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小岱
我們小區(qū)的快遞點經(jīng)常換老板。不過這次很奇怪,換了老板后,很多快遞都送上了門。
起初,我以為是快遞界良心老板出現(xiàn)了。某天我上完普拉提課后,在小區(qū)里晃悠,一回頭就看見快遞柜下有幾百個包裹,快遞小哥正蹲在地上,一個個掃碼輸入。
我問他:“現(xiàn)在快遞怎么都送上門了?規(guī)定變了嗎?”
快遞小哥嘆了一口氣:“我們快遞公司跟你們快遞點老板吵架了,不接收我們的快遞了?!?/p>
“這么多都要送上門?”
“我今天都送了三撥了,這是最后一撥。你是住哪棟的?我查查有沒有你的,要是有,你就順手拿上去吧!”
一頓操作后,他幾乎沒有抬頭就把快遞拿給了我。
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了,已是深冬,這位快遞小哥仍然要挨家挨戶地送快遞。
遇到心情好的時候,他也不管屋里有沒有人,就在門口大喊一聲:“603,你的快遞放門口咯!”但更多的時候,他是不作聲的,在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后,他放下快遞,疾步而去。
我與這位快遞小哥的所有聯(lián)系幾乎都是隔著一道門,連短信電話都沒有,我從未見過他的正臉,他也不知道門里的我是誰。有時通過APP看到我的包裹即將送達,我就會在心里期待,等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后,再開門拆快遞。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個月,我工作出了一個岔子。我久違地在夜晚點了一份燒烤,想用孜然辣椒粉混合著牛羊肉的氣味覆蓋內(nèi)心的挫敗感。
幾串燒烤吃完,我裹上厚羽絨服下樓倒垃圾。誰知又見到了快遞柜下滿地的包裹,快遞小哥仍然是蹲在地上一個個掃碼輸入。
只見他的手機放在其中的一個包裹上,竟然大聲播放著《新鴛鴦蝴蝶夢》。這首歌似乎與他的年齡不相符,但快遞小哥對歌詞進行了改編:“昨日像那東流水,兩個傻瓜又吵嘴,今日送快遞,多煩憂……”
我覺得他的樣子好笑,便放慢了回家的腳步,果然他又切歌了,唱起了《明天會更好》,當(dāng)然還是對歌詞進行了改編:“送完我的快遞,洗完我的雙手,讓我能回家去做夢……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或許是白天的事情還沒有結(jié)論,深夜的我依然心事重重。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默默流淚。
忽然,我的手機亮了一下,打斷了我的崩潰,這個點會是誰?
只見APP上給我推送了一條消息:您的快遞已被【家門口】簽收。
我點開包裹詳情,很快APP又跳轉(zhuǎn)到了給快遞小哥評價的頁面,我點了最右邊的選項,給快遞小哥發(fā)了一個9.9元的紅包,附上留言:如你所唱,明天會更好。
或許這個快遞小哥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個深夜里,給他發(fā)紅包的人是誰,他也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人在他感到快樂的那一刻,經(jīng)歷了怎樣的崩潰。
人與人之間的悲喜本不相通,但不同的悲喜可以醒悟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