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詩
《燕歸來》這篇小說創(chuàng)作于今年六月初,正是爺爺離世不久。今年我寫作的幾篇小說,基本都是死亡題材。
爺爺于二月身體驟然崩壞,至六月與世長辭。聽到信息的時候,我在杭州,母親說家里已經為爺爺舉行過了簡單的告別儀式。聽后,正要出門買飯的我停下車,蹲在原地,久久無法停止哭泣。我的腦海里浮現的,依舊是二月我回杭州前與爺爺的最后一次道別。彼時我哽咽不止,無法從嗓子里吐出一個字來。在爺爺的眼睛里,我也只是一團白霧。我們就這樣無言地四目相對,各自垂淚,至此,我才曉得蘇東坡早在詞中寫過的“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的意味。
爺爺的離開讓我第一次嚴肅地省思和審視生命,伴隨著今年上半年各種疾病、墜機、地震等不幸的消息襲來,我第一次明白了死亡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在小說中,李鶴這個名字隱喻“駕鶴西去”,代指死亡。燕子來巢則隱喻的是主人公淑英對女兒無法斷絕的思念,同時也暗喻著女兒的亡魂歸來與母親相見之意。這大抵是我借燕子這一意象寄托的深情,是對斯人已逝而愛意永存的寄望。畢竟對于現實生活中的我來說,除了爺爺留下的一間空屋子,以及一個小小的骨灰壇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他殘留在世間的痕跡了。比黑發(fā)人送白發(fā)人更悲傷的,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而比死亡更悲傷的事,是遺忘。有一回帶本科生上課,一個學生解讀蘇軾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時說,在親友剛剛離世時感到悲傷,那是自然之事,倘若十年已過,你依舊會為斯人遠去感到悲傷,依舊能與其在夢里相見,那才是真正的深情。因此我想,愛是記得,是淑英記得女兒一直活在自己身邊,而她忘卻女兒的死亡則是另一種形式的記得。
年輕時寫小說,輕易觸及生死,但都太過輕于鴻毛,有為文造情之嫌;只有真正親歷了親近之人的離世,才能體會那種難以言說的疼痛。而我向來是不擅抒情的,每每欲借詩歌聊慰情感,總是只字難吐,只有借助虛構的故事將一己之情寓于其中。但愿我的文字,能給爺爺捎去消息,讓他知曉我的思念,讓他明白我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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