于，我們也張開雙臂仰天高呼：“我們登頂了！我們來了！”環(huán)顧四周，云海茫茫，行人、廟宇、巨石、古木……是人間？是仙境？一陣清風(fēng)吹來，吹散了茫茫云海，無數(shù)的山峰都被踩在了腳下。

當(dāng)歷盡艱險，終于面對茫茫云海，盡情欣賞著秀木巨石，愜意地傾聽鳥語，深情地聞著花香，大聲吟詠著“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時，當(dāng)面對著遠(yuǎn)山群峰，體味著“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時，

當(dāng)站在泰山之巔，張開雙臂，仰望蒼穹，感悟著“山高我為峰”的豪邁時，怎么可能還在為看不到泰山日出而遺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