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柳思潼和段佳蓉等人重新站到起點上，衛(wèi)教練又一次開始倒計時間：“三、二、一！”她吹響了口哨。

段佳蓉和柳思潼同時跳進水里。

段佳蓉用盡全身的力氣劃動雙腿，同時彎曲手臂擁抱池水，讓水流推著她前進;然后向正前方和大腿外側(cè)的方向旋轉(zhuǎn)手臂與肩膀，宛如一支配合默契的劃艇隊一般驅(qū)使著自己的軀體不斷向前滑行。

游到泳池盡頭需要折返時，段佳蓉蜷縮起身體以緩沖向前的勢能，快速掉頭后用腳掌蹬擊側(cè)壁，飛快地再次出發(fā)。

三次轉(zhuǎn)身后，段佳蓉開始為最后的50米沖刺。她的肺部和喉嚨已經(jīng)因為過度換氣而灼燒，但是還不夠！段佳蓉暗自咬牙，她不能在這里輸給柳思潼，她是隊長，她不能讓一個……把她甩在身后！

段佳蓉的速度越發(fā)地快，她的腿部做出水下蝶泳的動作，雙臂扎進水里，上半身借力躍出水面，她像虎鯨似的從水里鉆出，襲向池壁——

段佳蓉在浮出水面后耳朵里仍然嗡嗡作響，她的手肘和膝蓋都撞向泳池邊緣，她用力地將手掌壓在欄桿上，用手指死命地摳住，整張臉因為劇烈運動而充血發(fā)紅。她扭頭看向隔壁的泳道，上面空無一人，難道她真的拿到了第一？段佳蓉嘴邊都笑容還來不及擴大到臉頰上，就因為看見柳思潼已然站在岸上而消失殆盡。

“1分57秒03！”衛(wèi)教練對著段佳蓉后面一位觸壁的隊員喊到。

這說明段佳蓉的成績一定要好于1分57秒03，這已經(jīng)是她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了，但段佳蓉心里根本升不起任何喜悅，只有不甘——憑什么？憑什么柳思潼可以用那么多人造的優(yōu)勢來蔑視她們所有人這么多年來的汗水和淚水？早在半個多世紀(jì)前奧林匹克運動會還存在的時候“鯊魚皮”泳衣就已經(jīng)被禁止了，憑什么現(xiàn)在只因為柳思潼的泳衣是穿在她的皮膚上的就可以被允許？

段佳蓉用掌根壓住眼睛，把眼淚揉了回去。她一言不發(fā)地撐著池壁從水里出來，跟她的隊友們站到一起。她們緊緊地靠著彼此，把柳思潼排斥在外。

衛(wèi)教練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泳池邊上冷凝的氛圍，她有條不紊地說出接下來的安排：“柳思潼、段佳蓉、何雯麗、沙頌藝四個人一組，按照蝶泳、仰泳、蛙泳、自由泳的順序進行接力。你們內(nèi)部自己分配位置，二十分鐘后開始800米接力！”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沙頌藝率先爆發(fā)了。

“我不會跟她一起比賽的！”她指著柳思潼，“她沒有資格跟我們站在一起，您也知道的！”

何雯麗也跟著抗議起來：“我也是，我不想跟她一組！”

沙頌藝和何雯麗的聲音引來其他隊友們的側(cè)目，她們沒有出聲支持或反對沙頌藝和何雯麗兩人的話，但抱胸抗拒的姿勢暗示了她們也有同感的事實。

衛(wèi)教練冷冷地看著沙頌藝和何雯麗，“我要你們現(xiàn)在就討論接力的位置，我不想聽到任何反對的話。”

沙頌藝和何雯麗咬著嘴唇?jīng)]敢繼續(xù)反抗教練的安排，衛(wèi)教練的目光滑過游泳隊所有人，說道：“我是你們的教練，在這里我說了算。我讓你們跟誰一組比賽，你們就乖乖地照我說的話去做，明白了嗎？”

沒有人敢吱聲，衛(wèi)教練滿意地咧了咧嘴，很快又收攏起笑容，對著柳思潼和段佳蓉等四人厲聲道：“給你們十五分鐘的時間準(zhǔn)備！”

沙頌藝和何雯麗圍到了段佳蓉的左右，她們一起在基地里訓(xùn)練了四年，對彼此的長處和短處都非常熟悉，段佳蓉思考了幾秒就作出了決定：“沙頌藝蝶泳，何雯麗蛙泳，我負責(zé)自由泳?！?/p>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兩步外的柳思潼，扯了扯嘴角，說：“你負責(zé)仰泳?！?/p>

柳思潼收緊了口腔內(nèi)側(cè)的肌肉，她迎上段佳蓉的目光，不甘示弱地說：“我自由泳的成績比你好，憑什么你負責(zé)自由泳？”

“你在這里跟我談資格？”段佳蓉不怒反笑，“這里最沒有資格的人就是你，聽清楚我的話了嗎？你沒有資格站在這里，你沒有資格站在任何一個賽場上！”

柳思潼忍無可忍地向段佳蓉的方向走了一步，何雯麗立刻迎上了她。

“三票對一票，聽我的安排，或者滾出去。”段佳蓉說。

柳思潼越過段佳蓉三人的身影看了一眼她們背后的其他人，衛(wèi)教練冷眼旁觀，另外十二個游泳隊成員的目光全部冰冷，她們看著柳思潼，沒有一個會為她說話。

昨天研究所門口記者的問題和張博士的話在柳思潼的耳蝸里回蕩，“你現(xiàn)在走在一條很艱難的路上，你不能犯任何錯誤……”

柳思潼的指甲嵌進了自己的掌心里，她露出一個血淋淋的微笑，“你是隊長，那就聽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