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寧
即使困難,平凡人也不能在每日的生活中迷失自己,而是要努力成為自己理想的模樣,找到快樂,努力幸福。
古人是什么樣子的?是張口閉口滿腹經(jīng)綸?是學富五車貌似潘安?還是金榜題名吟詩作曲?林語堂曾經(jīng)這樣說過:我真誠地相信,一個謙卑渺小的生命能夠快樂地過一輩子,是宇宙間之至美。我認識的古人正是這個樣子:他是浪漫主義的代言人,是蜜月旅行的狂熱者,更是平凡快樂的普通人,他是沈復。
相較于蘇軾杜甫等人波瀾壯闊的一生,他沒有加官進爵、大起大落,也沒有造福一方、為人稱贊,他只是一個閑暇時享天倫之樂,忙碌時為生計奔波的平凡人。他所作的《浮生六記》,記樂、記趣、記愁、記快,歸納起來,便是人生的五味雜陳。
偷得浮生半日閑
說起閑情雅趣,沈復對插花一事是別出心裁,可謂大丈夫既能云游四方,又能享生活之樂。在書中就有詳細描寫:“其插花朵,數(shù)宜單,不宜雙,每瓶取一種,不取二色,瓶口取闊大不取窄小,闊大者舒展不拘,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于瓶口中一叢怒起,以不散漫、不擠軋、不靠瓶口為妙,所謂‘起把宜緊也。”在青瓷凈瓶中選取單數(shù)的花朵,選取同種花色,不靠近瓶口卻又肆意舒展,生機勃勃。對不同種類的花和環(huán)境都有其插花的方法,可見沈復的雅趣所在了。沈復與妻子蕓為裝飾花盆,把石片砸碎之后將碎片粘在花盆之上,又用小昆蟲做成標本,以樹枝穿起放在花葉上,將園林之景凝聚在花盆內(nèi),可見夫妻二人的奇思妙想。
沈復生性瀟灑爽直,又有李白的飄逸之風。他曾這樣描寫春日景色:“是時風和日麗,遍地黃金,青衫紅袖,越阡度陌,蝶蜂亂飛,令人不飲自醉?!痹谀蠄@賞花之后,與眾人在花園附近飲酒作樂、吟詩作詞,等到紅日傾頹之時才陶然歸家。
與妻子蕓成婚后不久,沈復需離開家到先生處學習,一個月歸來之后與妻子更是兩情繾綣,帶蕓到板橋臨水的小軒處避暑,后來又帶著妻子到滄浪亭游玩,鼓勵妻子女扮男裝去看水仙廟的“花照”,可不就是蜜月旅行的狂熱者?
在忙碌之中,也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閑,追求生活中的詩意與快樂,這不就是人生的快樂所在!
人生快意須盡歡
并非所有人的一生都如初日般青云直上,他也是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也會為生計而發(fā)愁奔波。沈復的人生可謂一波三折,據(jù)資料顯示,沈復生于衣冠之家,其父便是做幕僚起家,居蘇州滄浪亭畔。他自幼不愛讀書,在《浪游記快》中曾自言:“此拋書浪游之始,故記之?!彪m說也有古代文人不愛讀書,但像他這樣直言案牘勞形的是少之又少,可見他性格直率。沈復自青年時期就沒有考科舉的意愿,一度選擇學習經(jīng)商。沈復26歲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酒水生意,經(jīng)營不善導致虧本,后又為生計去學做幕僚。學成歸來便是四處奔波謀求生計,然而生活的重壓并沒有讓沈復消沉,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在謀生之余還同友人云游四方。
沈復所去之地并非都是名勝古跡,還有一些無人駐足的小山寺。到徐俟齋先生的園林時寫道:“園左有山,俗呼雞籠山,山峰直豎,上加大石,如杭城之瑞石古洞,而不及其玲瓏。”可見,沈復對于鑒賞園林建設方面頗有建樹,皆白云精舍、軒臨峭壁之處,在人跡罕至之地,在山寺尋得一碗熱氣騰騰的素面,也十分滿足,即使是路邊尋常景色,也能找到不同的趣味。他在困境當中也能夠稱得上是瀟灑自如、不卑不亢,這種瀟灑之氣非常人所得。
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倍脻M足的人都是幸福之人,顏回因為讀書而快樂,沈復因為閑趣而快樂。不論處于什么樣的環(huán)境,都不曾自怨自艾,就像風中的風滾草,天氣惡劣時隨風飄蕩,適宜時深深扎根,隨時都在尋找真實的自己。無論逆境與否,都能從容面對,仍然擁有尋找快樂的能力,瀟灑自由,都沒有被所困境折服。
北風卷地百草折
命運的齒輪從不會同情任何人,之后沒過多久,這種游山玩水的平靜生活被打破。夫妻二人又因故離開家族,獨自謀生,此時妻子病重,只能借住在結(jié)拜姐妹家,雖被熱情款待,但心中總是惴惴不安。而此時的沈復適逢老朋友介紹工作,生活才得以周轉(zhuǎn)。剛剛有所好轉(zhuǎn),再次將妻子接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接到被免職的消息,一家人再一次陷入漂泊之苦。妻子的病情加重,他四處奔波,也沒能換回妻子的生命,夫妻二人只得陰陽相隔。不久,年僅18歲的兒子早逝,人到中年,卻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失去所愛之人還不夠,還要被上蒼奪走愛子,失妻失子之痛何以言說!
在妻子逝世后回煞之期時,傳說魂魄會回到故居,流連于世間,然后歸去。親人必須規(guī)避,而此時的沈復思妻之切,便留在故居。“余乃張燈入室,見鋪設宛然而音容已杳,不禁心傷淚涌。又恐淚眼模糊失所欲見,忍淚睜目,坐床而待。撫其所遺舊服,香澤猶存,不覺柔腸寸斷,冥然昏去?!鄙驈退诜蚱薅斯示樱瑵M滿都是曾經(jīng)甜蜜的回憶,仿佛曾經(jīng)熟悉的香味還留在鼻尖,思念之情躍然紙上。
遺憾的是,《浮生六記》這本自傳到這里戛然而止,而《浪游記快》以后的兩記,已被證實為后人偽作。從此,不惑之年的沈復的人生便不得而知,不知他傷痛,不道他歡愉。他寫道:“從此擾擾嚷嚷,又不知夢醒何時耳。”他的命運似乎就像北地的枯草一般一片凋零,但我想,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以沈復瀟灑快意的性格,定會如世人所愿般再一次找到希望與快樂,也不枉后人對《浮生六記》后兩記的填補了。
李白言:“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試問,人生短暫,為歡幾何?在樂,在趣,在愁,在游。蕓蕓眾生,皆是百代過客,歷史長河中從不缺英雄,但歷史是由平凡的人創(chuàng)造的。過好平凡人的生活已是不易,柴米油鹽醬醋茶,加上人生的雞飛狗跳,皆是難關(guān)。即使困難,平凡人也不能在每日的生活中迷失自己,而是要努力成為自己理想的模樣,找到快樂,努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