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興無
1936年12月,紅二方面軍到達陜西富平縣莊里鎮(zhèn)。圖為賀龍(二排坐者右三)與紅二方面軍部分干部合影。二排坐者左三為盧冬生
他,7歲到陳賡家當牧童,在陳賡的帶領下參加革命;他,跟隨賀龍到湘西,是湘鄂西、湘鄂川黔蘇區(qū)的創(chuàng)建者之一;他,指揮紅7師、紅4師轉(zhuǎn)戰(zhàn)南北,為革命屢建功勛;他,在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擔任八路軍120師358旅首任旅長。他就是早殞的著名戰(zhàn)將盧冬生。賀龍曾這樣評價他:“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yè),從來不避艱險,不怕困難,堅韌不拔,出色地完成了黨交給他的每一件光榮任務,鍛煉成為一名人民軍隊的堅強指揮員?!?/p>
盧冬生,1908年出生于湖南湘潭史家坳的一個貧農(nóng)家庭。家里靠租種田地為生,生活十分艱難。父親只好帶著大兒子盧炳夷去江西安源煤礦挖煤做苦力,7歲的盧冬生也被外婆帶著走了20多公里路,到湘鄉(xiāng)市泉湖村的大戶陳家做了一個牧童。
陳家家風純良,對雇工一直很好。陳家二少爺陳庶康,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解放軍大將陳賡。陳賡比盧冬生大5歲,小牧童的到來,給在私塾死背經(jīng)書的陳賡帶來了歡樂。讀書之余,陳賡主動找盧冬生玩耍,盧冬生從他那里感受到兄長般的溫暖。兩個小伙伴的關系超越了主仆,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好兄弟。
不久,陳賡進入東山高等小學堂寄宿讀書,學到了許多新知識、新思想,星期天回家后就講給盧冬生聽,使他的眼界也開闊起來。陳賡成為盧冬生最崇拜的對象,同他在一起,盧冬生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盧冬生經(jīng)常走10多公里路,給在學校住讀的陳賡送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一個孩子獨自在山路上來回奔波,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一次,他在去學校的路上,被一條惡狗咬傷了腿。當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東山高等小學堂時,天都已經(jīng)完全黑了。陳賡見他這般光景非常心疼,趕緊幫他洗腳,包扎傷口,讓他同自己在一個鋪上擠了一個晚上,還把自己的衣褲和鞋子送給他穿。
寒暑假時,陳賡經(jīng)常與盧冬生待在一起。白天,兩人一起放牛割草,一起上山摘野果,一同騎在牛背上玩耍,一同在溪水里嬉戲。晚上,陳賡教盧冬生識字,給他講故事。
陳賡和盧冬生的這段少年時代的純真友誼,只維持了短短兩年時間。陳賡14歲那年,父母逼他娶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女子為妻,為抗拒這門婚事,陳賡沒等從學校畢業(yè)就離家出走,跑到湘軍魯滌平的部隊當兵去了。這件事在陳家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給盧冬生幼小的心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陳賡走后,沒過多久,盧冬生也離開了陳家,開始了流浪打工的歲月。他被父親送到湘潭縣城的一家鋼坊當學徒,每天干十幾個小時的活,卻拿不到一分錢的工資。好不容易熬滿3年學徒期,老板又故意延長出師期,他仍然拿不到工錢。盧冬生受不了這份氣,又到煤棧當了一名挑夫,但煤棧老板也經(jīng)常克扣工錢。盧冬生就和工友們同老板講理,可老板卻勾結(jié)警察抓捕盧冬生,盧冬生只得逃走。這時,他想到了兒時的玩伴陳賡,自己何不像他那樣,也去當兵?
1925年,17歲的盧冬生只身來到衡陽湘軍唐生智的第4師當兵。國民革命軍北伐后,唐生智宣布接受廣州國民政府的領導,第4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8軍。盧冬生也成為一名國民革命軍戰(zhàn)士,參加了北伐戰(zhàn)爭,一直打到武漢。
在武漢,唐生智的第8軍擴編為第二方面軍。1927年春,盧冬生同陳賡意外重逢。此時,陳賡任第二方面軍直屬特務營營長,已是入黨5年的共產(chǎn)黨員了。他把盧冬生調(diào)到特務營當副官。從此,一對好兄弟成了并肩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
陳賡利用每次出操點名的機會,向戰(zhàn)士們宣傳共產(chǎn)黨的主張,盧冬生深受影響。他還經(jīng)常跟隨陳賡到武漢中共中央軍委機關駐地,認識了周恩來等共產(chǎn)黨人。耳濡目染,盧冬生的思想不斷升華,從只希望扛槍找個人出路,進而明白了為人民扛槍打仗的道理。
1927年夏,唐生智追隨蔣介石、汪精衛(wèi)“清黨分共”,逼迫陳賡交出特務營。根據(jù)黨的安排,盧冬生隨陳賡護送周恩來去南昌,隨即參加了周恩來、賀龍等領導的南昌起義。起義期間,陳賡帶著盧冬生等負責保衛(wèi)周恩來等領導人的安全。
起義軍南下后,盧冬生隨陳賡來到賀龍領導的第20軍。陳賡任以周逸群為師長的第3師6團1營營長,盧冬生任副官。第3師作為先頭部隊,8月20日晨在會昌城外與敵錢大鈞部激戰(zhàn)4小時,下午1時被迫后撤。陳賡率1營殿后,盧冬生突然看到陳賡中彈跌倒,腿部受傷,血流如注,于是抱著陳賡滾到田溝里,幫助他包扎傷口,隱蔽在草叢里,后同幾個戰(zhàn)士將他抬到會昌城里。
從會昌到汕頭,盧冬生一路上精心照顧陳賡。到了大埔,組織上考慮安排陳賡就地養(yǎng)傷。陳賡堅決要求隨隊行動,盧冬生一再表示,再苦再累也要把他抬到汕頭。9月24日,起義軍到達汕頭,盧冬生照料陳賡住進了一家日本人開的診所,但日本醫(yī)生很不友好。30日,起義軍在湯坑失利,連夜撤出汕頭。由于送信人未找到診所,所以陳賡、盧冬生不知道軍隊撤退一事。
10月1日早晨,盧冬生見滿大街都是國民黨軍隊,心中大驚?;氐结t(yī)院,日本醫(yī)生又下逐客令。陳賡的傷腿腫得厲害,不能行走。盧冬生先將他轉(zhuǎn)移到一個工人的房間里,然后在一名護士的幫助下找到一條小船。在工人、護士的幫助下,盧冬生劃著小船將陳賡送上開往香港的輪船。
船靠泊香港后,盧冬生找了把椅子請人幫忙把陳賡抬下船。上岸后,盧冬生趕緊找到一家醫(yī)院,可醫(yī)生一看是槍傷,馬上將他們拒之門外。當時巡捕搜查得緊,盧冬生只好背著陳賡躲進廁所,他們商定到上海找黨中央。于是,盧冬生背著陳賡上了開往上海的船,并把他隱藏進貨艙里。
船靠汕頭,被打散了的周逸群上了這條船,也躲進了貨艙里,和陳賡、盧冬生不期而遇。為了安全,一路上都是盧冬生跑進跑出地照顧他們,終于把他們安全地護送到上海,順利地找到了黨中央。陳賡在宋慶齡的幫助下治療傷腿,盧冬生留在中央特科擔負交通工作。后來陳賡對別人講起這段不尋常的經(jīng)歷時,總是說:“沒有盧冬生,就沒有我陳賡?!?/p>
大革命失敗后,有人消沉,有人倒戈,但盧冬生心中的革命之火卻越燒越旺。他從周恩來、周逸群、陳賡等共產(chǎn)黨人身上看到了光明的前景。1927年12月7日,經(jīng)陳賡和他在上海堅持地下工作的妻子王根英介紹,盧冬生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此前的11月初,賀龍輾轉(zhuǎn)來到上海,周恩來派盧冬生把他接到黨中央機關。
在上海,賀龍向周恩來提出,回湘西拉隊伍,建根據(jù)地,黨中央批準了他的要求,并決定派周逸群與他一同前往??僧敃r賀龍是蔣介石懸賞緝拿的“要犯”,到湘西去關卡重重,必須派一名可靠并機警的同志護送。于是,黨中央決定派盧冬生去執(zhí)行這一任務。1928年1月中旬,盧冬生告別周恩來和陳賡,護送著賀龍、周逸群踏上了新的征程。
盧冬生的公開身份是賀龍的“弁兵”(警衛(wèi)員),實際是黨中央派往賀龍?zhí)幍慕煌▎T。到達武漢后,遇到敵人的大肆搜捕,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一行20余人雇了一條船,溯江而上。船到湖北監(jiān)利觀音洲時,聽船夫說這里駐扎有一支團防隊伍,賀龍決定上岸“拜客”。盧冬生等簇擁著賀龍登岸,團防隊長肖儀卿見賀龍氣宇軒昂,急忙迎了上來。賀龍疾步上前,一把扭住肖的手腕說:“我是賀龍,特來借槍!”肖一聽到“賀龍”二字,立馬手腳癱軟。盧冬生站在賀龍身邊,警覺的目光向四周掃去,突見一個團丁舉槍,他甩手一槍擊倒了那個家伙,震懾了所有團丁。周逸群等一擁而上,迅速繳獲了6支步槍、4支駁殼槍、200多發(fā)子彈。20世紀60年代初,賀龍在回顧這段歷史時說:“盧冬生這一槍打得好,立了一個不小的功勞!”
賀龍、周逸群、盧冬生一行人后找到由賀龍的堂弟、南昌起義時第20軍第2師師長、共產(chǎn)黨員賀錦齋領導的一支游擊隊,隨后又與中共石首中心縣委取得聯(lián)系,舉行年關暴動。暴動失利后,2月底,賀龍、周逸群、賀錦齋、盧冬生等7人回到賀龍的家鄉(xiāng)湘西桑植洪家關。
賀龍利用舊關系很快拉起了3000人的工農(nóng)革命軍,舉行了桑植起義。起義受挫后,周逸群轉(zhuǎn)往石首。盧冬生隨賀龍退到湘鄂邊桑植、鶴峰的崇山峻嶺中繼續(xù)堅持斗爭。對如何建立根據(jù)地,如何建立紅軍等重大問題,急需得到黨中央的指示,于是賀龍派盧冬生到上海與黨中央聯(lián)系。
當時部隊的處境十分困難,賀龍設法為盧冬生籌措去上海的路費,可最終只找到6個銅板。盧冬生便拿著這6個銅板上了路,一路上風餐露宿,千里跋涉,終于到了上海。
盧冬生
此時黨中央已從國民黨報紙上知道賀龍失利的消息,幾次派人到湘西與賀龍聯(lián)絡,想了解真實情況,都未成功。盧冬生的到來,使黨中央的同志十分高興。根據(jù)盧冬生的匯報,中央很快作出指示,并派盧冬生回湘鄂邊向賀龍傳達。這對湘鄂西的紅軍和蘇區(qū)建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以至賀龍給黨中央回信時感嘆:“盧同志來,接讀中央的來信,欣喜之至!”在以后的一段時間里,盧冬生身藏機密文件,長途跋涉,歷盡艱險,繼續(xù)在黨中央與賀龍部隊之間傳遞信息。
1928年8月8日,中央在給賀龍的指示信中介紹了朱德、毛澤東在井岡山建立根據(jù)地的經(jīng)驗,指示賀龍要發(fā)展黨組織,擴大土地革命和蘇維埃政權(quán)的宣傳,組織農(nóng)民協(xié)會,發(fā)動農(nóng)民起來斗爭,沒收地主階級的土地分配給農(nóng)民耕種,以求得革命的深入和蘇區(qū)的擴大。
同年9月,盧冬生在湖北鶴峰堰埡的大山里找到賀龍。此時賀龍歷經(jīng)三起三落,部隊只剩下91個人、72支槍。在最艱難的時刻,賀龍得到盧冬生帶來的中央指示,猶如在茫茫黑夜里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賀龍隨后給中央寫報告,匯報了建立紅軍、石門暴動的經(jīng)過及今后的打算,并派盧冬生再到上海給中央送信。鄧小平代表中央于10月4日親筆給賀龍寫了指示信。盧冬生帶著指示信和中共六大文件,回到湘鄂西。賀龍按照中央指示和六大文件精神開展斗爭,紅4軍很快發(fā)展到4000多人。
湘鄂西紅軍急需干部,賀龍不愿再放盧冬生離開了。1929年4月10日,賀龍在以湘鄂西前委名義寫給中央的報告中要求:“冬生同志因云卿(賀龍)同志身邊找不著可靠的人,而他在滬的工作又不很重要,所以我們一致地留盧同志在此工作,請中央照準?!贝藭r中央到湘鄂西已建立了交通線,中央遂于6月15日回信同意盧冬生不再擔任中央交通員,留湘鄂西工作。
賀龍安排盧冬生先后擔任紅4軍軍部手槍大隊班長、大隊長。1930年,手槍大隊擴充為警衛(wèi)營,盧冬生任營長。警衛(wèi)營人員武器配置精良,每人一支快慢機(駁殼槍),一支花機關(沖鋒槍)。其任務有三:一是保衛(wèi)軍部的安全;二是送信、傳達命令;三是戰(zhàn)斗預備隊,哪里戰(zhàn)斗激烈就出現(xiàn)在哪里,戰(zhàn)斗力相當于一個團。
1930年7月,紅4軍與周逸群率領的紅6軍在湖北公安會合成立了紅2軍團,賀龍任總指揮。紅4軍改稱紅2軍,賀龍兼軍長。同年10月,“左”傾路線領導命令紅2軍團配合紅1、3軍團攻打長沙,未能達到目的。12月,紅2軍團退回松滋楊林市。敵軍兩面夾攻,直沖到司令部附近。情況危急,盧冬生率警衛(wèi)營頑強堅守,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使司令部轉(zhuǎn)危為安。
賀龍率部從楊林市經(jīng)磨崗隘、泥沙撤到鶴峰走馬坪一帶休整。當時四川甘占元的3000多人土著武裝在鶴峰境內(nèi)活動,提出接受賀龍收編。經(jīng)過談判,賀龍摸清了對方并無接受收編的誠意,決定武力收編。
走馬坪當時只有甘占元的司令部和警衛(wèi)營,總共不過三四百人。賀龍一面宴請甘占元等人,一面下令紅軍主力迅即向走馬坪運動。宴請甘等人的酒席擺在司令部前廳,盧冬生帶領十幾個精干戰(zhàn)士埋伏在廳堂兩廂。酒過三巡,賀龍借口方便向后院走去,盧冬生一聲令下,戰(zhàn)士們?nèi)缑突涫嘲銢_向甘等人,將其制服。盧冬生興沖沖地向賀龍報告:“總指揮,全部解決了,一個沒跑!”趕過來的紅軍主力迅速將甘部3000多人包圍,收編后部隊兵力得到一次很大補充。
1931年3月,紅2軍團改編為紅3軍,賀龍任軍長,盧冬生調(diào)任紅7師20團團長。1932年8月,為了粉碎敵人的“圍剿”,賀龍與軍政委關向應帶領8師、9師到外線作戰(zhàn),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夏曦帶領7師等部留守洪湖蘇區(qū)中心區(qū)域。夏曦堅持“左”傾路線,對內(nèi)搞“肅反”擴大化,對外搞“寸土必爭”,部隊連戰(zhàn)皆敗,致使洪湖根據(jù)地喪失。他將地方部隊臨時組成湘鄂西獨立師,王炳南任師長,盧冬生任政委,進行突圍。在渡西荊河時,被敵人截為兩段,夏曦、王炳南帶領主力過了河,盧冬生率第二團兩個營在后面未能過河,即率部轉(zhuǎn)到荊門、當陽、遠安地區(qū)堅持斗爭。
在離開主力、敵情嚴重、傷員無處安置、給養(yǎng)不足的困難情況下,盧冬生表現(xiàn)出極強的獨立工作能力。他找到地方黨組織,同當?shù)鬲毩F會合,打出湘鄂西獨立師的番號,采取機動靈活的戰(zhàn)術與敵人周旋,碰上大股敵人打不贏就走,碰到小股敵人則堅決消滅,連續(xù)打了幾個勝仗,隊伍迅速擴大到1000多人。在地方黨組織的配合下,獨立師每到一地就發(fā)動群眾打土豪,使部隊站穩(wěn)了腳跟,得到了休整。
盧冬生在帶領部隊堅持斗爭的同時,積極尋找紅3軍主力下落。1933年1月,盧冬生率部攻占興山縣城,從報紙上得知紅3軍主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湘鄂邊,便率部南渡長江,經(jīng)巴東到鶴峰走馬坪同紅3軍主力會合。
幾個月毫無消息的盧冬生,帶領一支兵強馬壯的隊伍突然歸隊,還帶回了大量銀元和布匹,給處境十分困難的紅3軍以很大幫助,賀龍十分高興。會合后,獨立師的一部分補充到主力部隊,一部分改編為教導團,盧冬生任團長,關向應兼任政委,負責干部訓練。7月,盧冬生調(diào)任紅3軍第7師師長。
夏曦堅持其錯誤主張,在紅3軍極端困難的情況下,發(fā)起了第三次“肅反”,并悍然解散了黨組織。紅3軍只剩下“三個半黨員”:夏曦、關向應、賀龍,盧冬生只算“半個”。前三人都是紅3軍主要領導,而盧冬生是工人出身,最初是黨中央派來的交通員,黨員關系在上海黨中央機關,夏曦無權(quán)取消他的黨籍,但黨內(nèi)的很多事情又不讓他參與,有時列席會議也沒有表決權(quán),只能算“半個黨員”。
第三次“肅反”使紅3軍雪上加霜,部隊銳減至3000人。1933年7月,紅3軍第7師、第9師分開行動。賀龍、關向應率第9師到宣恩、咸豐、利川開辟新區(qū)。夏曦主動提出同第7師一起行動。
第7師在湖南石門與湘西保安隊打了一場惡仗。盧冬生要夏曦趕快帶非戰(zhàn)斗人員渡過宣沙河,向西齋、磨盤洲方向撤退,他自己率部掩護。夏曦到了河邊,見山洪暴發(fā),河水陡漲,束手無策。第二天,盧冬生率部趕過來,見夏曦他們還在河邊徘徊,不禁火冒三丈,劈頭蓋臉地責問夏曦:“你怎么還沒有過河?。磕愕谋臼履睦锶チ??你不是有本事殺人嗎?把那么多創(chuàng)造蘇區(qū)的同志都殺了,還說他們創(chuàng)造蘇區(qū)是為了破壞蘇區(qū)。現(xiàn)在遇到一條河都過不了,連累部隊受損失,你算什么黨員?!”夏曦自知理虧,連聲說:“冬生,別生氣,我們一起想想辦法過河?!北R冬生指揮部隊很快過了河。
12月,紅3軍第7師與第9師在恩施石灰窯會師,接著提出創(chuàng)造“湘鄂川黔新蘇區(qū)”的任務。1934年初,紅3軍在宣恩、鶴峰、龍山、永順、桑植、大庸等縣境內(nèi)游擊。其間,第7師偵察連在鶴峰麻水抓獲一個敵探,從他身上搜出一份有關紅3軍的機密情報,探子交代是姜琦給他的。偵察連連長傻眼了,因為姜琦是保衛(wèi)局局長,“肅反”干將,軍中炙手可熱的角兒。
偵察連連長立即將敵探交給盧冬生。盧冬生親自審訊,敵探供認不諱。盧冬生連夜將敵探和姜琦的親筆信送交中央分局。夏曦、賀龍、關向應三堂會審,很快達成共識,立即處決姜琦。夏曦在給中央的報告中稱姜“是改組派軍委之一”。以此事件為轉(zhuǎn)折,湘鄂西大規(guī)?!懊C反”趨于停止。
紅3軍在向鄂川邊區(qū)進軍途中成立了由夏曦、關向應、賀龍、盧冬生組成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湘鄂川黔邊革命軍事委員會。1934年4月14日,中央分局在利川十字路召開會議,盧冬生列席。夏曦硬著頭皮聽賀龍、關向應對他的批評。當盧冬生發(fā)言時,夏曦大發(fā)雷霆,說盧沒有發(fā)言權(quán)。盧冬生不再沉默,激烈批評夏曦的“肅反”政策。夏曦想整盧冬生,但抓不到把柄,無從下手。
十字路會議后,紅3軍向黔東地區(qū)發(fā)展。盧冬生率部占領了四川彭水縣城,殲敵一個營,打開了進入黔東的大門。接著他又率部渡過烏江占領了沿河縣城,擊潰黔軍蔣丕緒團,紅3軍進入黔東。1934年6月,在賀龍、關向應、盧冬生的堅持下,紅3軍重建黨組織,盧冬生當選為紅3軍黨委委員。盧冬生率部發(fā)動群眾打土豪、分田地,擴大了紅軍,在創(chuàng)建黔東蘇區(qū)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使紅3軍有了新的落腳點。
同年10月,紅3軍與紅6軍團在印江木黃勝利會師。紅3軍恢復紅2軍團的番號,第7師改稱第4師,盧冬生任師長,擔任政委的先后有方理明、廖漢生、冼恒漢、李井泉等。
勝利會師后,紅2、6軍團發(fā)起湘西攻勢,建立湘鄂川黔蘇區(qū)。1935年春,盧冬生率第4師參加反“圍剿”斗爭。在湖南大庸后坪戰(zhàn)斗中,他腿部負了重傷。由于缺醫(yī)少藥,落下殘疾,同志們都親切地叫他“盧跛子”。他堅強不屈地拖著一條殘腿,照樣率領部隊行軍打仗,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
1935年6月上旬,紅2、6軍團采用“圍城打援”的戰(zhàn)法,包圍湖北宣恩縣城。敵縱隊司令兼第41師師長張振漢率主力經(jīng)忠堡馳援宣恩。盧冬生指揮第4師作為先頭部隊,連夜急行軍60多公里趕到忠堡東北的黃牛棚時,發(fā)現(xiàn)敵軍正在向忠堡靠近。盧冬生果斷下令部隊發(fā)起猛烈進攻,很快殲滅了敵右翼支隊后衛(wèi)一部,并擊潰敵右翼支隊先頭部隊,旋以一部兵力占領忠堡與構(gòu)皮嶺之間高升塘有利地形,阻止忠堡敵人增援。第4師與先后投入戰(zhàn)斗的第6師、第17師密切協(xié)同,對向退縮到構(gòu)皮嶺之敵發(fā)起向心突擊。經(jīng)3天激戰(zhàn),殲敵2000多人,生擒了張振漢。在8月3日伏擊敵第58師的板栗園戰(zhàn)斗中,盧冬生率第4師與兄弟部隊并肩戰(zhàn)斗,將敵85師510團緊緊壓在利福田谷底,乘敵慌亂之際,與兄弟部隊向敵行軍縱隊發(fā)起多路攻擊,一舉將敵85師的一個團、一個特務營和師部徹底殲滅,擊斃該師師長謝彬。
1935年11月,盧冬生率領第4師踏上了長征的征途,并一直擔任前衛(wèi),成為紅2、6軍團的開路先鋒。部隊進入貴州后,為了主力順利西進,盧冬生派一個團北渡烏江以迷惑敵人,同時派出100多名身強力壯的偵察員急行軍60公里,強占鴨池河渡口,掩護主力渡過鴨池河,占領黔西、大定、畢節(jié)縣城,開辟了黔大畢根據(jù)地。
1936年4月8日午夜,盧冬生奉命指揮紅4師搶占祿勸普渡河鐵索橋,打通北渡金沙江通道。敵張沖部先期占據(jù)橋頭制高點,并拆掉橋上的木板,布上層層鐵絲網(wǎng)。盧冬生當即下令,師警衛(wèi)營配置一門山炮在橋東吸引和牽制敵人,10團、12團跑步到距橋數(shù)百米處徒涉。兩團人馬過河后被敵軍發(fā)現(xiàn),雙方激戰(zhàn)。此時,孫渡的主力壓了過來,紅2、6軍團主力告急。盧冬生奉命迅速撤出戰(zhàn)斗,南下救援,掩護主力連夜跳出敵包圍圈。
4月24日,盧冬生帶領前衛(wèi)部隊抵達金沙江石鼓渡口,江寬水急,渡船被對岸敵人收繳一空。他果斷命令部隊扎木筏、竹排強行渡江,消滅了對岸敵人,奪取渡船,為后續(xù)部隊渡江創(chuàng)造了便利條件。盧冬生因此受到嘉獎。
7月初,紅2、6軍團和紅四方面軍在甘孜會師后,與紅32軍組成紅二方面軍,賀龍、任弼時、關向應、王震、盧冬生等同張國燾分裂主義進行了堅決斗爭,迫使其與紅二方面軍一同北上。
部隊走出草地,紅二方面軍計劃從六盤山的南山腳下直插洪德、環(huán)縣,突遇敵軍追擊,盧冬生奉命率紅4師阻擊。敵人是兩個軍,而紅4師只有2000多人,敵我兵力懸殊。盧冬生親臨前沿陣地,指揮部隊打近戰(zhàn):“敵人越靠近我們,他們的飛機越不起作用;騎兵的目標大,越近越好打!”戰(zhàn)士們士氣旺盛,兩天擊退敵人數(shù)次進攻,掩護主力安全過了六盤山。
1936年10月,紅二方面軍進入甘肅會寧地區(qū),22日在將臺堡與前來接應的紅一方面軍勝利會師。盧冬生趕到河連灣,見到了久別的周恩來和陳賡。此時,陳賡是紅一方面軍的師長。隨后,盧冬生作為紅二方面軍的代表參加了蘇區(qū)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會議。
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中國工農(nóng)紅軍主力改編為八路軍,盧冬生被任命為120師358旅旅長,陳賡被任命為129師386旅旅長。
120師358旅奉命開往前線,可盧冬生因身體原因,中央調(diào)他到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由張宗遜接替他任358旅旅長。1937年底,中央決定將盧冬生等身體有恙的軍事干部送到蘇聯(lián)邊養(yǎng)病、邊學習。1938年2月,他同劉亞樓、楊至成等一起離開延安,于5月到達莫斯科。
在共產(chǎn)國際的安排下,盧冬生等先到黑海邊療養(yǎng)、治病。1939年3月,盧冬生基本恢復健康,向中共駐共產(chǎn)國際代表任弼時要求回國參加抗日。任弼時告訴他,國內(nèi)需要一批適應今后正規(guī)戰(zhàn)爭的高級指揮員,組織上決定他留在蘇聯(lián)學習軍事。這樣,盧冬生到莫斯科進入伏龍芝軍事學院軍事班學習。
盧冬生沒有上過學,參加紅軍后,他在戎馬倥傯中堅持學習,到后來能夠看報、寫信,現(xiàn)在有正規(guī)學習的機會還是第一次。他克服基礎差、起點低的困難,認真學習中文、俄文,學習軍事、政治、經(jīng)濟、馬克思主義理論,提高政治、文化、軍事理論修養(yǎng)。他還和其他中國學員到共產(chǎn)國際各國代表團作報告,介紹中國革命情況,擴大中共的影響力。
1941年9月,盧冬生從伏龍芝軍事學院畢業(yè)。他不僅修完全部課程,而且可熟練運用俄語交流。盧冬生迫切想回國為抗戰(zhàn)效力,可這時蘇德戰(zhàn)爭爆發(fā),回國的道路被阻斷,他被派往遠東地區(qū)由中國東北抗聯(lián)將士編成的蘇軍第88旅工作,成為一名蘇聯(lián)紅軍少校軍官。
1945年8月,蘇聯(lián)紅軍對日宣戰(zhàn)出兵中國東北。9月,盧冬生和88旅旅長周保中一起回國。他先到達長春,后到哈爾濱。當時東北的情況異常復雜,有國民黨軍,有土匪,更多的是蘇聯(lián)紅軍,八路軍還沒有大批進入,哈爾濱秩序異常混亂。
11月16日,陳云等東北局領導由長春抵達哈爾濱。當晚,陳云在東大直街178號主持開會,成立中共中央東北局北滿分局,陳云任書記。陳云的行李在離會場幾百米處的原中共濱江工委機關里??紤]到安全問題,大家請陳云不要回住所。作為哈爾濱衛(wèi)戍司令員的盧冬生,自告奮勇去取行李,理由是自己會說俄語,一旦遇到麻煩也好協(xié)調(diào)。
盧冬生帶一名警衛(wèi)員取到行李在返回途中,碰上幾個行為不軌的蘇軍士兵正在打劫路人財物。盧冬生生性率直,亮出了蘇軍軍官證,用俄語詢問他們是哪個部隊的,氣憤地指責他們的行為。這幾個蘇軍士兵沒想到會碰到蘇軍軍官,知道闖了大禍,為逃避懲罰,頓生殺人滅口之心。盧冬生認為蘇軍是友軍,沒有防備。蘇軍士兵朝盧冬生頭部的太陽穴開了一槍。他在倒下時,沖警衛(wèi)員大叫:“快跑!”警衛(wèi)員就地順坡滾了下去,方幸免于難。
警衛(wèi)員把這個噩耗傳回,陳云等悲痛萬分,立即與蘇軍交涉。蘇軍將領聞報大驚,下令抓捕那幾個士兵,但終無果。
盧冬生犧牲時年僅37歲。這顆在蘇聯(lián)深造多年的一代將星,正是大展宏圖之時,卻突遭橫禍,意外隕落。
遠在晉綏的賀龍得知盧冬生犧牲的消息,不禁失聲痛哭,連連嘆息:“冬生犧牲得太可惜了,他是難得的好指揮員呀!”新中國成立后,人民政府在哈爾濱市革命烈士陵園為盧冬生烈士修墓立碑,賀龍為盧冬生撰寫碑文。陳賡每見到賀龍,總要談起盧冬生,不無惋惜地說:“如果他活著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