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超

萬丈算什么

一抬頭

就有億萬星空

你像一只蒼鳶

把利爪

揳入巖石

青筋暴起

力扛巖層峭壁

你獲取的太少太少

癡守著一隅貧瘠

你知道

只要縱身一躍

下面就有

滋潤的沃土

但是高度

決定了你的選擇

你知道地面頗多的

是誘惑

天空比地面更多的

是希望

聽云雀唱歌

看雄鷹俯仰

你居高臨下的身手

早已閱盡了

天下風(fēng)光

你凝視著

碧霄中那只千仞兀鷲

翥向更幽藍的地方……

父親的菜窖

父親每年都在他的菜地里

挖一條方方正正

齊腰深的窖坑

他抱著一棵棵大白菜

像抱著自己親生的孩子

把他們臥在窖床上

嘴里念叨著催眠曲

寶貝睡著了——不敲它

不吭聲敲它就喊痛痛痛

他給他們的身上蓋上

曬干了的還有大花萱草

就像細心的母親

親手給兒女縫制的花被絨

大雪漫過了山涯

所有青菜都被冰封

而父親的寶貝

住在他精心搭建的搖籃里

像依偎在父母的懷抱中

他大姑家一筐

他二姨家一簍

也沒忘記給沒工夫種菜的

鄰里百舍在寒冷的季節(jié)里

送去一籃子火熱的友情

噢，他大舅家人口多

父親架起了木架小推車

一陣陣刺骨的寒冷

他脫下自己的棉襖

蓋在大白菜身上

單薄的自己卻披掛著

凜冽的寒風(fēng)……

我選擇離父親稍遠的地方

每年都效仿父親挖一個窖坑

因為年邁的父親累倒在了

他自己辛勤挖掘的窖坑中

這一覺已沉睡了四十幾年

我不忍心打擾

他老人家的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