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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園小主偵查記

        2022-04-12 00:00:00謝倩霓
        十月·少年文學 2022年3期

        螞蟻門前的灰灰菜已經(jīng)長成參天大樹了吧?出發(fā)的旅人正穿越河流和隧道,沉醉在三月的春野中了吧?瞧啊,那淡綠色的風伸出想象之手,在大地上進行著奇妙而偉大的創(chuàng)造,并把所有的生命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讀了《我是》,你感受到了嗎?

        還有更多奇妙的事情在發(fā)生。

        學校那塊小小的菜園里,閃動著孩子們的身影。他們比當上國王還興奮,打算好好統(tǒng)治這片希望之地。誰也沒想到,泥土里竟挖出一只六十年前的心愿瓶,這可是孩子們最樂意看到的!好奇心噴薄而出,一探究竟的勇氣和行動已經(jīng)勢不可擋!于是,時空開關打開了,真相像卷心菜一樣,被一雙雙小手層層剝開。原來那小小的瓶子里,竟藏著一個如此讓人心酸和遺憾的故事,與此同時,一個兩難的選擇也擺到了大家面前—故事的幾位當事人已經(jīng)老了,到底該不該為這個遺憾畫上句號?丁爺爺最后的做法給了孩子們一個真誠而溫暖的答案。正如作者所說,成長的每一個過程都不容易,但只要真心付出了,每一個過程都能走過去,最終結出自己的“果實”。這就是《菜園小主偵查記》,一個把意外和巧合編織得如此美妙又動人的故事。

        你以為我的生活就是家和學校兩點一線那么單調(diào)嗎?不,我實在太忙了,請給我一點兒發(fā)呆的時間吧,我有那么多國家要拜訪,盡管《我只認識九個國王》。要知道,所有的國家,都藏在那些容易被忽略的日常事物里呀,那可是一個比宇宙還要廣闊的世界!

        這是充滿夢幻的季節(jié),這是最美好的時光。

        親愛的孩子,這是童年呀!

        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國王,他們統(tǒng)治的東西不多,這樣他們就能照顧到每一樣東西。

        —何曉寧

        一、菜園小主

        大家突然發(fā)現(xiàn),四年級可真是一個最美妙的時期呀!

        到了四年級,大家不僅可以到飛鷹營地去集體夜宿一晚,可以一起過集體生日,而且,他們還將成為全校師生矚目的“地主”,坐擁一塊菜園!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菜園喔!就位于學校操場一側靠近圍欄的地方。是沿著圍欄伸展開去的一塊很長的地塊,邊上插著小牌子,上面寫著很氣派的一行字:飛鷹小學農(nóng)作物試驗基地。

        如果你成為了飛鷹小學的學生,從一年級開始讀呀讀,終于讀到四年級了,那么恭喜你,你即將成為這塊菜園的小主了!

        沒錯,這塊菜園每年換主人,它的主人只能是四年級的孩子們。據(jù)說,這條規(guī)定是自飛鷹小學建校那年起就定下的。

        老師們是這樣說的:一二三年級的孩子們太小了,挖地挖不動,拎水拎不動,寫觀察筆記寫不好,麻煩!五六年級嘛得努力學習準備考中學的事情了,只有四年級呢才是最好的火山活躍期。

        “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們是隨時可以噴發(fā)的活火山!”

        左又自說自話給大家解釋老師的話,還興奮地站起身,在座位上手舞足蹈,表演火山噴發(fā)狀。

        只聽嘩啦一聲,好吧,他又一次把同桌錢嘟嘟的咸魚筆袋碰到了地上!筆袋里的筆啊尺子啊橡皮啊沒頭沒腦滾得滿地都是,咸魚筆袋也像一條真正擱淺的海魚一樣,躺在地上翻著白眼直喘氣。

        “左又,你!”錢嘟嘟氣憤地大喝一聲。

        自一年以前成為左又的同桌以來,錢嘟嘟真是頭大了好幾倍。別的不說,光是筆袋,已經(jīng)N次慘遭自由落體,筆袋里的自動鉛筆,也已經(jīng)N次粉身碎骨。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左又一點兒也不困難地點頭哈腰,蹲下身將各種文具塞回筆袋,將筆袋放回錢嘟嘟的桌子上,再從自己書包里掏出一支嶄新的自動鉛筆,放到錢嘟嘟筆袋里。

        錢嘟嘟長嘆一聲:“你個敗家子!”拿起自己的自動鉛筆,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一次并沒有摔斷,就將左又賠償她的自動鉛筆抓起來,拍回到左又的桌面上。

        坐在后排的安若撲哧一聲笑起來。

        左又這個人啊,雖然很煩人,但也確實是夠逗樂的!你瞧他,因為經(jīng)常在教室過道里碰翻同學的筆袋,他就專門買了一打自動鉛筆,準備隨時像紳士一樣照價賠償。

        皮立峰捧著自己的筆袋送到左又眼皮子底下:“左又左又求求你把我的筆袋碰翻并且把我的自動鉛筆摔斷吧,我正好想換一支新的鉛筆呢!”

        左又看看皮立峰臟兮兮毫無特征的卡其布筆袋,嫌棄地一側身:“此類筆袋不在左某碰翻之列!”

        大家哄地大笑起來。

        小組長丁咚站起身,拍拍皮立峰,拍拍左又,大聲說:“好了好了,你們先別鬧了,我們趕緊商量一下正經(jīng)事吧!下一節(jié)就是勞技課了,嚴老師馬上就要帶我們?nèi)ネ诘亓?,我們小組到底種什么菜呢,大家趕緊統(tǒng)一一下意見吧!”

        還是在九月份剛開學的時候,嚴老師就在班會課上布置了一個將要持續(xù)一年的重大任務:“從今年九月到明年七月,我們將成為學校菜園基地整整一年的小主人了。這一年的時間里,我們要經(jīng)歷春夏秋冬四個完整的季節(jié)輪回,一粒種子從發(fā)芽、開花到成熟、結果,是一個非常奇妙的過程。我們要將這塊菜地作為試驗基地,觀察農(nóng)作物一年四季的生長變化,體會大地上生命的美麗和奇跡!”

        哇,這也太高大上了吧!嚴老師就是厲害,將種菜這么一件老土的事情,說得這么好!

        看看同學們興奮的臉龐,嚴老師突然詭秘地一笑:“大家都知道,我們四年級四個班,每班都有一塊菜地。其他班怎么搞我不管,我們(1)班的菜地呢,我決定分成四等份,每個小組負責一份,我會分發(fā)給每個小組不同的菜種子,這樣我們就可以看到四種蔬菜的生長過程了。另外呢,每個小組都要做觀察筆記,記錄下你們的勞動過程、觀察和感想。這其實是練習寫作文的一個絕妙的機會。到時候,我們會選擇一些關鍵的時間節(jié)點進行評比,不光評比大家的種植成果,每個小組的觀察筆記也要評比的,分數(shù)各占一半。大家加油哦!”

        這一下,大家都傻眼了!

        以前的四年級,每個班就種一種菜,種子發(fā)不出來也沒關系,半途種死了也沒關系,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課外活動罷了。這一次其他班級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嚴老師可好,這么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情,她卻活生生整出這么一大攤事情來了!

        所謂骨灰級,就是這樣煉成的……

        不過,說實在話,大家一邊抱怨,一邊卻目光閃爍,摩拳擦掌,興奮莫名,蠢蠢欲動!

        要知道,四個小組的小組長丁咚、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放眼一看,可都不是吃素的!他們各有各的絕招,誰也不服誰。且看—

        紅樹林小組的小組長丁咚是大名鼎鼎的科學達人兼超級學霸,成績長期占據(jù)年級第一寶座(占有時長達到四分之三)。

        飛花令小組的小組長商芷蘅是大名鼎鼎的古詩詞和歷史典故達人,任何時候張口就來,驚艷全場,作文成績亦傲視全年級乃至高年級學兄學姐。

        薰衣草小組的小組長吳佳佳是大名鼎鼎的時尚達人加超級美少女,她每天可以將頭發(fā)折騰得花里胡哨卻不違反校規(guī),她頭上的發(fā)飾和書包里的文具永遠是全校潮流的潮頭。

        飛毛腿小組的趙立昂是大名鼎鼎的體育達人,是學校籃球場上一枚金光閃閃的太陽。他投籃的時候,簡直就是一架自動吸粉機,一大批粉絲會不約而同站在一邊為他搖旗吶喊。

        嘿嘿,要比賽?種蔬菜也好,做筆記也好,寫作文也好,通通都砸過來吧,誰怕誰呀!

        嚴老師選了四種蔬菜種子,青菜、生菜、芹菜、白蘿卜。嚴老師告訴大家,每種蔬菜都有各自不同的脾性,有的喜歡炎熱,有的喜歡寒涼,現(xiàn)在是秋天了,所以要種植喜歡寒涼的蔬菜,這四種蔬菜,都是適合在秋冬季生長的品種。

        錢嘟嘟想起昨天她專門打電話問過爺爺這個問題,趕緊告訴本組小伙伴們:“對了,我爺爺說了,青菜和生菜都好養(yǎng),芹菜和蘿卜需要費點兒勁才能長好。特別是蘿卜,長在地底下,要充足的肥料才能長出蘿卜?!?/p>

        錢嘟嘟的爺爺,也就是當初給錢嘟嘟爸爸起名為錢發(fā)財?shù)哪俏?,家住在市郊,是一位?jīng)驗豐富的菜農(nóng)。

        “傻瓜都知道,應該種好養(yǎng)的啦,我選擇青菜,生菜我不喜歡,難吃!”左又干脆地說。

        “什么呀,我喜歡生菜!生菜包五花肉,肥肥的那種,啊嗚一口咬下去,呀,真是人間美味!蘿卜也不錯哦,蘿卜燉羊排,也是我的最愛之一……”皮立峰說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種好養(yǎng)的多沒意思呀!我覺得應該種最難養(yǎng)的蘿卜,這樣才更有挑戰(zhàn)性!我們紅樹林小組從來就不怕困難!”丁咚一揮手,滿臉自信地說。

        “贊同丁咚!我也想種蘿卜。你們知道嗎?蘿卜長在地下,看不見摸不著,可神秘了!以前到鄉(xiāng)下爺爺奶奶家,每次去拔蘿卜,我心里都好激動的,你完全不知道你拔出來的是個什么鬼……”說起種菜,因為爺爺?shù)木壒剩X嘟嘟對這件事情是充滿感情的。

        “我我我……還沒想好呢。我什么都想種……怎么辦……”安若結結巴巴地說。

        “沒說的,老規(guī)矩,我們舉手表決吧!”丁咚果斷地結束了大家的爭議。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二、地底下挖出一只心愿瓶

        昨天下了一天的小雨,土地潮濕松軟,正適合翻土。勞技課上,每個小組都當場申報了各組想要種的蔬菜。嚴老師記錄好以后,一揮手,帶領大家走出教室,一起去到了小菜園。

        事先約好的學校里的老花匠已經(jīng)領好工具等在那里。他給每個小組分了一把鏟土的鐵鍬,兩把碎土平土下種的小鉤鋤,給大家講述了一下整地的要領和要求。

        把每個小組的地塊指定好以后,嚴老師讓大家輪流挖地,自己跟著老花匠取菜種子去了。

        左又一把搶過鐵鍬,興奮地在屬于他們小組的地塊上挖起來。

        一鍬下去,沒想到一條蚯蚓一下子滾了出來。

        在大家的驚呼聲中,蚯蚓飛快地鉆進了更深的地底下。

        左又豈肯就這樣讓它逃了,他趕忙把鐵鍬插進蚯蚓消失的泥土里,用盡全身力氣踩下去。啊哈,這一下踩得太深了,他一個人掀不動鐵鍬,丁咚就過來幫他一起用力。

        隨著一塊碩大的泥土被掀起來,一個蓋著蓋子、隱約能看到里面塞了東西的玻璃瓶滾了出來。

        “哎呀,挖到寶藏了!”

        隨著左又一聲叫喊,全班同學呼啦一下全部圍了上來。

        左又彎腰拾起瓶子,直接用衣服下擺當抹布,擦去了瓶子身上的泥土。

        擦干凈的玻璃瓶晶瑩透亮,里面竟然裝了一張折疊好的紙條,而且看得到紙條上寫滿了文字!

        左又激動地擰瓶蓋:“機密情報!一定是以前地下工作者留下來的機密情報!”

        可惜他擰不開。鐵蓋子上銹了。

        丁咚搶過來,繼續(xù)擰:“也許是一個科學家的秘密發(fā)明!他還沒來得及公布,就被壞人抓住了。他就埋到了地底下!”

        可惜他也沒擰開。

        “看我的!”全班公認的大力士趙立昂擠進人群,從丁咚手里搶過瓶子?!拔也卵?,既不是機密情報也不是科學發(fā)明,沒準兒是一位世界籃球巨星留下來的巨額財富遺囑呢!”

        這這這……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大家圍住趙立昂,屏住呼吸,不錯眼珠地盯著趙立昂手上的玻璃瓶子。

        趙立昂不負眾望,他咬緊腮幫子,一用力,瓶蓋開了!

        “給我給我給我!是我挖出來的瓶子,應該由我來揭開這個埋在地下的秘密!”

        左又一迭聲尖叫著,不顧一切地撲到趙立昂身上,一把搶回了玻璃瓶子。

        丁咚慌忙來抓趙立昂的手,以防他還手毀壞紙條:“大家不要搶,要保護好紙條!就讓左又來揭開這個秘密吧!”

        趙立昂生氣地一側身,躲過了丁咚的襲擊:“行了行了,我不會搶的,你還想抓我?一邊去!”

        現(xiàn)場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只見左又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挺直身子,滿臉嚴肅,兩根手指伸進玻璃瓶,將那張寫著字的紙條夾了出來,慢慢地打開。

        所有的腦袋都湊上來了。

        “大家都別動!讓左又念出來大家一起聽吧。”丁咚緊張地做著手勢,生怕大家一擁而上毀壞紙條。

        其實大家都沒敢動,泥土里挖出來一個瓶子,瓶子里藏著一張紙條,這一切太神秘了!

        左又卻將紙條遞給了丁咚:“還是你來念吧?!痹谶@關鍵時刻,左又突然怯場了。

        丁咚來不及謙虛,接過紙條,用一種聽上去怪怪的聲音,念出了紙條上寫得密密麻麻的文字:

        錢大富同學:你好!

        這是一封寫給你的道歉信。

        那天,確實是我揪了小貓的耳朵,踩了它的尾巴,踢了它的屁股。因為我討厭它看到了我做壞事—拔松(2)班菜地里種的辣椒。我沒想到你也都看到了。

        你去找邱老師告狀,我非常非常生氣,也非常非常害怕。

        我沒想到邱老師根本就不相信你說的話,邱老師不相信我會做這樣的壞事情。邱老師說,這些事情一定是你做的,卻賴到我身上。

        看著你委屈的臉,流著淚的眼睛,我很想走上前去,告訴老師,事情確實是我做的。你是被冤枉的??墒牵也桓?。

        我是一個膽小鬼,一個不敢承認錯誤的膽小鬼。

        我沒想到幾天以后你就再也不來上學了。老師說你轉學了。

        我以為,你走了,我的錯誤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心里會很輕松??墒?,事情并不是這樣。每當想起你鄙視地看向我的眼神,我心里就非常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我不知道你轉學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以后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再也沒有機會向你承認錯誤、向你道歉了?每次想到這一點,我更難過。

        我把這件事情寫下來,裝進瓶子,我準備在(1)班的菜地里挖一個很深的洞,埋進去,就當是我這個膽小鬼在向你道歉吧!錢大富,對不起!希望你能收到我的道歉!

        我還幻想著,如果有朝一日,有誰正好挖到這個瓶子,能替我送到你手里,那該多好啊!

        不過,我更希望自己以后有機會能夠當面跟你道歉。希望那時候,我不再是膽小鬼!

        最后,鄭重申明一下,小貓的腿真的不是我弄傷的。這一點我保證!

        你的同學 :丁人杰

        1962年10月10日

        丁咚念完以后,全場靜悄悄的,大家都張著嘴,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老天,原來是一封道歉信!而且,算一下時間,應該是一封寫于六十年前的道歉信!

        六十年前啊!那時,他們所有人,連同他們的爸爸媽媽,都還沒出現(xiàn)在這個地球上呢!

        這這這……就是說,他們挖出了一個文物級古董!

        突然,錢嘟嘟率先發(fā)出了一聲尖叫:“錢大富是我爺爺?shù)拿职?!?/p>

        大家一起暈乎乎地看向錢嘟嘟。

        “難道,你們不覺得,丁人杰這個名字很熟悉嗎?”丁咚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紙條,皺著眉頭問大家。

        啊!什么呀什么呀?真的嗎?

        大家一起暈乎乎地看向丁咚。

        “你們,都圍在一起干嗎?叫你們挖的地呢?”遠遠地,傳來了嚴老師氣呼呼的聲音。她手上拿著四包菜種子,正急匆匆往菜地走來。

        大事不好!左又一把搶過丁咚手里的紙條,連同瓶子一起快速塞進自己大大的褲口袋里。其他同學心照不宣地相互做個手勢,四個小組的組員們快速分散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哼,這么神秘的瓶子,這么神秘的紙條,如果被嚴老師知道了,她一定沒收沒商量,大家再也別想看到了!

        而這個錢大富,還有這個丁人杰,早已勾起了他們強烈的好奇心……

        三、誰是紙條的主人

        丁咚雙手插在褲口袋里,一個人皺著眉頭在教學樓走廊里溜達,這是他的一個標準姿勢,說明有一件事情正在令他費腦筋。

        沒錯,他現(xiàn)在正在想著紙條上的那個名字:丁人杰。

        他發(fā)誓他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而且是在學校哪個地方看到的。因為這個名字和他同一個姓,“人杰”這兩個字又那么牛氣,當時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是他現(xiàn)在怎么想也想不起來了。

        如果是在校園里看到的話,那就應該是跟圖書角有關?要知道,中午吃過飯后的空當,丁咚最喜歡到圖書角去翻書翻雜志。

        想到這里,丁咚立刻轉身,加快腳步,朝設置在走廊拐角處的圖書角走去。

        沒想到,一走到跟前,丁咚一眼就看到了一本又大又厚的書擺在圖書角架子上,而且,他立刻想起來,他正是在這本書里看到丁人杰這個名字的!

        這是去年學校八十周年校慶時專門出版的一本書,書名叫《飛鷹小學八十年風云錄》。丁咚翻開書,在《著名校友墻》那個欄目里,一下子就翻到了丁人杰的名字和照片。在他的照片下面,有這么一行字:

        丁人杰,1962年畢業(yè)于飛鷹小學。世界著名環(huán)保專家,獲得過多項國家級獎勵。

        照片上的他,身穿一件老棉襖,頭戴一頂翻毛帽,臉色黝黑,目光炯炯,側臉望向一片遼闊的沙漠。在照片一側,列著一長串他獲得的各種獎項。

        這個著名的校友,難道真的是那個紙條上寫道歉信的人嗎?在小學時,他虐待小動物,對菜園搞破壞,還不敢承認錯誤?不可能吧?

        而明明錢大富看到了丁人杰做壞事,并且告到了老師那里,老師為什么不相信他,還一定要說成是他做的?為什么呢?

        丁咚在一邊的自助借閱登記本上登記好自己的名字和書名,帶著這部厚重的大書,一陣風一樣跑回了教室。

        沒想到,教室里已經(jīng)吵成了一團。錢嘟嘟被圍在中間,接受著各種提問。

        “錢大富真的是你爺爺?shù)拿???/p>

        左又揪住錢嘟嘟的右胳膊,激動地問她。他的另外一只手,一直捂著自己左邊的褲口袋,那里面,裝著那個神奇的瓶子。

        “先把你爪子拿開!”錢嘟嘟嫌棄地一把打掉左又的手—這只手剛剛還抓過蚯蚓呢—說,“沒錯啊!我爺爺就是叫錢大富,一字不差!”

        “那么這個紙條上的錢大富就是你爺爺了?”安若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

        她是見過錢嘟嘟爺爺?shù)?,隔一段時間,錢嘟嘟爺爺就會扛著一袋子自家地里產(chǎn)的新鮮菜蔬送到錢嘟嘟家里。錢嘟嘟爺爺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卻腰板筆挺,扛著一袋子菜蔬走起路來快步如飛。

        “我不知道紙條上的這個錢大富是不是就是我爺爺呀!叫錢大富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卞X嘟嘟為難地說。

        其實在心里,她好希望這個神秘的錢大富就是自己的爺爺呀。哇,果真如此的話,未免太神奇了吧!

        “那么你爺爺當時是不是在飛鷹小學念書?”吳佳佳扒開人群,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大家一起睜大眼睛看著錢嘟嘟。

        對呀,如果當時錢嘟嘟爺爺也在飛鷹小學念書,那他一定就是紙條上的那個錢大富了!

        “這個……這個……我好像沒聽爺爺說起過啊……”錢嘟嘟使勁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好奇怪啊,打錢嘟嘟一生下來,爺爺就是爺爺,他一直住在鄉(xiāng)下種菜養(yǎng)雞,錢嘟嘟從來也沒想到過六十年前爺爺也是一個小學生,并且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校友!

        錢嘟嘟怎么也想象不出六十年前的小學生爺爺是什么樣子的!

        不過,爺爺如果真的是自己的校友,他應該一早就告訴錢嘟嘟的呀!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爺爺怎么可能不說呢?要知道,爺爺跟錢嘟嘟可貼心了,家里的看家狗大黑又跟誰打架了,家里的老貓錢小富居然會自己在水塘里撈魚吃,家里那只年紀最大的蘆花雞老花又下了一只雙黃蛋等等新聞,爺爺都會在第一時間跟錢嘟嘟分享的。

        “姓錢名大富的人多著呢,哪里就有這么巧的事情了?”吳佳佳撇撇嘴,離開了圍著錢嘟嘟的圈子。

        搞什么搞,以前每次大家都是圍著她吳佳佳的,看她的最新發(fā)飾,看她的摩登文具,什么時候輪到錢嘟嘟這么一個小鬼搶風頭了!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你問一下你爺爺不就行了!”商芷蘅熱切地說。

        對于任何以前的老東西,商芷蘅都有一股熱愛之情。

        錢嘟嘟嚇一跳,她沒想到從來不愛湊熱鬧的才女商芷蘅也擠在人群里。她激動地朝商芷蘅點點頭,她當然要問的,等下放學一回到家,她會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問爺爺。

        “現(xiàn)在,我要向大家公布另一件重大事情—”丁咚把那本大書舉起來,一字一頓地說:“丁人杰找到了!”

        ?。空娴募俚??

        正在散去的人群重新聚攏起來,大家激動地盯著丁咚手上這本大書。

        丁咚把書翻到《著名校友墻》那一頁,丁人杰的大名和照片一下子映入了大家的眼簾。

        大家一個一個傳閱著,通過對書上丁人杰在飛鷹小學畢業(yè)的時間和那封神秘道歉信上落款的時間對照,大家確定,這個現(xiàn)在的杰出校友丁人杰,就是六十年前那個做了一堆錯事寫道歉信的丁人杰!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原來,名人在小時候也會做錯事的,而且做了錯事還不敢承認……

        上課鈴響了,可誰也沒有聽到。挖土挖出來一個六十年前的瓶子已經(jīng)把他們弄瘋了,現(xiàn)在呢,瓶子的主人丁人杰居然又活生生地跑出來了!

        啪!講臺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而響亮的聲音。

        大家一個激靈,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撤離危險區(qū)域,各自躥回自己的座位上。

        正是嚴老師氣呼呼地站在講臺上,手上舉著她那根全校聞名的著名古董竹教鞭。

        據(jù)上上上上……屆的學兄學姐們傳說,嚴老師從師范學院畢業(yè)做老師開始,手上就拿著這根古董教鞭了,據(jù)說這根教鞭是嚴老師的媽媽傳給她的,她媽媽也曾是飛鷹小學的老師,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貢獻給了飛鷹小學的孩子們。

        “怎么你們挖了一次菜地,就變得怪兮兮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嚴老師看著一瞬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得整整齊齊的一教室學生,滿腹狐疑。她的一雙仿佛具有透視功能的眼睛,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從前到后、從后到前,來來回回掃視著大家。

        每個人都感到自己的胃抽搐起來了。

        “莫非,你們挖到了什么寶物?”嚴老師突然蹦出這么一句。

        ???不是吧!

        左又捂住口袋的手,嚇得一哆嗦,他差一點兒就站起身,把寶物掏出來,當場進貢給嚴老師了。還好坐在他后面的丁咚火眼金睛,及時在左又的椅子腿上踢了一下,一下子把他踢清醒了。

        嚴老師吸一口氣,說:“好吧!如果你們誰挖到了什么蚯蚓啊什么蟲子啊敢?guī)нM教室來,看我怎么罰你們!”

        哎呀,原來嚴老師在擔心這個!

        大家立刻呼吸順暢了,一個個挺直腰桿,目光非常誠懇地看著嚴老師—

        嚴老師,我們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喔,我們絕對沒有把什么蚯蚓或蟲子帶進教室……

        四、大人也有小時候

        終于放學了。

        錢嘟嘟飛快地收拾好書包,背在背上,一邊回頭對坐在她后面的好朋友安若說:“我先去我家西點店打電話哦,不等你們一起走了?!?/p>

        然后,她朝隔著兩個組的沈咪咪揮揮手,就飛快地跑出了教室。

        安若跟錢嘟嘟住一個小區(qū),她們兩個人,加上薰衣草小組的沈咪咪,是從小學一年級就開啟了友誼模式的好朋友。平常三人是一起回家的,走到小公園門口,沈咪咪才跟她們分手,她住在小公園斜對面的另外一個小區(qū)。

        不過今天,錢嘟嘟等不及她們了。安若動作慢,收拾桌上的文具書本等要老大一會兒,沈咪咪呢,還要到一個補習機構去補課。

        沖進位于小區(qū)大門口的嘟嘟西點店,錢嘟嘟來不及跟正在接待顧客的媽媽打招呼,也沒空回答正在收拾烤箱、笑瞇瞇沖她揮手的爸爸,就直奔電話機,撥通了爺爺奶奶家的電話。

        嘟……嘟……嘟……

        太好了,電話響了三下就接通了,電話那頭,正好是爺爺!

        “爺爺爺爺,您小時候是不是也在飛鷹小學念的書?”

        錢嘟嘟來不及像往常一樣問候爺爺,就迫不及待地發(fā)問了。

        “什么?”電話那頭,爺爺明顯地愣住了。

        “快點兒告訴我您以前是不是在飛鷹小學念書的?您怎么從來沒告訴過我呀?”

        電話那頭,爺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反問錢嘟嘟:“嘟嘟呀,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么個問題?”

        錢嘟嘟激動地告訴爺爺,他們在學校菜地里挖到了一個瓶子,里面裝著一個叫丁人杰的人在六十年前寫給一個叫錢大富的人的道歉信!

        電話里,傳來了爺爺“啊”的一聲大叫,爺爺顫抖著聲音問:“嘟嘟啊,你說的這個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錢嘟嘟急得滿頭都是汗水,她跺著腳說:“當然是真的啊,爺爺!這件事情聽起來是不是像假的?但我發(fā)誓確實是真的!騙您是小狗!”

        接著,錢嘟嘟把信的內(nèi)容大致復述了一遍,然后再次急吼吼地問爺爺:“爺爺爺爺您是不是就是信里面說的這個錢大富呀?這個名字跟您的名字一模一樣耶!還有,信里面說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發(fā)生過?”

        沒想到,電話那頭,爺爺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

        錢嘟嘟對著話筒叫了好幾聲爺爺,才聽到話筒里重新傳來爺爺?shù)穆曇?,爺爺?shù)穆曇艉茌p很輕,爺爺說,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道不道歉的,既然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不管那個錢大富是誰,現(xiàn)在也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錢嘟嘟拿著話筒,愣住了。爺爺?shù)穆曇袅钏械胶苣吧?,爺爺?shù)脑捳Z,她也有點兒聽不懂。

        爺爺沒有像往常通電話那樣,叮囑錢嘟嘟要多鍛煉身體,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要多吃他送過去的蔬菜,也沒有跟錢嘟嘟說再見,就一聲不響地把電話掛掉了。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嘟嘟嘟的忙音,錢嘟嘟老半天沒回過神來。

        放下電話,錢嘟嘟越想越覺得爺爺奇怪,非常奇怪,非常非常奇怪!

        那一刻,錢嘟嘟突然有了一種很確定的感覺—爺爺就是道歉信里面提到的那個錢大富!

        可是,爺爺為什么不承認呢?

        “嘟嘟,怎么啦?你剛才是跟爺爺打電話嗎?什么事情?”

        這時,爸爸媽媽一起圍過來了。

        錢嘟嘟瞪著一對跟媽媽一模一樣的圓眼睛,把挖到心愿瓶的事情跟爸爸媽媽重復了一遍。

        “啊,六十年前的道歉信?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爸爸媽媽兩個人一起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媽媽問爸爸:“我們家老爺子以前到底是不是在飛鷹小學念書的?”

        爸爸摸摸頭,慚愧地說:“我還真不知道老爺子以前是在哪里念書的,我只知道老爺子小學沒畢業(yè)就輟學了,在生產(chǎn)隊里放牛賺工分,農(nóng)閑時還到外面到處找活干,做各種小工,補貼家用。那時家里窮嘛,很多農(nóng)村孩子都是這樣的。”

        媽媽朝爸爸翻了一個白眼,說:“你對老爺子也太不了解、太不關心了!”

        爸爸不服氣地問媽媽:“那你知道你爸爸媽媽以前是在哪里念小學的嗎?”

        這一下媽媽頓住了,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一生下來他們就是我爸我媽,我哪里知道他們當小學生時候的事情呀!”

        爸爸松了一口氣,雙手一攤,說:“所以嘛,你看看,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吧?”

        媽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等下次回家,我問問爸爸媽媽當年做小學生時候的故事?!?/p>

        錢嘟嘟說:“咦,我一生下來你們也是我的爸爸媽媽,我怎么知道你們小學時代的故事?我知道你們倆是同桌,你老抄我爸的作業(yè),可是每次抄的都是錯的。”

        爸爸媽媽一起轉身看著錢嘟嘟,好像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粉嘟嘟的小家伙才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媽媽說:“那還不是我說的嗎?我不說你會知道?”

        爸爸說:“我們小時候跟你們現(xiàn)在可不一樣,那時家里窮,孩子也多,父母每天累死累活地干活,哪里有空給我們講他們小時候的故事呀!”

        錢嘟嘟說:“所以呢,我們現(xiàn)在應該把爺爺小時候的事情好好搞清楚!明天就是星期五了,放學后我就到爺爺奶奶家里去,當面問爺爺!”

        “可是,”爸爸為難地說,“明天我和你媽媽都沒時間啊,有一家公司明天搞活動,訂了我們家很多迷你系列蛋糕。”

        錢嘟嘟朝爸爸翻一個大白眼,說:“我說了要你們陪著一起去嗎?我自己不會坐公交車去嗎?從小公園門口上車,一直坐到最后一站就是小錢村,中間我保證不跟陌生人說話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跟陌生人走,保證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媽媽笑起來了,后面那些話,是她從錢嘟嘟能聽懂說話起就一直在她耳邊聒噪的,這孩子從小張口就來。

        笑完了,媽媽說:“我還是不放心,你還從來沒一個人坐車到郊區(qū)去過呢?!?/p>

        錢嘟嘟急得臉都紅了:“我都這么大了,坐個公交車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我明天是一定要去爺爺家當面問爺爺?shù)模覀內(nèi)嗤瑢W都在眼巴巴盼著呢!你們要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是我們?nèi)嗤瑢W的事情!”

        這一下,爸爸也笑起來了。他想了想,說:“好吧,錢嘟嘟同學,你了不得,都變成全班同學的代表了!現(xiàn)在的家長也確實有問題,管得太多!想我小時候,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干過多少事情了!那明天你就自己坐公交去吧,我到時候打電話叫爺爺?shù)铰房诮幽恪!?/p>

        媽媽白了爸爸一眼,卻也沒再說反對的話。她記得偶爾看到過一個教育專家發(fā)的視頻,說家長對孩子管得太多,孩子能力就得不到鍛煉,會變得很沒出息。

        這時,安若探頭進來了,她喘著氣,打著手勢用眼神詢問錢嘟嘟事情怎么樣了。

        錢嘟嘟笑著在她頭上拍了一下:“打什么啞語?事情他們都知道了?!?/p>

        安若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

        錢嘟嘟對安若嘆了一口氣:“唉,現(xiàn)在還沒戲,還得熬到明天放學以后!”

        五、深入前線

        終于,放學的鈴聲響起來了。

        雖然每次放學鈴聲,特別是星期五的放學鈴聲是所有學生都盼望著的,但四(1)班全體同學可以發(fā)誓,這個星期五的放學鈴聲,是他們自從進入飛鷹小學以來最最最盼望的!

        錢嘟嘟已經(jīng)背上書包,準備直接奔赴公共汽車站。換洗衣服及洗漱用品爺爺奶奶家都有,她什么也不用帶。

        好些個同學都過來跟錢嘟嘟握手,對她千叮嚀萬囑咐,中心思想只有一個:請錢小姐務必確認,小錢村里的那個錢大富爺爺是否就是當年飛鷹小學的那個小學生錢大富同學!

        如果大家能替現(xiàn)在大名鼎鼎的丁人杰完成一個六十年前的心愿,把這封神奇的道歉信轉送到錢大富手里,那將是多么有意義的一件事情?。?/p>

        要知道,昨天晚上回家以后,大家都想方設法用家里電腦或者用爸爸媽媽的手機查閱了關于丁人杰的資料。他果然是一個大大的名人,他潛心研究適合在干旱沙化地區(qū)種植的植物三十多年,在祖國大西北風沙非常嚴重的地區(qū)植樹造林,使得大片沙漠重新變成了綠洲,并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鳥類和野生小動物在綠洲安家落戶。

        治理沙漠是全世界的一個大難題,世界上有很多地區(qū)都在被沙漠吞噬,很多曾經(jīng)水草肥美的地方都變成了一毛不長的荒地。丁人杰的成功經(jīng)驗,吸引了大批國外人士前來科研考察和參觀學習。

        這樣一個大人物居然小時候會做壞事?做了壞事還不敢承認?這是真的嗎?

        大家當然也查了錢大富??墒谴蠹野l(fā)現(xiàn),錢大富這個名字網(wǎng)上有好多啊,干什么的都有,但沒有一個跟六十年前飛鷹小學里的那個錢大富對得上號。

        所以,錢嘟嘟這次行動,意義非常重大。

        錢嘟嘟深知自己肩負重任,她很堅定地朝大家一一點頭,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即將深入前線刺探敵情的特工。

        “如果你爺爺就是不說怎么辦?”

        安若擔心地問錢嘟嘟。

        “只要我親自前去,我爺爺一定會告訴我的。我爺爺跟我很鐵的!如果他真的不肯說實話……”

        錢嘟嘟眉頭皺起來了。說真的,她還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如果一個大人鐵了心不對你說實話,你又能有什么辦法?

        “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錢嘟嘟非常堅決地告訴大家。

        “切!”

        吳佳佳掃興地吐出這樣一個字,走開了。

        唉,錢嘟嘟向來沒腦子,碰到這種事情,她吳佳佳有的是辦法。什么一哭二鬧三上吊,真是沒品位!

        “這這這……也太令人不放心了!”左又眉頭深深地皺起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耽誤錢嘟嘟了,她還要趕車呢。”

        丁咚朝左又使個眼色,用手撥開大家,把錢嘟嘟解救了出來。

        錢嘟嘟朝大家揮揮手,跑出了教室。

        她一路小跑著來到小公園門口的公交站點,還好沒等多久,開往小錢村的公交專線到了,錢嘟嘟心急火燎地跳了上去。

        可是公交車一點兒也不急,它慢吞吞,慢吞吞,開一會兒就停下來,吐出一批人,再上來一批人。今天是星期五,好像大家都開啟了周末模式,坐車的人特別多。

        好在公交車終于駛出城區(qū)了,??康恼军c越拉越長,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車速明顯快起來了。與此同時,兩邊的房屋也漸漸少了,大片大片的田野撲面而來。

        終于,終點站小錢村到了。

        錢嘟嘟一眼就看到爺爺站在公交站牌底下,正笑瞇瞇朝她招手呢。

        錢嘟嘟跳下車,張開雙手朝爺爺撲過去,可是爺爺卻沒有回應她,他眼睛直直地盯著錢嘟嘟身后的方向,好像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錢嘟嘟猛一回頭,老天啊,她的身后,真的跟了兩個奇怪的東西,不不不,是跟了兩個奇怪的人—跟她一樣背著書包的丁咚和左又!

        錢嘟嘟瞪大眼睛,迷迷瞪瞪地看著他們:“你們……你們怎么在這里?”

        丁咚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一出教室門我們就跟著你了,只不過你從公交車前門上車,我們從后門上車罷了?!?/p>

        “作為心愿瓶的挖掘者、發(fā)現(xiàn)者和現(xiàn)在的持有者,這么重要的歷史時刻,我必須在現(xiàn)場見證!”左又振振有詞地說,然后還加上一句,“而且,我們擔心你搞不定你爺爺?!?/p>

        “什么!”錢嘟嘟臉都氣紅了,“我的爺爺,我搞不定,你能搞定?”

        “不是這個意思!”丁咚趕緊插嘴,“除了這個,我們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任務,我們還要請教爺爺種蘿卜的技巧呢。錢嘟嘟你不是說蘿卜不好種嗎?我可不想我們小組到時候倒數(shù)第一!”

        在昨天的小組舉手表決中,以丁咚和錢嘟嘟為代表的白蘿卜種植派取得了勝利,所以紅樹林小組今年的種菜任務就是種神秘的白蘿卜了。昨天的勞技課上,他們已經(jīng)把蘿卜種子撒進了泥土里,現(xiàn)在,正在焦急地等著它們發(fā)芽呢。

        “可是—”錢嘟嘟使勁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簡直目瞪口呆,“難道你們晚上也要住我爺爺家嗎?”

        “為什么要住你爺爺家?我們完成好這兩大任務就坐公交回去了。”丁咚說。

        左又在一邊瀟灑地點頭。

        “還回去?你們不知道回城區(qū)的最后一班公交車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嗎?”錢嘟嘟指著剛剛他們坐過來的那輛公交車—

        “看,它已經(jīng)開走了!”

        啊?不是吧!

        這一下,輪到丁咚和左又目瞪口呆了!

        他們轉過身,一起傻傻地盯著公交車漸漸遠去的影子。左又還朝前跑了兩步,好像想要去追趕很不義氣地拋棄他們的公交車。

        錢爺爺看看這兩個莫名其妙自天而降的小子,和這個第一次自己坐公交車跑到鄉(xiāng)下來的丫頭,呵呵呵地笑起來了,他朝幾個孩子揮揮手,說:“走吧,先回家再說?!?/p>

        六、六十年前的老故事

        學校里不知何時來了一只流浪貓。

        四年級的錢大富在學校里沒有朋友,他跟這只流浪貓變成了好朋友,他為它起名叫錢小富。

        那時候大家都吃不飽飯。錢大富自己還經(jīng)常餓著肚子呢,但他會從嘴巴里省下一點點吃的,帶給錢小富。他還經(jīng)常在學校農(nóng)田邊的小水塘里撈一點兒小魚小蝦,帶給錢小富吃。那個時候,城區(qū)范圍還沒有擴張,飛鷹小學的周圍,基本上都是農(nóng)田。

        有一天,他突然發(fā)現(xiàn)錢小富一條腿瘸了,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錢大富抱起錢小富,一看,它的左腿不知怎么受傷了,骨關節(jié)處有瘀血,一撮毛已經(jīng)不翼而飛。

        錢小富在他懷里喵喵地叫著,一雙淡綠色的眼睛閃著委屈的光,好像在向他訴說受傷的經(jīng)過。

        錢大富心疼極了,他發(fā)誓要找到傷害錢小富的大壞蛋。

        每次課間,以及每天放學以后一段時間,錢大富都要悄悄地來到學校菜園周圍察看。那時候學校還沒有圍墻,菜園外圍是一片無主的灌木茅草地,錢小富的家,就安置在那塊茅草地里。菜園周圍一帶,是錢小富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

        這片菜園,是一塊長條形地塊,從飛鷹小學建校之日起就存在了,當時的學校教育,提倡不僅要培養(yǎng)孩子們學習文化知識,更要學工學農(nóng),全面發(fā)展。飛鷹小學地處城郊,有現(xiàn)成的地塊,學校就為孩子們開辟了一塊菜園,供四年級的學生做學農(nóng)的試驗基地。

        當時飛鷹小學每個年級只有兩個班級,四年級(1)班和(2)班展開了學農(nóng)競賽活動。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放學了,同學們打打鬧鬧擁出校園,錢大富背著書包,一個人又一次朝教學樓后面的菜地走去。

        只見(2)班菜地里蹲著一個身影,正在忙活什么。

        錢大富心想,怪不得(2)班種的辣椒比他們(1)班的高出來一大截,并且已經(jīng)開出小白花,馬上就要結辣椒了,原來他們班同學這么勤奮的,現(xiàn)在還在菜地里勞動呢。

        可是,他這是在干什么?是在拔草嗎?不對不對,他好像是在拔辣椒??!

        錢大富奇怪極了,他正要上前去看個究竟,突然,一團白影躥了出來,正是錢小富。

        錢小富不知何時就生活在校園里,對背著書包的小學生一點兒也不害怕。它經(jīng)過蹲在地里的那位同學身邊,有點兒奇怪地回頭看看他,然后準備回自己的窩里去。

        那位同學卻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揪住了錢小富的耳朵。

        錢小富大吃一驚,一邊掙扎,一邊喵喵大叫了起來。

        那位同學踩了一腳錢小富耷拉在地上的尾巴,并狠狠地在錢小富屁股上打了兩下,說:“你竟然在偷看!你是不是看到我干什么了?討厭的家伙!聽說你的名字叫錢小富?哈哈哈太搞笑了吧!”

        錢大富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大叫:“不要傷害它!”

        那位同學一回頭,錢大富呆住了。

        那位同學,竟然是全校鼎鼎有名的三好學生、他們(1)班的班長,也是他們的班主任邱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丁人杰!

        錢大富氣憤地說:“你一個三好學生,一個班長,竟然虐待小動物!”

        丁人杰嚇得一哆嗦,手一松,錢小富倉皇逃竄,都來不及看一眼錢大富。

        丁人杰說:“你胡說,我沒有!”

        錢大富說:“我親眼所見,你還敢說你沒有!”

        丁人杰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錢大富更加氣憤地說:“前幾天,錢小富的腿受傷了,一定也是你干的吧!你太卑鄙了!”

        丁人杰猛地抬起頭來:“錢小富的腿受傷我不知道啊,那個不是我干的!”

        錢大富說:“不是你干的?你剛才還在說你沒有虐待小動物呢!你說的話我才不相信!”

        “你不相信拉倒!”丁人杰轉身要走。

        錢大富一把攔住他:“且慢,你剛才在別班的菜地里干什么?”

        丁人杰慌慌張張地說:“我什么也沒干!就是看看(2)班的辣椒長得怎么樣?!?/p>

        說完,他轉過身,向另外一個方向跑走了。

        錢大富在剛才丁人杰蹲過的地方蹲下身一看,啊,(2)班菜地里長得最好的幾棵辣椒,都已經(jīng)被拔松了!被拔過的辣椒,肯定長不好了。這是故意搞破壞,搞不公平競賽!

        這個丁人杰,太不像話了!

        錢大富站起來就往教師辦公室跑。他知道邱老師工作勤奮,總是很晚才離開校園。

        故事說到這里,錢爺爺突然停下來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樹,一棵棗子樹,一棵葡萄藤,它們也靜悄悄的,樹上的葉子,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夜色里,好像跟著孩子們一起在聽那六十年前的老故事。

        “爺爺您是去找邱老師告狀了嗎?”錢嘟嘟輕輕地問爺爺。

        爺爺點點頭。

        “錢爺爺,那,邱老師真的沒有相信您的話,反而說這些壞事情都是您做的嗎?”丁咚激動地問爺爺。

        三雙眼睛一起盯著錢爺爺,亮晶晶的,就像此刻天上的星星。

        錢爺爺看看孩子們,沒有直接回答丁咚的問題,而是說:“邱老師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師,熱愛工作,熱愛班級,希望每一個孩子進步,希望自己的班級永遠得第一。那個時候,我不愛學習,不愛跟人交往,成績老是拖班級后腿,丁人杰呢,確實哪里都比我強,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那些事情是丁人杰做的。”

        “就因為這樣,邱老師就冤枉了您嗎?您就轉學了嗎?”錢嘟嘟一把挽住爺爺?shù)母觳?,問爺爺。她的心里,有一個地方好像被一根線拉著,一牽一扯的,有點兒疼。

        爺爺輕輕地拍拍錢嘟嘟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幾天以后,我發(fā)現(xiàn)錢小富死了,死在我經(jīng)常給它撈小魚小蝦的小水塘里?!?/p>

        三個孩子啊地大叫一聲。

        “是丁人杰干的嗎?”左又緊張地問,聲調(diào)都變了。

        “我覺得不是他干的。在那封道歉信里,他不是說錢小富的腿都不是他弄傷的嗎?”丁咚說。

        錢嘟嘟點點頭,贊成丁咚的話。

        爺爺重新拿起那張六十年前的紙條,珍惜地、一行字一行字地撫摩了一遍,說:“嗯,應該不是丁人杰干的,也許是外面野孩子干的,也許是它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水塘里。可是當時啊,我太傷心了,而且那時候家里太窮了,錢嘟嘟太爺爺又正好得了一場大病,我也不是讀書的料,就直接從飛鷹小學退學了,從此就在生產(chǎn)隊里參加勞動,再也沒進過學堂了。”

        三個孩子又啊地大叫了一聲。

        錢嘟嘟感覺自己的眼睛濕漉漉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知不覺爬出來了。

        “爺爺,我們已經(jīng)把這封道歉信轉交給您了,希望您不要再難過了?!倍∵苏f,他的鼻腔也酸酸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爺爺使勁點點頭,說:“真沒想到,時隔六十年,我竟能見到這樣一封道歉信。爺爺這心里啊,非常高興,非常滿足,再也不難過了!孩子們,謝謝你們??!”

        爺爺站起身,非常鄭重地跟三個孩子握手。

        三個孩子也趕緊站起來,心里非常激動??磥?,他們真的完成了一個重要的歷史使命了!

        錢嘟嘟在心里長長地噓出一口氣。

        爺爺雖然從來沒提起過,但這件事情一定對爺爺造成了很大傷害吧!所以,他從來也沒跟錢嘟嘟說過他也曾經(jīng)是飛鷹小學的學生,曾經(jīng)是錢嘟嘟的校友。他寧愿把這一段經(jīng)歷壓在心里某個最黑最暗的角落里,再也不想觸碰。

        現(xiàn)在,他們不僅僅是替丁人杰完成了一個心愿,也是替爺爺打開了一個心結呢!

        七、" 筆記是這樣煉成的

        鄉(xiāng)村的早晨,真是漂亮極了!

        天氣還來不及變冷,樹葉還來不及變黃,這里,那里,到處都是一團一團的綠,一片一片白色的霧氣,飄散在這些綠樹叢中,好像給樹木籠上了一層白紗,又神秘又美麗。走近前去,白霧卻調(diào)皮地跑走了,什么也沒留下。

        本來,星期六的早晨,左又、丁咚和錢嘟嘟都是要睡懶覺的。特別是左又,他媽媽也愛睡懶覺,不到十一點是不會起床的。可是沒想到,在錢爺爺家里的這個早晨,他們都早早就醒了,早早就爬起來了,并且,早早就跟著錢爺爺來到了菜地。

        錢爺爺說,他最喜歡早晨的時候到菜地里去,空氣清新,天氣涼爽,路邊的樹木、花草,還有菜地里的蔬菜,都飽飽地睡了一個晚上的好覺,所以它們都精精神神、高高興興的,人看著它們,自己也就精精神神、高高興興的了。

        可不是,走在鄉(xiāng)間的泥土小路上,聽著小鳥躲在樹叢里嘰嘰喳喳地叫,錢嘟嘟、丁咚、左又三個人真的覺得很高興呢,這種高興,跟得到一個新玩具、吃到一頓豐盛大餐,甚至跟考試考了一個好成績都不一樣。

        何況,在他們身后,還跟著同樣高高興興的大黑和錢小富呢。大黑是一只威風凜凜的土狗,身強體健,一身黝黑的皮毛閃著亮亮的光;錢小富當然就是錢爺爺家養(yǎng)的貓了,錢爺爺退學回來以后就養(yǎng)了一只貓,起名叫錢小富,此后他們家一直養(yǎng)著貓,名字一直叫錢小富。

        錢嘟嘟從來不知道,爺爺家的貓的名字原來還有這樣的來歷。

        昨晚聽完錢爺爺?shù)墓适乱院?,錢嘟嘟、丁咚、左又三個人對錢小富充滿了親切和憐惜之情,大家抱起一直跟大黑躺在一起聽故事的錢小富,爭相撫摩它。錢小富卻并不領情,它很不耐煩地掙脫了大家對它的擁抱和愛撫,偏偏大黑還相當不識趣地在一邊汪汪叫,好像在說:你們干嗎呢?可憐錢小富?錢小富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可憐,它有我這個好朋友啊!

        錢爺爺笑著說,貓向來不太喜歡跟人親近,不過它跟大黑倒是一對好朋友。

        確實,這一貓一狗老是膩在一起,大黑高大威猛,錢小富嬌小玲瓏,它們一起走在鄉(xiāng)間早晨的小路上,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不過,當它們發(fā)現(xiàn)老主人帶著小主人和兩位小客人來到了它們太過熟悉的菜地的時候,它們禮貌地站了一會兒,有點兒不屑地看看那三個興高采烈的傻娃娃,就直接打道回府了。哎,看來老爺子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樣??!

        丁咚和左又卻非常興奮,現(xiàn)在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平平整整的一畦一畦菜地,簡直一眼望不到頭的樣子,比學校里他們那一塊菜地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菜地里,已經(jīng)齊刷刷冒出了一整片一整片的嫩菜秧,兩三寸高的樣子,好像長得都一個模樣。

        “它們長得可不一樣。瞧,這邊是芹菜,這邊是生菜,這邊是小青菜,這邊呢,就是你們要種的蘿卜了?!?/p>

        錢爺爺很耐心地指點著,告訴三個孩子。

        蹲下身去,細細地看,果然,雖然所有的小菜秧都只有一點點大,都是綠油油的,它們的樣子還真有點不一樣。芹菜的葉子,是有分叉的,不是完整的一片,就像開出的花瓣一樣分成好幾片;其他三種蔬菜,雖然葉片都是完整的橢圓形,但形狀都有細微的差別,生菜的葉子是胖胖的橢圓形,青菜的葉子是瘦瘦的橢圓形,而蘿卜的葉子,雖然也是橢圓形,葉邊卻不是平整的,而是帶著彎曲的波浪形狀。啊,真的好神奇啊!這些長得不一樣的地方是誰規(guī)定的呢?它們怎么知道自己要長得跟別人不一樣?它們怎么知道自己要長成這樣而不是長成那樣?

        “其實啊,這地上的每一種植物,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種野菜,都長得不一樣的。每一種都有自己的長相,都有自己的脾性,只是我們沒去注意它們,在我們眼里它們就都一樣了。”

        錢爺爺看著幾個孩子驚奇的表情,告訴他們。常年跟泥土和植物打交道,錢爺爺太知道這地上萬物的神奇了。

        丁咚掏出隨身攜帶的記錄本,蹲下身,將本子墊在膝頭上,唰唰唰,飛快地記下了錢爺爺說的話,以及剛才觀察到的四種蔬菜秧的不同之處。

        看著記錄本上滿滿的一頁文字,錢嘟嘟和左又非常敬佩地盯著自己的小組長。

        啊,果然丁咚就是丁咚,居然隨身攜帶了記錄本,并且進行了現(xiàn)場記錄!這樣記錄下來的東西,又實在,又新鮮,就像昨晚剛剛在錢爺爺院子里摘下來的橘子,汁液滿滿,芳香四溢,多好??!不像關在家里,想寫一篇作文,抓破了頭皮也不知道寫什么!

        “看什么看?你們沒想到要帶著筆記本嗎?嚴老師說了,每個小組都要實地記錄下觀察筆記的。”丁咚看著錢嘟嘟和左又,滿臉嚴肅地說。

        錢嘟嘟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左又握緊拳頭,懊惱地在自己前額上擊了一拳。

        錢爺爺看著這個認真的小組長密密麻麻寫下的記錄,高興得眼睛都笑瞇了:“哎呀,我一個老農(nóng)民說的話,不用記到本子上,我就是隨口說說的?!?/p>

        錢嘟嘟摟住爺爺?shù)牟弊?,說:“爺爺呀,您說的這些話,特別有水平!告訴您哦,我們這些記錄,到時候是要評比的。剛才您教給我們的這些話,別的小組可都沒有呢,他們想也想不出來的!到時候啊,我們的記錄一定比他們厲害多了!”

        爺爺點點頭:“這個倒是真的,爺爺這些話呀都是實在話,不是憑空想出來的!你們要是覺得有用,就記下來吧。爺爺也覺得很開心?!?/p>

        左又突然說:“我要把關于心愿瓶和道歉信的故事也都記下來,因為心愿瓶是從菜地里挖出來的,也算菜地的一部分了。到時候我們小組的記錄就天下無雙了!”

        錢嘟嘟一聽,急了,大聲說:“不許你記錄!這是我爺爺?shù)墓适?,我要親自記錄的!”

        左又翻了一個只剩眼白的超級大白眼,說:“明明心愿瓶是我挖到的,為什么我不能記錄?我就要記錄!”

        錢嘟嘟一跺腳:“我就不許你記錄!”

        爺爺攔住了兩個面紅耳赤的孩子,笑呵呵地說:“誰記錄都行呀,大家各寫各的,不是挺好嗎?”

        丁咚說:“就是,吵什么吵!讓爺爺見笑!只要你們肯記錄,那是多多益善,我還擔心找不到人來寫記錄呢!你們兩個,真的愿意做我們小組的記錄員嗎?”

        丁咚懷疑地看著錢嘟嘟和左又。

        要知道,這兩個家伙,寫作文水平都相當一般,從一年級看圖寫話開始,每次寫作文,從沒見他們得過好分數(shù)?,F(xiàn)在,他們突然變成熱愛做記錄、熱愛寫作的好孩子了?

        左又說:“丁咚你別小看人了!我現(xiàn)在就要記錄,我心里有好多話都想記錄下來呢,剛才走在路上,我心里癢癢的就想記錄了!告訴你,我書包里也有本子有筆的,我現(xiàn)在就回去記錄!”

        左又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跑走了。

        “哎,這孩子……”爺爺看著左又的背影,忍不住又樂了。

        錢嘟嘟說:“別管他,誰怕誰呀!爺爺,您不是說要告訴我們種好蘿卜的三大秘密嗎?趁左又那個大話癆不在,您現(xiàn)在就告訴我們吧,我會好好地把您的話,還有您以前做小學生時候的故事,完整地記錄下來的。我心里也有好多話要寫呢!”

        丁咚在一邊趕緊點頭,一邊握緊筆頭,做好了隨時記錄的準備。

        錢爺爺看著兩個孩子,樂呵呵地說:“好好好,爺爺這就告訴你們。其實呀,農(nóng)作物雖然不會說話,但它是最有感情的東西,只要你肯付出,它就一定會給你回報。種蘿卜只要做好這三件事,幾個月以后,地底下一定會給你們長出白白胖胖的大蘿卜……”

        八、當著名校友突然橫空現(xiàn)身

        星期一一大早,錢嘟嘟、丁咚、左又三個人不僅背了書包上學,每人還拎了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

        不過,他們神秘的塑料袋被直接無視了。

        甚至,他們這三個挖掘出隱藏了六十年的小學生錢大富消息的大活人也被直接無視了。反正,此錢大富即是彼錢大富的消息,在剛剛過去的周末,早已通過各種通信網(wǎng)絡盡人皆知了。當然,嚴老師除外。

        無視倒也挺好。本來錢嘟嘟還擔心他們的種菜法寶會被其他幾個小組盯上并效仿呢!

        原來,塑料袋里面裝著的,是錢爺爺讓他們帶回來撒進小菜園的黑金土—錢爺爺自己在地里利用枯枝落葉和菜葉果皮一起發(fā)酵制作出來的肥料。

        因為菜地不大,他們也帶不動太多的肥料,錢爺爺就讓他們一人一個塑料袋,直接裝上拎回來了。

        不過,現(xiàn)在教室里沸沸揚揚的在干什么呢?而且,被圍在中間的核心人物—竟然是商芷蘅!

        咦,沒搞錯吧?這個時候的商芷蘅,難道不應該誰也不理、正在埋頭背誦她的古詩詞嗎?

        要知道,作為全班乃至全校聞名的才女,商芷蘅不僅僅是真的有才,可以隨時隨地脫口成章—比如看到一朵蠟梅花,她就可以隨口吟誦出一大堆描寫蠟梅花的古詩詞—而更在于她那令人發(fā)指的自律精神!每天早上到教室后至早讀課鈴聲響起的那一點點空余時間,是她雷打不動背誦古詩詞的黃金時間。商芷蘅貼在課桌上的座右銘是這樣寫的:

        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xù)不斷的努力。一萬小時的錘煉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世界級大師的必要條件。

        —摘自格拉德威爾《異類》

        這句話,商芷蘅從一年級開始就貼在自己課桌上了,據(jù)說是她爸爸推薦給她的。當時全班所有的小朋友都不知道這句話什么意思,現(xiàn)在,大家當然大致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說的是,任何人,只要能持續(xù)不斷花費一萬小時在同一件事情上,他就一定會成為這個方面的世界級大師。商芷蘅說,這是世界公認的一個成才規(guī)律,就叫作“一萬小時定律”。

        一萬小時!太嚇人了!他們每天早讀課也就二十分鐘,那得多少個早讀課時間?。〉葷M一萬個小時,他們早就白發(fā)蒼蒼,或者干脆已經(jīng)死翹翹了!

        總而言之,商芷蘅這樣的小朋友,就是老天特意安排出來嚇人的!

        可是,就是這樣的商芷蘅,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只見她被圍在人堆里,白皙的小尖臉漲得通紅,連那一貫沉靜的聲音都突然變得又尖又細,她正在說:“事情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們!那個國際環(huán)保會議正好在我爸爸那個大學里召開,我爸爸正好是接待參會專家的工作人員,他接待的其中一個人正正好好就是丁人杰!我爸爸說,丁人杰有一個安排就是到他的小學母校跟現(xiàn)在的小學友們見個面,說這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要求?,F(xiàn)在的小學友,就是指我們?。“““?,你們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

        有那么一句老話,叫無巧不成書,很多老話為什么會成為老話?就是因為它們一再地被不斷發(fā)生的事實所驗證,它們就變成了類似于真理這樣的東西,就變成千古流傳的老話了。

        現(xiàn)在,無巧不成書這句老話,又一次應驗了:他們剛剛從土里挖出丁人杰六十年前埋在菜地里的道歉信,丁人杰的真身就要到本市來參加一個國際會議,并自己主動提出要到他的母校飛鷹小學來做客,要與他們見面了!

        怪不得連商芷蘅都發(fā)瘋了。碰上這樣的事情,任誰都要發(fā)瘋的!

        左又說:“那那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問問他那個埋在地底下的心愿瓶的事情?。磕銈冋f他還會不會記得呢?”

        趙立昂說:“我覺得他肯定忘記了,六十年前的這么一件小事情他怎么可能還會記得……”

        丁咚目光炯炯地說:“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應該是大事情,不會忘記的吧!問題是,我們到底能不能問、該不該問呢……”

        錢嘟嘟又驚訝又氣憤地瞪圓了一雙眼睛,說:“我們?yōu)槭裁床荒軉枴⒉辉搯??還有,這么重大的事情,丁人杰爺爺怎么可能忘記?你們難道不記得了嗎?在那封道歉信里,丁人杰爺爺不是說他更希望自己能有機會當面向我爺爺?shù)狼竼幔楷F(xiàn)在呢,他人馬上就要過來了,而我爺爺那里呢,坐個公交車也就到了!難道我們不應該替他們真正完成他們的心愿嗎?瞧,這個心愿瓶現(xiàn)在在我手里,里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

        錢嘟嘟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掏出那個大家已經(jīng)熟悉的玻璃瓶,高高地舉在手里。

        原來,錢嘟嘟從爺爺家里回來的時候,爺爺把這個寶貴的心愿瓶轉贈給錢嘟嘟保管了。老人家覺得,他知道了這件事情,并且親眼看到了這張紙條,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這個瓶子,以及這個瓶子里裝著的那個老故事,可能對現(xiàn)在的孩子們意義更大一些,而且,孩子們那么喜歡這個從地底下挖出來的神秘瓶子,交給孩子們保管正好。

        “你拉倒吧錢嘟嘟,那只是六十年前一個小學生的想法!現(xiàn)在丁人杰爺爺是國際級專家,是大名人,難道真要他去向一個在鄉(xiāng)下種菜的老農(nóng)民道歉嗎?而且是為了六十年前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吳佳佳一邊說,一邊像看一個傻瓜一樣看著錢嘟嘟。

        “這個……貌似確實有點兒小尷尬……”皮立峰摸摸自己的額頭,好像腦殼有點兒疼。

        “在鄉(xiāng)下種菜的老農(nóng)民怎么了?”錢嘟嘟雖然被吳佳佳說得面紅耳赤,卻還是勇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瞪一眼皮立峰,“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會有小尷尬?”

        “就是!為什么大名人就可以不向老農(nóng)民道歉?這個說法難道沒問題嗎?”

        “六十年前的想法也是心愿呀,是心愿就應該去實現(xiàn)的……”

        有幾個人隨聲附和錢嘟嘟,但明顯聲音都不大。

        正在一片亂糟糟之際,突然,一只手越過一片腦袋,長長地伸過來,一把抓過了錢嘟嘟手里舉著的瓶子。

        大家全體驚悚,回頭,定格—

        是嚴老師!

        天哪,這一下死定了!

        嚴老師究竟是什么時候進教室的?怎么會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警報?

        錢嘟嘟偷偷看一眼電子手表,要命,早讀時間已經(jīng)過了兩分鐘!

        怎么大家都沒有聽到鈴聲?

        是不是因為教室里的聲音太吵了?

        嚴老師一聲不響地回到講臺,舉著瓶子凝望了一會兒,然后擰開瓶蓋,倒出了里面的紙條。

        大家一個接一個,靜悄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安靜得可怕,好像一個人也沒有。

        嚴老師終于從紙條里抬起頭來,此刻她也無法隱藏住臉上震驚和難堪的表情了,聲音艱澀地問錢嘟嘟:“這個小瓶子是哪里來的?”

        錢嘟嘟結結巴巴地說:“是……是上次挖菜地,左又和丁咚從土里挖出來的?!?/p>

        嚴老師瞬間想起上周四勞技課挖菜地,這幫孩子回到教室里,臉上身上到處都散發(fā)出隱藏了什么秘密的濃重氣息,她當時還以為是他們帶了什么蟲子進教室呢。

        居然,居然,是這樣一封六十年前的神奇道歉信!

        居然,居然,是馬上就要到學校來跟孩子們見面的杰出校友丁人杰!她昨天才在班主任教務會議上知道這個消息。

        居然,居然,還關系到一個邱老師!而且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是邱老師呀!太意外了,太震驚了!太太太……令人難受了!

        這幫臭小孩,他們誰也不知道邱老師是誰吧……

        靜默了好一會兒,嚴老師伸出她那根著名的古董教鞭,輪流指著錢嘟嘟、丁咚、左又,一字一頓道:“你,你,還有你,跟我到辦公室去,其余同學,好好上早讀課,背誦課文,一會兒語文課,要默寫!”

        九、硝煙彌漫

        早讀課下課的時候,錢嘟嘟、丁咚、左又三個人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了。

        趙立昂夸張地吸了一口氣,問他們:“嚴老師沒卸掉你們一條胳膊一條大腿啥的?”

        左又很神氣地在原地蹦跶了一下,表示自己身體零部件完好無損,說:“怎么可能,嚴老師對我們可是客氣得很。一句話也沒批評我們!”

        左又沒說錯,嚴老師這一次真的一句話也沒批評他們。她只是非常詳細地詢問了關于挖出心愿瓶以及他們?nèi)绾握业蕉∪私芎湾X大富的過程。她好像對錢大富的故事特別感興趣,反復追問了好幾遍他當年為何輟學,以及輟學后怎樣生活的事情,當聽說錢大富家里現(xiàn)在的貓也還是叫錢小富時,她還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好像一直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來了。

        最后,嚴老師說,這件事情大家在班級里不要再談論了,畢竟這是發(fā)生在六十年前的事情,時間太久了,人也早就長大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變成老人家了,所有的情況都發(fā)生了變化,大家不應該再隨便談論了,這是對老人家的不尊重。

        當然,她也會好好想想這件事情究竟應該怎么辦,畢竟,這件事情跟丁人杰爺爺關系密切,而他,馬上就要到學校來了。

        至于那個珍貴的玻璃瓶子,在征得錢嘟嘟同意后,暫且歸嚴老師保管了。

        “啊,瓶子和道歉信都被嚴老師沒收了嗎?”安若拉著錢嘟嘟的手,很同情地問她。

        安若知道,錢嘟嘟是多么看重爺爺轉交給她的保管權??!剛才在上學的路上,錢嘟嘟掏出來好幾次,給她和沈咪咪看。錢嘟嘟說,這是爺爺小學時代一份沉甸甸的珍貴的禮物,她一定要好好保管。

        “不是沒收,嚴老師說暫且代我保管?!卞X嘟嘟有點兒心神不定地說。

        “我看呀,跟沒收也差不多吧,難道嚴老師以后還真的會還回來嗎?”左又充滿懷疑地說。

        “無法預料?!倍∵撕軐徤鞯赝鲁鏊膫€字。

        上課預備鈴響了,這一次大家都聽到了,一個個拖著腳步心有不甘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第一節(jié)就是語文課,嚴老師踩著鐘點進來后,把她剛才跟錢嘟嘟他們?nèi)苏勗挼囊馑己車烂C地重申了一遍,然后問大家:“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大家齊聲回答:“聽明白了!”

        錢嘟嘟也跟著大家一起回答,聲音卻小小的。她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本來以為,讓兩位六十年前產(chǎn)生了摩擦和誤會的老同學見面,完成他們的心愿,是一件既浪漫美好,又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丁人杰爺爺會很高興,自己的爺爺當然會更高興。

        可是,她好像想得太簡單了!

        錢嘟嘟氣悶地踢了一下桌子底下的塑料袋。

        啊哈,對了,肥料!塑料袋里面裝著的肥料!

        錢嘟嘟,包括丁咚和左又他們幾個,簡直把他們哼哧哼哧千辛萬苦坐公交從鄉(xiāng)下帶回來的寶貝完全忘記了!

        這可是爺爺教給他們的種好蔬菜的第一招呀—

        “種菜呀,第一個要舍得施肥!土里沒有肥,就像娃娃沒奶喝,那種出來的菜一定像那營養(yǎng)不良的娃娃一樣細胳膊細腿、面黃肌瘦的!”

        這句話,爺爺是在菜地里說的,當時,錢嘟嘟?jīng)]帶記錄本,她就非常用心地把這幾句話像背課文一樣背了下來,從菜地里回到家,她就趕緊一字不漏地記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哈哈哈,左又那個家伙,沒聽到這么好玩又厲害的種菜寶典吧!當時誰叫他自己莫名其妙跑開呢!

        本來,如果能先將這層黑金土混到泥土里,土壤得到增肥改良以后,再播撒菜種子,效果更好。不過現(xiàn)在菜種子已經(jīng)播好了,就直接覆蓋在土層上也沒問題,到時候肥力會慢慢滲透下去,被種子們吸收的。

        剎那間,錢嘟嘟恍惚看到白白胖胖的小蘿卜們正在像吸奶一樣,吱溜吱溜喝著這些閃著黑光的養(yǎng)料。

        她一下子忘掉了剛才的玻璃瓶保管權更換事件帶給她的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忍不住嘻嘻嘻笑起來了。

        啪!講臺上傳來一聲熟悉的教鞭擊打黑板的聲音。

        錢嘟嘟心里一哆嗦,抬頭一看,還好還好,嚴老師雖然在盯著她,目光卻并不嚴厲,只是說:“馬上要默寫了,大家趕緊把語文書都收起來了?!?/p>

        錢嘟嘟四周一看,全班就剩她一個人的桌上還傻乎乎地攤著語文書呢,她趕緊啪的一聲合起來,跟大家一樣放到課桌右角上。

        教室里一片靜默,大家都進入到默寫的入定狀態(tài)之中。

        終于下課了,根本來不及關心到底默寫得怎么樣,丁咚就踢了一下錢嘟嘟和左又的椅子腿,兩人回頭,心照不宣地朝丁咚點點頭,然后他們?nèi)齻€人迅捷地抄起桌子底下的塑料袋,搶在所有同學之前幾步?jīng)_出教室門,朝菜地的方向猛跑。

        錢爺爺說過,肥料要盡快撒進土里,放久了肥效就沒那么好啦。而且要撒均勻,盡量保證每一粒種子都得到養(yǎng)分。

        氣喘吁吁跑到菜地邊,三人打開袋子,卻一下子傻眼了—他們用什么工具將這些肥料均勻地撒到土層上呢?

        丁咚提起袋子就往菜地里倒,結果,沒把控好力度和角度,一大半黑金土一股腦兒從袋子里跌出來,跌落到菜地邊緣的溝里了。“哎呀,完蛋了!”丁咚大叫一聲。

        錢嘟嘟想了想,將袋子放在地上,勇敢地將自己一雙白白凈凈的小肉手插進了肥料中,捧起一捧肥料,均勻地撒到了菜地表層。

        她告訴兩位目瞪口呆的男士:“我爺爺說過,這些肥料很干凈的,我爺爺有時候也這樣撒的。等一下去洗個手就好了。”

        丁咚不好意思地蹲下身子,學著錢嘟嘟的樣兒,捧起一捧跌落在地上的寶貴營養(yǎng),雙手一揚,撒進了菜地里。

        左又看看自己的手,雖然說這雙手此刻一點兒也不干凈,沾滿了早上喝的酸奶殘液、剛才默寫時蹭上的墨水,以及一團來源不明的污漬,不過他還真的從來沒跟這種黑漆漆的肥料打過交道。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一咬牙,狠心地將自己的雙手插進了塑料袋里。

        一會兒工夫,屬于紅樹林小組的那一片菜地,已經(jīng)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閃著漆黑光亮的外衣,在半晌午清新的陽光下,發(fā)出一片美麗的光華。

        三人滿意地拍拍手,轉身,準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回教室。

        嘿,好家伙,只見三條人影,正虎視眈眈地貼身站在他們身后—

        是大名鼎鼎的其他三個小組的小組長: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

        趙立昂雙手叉在腰間:“嘿嘿,小伙伴們,你們相當不夠意思嘛!”

        吳佳佳歪著一頭亮發(fā):“兄弟們,這是瞞著我們搞什么外星黑科技呢?”

        商芷蘅冷著一張俊臉:“古話說得好,真正的朋友,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真正的競爭,應該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請你們好好檢查對照一下你們自己的言行舉止!”

        什么什么什么呀?丁咚、錢嘟嘟、左又三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們還來不及說話,遠遠地,下一堂課的上課鈴聲響起來了。

        這一下誰也來不及啰唆了,六個人齊刷刷邁步,拼命朝教室的方向狂奔。

        已經(jīng)晚了!

        這一節(jié)課,偏偏是常識老師季老師的課,他是一位馬上就要退休的老先生,脾氣向來不好。他非常生氣地看著這支浩浩蕩蕩的遲到隊伍,里面居然還整整齊齊包括四位小組長,一個也不缺!

        他們這是串通好了故意一起遲到、故意氣他嗎?真是太不像話了!

        季老師一句話也不說,直接請來了嚴老師,嚴老師朝大家眨眨眼,對季老師拱拱手,行了一個大禮,笑嘻嘻地說:“季老師您老這一次就原諒他們吧,我保證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因為一點兒小秘密耽誤了上課時間啦!”

        他們誰也不知道,課間他們分兩撥朝菜園狂奔的時候,嚴老師透過正對操場的辦公室窗戶,將他們看了個清清楚楚。

        十、菜園小主必殺技

        又到課間了。

        一下課,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以及他們手下幾位組員就一起擁到紅樹林小組,將丁咚、錢嘟嘟和左又圍住了。

        丁咚說:“拜托拜托,我要去上廁所,憋死我了!”

        他奮不顧身地擠開人群,朝廁所猛跑。

        他可不是說謊,他是真的急著要上廁所,丁咚喜歡喝牛奶,早上那么一大瓶牛奶喝下去,現(xiàn)在經(jīng)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內(nèi)部變化,可不是鬧著玩的。

        錢嘟嘟說:“你們別看我,這是我們小組的事情,得聽小組長的?!?/p>

        左又本來是個大話癆,可是此刻他緊緊地抿著嘴唇,堅決不說話。在這關鍵時刻,他左又可不能出賣小組的秘密。

        好吧,那就等丁咚那家伙回來再說。

        可是,左等右等,丁咚就是不回來。

        一直到上課鈴響了,丁咚才飛奔進來。

        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三人恨恨地各自歸位。

        又一個課間。

        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心照不宣地又一次圍過來。

        這一次是錢嘟嘟要去上廁所。她又不是神仙,憋了兩節(jié)課,當然得去上廁所啦,誰也不能剝奪她上廁所的權利!

        丁咚說:“你們別看我,雖然我是小組長,可是這件事情是錢嘟嘟的原創(chuàng),她是有專利的,專利懂嗎?得她同意才行?!?/p>

        好吧好吧。

        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三人做個手勢,各自散開。其實,他們自己也得去上廁所呢。

        算了算了,現(xiàn)在不著急,且等中午時間充分的時候,看紅樹林小組還有什么理由逃脫!

        中午吃過飯,紅樹林小組的丁咚、錢嘟嘟、左又三個人又一次被商芷蘅、吳佳佳和趙立昂和他們的幾個組員團團包圍了。

        正準備去圖書角翻書的丁咚長嘆一口氣道:“唉,我真真是服了你們了!好吧好吧,我們的大才女說得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們并不是用了什么黑科技啦……”

        “哎呀,我來說我來說!”大話癆左又一看組長投降了,立刻打斷丁咚的話,一手指向錢嘟嘟,痛痛快快地坦白,“是錢嘟嘟爺爺給了我們黑金土啦!是給菜地做肥料的?!?/p>

        終于說出這兩句話,左又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口氣。說實話,作為班級著名的大話癆,他早就憋不住了。

        什么玩意兒?黑金土?

        大家一頭霧水地轉向錢嘟嘟。

        錢嘟嘟一看逃不掉了,索性站起身,慷慨地說:“罷了罷了,看在你們這么勤學的份兒上,我就痛痛快快告訴你們吧,如果大家都能把菜種好,我爺爺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其實也沒什么啦,就是我爺爺說,想要種好菜,做好三件事就好。第一件就是要舍得施肥,就像給小娃娃喝奶還是啥的……哎呀呀,我忘記我爺爺?shù)脑捲趺凑f的了,稍等稍等,我找出記錄本直接念給你們聽得了—”

        錢嘟嘟低下頭,在桌洞里一陣翻找,終于找到了她的記錄本,她清清嗓子,把上次記錄的爺爺?shù)脑捯蛔植徊钅盍艘槐椤?/p>

        吳佳佳有點兒意外地說:“咦,沒想到你家爺爺還挺會說話的。”

        錢嘟嘟得意地一昂頭:“我爺爺本來就挺厲害的嘛!”

        商芷蘅點點頭:“嗯,又形象又生動,如果放進作文里就直接是好句子了。”

        錢嘟嘟慌忙警告說:“這可是我的記錄,你們可不許照抄??!”

        趙立昂翻翻眼皮子:“怎么可能照抄?我們傻嗎?我們不會改嗎?比如,我會改成—土里沒有肥,就像籃球沒有充足氣,那種出來的菜一定癟癟的……”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起來。

        這是什么神改動呀!

        商芷蘅說:“大家廢話少說了,錢嘟嘟,你爺爺說要做好三件事,那么請問,還有另外兩件事是什么?”

        對呀,還有兩件事沒說呢!吳佳佳和趙立昂立刻屏聲斂氣,一起目光炯炯地盯著錢嘟嘟。

        錢嘟嘟雙手一攤:“另外兩件事,我爺爺還沒說呀。他說,別著急,一步一步來,現(xiàn)在就是要注意保持泥土濕潤,并注意觀察。等菜種子發(fā)芽了,他再告訴我?!?/p>

        商芷蘅、吳佳佳、趙立昂三人一起看著錢嘟嘟:“真的嗎?不是騙我們吧?”

        錢嘟嘟說:“信不信由你們!我爺爺說,每一輪蔬菜的生長都需要花幾個月的時間,是一個持續(xù)不間斷的過程,要不斷費心和看顧它們,要有足夠的耐心,不能三分鐘熱度就完了?!?/p>

        “哇!”趙立昂大叫一聲,“錢嘟嘟,這些話我可以記下來嗎?”

        錢嘟嘟得意地把自己的本子舉到他的鼻子底下:“我早就記好了!”

        趙立昂生氣地說:“得意什么!我不會改嗎?種菜就像打球,是一個持續(xù)不間斷的過程,不能三分鐘熱度就完了……”

        吳佳佳睜大了眼睛:“咦,這次替換倒是一點兒也不違和……”

        商芷蘅若有所思地說:“就和我座位上的座右銘說得差不多,雖然不需要一萬個小時……我明白了,其實,說到底,想做好任何一件事情,差不多都一樣的吧!堅持,用心,耐心。”

        “哼,什么呀,一個老農(nóng)民說的話,能跟你那個世界級大作家相比嗎?商芷蘅,請不要自動降低你的品位!”一瞬間,吳佳佳突然變臉了,她一撩自己的斜劉?!@是她最新嘗試的發(fā)式,說,“錢嘟嘟,以后你爺爺說了另外兩點,再告訴我們吧?,F(xiàn)在就拜拜了,我要到門口小店看看最新到貨的發(fā)卡好不好看?!?/p>

        “你……”

        錢嘟嘟氣憤地看著吳佳佳高傲地甩著馬尾的背影。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哪!

        安若拉拉錢嘟嘟的手:“好啦好啦,別生氣了,吳佳佳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跟她生氣就別活啦!”

        也是哦!那種小性子的小朋友,不理也罷!

        錢嘟嘟朝安若點點頭。還是好朋友貼心!

        “不過,錢嘟嘟啊,你們有從你爺爺那里拿來的黑金土,我們可怎么辦呀?我們的土里也得趕緊撒肥料才行,我剛看你們小組的菜地,鋪上一層營養(yǎng)土后,那感覺立馬就高大上了!”趙立昂羨慕地說。

        “小意思啦,網(wǎng)購!”飛毛腿小組成員陳娟娟說,“我媽媽養(yǎng)花,就一直在網(wǎng)上購買肥料的。我媽媽說,網(wǎng)上什么肥料都有。”

        “是嗎?”大家都驚訝地看著陳娟娟。肥料居然也能網(wǎng)購?

        “那陳娟娟,你就負責購買肥料可以吧!買肥料的錢小組成員分攤,大家從自己的零花錢里開銷哦!我們可不能輸在第一步!”趙立昂立馬就有了行動計劃。

        “沒問題!”陳娟娟和飛毛腿小組成員們一起慷慨點頭。

        “我們怎么辦?”商芷蘅的跟班朱小玉焦急地問商芷蘅。

        商芷蘅已經(jīng)恢復了她的本來面目,她淡定地說:“急什么?!?/p>

        吳佳佳走出教室,她可不是真的到門口小店里去看什么新到的發(fā)卡,而是來到教學樓后面的小樹林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偷偷地按下開機鍵。

        本來,在學校里是不能使用手機的,學校里絕大部分孩子也沒有自己的手機。吳佳佳三年級的時候,家里就給她配了手機,但在學校里一直關機,緊急情況下才會開機使用。

        現(xiàn)在就是緊急情況。

        吳佳佳給她媽媽打電話:“媽媽,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下單購買種青菜用的肥料!我們幾個小組要種菜比賽呢,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后了!”

        女兒的話就是命令,吳佳佳媽媽立刻打開了購物網(wǎng)頁……

        兩天以后,四個小組的菜地都已經(jīng)披上了一層新衣了。

        他們誰也不知道,每天放學以后,嚴老師都會很享受地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看四個小組的值日生踉踉蹌蹌一人拎著一桶水去菜地澆水,每次,她都忍不住哈哈哈得意地笑起來。這幫平常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王子小公主,其實真的動起手來也是毫不含糊的!

        每個孩子的身上都有巨大潛力。此話不假。

        十一、秘密的里面原來是這樣

        “錢嘟嘟,陪我去交個本子啦,剛剛才補完作業(yè)呢?!?/p>

        安若戳戳前排錢嘟嘟的后背。

        昨晚,身體一貫比較嬌弱的安若胃不舒服,英語老師布置的抄寫作業(yè)沒能做完。她媽媽特意打電話給英語老師,請老師寬限一點兒交作業(yè)的時間。所以,大家都是一早到校就交了本子,安若是拖到現(xiàn)在中飯以后才去交。

        錢嘟嘟轉過身,朝好朋友點點頭。

        兩人一起朝老師辦公樓走去。

        到四年級的老師辦公室,要經(jīng)過校長大人的辦公室門口。

        校長大人是一位光頭先生,戴著一副圓圓的黑邊框眼鏡,看起來非常嚴肅。每次同學們有事經(jīng)過這里,如果正好碰到他開門出來,他也不管你有沒有事,愿不愿意跟他聊天,都會叫住你,問一些諸如幾年級的呀,叫什么名字呀,成績好不好呀,最近讀了什么課外書呀等等問題,盤問好一會兒才會放人走。雖然最后什么事也沒有,但總是會把人嚇個半死,以為自己犯了什么事被抓現(xiàn)行了。

        所以,每次大家經(jīng)過這里,都要放輕腳步,加快速度,小貓一樣一掠而過。

        眼看就要到校長大人辦公室門口了,錢嘟嘟和安若屏住呼吸,踮起腳尖,心里默念著小學一年級時就從高年級哥哥姐姐那里學來的咒語:校長大人行行好,此時千萬別開門,萬一開門行行好,沒事千萬別找我!正準備一晃而過,突然,一句話從虛掩的門里面飛出來,一下子就牽住了她們的腳步—

        “不行,不行,丁人杰教授是好不容易才抽出一點兒時間專程到母校來看望孩子們的,我們卻給他看這樣一封六十年前的道歉信,那不是太不給他面子、太令他難堪了嗎?”

        丁人杰教授,道歉信!校長大人是在說那個心愿瓶的事情嗎?

        兩人猛然停住腳步,心怦怦怦亂跳,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丁教授能回到母校來看看是多么難得,莫名其妙拿出這么一個玻璃瓶來確實有點兒不妥??墒?,這封信現(xiàn)在就在這里,我班上的每個孩子都看過,他們雖然現(xiàn)在沒說什么了,可我知道他們都在背地里眼睜睜地看著我呢!難道我們當著這么多孩子的面,就要這么硬生生忽略這件事情嗎?”

        是嚴老師的聲音!

        原來,是嚴老師在跟校長大人商量丁人杰爺爺心愿瓶的事情!

        聽起來,校長大人和嚴老師說的都很有道理!

        那可怎么辦呀?

        “這個我也知道,現(xiàn)在的孩子人小鬼大,我們的處理方式確實會對孩子們造成影響?!毙iL大人一聲嘆息,“可是,這件事情還有另一個麻煩呢,丁教授不是要求我們把邱老師也接到學校里來嗎?他想在校園里見見當年的班主任。邱老師那么大年紀了,又是高血壓又是心臟病的,如果讓她當場看到這樣一封道歉信,你說她會是什么心情?她可是你母親呀!”

        “正因為邱老師是我母親,我才覺得就這么忽略更不好啊……”

        ??!聽到這句話,錢嘟嘟差點兒大叫起來。兩人對望一眼,突然一起撒腿跑起來了。

        兩個人的手心里,潮潮的全是汗。

        那封道歉信里面提到的邱老師,竟然是嚴老師的媽媽!也就是將那根著名的古董竹教鞭傳給嚴老師的那位飛鷹小學的元老級教師!

        太令人意外了!

        怪不得當時嚴老師的臉色那么難看!

        咚咚咚,咚咚咚,兩人一路狂奔,跑過四年級年級老師辦公室門口兩人也忘記停下來了,再跑過三、二、一年級三間年級老師辦公室門口,一直跑到位于樓房U形拐彎處的廁所門口,兩人才終于停了下來。

        “真沒想到,邱老師竟然是嚴老師的媽媽……”安若一邊喘氣一邊說,白白的小臉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顯得更白了。

        “是啊,誰想得到呢!這件事情竟然這么復雜……”錢嘟嘟喃喃地說。她的臉倒不是白,而是更紅了。

        她想起這幾天,嚴老師見到她時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好像有點責怪又有點兒難為情的表情,錢嘟嘟心里一直感覺怪怪的,她搞不清楚嚴老師為什么跟平常不一樣,她莫名其妙地在心里替嚴老師感到難受,她甚至后悔把玻璃瓶子再次帶到學校來了,如果直接放在爺爺那里,讓爺爺自己保管,后面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fā)生了。

        “現(xiàn)在可怎么辦呀?”安若傻傻地問錢嘟嘟。

        “我哪里知道啊!”錢嘟嘟茫然地看著安若。

        “你說,他們會把這封道歉信拿給丁人杰爺爺看嗎?”安若又問錢嘟嘟。

        “我哪里知道?。 卞X嘟嘟還是茫然地看著安若。

        “那,如果這封道歉信給邱老師看到,她會不會直接暈倒?”

        “我覺得那是肯定的!”這一次錢嘟嘟?jīng)]再茫然,而是直截了當?shù)鼗卮稹?/p>

        “喂,你們兩個小鬼,躲在這里干什么?”

        一個聲音把兩人喚醒。

        兩人驚嚇地一抬頭,原來是英語唐老師,她一定是來上廁所的。

        唐老師一眼看到了安若拿在手里的英語練習簿,她一把撈過來,說:“是來給我交作業(yè)的對吧?”

        “是的是的謝謝老師老師再見!”安若一口氣說完,拉起錢嘟嘟就跑。

        兩人再也不敢經(jīng)過校長大人辦公室門口,她們跑過U形樓房另一邊長長的走道,從另外一邊的樓梯口出來了。

        兩人想不起來要松開手,也想不起來要說什么,就這么手拉手木呆呆地走回教室,在教室門口與正要出門的吳佳佳狠狠地撞了一下。

        “喂喂喂,你們倆!長眼睛沒有?”

        吳佳佳非常生氣地撩了一下自己的空氣劉海。今天她剛剛新?lián)Q了發(fā)型,還沒有同學來贊美一下呢。

        兩人充耳不聞地往座位上走。

        丁咚被她們倆嚇了一大跳:“你們倆,怎么啦?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左又也被她們一紅一白對比鮮明的臉色嚇了一大跳,他揮舞著雙手,在她們眼前拼命晃:“喂喂喂,你們剛才是碰見鬼了嗎?”。

        “丁咚,左又,完蛋了,那個邱老師,竟然是嚴老師的媽媽呢!校長大人已經(jīng)知道道歉信的事情了!”

        看到丁咚和左又,錢嘟嘟松開安若的手,一把揪住了兩人的衣袖,一路憋在心里的話語沖口而出。這個道歉信可是他們倆挖出來的,現(xiàn)在,他們可得知道一下這件事情如此意外的最新情報了!

        啊?丁咚和左又嚇了一大跳。

        “???道歉信里面的邱老師是我們嚴老師的媽媽?真的還是假的?”追在她們身后想要她們給她道歉的吳佳佳正好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尖叫起來。

        這句話聲音不小,周圍在場的同學全都聽到了,大家集體蒙了。

        “你瞎叫什么呀!”丁咚在一瞬間就看明白了形勢的嚴重性,他一邊打手勢安慰錢嘟嘟,一邊責備吳佳佳,同時對周圍的同學說,“大家冷靜!冷靜!嚴老師說了,這件事情發(fā)生的時間太久遠,我們不應該再在班級里瞎說八道,所以大家都閉嘴吧!下面我提議,緊急召開四小組組長會議,錢嘟嘟、安若和左又列席!”

        商芷蘅和趙立昂本來正朝紅樹林小組奔來,聽到這句話,停下腳步,表情肅穆地點了點頭。這七個人,在全班同學的集體矚目中,沉默地走出教室,走向教學樓后面有著石桌石凳的小樹林里……

        十二、選擇是道難題

        頭痛,真的頭痛!

        嚴老師年輕的時候犯過頭痛病,可是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犯了?,F(xiàn)在,竟然又一次犯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六十年前的一個老事件,就這么硬生生莫名其妙地橫在了眼前。其中牽涉到的三個人物,一個是班上孩子的爺爺,一個是她的媽媽,還有一個,馬上就要作為重要嘉賓空降校園。他們,每一個都和“現(xiàn)在”息息相關!

        跟校長商量半天,校長的意思,還是直接無視比較好。

        可是嚴老師心里,卻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呢?具體的,她又說不上來。

        這么左想右想,一拉一扯的,頭就痛起來了。

        嚴老師一路揉著額頭,去食堂里吃飯。時間已經(jīng)晚了,食堂里空空蕩蕩基本上沒人了。嚴老師沒滋沒味地朝嘴里扒著飯菜,心里恨恨地想著,那幫小鬼頭,整整六十年間那個玻璃瓶子都好好地躺在地底下,怎么偏偏就在她手上整出了這么一個幺蛾子事件!

        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嚴老師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頭上的一根筋也跟著跳起來。

        唉,真是要發(fā)瘋了!

        飯菜還剩下一多半,嚴老師實在沒胃口了,只好抱歉地朝收拾衛(wèi)生的阿姨笑笑,走出了食堂。

        回到辦公室,嚴老師一眼就看到,在自己辦公桌的正中央,放著一只折好的千紙鶴。為了顯示其重要性,千紙鶴的身上,還畫了一只大大的眼睛。

        這種千紙鶴的折法,嚴老師可熟悉了,還是在二年級的勞技課上,她就教會了全班孩子們折這種千紙鶴。

        嚴老師拿起來,慢慢地拆開。

        里面果然寫著兩行字:

        嚴老師,我們在教學樓后面小樹林里等您。有很重要的事情對您說!請您務必前來!

        后面沒有落款。

        沒有落款,嚴老師也一眼看出來,這是丁咚的字跡。

        這幫孩子,在搞什么鬼?居然敢用千紙鶴給她發(fā)指令?

        嚴老師的頭一下子不痛了,她抖擻精神,挺直腰桿,轉身走出辦公室。

        隔著老遠,嚴老師就看到了六七個孩子圍坐在一張石桌子周圍,見她過來,大家一起站了起來。

        呵,這次人員組合有點兒奇怪,除了四個小組長,還包括錢嘟嘟、安若、左又。

        這算是什么組合法?

        一貫明察秋毫的嚴老師一時間有點兒蒙,只好一聲不吭地在孩子們讓出來的石凳子上坐下來,只拿眼睛來回掃視著他們。

        這一招果然有效,有幾個孩子立刻把頭低下去了。

        丁咚勇敢地開口道:“嚴老師,關于那個心愿瓶和道歉信的事……”

        嚴老師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這幫小孩子根本就沒放下這件事!

        所以,她心里才會一直覺得不合適呀,雖然她明明知道校長的意見是很明智的……

        “怎么了?”嚴老師掩飾著心里的波瀾,不動聲色地問,“不是讓你們不要再談論了嗎?你們怎么還在討論這件事情?”

        “不是丁爺爺馬上要到學校來了嗎?大家覺得,這件事情還是要有一個說法的。”錢嘟嘟大著膽子說。她可是心愿瓶的主人呀!

        “那么,你們的說法是什么?”嚴老師感覺自己頭上的那根筋又開始一拉一扯起來了。

        “嚴老師,是這樣,我聽我爸爸說,丁爺爺?shù)臅r間安排非常緊,他到我們學校來,參觀校園包括跟我們大家見面講座,全部加起來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标P鍵時刻,商芷蘅挺身而出。

        嚴老師看看這個一年級剛報到的時候就把她嚇了一跳的小才女,點點頭:“沒錯?!?/p>

        “所以我們大家覺得,這么寶貴的時間,我們就想聽丁爺爺講他在沙漠里植樹造林、跟風沙打斗的故事。”

        大家紛紛點頭。

        “沒錯!聽說丁爺爺還會給我們放PPT呢,一定非常精彩!”

        “我們還想陪丁爺爺好好參觀我們現(xiàn)在的校園哦!我們剛剛鋪好的塑膠跑道,剛剛修整好的小花園,還有那個超級棒的籃球場!”趙立昂興奮地插嘴。提起籃球場,那可是他的最愛。

        嚴老師的臉色亮起來了:“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如果那封道歉信拿出來,那丁爺爺是不是就得處理這件事情了?他哪里還有時間給我們講座呀?”

        “跟丁爺爺見面、聽丁爺爺講座可是全校同學的事情,不是我們一個班的事情。我們不能把這么大的事情搞砸了?!?/p>

        “還有啊,我們也不希望那么老早以前的事情來占用我們現(xiàn)在的時間,我們現(xiàn)在有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已經(jīng)搞不清楚是誰在說了。

        嚴老師激動地站起來,依次把這幾個孩子抱了一抱,喃喃地說:“我倒沒想到可以這么想事情……你們這幫孩子,腦袋瓜還真機靈……”

        “而且這封信,我們已經(jīng)轉交給錢嘟嘟爺爺了,它的使命其實已經(jīng)完成了?!倍∵苏f。

        這么說,也是蠻有道理的……嚴老師不自覺地看看錢嘟嘟。

        錢嘟嘟趕緊朝嚴老師使勁點點頭,說:“爺爺把它送給我,就是屬于我的一個禮物了,跟我爺爺已經(jīng)沒有關系啦?!?/p>

        誰也沒提邱老師的事,就好像大家完全不知道一樣。

        哈哈,親愛的嚴老師,即便您再厲害,也永遠別想知道其中的奧妙!

        嚴老師站在那里,靜了一會兒,從自己口袋里掏出那個玻璃瓶,遞給錢嘟嘟:“那么,這個瓶子現(xiàn)在就物歸原主了哦!”

        錢嘟嘟趕緊伸出雙手,接過,珍惜地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大家看到,現(xiàn)在,嚴老師的臉色真的放松下來了。

        大家的心也放下來了。

        嚴老師朝大家拍拍手,說:“好了,大家趕緊回教室吧,馬上到上課時間了?!?/p>

        說完,嚴老師輕快地轉身,帶頭走出了小樹林。

        她想趕緊跑到校長辦公室去,告訴校長大人,他們倆糾結了半天也沒能決定的事情,孩子們用一種很完美的方式幫他們決定了!

        這幫小孩子,真的非常棒!

        十三、菜色青青作文新

        啊,僅僅十幾天的工夫,菜地里已經(jīng)是一片青翠了!

        在將那些看起來無法分辨、長得就跟針尖差不多大小的菜種子播到泥土里去的時候,大家誰都沒有信心,誰都不相信這么一些看起來毫無生命氣息的小東西埋進土里就會變成小菜秧鉆出來。

        一粒針尖大的小種子埋在泥土里,給它施點兒肥、澆點兒水,陽光在頭頂上照一照,究竟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怎么突然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呢?

        地上的生命,真的好神奇?。?/p>

        又到了周四的勞技課。四個小組的成員全部圍在菜地邊上,看著自己親手播撒的種子華麗變身,化成眼前這一片神奇的嫩綠。每個人的眼睛里,都是又自豪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些小菜秧才離開地面一點點高,一根根很細很細的莖,頂著一片片小指甲蓋大小的葉片。它們真的能一天天長大,最后變成一棵棵大青菜(飛毛腿小組)、一棵棵大生菜(薰衣草小組)、一棵棵大芹菜(飛花令小組),還有藏在泥土里的一個個大蘿卜(紅樹林小組)嗎?

        原來他們每天吃的菜,是由這么細這么矮這么小的菜秧們,花好幾個月的工夫,很努力很努力地一天天長大的。

        嚴老師站在同學們中間,手上拿著每個小組提前交上去的觀察筆記,臉上洋溢著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咦,今天的嚴老師,為什么這么高興呢?是不是又有什么厲害的計劃,什么意想不到的釣餌,在等著大家上鉤呢?

        每個同學都睜大眼睛,警惕地看著嚴老師。

        嚴老師笑嘻嘻地說:“大家放松,放松,不用這么緊張!我知道勞技課是大家喜歡的課,既不用坐在教室里認真學習,也不用課后辛苦地做作業(yè)。這節(jié)勞技課呢,雖然我可能把它上成作文課,但是,我保證—”嚴老師舉起雙手,安撫著同學們眼看就要激動起來的情緒,“它是一堂非常有趣的作文課!而且,這堂作文課不是我教你們,而是你們自己教自己,你們相信嗎?”

        哎,大家明明知道嚴老師又在下鉤了,可是,要命的是,他們誰也無法抑制住那種想要咬鉤的強烈欲望—

        “相信!”

        “不相信!”

        全班分成了兩種答案,基本一半對一半,但大家的聲音里,都是心甘情愿咬鉤后滿滿的興奮。

        嘿嘿嘿!這幫小鬼頭……嚴老師在心里得意地一笑,舉起手里四個小組的觀察筆記:“瞧,教案就在這里—就是你們親筆寫的觀察筆記!同學們啊,沒想到,你們能寫得這么好!我覺得呀,我也變成你們的一個學生了!”

        啊,真的嗎?嚴老師這也太……太謙虛了吧!

        大家相互交換著興奮的眼神,早已忘掉嚴老師利用同時身為語文老師和勞技老師之便,狡猾地將勞技課偷換成作文課的行為了。

        “首先,我們來看看紅樹林小組的觀察筆記。大家一起來欣賞一下這樣一段話—”

        嚴老師翻開紅樹林小組的記錄本,清清嗓子,念起來:“這地上的每一種植物,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種野菜,都是長得不一樣的……”

        紅樹林小組的成員們屏住呼吸,抑制住滿腔興奮,聽嚴老師將他們對白蘿卜、芹菜、生菜、青菜幾種菜秧在葉片上的差異描寫念了出來。

        ?。空娴膯??這么些小葉片,還有這樣的差別嗎?

        其他小組的成員紛紛蹲下身,去仔細地察看那些擠擠挨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小指甲蓋大小的小葉子。然后,再紛紛交換位置,去看看別的小組成員的勞動成果。

        只有紅樹林小組的成員們驕傲地退到一邊,讓出位置。

        哇,果然!一眼看過去一樣一樣的綠色小葉片,蹲下身仔細一看,居然真的長得都不一樣耶!

        每個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嚴老師說:“現(xiàn)在我們請紅樹林小組給大家講一下,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幾種小菜秧之間這么細微的區(qū)別的?!?/p>

        沒說的,紅樹林小組這一招,著實讓人欽佩!大家的眼睛都望向紅樹林小組。

        紅樹林小組的人呢,卻將眼睛望向了錢嘟嘟。

        錢嘟嘟慌了,大家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她來發(fā)言不成?

        錢嘟嘟一抬眼,撞上了嚴老師的眼光,她也正期待地看著錢嘟嘟呢。

        好吧!說就說,本來這些就是她爺爺教給大家的嘛。

        錢嘟嘟就帶著點兒緊張又帶著點兒自豪,給大家講述了那天早晨在鄉(xiāng)下,在爺爺?shù)牟说剡叄瑺敔斀趟?、丁咚和左又區(qū)分這些小菜秧的情景。

        嚴老師帶頭給錢嘟嘟和錢爺爺鼓掌:“錢爺爺是不是很棒?。侩m然念書只念到小學四年級,卻從生活中學到了很多知識和道理,變成了一個很棒的、值得尊敬的人。”

        大家紛紛點頭。吳佳佳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大家一起點頭。

        錢嘟嘟激動得臉都紅了,她沒想到嚴老師會這樣評價爺爺。那一刻,她真為爺爺感到自豪!她在心里馬上決定,下午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給爺爺打電話,把今天下午發(fā)生的事情和嚴老師表揚他的事情告訴他。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

        “所以,大家覺得,作文難寫嗎?有內(nèi)容、有趣味的作文難寫嗎?”嚴老師認真地問大家。

        大家一起搖頭。紅樹林小組的觀察筆記可以算得上是一篇既有內(nèi)容又有趣味的作文了,嗯,果然一點兒也不難寫!

        “大家想想,為什么你們每次寫作文,老覺得沒東西可寫?好不容易憋出來幾句,卻又干巴巴?”嚴老師用她充滿威懾力的嚴氏掃描法來回掃視著眼前的孩子們。

        為什么?大家大眼瞪小眼。反正每次寫作文,就是麻煩,就是沒東西寫嘛!

        “你們關注過身邊一棵樹一根草一朵花的存在嗎?觀察過媽媽是怎么買菜燒飯、爸爸是怎么修車補胎的嗎?還有那大街小巷里做煎餅的補鞋子的修自行車的人,你們有沒有一次停下過腳步,去看看他們是怎么工作的呢?”

        大家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如果要說真話,他們還真的沒有留意過這些。

        嚴老師突然伸出手,朝大操場靠近籃球架的方向一指:“那棵樹,對,就是靠近那邊籃球場的那棵樹,你們知道是什么樹嗎?有沒有關注過它的一年四季是怎么樣的?”

        大家一起朝嚴老師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明顯地,有一半同學的眼光里流露出這樣的心思—“啊,這里有一棵樹嗎?我從來沒有注意過耶!”

        另一半同學的眼光里流露出這樣的心思—“嗯,我知道這里有一棵樹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拇嬖诟矣嘘P系嗎?”

        嚴老師好像看懂了所有人的表情,她語氣有點兒沉重地說:“大家發(fā)現(xiàn)了嗎?我們很多時候呀,都很懶,很自私,哪怕就在我們身邊的東西,我們每天經(jīng)過,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如果我們能‘看到’它們,大家說說,我們的作文會沒東西可寫,會寫得這么干巴巴嗎?”

        大家都低下了頭。

        “告訴大家,這棵樹呀,就是你們心心念念的丁人杰爺爺那一屆同學畢業(yè)的時候,他們的班主任邱老師帶領全班同學一起種下的。這棵樹,寄托了那屆畢業(yè)班的同學對母校的一份深沉的情感。丁爺爺這一次到我們學校來,特意提出要來看望這棵樹,還要跟這棵樹合影呢?!?/p>

        ??!全體同學一起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這么一棵每天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誰也沒有注意過的樹,身上竟然藏著這樣一個故事!如果將它寫成一篇作文,那會是一篇多么有意思、多么好玩的作文呀!

        十四、寫作文還可以加進這些料

        嚴老師拿出了另外一個記錄本,是飛花令小組的觀察筆記。

        看看嚴老師的表情,那同樣是非常滿意、即將發(fā)出表揚信號的表情。

        飛花令小組的成員們瞬間激動起來。

        哼哼,剛才,紅樹林小組簡直將所有的光環(huán)都收入囊中,現(xiàn)在,是不是終于輪到他們也發(fā)一下光了?要知道,他們的觀察筆記,可是大家花費了很多的課余時間辛辛苦苦打磨出來的呢!

        只有他們的小組長商芷蘅閑閑地站在那里,一副理當受到表揚的神情。

        果然,嚴老師笑容滿面地說:“下面我們來看看飛花令小組的觀察筆記。哈哈哈,我不得不說,這份觀察筆記呀,獨辟蹊徑,還真是商芷蘅的小組才能寫出來的筆記!下面,我先給大家念一段—

        我們飛花令小組選擇的菜是芹菜。

        相信嗎?在芹菜身上,有著我們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和生活。

        在我國,很早很早以前就有關于芹菜的記錄,并且它還是古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詩經(jīng)》大家都知道吧?我們?nèi)ツ甑恼n外拓展閱讀上還讀過詩經(jīng)里面的詩歌?!对娊?jīng)》距現(xiàn)在有三千多年了,里面記錄了古代周朝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光記載的菜類就有一百多種,很多起源于我國古代的蔬菜,差不多都能在這里找到記載。

        芹菜,最初的記錄就可以在《詩經(jīng)》里面找到,比如《詩經(jīng)·小雅·魚藻之什·采菽》中就有這樣的記載:“沸檻泉,言采其芹?!?/p>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翻騰噴涌泉水邊,我去采下水中芹。

        大家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呢?這可是三千多年以前的文字記錄哦!

        現(xiàn)在,我們飛花令小組來種植芹菜,它就不僅僅只是一種蔬菜,它更是一種有歷史、有文化、有故事、有生命的植物,所以,我們會付出我們的真心和努力,來好好地種菜、好好地感受……

        嚴老師讀到這里,全場鴉雀無聲。每個人,包括旁邊樹上剛才還在嘰嘰喳喳亂叫的小鳥,全都嚇傻了。

        救命??!商芷蘅,你可不可以不要時時刻刻都這樣跑出來嚇人?。∧阈挪恍?,真的有可能會嚇死人的……

        這些三千多年前的老古董,飛花令小組到底是從哪個旮旯里翻找出來的!

        “其實很簡單,”在受到嚴老師的邀請后,商芷蘅忍住心里的得意和驕傲,微笑著告訴大家,“我爸爸說過,作文的內(nèi)容除了來自生活,書本里的知識也是一個重要來源。我們?nèi)祟愇拿?,就是因為有了語言和文字,有了書籍的記載,才得以流傳下來的。我知道,論現(xiàn)場記錄,我們根本拼不過紅樹林小組,所以,我們就另外想辦法,在我爸爸的指導下,我們飛花令小組成員查找了關于芹菜的前世今生……”

        嚴老師帶頭給飛花令小組使勁鼓掌。說真的,她完全沒想到,孩子們種個菜,居然種出這么高大上的文化知識來了。

        這幫孩子,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預設!

        她很激動地說:“好了,飛花令小組教會了我們另一種寫作文的方法。如果能在作文中恰到好處地引用一些書本知識,我們的作文,不僅內(nèi)容充實,而且顯得非常有文化,非常高大上。大家覺得這樣寫作文難嗎?”

        “不難!”大家全體吼起來。

        這個,真的不難。上網(wǎng)查資料,或者到圖書館里查資料,他們也都會的。只是,他們沒想到,寫作文可以這樣靈活巧妙地利用書本里面現(xiàn)成的知識。

        唉,可惜,可惜!這么好的點子,就這樣被飛花令小組占用了!

        嚴老師非常滿意地點點頭,收起飛花令小組的記錄本,拿起了飛毛腿小組的記錄本。

        飛毛腿小組的人心里有點兒慚愧,都悄悄地低下了頭。

        只有趙立昂,昂首挺胸地站在小組跟前,梗著脖子,一副即使挨批也堅決不服輸?shù)臉幼?。何況,他真的不覺得他們小組的記錄有什么不好的。

        “一位專業(yè)種菜的老爺爺曾苦口婆心地教導我們說,想要種好菜,一定要舍得施肥。確實,土里沒有肥,就像籃球沒有充足氣,癟癟的,那籃球還能打嗎?肯定不能!所以如果不施肥,種出來的菜一定也是癟癟的,這樣可不行!老爺爺還說,種菜是一個持續(xù)的過程,需要不斷地付出努力。這一點,跟練習打籃球也是一樣一樣的……”

        哈哈哈哈哈哈……

        嚴老師還沒念完,全場就笑成了一片。

        趙立昂也笑了,笑得理直氣壯。他真心覺得他們小組的記錄很好玩兒。哼,即使每個人都批他,他也不服氣!

        等大家笑完了,嚴老師問大家:“你們?yōu)槭裁葱δ???/p>

        大家亂糟糟地回答:“好玩兒唄!”“有趣!”“我覺得挺生動的!”“趙立昂最喜歡籃球了,所以才想到用打籃球來比喻種菜!”

        嚴老師也笑了,嘴巴張得大大的。她說:“哈哈哈,我也覺得有趣。我在辦公室里給其他老師們讀飛毛腿小組的筆記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笑了!”

        啊,這么說,嚴老師是很喜歡他們小組的筆記了?

        飛毛腿小組的組員們一個個抬起腦袋,睜大了眼睛。

        “同學們,大家看到了吧,作文,還可以這樣寫!飛毛腿小組的筆記,給了我們另外一種思路和啟發(fā)。他們運用聯(lián)想和比喻,拓展了記錄的內(nèi)容,把內(nèi)容變得更生動、更有趣、更豐富了!大家體會到了嗎?”

        大家一邊思考著,一邊紛紛點頭。

        嚴老師接著往下說:“飛毛腿小組的這個筆記呀,雖然說將打籃球與種菜聯(lián)系起來有點兒奇葩,不過,他們還是抓住了其中內(nèi)在的關聯(lián),是合情合理的聯(lián)想。所以,老師覺得,飛毛腿小組這次的筆記也是很有特色的。來,我們把掌聲送給飛毛腿小組!”

        在全場噼里啪啦的掌聲中,趙立昂志得意滿地朝同學們點頭致謝。

        哼,誰說他只有腿上功夫?他腦袋上的功夫,一點兒也不差!

        最后,只剩下薰衣草小組的筆記了。

        大家都同情地看著薰衣草小組。紅樹林小組拼的是實力,飛花令小組拼的是硬功,飛毛腿小組拼的是巧勁,薰衣草小組還能有什么招數(shù)贏得嚴老師的青睞,并且,還能變成嚴老師嘴里的又一種寫作指南呢?

        只見嚴老師不動聲色,打開薰衣草小組的筆記,直接念了起來—

        “在我們校園的圍墻邊,有一塊神奇的菜地。這塊菜地,自八十年前飛鷹小學建校之日起就存在了,每一屆的四年級,都曾在這里撒下過辛勤的汗水,留下過成長的足跡,還有的同學在這里埋下過自己的愧疚和歉意,并神奇地經(jīng)由我們的手達成了多年前的心愿。這是一塊充滿情感、充滿回憶、藏著故事、滿含期待的菜地。我們,薰衣草小組,也即將在這里,播種下新一輪的菜種子,開啟新一輪的故事……”

        嚴老師的聲音輕柔而充滿情感,一下子就將大家?guī)氲揭环N悠遠、沉思的氛圍里。

        一直到嚴老師念完了,菜地里靜默了好一會兒,大家才回過神來。

        薰衣草小組這是使用了一種什么魔法?

        “大家覺得薰衣草小組寫得好嗎?”嚴老師笑嘻嘻地問大家。

        大家好像還處于魔法的控制之下,全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他們這一招玩的是煽情!”商芷蘅突然回過神來,不顧風度地大叫了一聲。

        煽情?大家仔細一想,果然!

        “他們還利用了心愿瓶的事情!那是我挖出來的!”左又尖叫。

        “心愿瓶的故事我另外要記錄的!”錢嘟嘟也尖叫。

        嚴老師一邊哈哈笑著,一邊給大家做安撫的動作:“大家安靜!安靜!煽情?這個詞雖然不妥,卻也說到了最關鍵的一點?!?/p>

        “大家注意到?jīng)]有,薰衣草小組的記錄,跟剛才飛毛腿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們剛才傾聽時的表情,也說明了這一點?!?/p>

        確實是啊!感覺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薰衣草小組運用了什么訣竅呢?剛才商芷蘅說他們煽情,其實更準確地說,是他們在筆記中加入了情感!濃濃的情感!對發(fā)生過各種故事的菜地的情感,對已經(jīng)有八十年歷史的學校的情感,對自己成為菜地小主的充滿自豪和期待的情感……正是因為這些情感,剛才才打動了大家,把大家?guī)У搅艘环N美好的遐思之中……”

        原來是這樣?。?/p>

        大家一邊琢磨嚴老師的話,一邊回憶剛才自己的心情。好吧,不得不承認,好像真的是這樣耶!

        “所以,我們一直說,寫作文,需要有真情實感,需要以情動人。但這個情感,不是強加的,也不是憑空捏造的,這個情感,需要大家對生活的熱愛,對學校的熱愛,對菜地的熱愛,對身邊一草一木的熱愛,它才會自然而然產(chǎn)生。薰衣草小組的記錄,給我們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現(xiàn)在,我們把熱烈的掌聲送給他們吧!”

        吳佳佳今天梳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一個金光閃閃的寬大的發(fā)帶在頭頂?shù)陌l(fā)髻上繞了三圈,就像頂著一個自發(fā)光的小太陽。她興高采烈地接受著大家的掌聲,高興得臉都紅了。

        嚴老師今天是真的高興,她完全沒想到,這四個小組簡直是有如神助啊,活生生地給她提供了恰到好處、面面俱到的教學材料!

        哈哈哈,這真是她這一輩子上得最好、最舒心的一堂作文課!

        十五、大駕光臨

        今天,丁人杰爺爺終于大駕光臨了!

        是十月里最好的天氣呢,太陽燦爛,發(fā)出金秋特有的金燦燦的光芒,風兒輕輕,帶著金秋特有的瓜果草木的香氣。

        全校師生濟濟一堂,全部擠在學校新建的體育場館里,為了節(jié)省空間,大家都沒有帶椅子,每個人都席地而坐,一個班一個方陣,整整齊齊排列著,從最前面臨時充當主席臺的兩張鋪了紅布、擺著電腦的桌子跟前,一直排到最后面靠墻的位置。大家都仰著頭,看著站在桌子跟前的丁人杰爺爺。

        丁爺爺個子中等,穿著一件深藍色的T恤衫,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臉上全是一道道刀刻般的皺紋,兩鬢已經(jīng)斑白,可是身板卻筆挺,顯得又年輕又有活力。

        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丁爺爺開始了他的講座。

        隨著一幅幅圖片的播放,風沙吞噬大地、摧毀莊稼、毀滅村莊的可怕圖景一步步展現(xiàn)在大家眼前。本來,這里水草豐美,牛羊成群,可是因為戰(zhàn)爭,因為人們長期放牧、亂挖亂砍,這里的生態(tài)被嚴重破壞,它就一步一步變成了一個寸草不生、摧毀一切的大沙怪。

        同學們一邊看,一邊嘆息,一邊心痛。愛護環(huán)境,真的不是一句空話,它跟我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呀!

        在丁爺爺?shù)膱D片里,大家認識了沙柳、沙拐棗、肉蓯蓉、白刺等在沙漠里生長的堅韌不拔的植物,見證了更加堅韌不拔的治沙人用漫無邊際的草方格困住滾滾流沙,再在上面種植綠被、治理沙怪的奇跡。

        丁爺爺?shù)闹v座結束的時候,全場響起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掌聲。

        對四年級(1)班的同學們來說,聽完講座以后,還有一個激動人心的任務在等著他們呢!

        當丁爺爺聽說那塊當年他們學農(nóng)的菜地,現(xiàn)在的孩子們還在耕種時,他非常意外,也非常高興,特意提出要到菜地那里去看一看。

        現(xiàn)在的菜地,在紅樹林、飛花令、薰衣草、飛毛腿四個小組組員們你追我趕的辛勤勞動下,再加上地里肥沃的養(yǎng)分和天空中燦爛陽光的照耀,已經(jīng)很有些像模像樣了。菜秧高出地面已經(jīng)五六厘米,原來小拇指甲蓋一樣大小的葉片也開始舒展開來了。

        現(xiàn)在他們的任務,就是等在菜地里,等丁爺爺參觀過一圈校園,跟他們當年種下的那一棵畢業(yè)樹合影后,陪著丁爺爺觀看他們的種菜成果,并隨機交流幾分鐘學農(nóng)心得。

        丁爺爺是不是還記得當年自己在這塊菜地里埋下的心愿瓶呢?

        站在菜地邊,這個問題,突然又在每個人的心里冒出來了,可是,大家都不想再說了。

        因為,這個問題,真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丁爺爺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個人??!就算當年的小學生丁人杰,其實也是很棒的!他雖然做了錯事,但他馬上就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寫下道歉信埋在這里。能夠這樣做,也是很不錯的!

        錢嘟嘟摸摸自己的褲口袋,里面裝著那個神秘的、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心愿瓶。

        心愿瓶呀心愿瓶,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今天來到了校園呢!這一切,是不是很有趣、很神秘呀?

        錢嘟嘟在心里嘟嘟囔囔著,手伸進口袋,很珍惜地摸了摸光滑的瓶身。

        遠遠地,他們看到校長、嚴老師陪著丁爺爺,在大操場籃球架邊上那棵畢業(yè)樹下合影。

        哦,還有一位老太太,坐著輪椅,一頭白發(fā)在遠處閃著亮光。那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邱老師,也就是將古董竹教鞭傳給嚴老師的那位老人家了。

        他們一行人有說有笑地朝這邊走過來了。哎,是丁爺爺親自推著邱老師的輪椅呢!

        丁爺爺看到同學們已經(jīng)等在菜地里,非常高興地沖大家揮了揮手。

        大家也一起揮手,一起激動地大聲喊:“丁爺爺好!”

        丁爺爺高興地回復大家:“同學們好!在這里見到四年級的你們太高興了!”

        來到菜地跟前,丁爺爺百感交集地看著眼前這塊熟悉而又陌生的菜地,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真沒想到這塊菜地還在這兒,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倍敔斴p輕地說。

        輪椅上的邱老師點點頭,指指紅樹林小組的菜地:“當年,我們班的菜地就是這一塊,最靠邊的一塊?!?/p>

        “當年啊,菜地的邊上不是圍墻,是野草叢。還有一只野貓住在這里呢?!倍敔斂粗抗饩季嫉囟⒅暮⒆觽?,用一種夢幻一般的聲音說。

        小野貓?丁爺爺說的是錢小富嗎?

        每個人的心都怦怦地跳了起來。

        “錢小富?!鼻窭蠋熋腿唤涌凇?/p>

        啊,邱老師也知道錢小富?!

        錢嘟嘟、丁咚、左又、安若……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

        “對,錢小富。”丁爺爺臉上浮起一層夢幻般的微笑,喃喃道,“還有錢大富,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日子過得好不好?”

        錢大富……錢大富就在不遠處的小錢村啊,日子過得好得很!

        錢嘟嘟在心里大聲吶喊著,臉憋得通紅。

        看得出嚴老師也傻了,她完全沒有料到話題突然就轉到錢小富和錢大富身上了,她一臉茫然地看著同學們,完全拿不準該怎么辦。

        “同學們,你們知道嗎?當我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也是這塊菜地的小主人,當年,因為我做錯了事情,我還寫了一封道歉信裝進玻璃瓶埋在這里。六十年了!這個瓶子早不知道被哪屆同學挖走啦……”

        “丁爺爺,瓶子在這里!”錢嘟嘟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神奇的瓶子,高高地舉在空中。

        已經(jīng)西斜的太陽光照在玻璃瓶身上,發(fā)出一片小小的亮晶晶的光華。

        所有的人都傻了,包括錢嘟嘟自己,包括嚴老師,包括輪椅上的邱老師,以及丁爺爺。

        全場一片靜默,好像被瞬間定格了。

        丁爺爺做夢一樣地,從錢嘟嘟手里接過玻璃瓶,拿到眼前,睜大眼睛,不能相信似的,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后,慢慢地擰開蓋子,掏出里面疊成一個小長條的紙條,慢慢地展開。

        “竟然真的是我當年寫的道歉信!”丁爺爺終于說話了,聲音有點兒顫抖,他眼光灼灼地轉向錢嘟嘟,“是你們從地里挖出來的?”

        “是我是我!是我挖出來的!”一邊的左又再也忍不住了,高舉著雙手跳起來了。

        “錢大富就是我爺爺!”錢嘟嘟也忍不住了,沖口而出。

        ?。?!

        丁爺爺忍不住叫了一聲,邱老師一下子從輪椅上站立起來了。

        這個時候,嚴老師好像才回過神來,她趕緊把事情大致講了一遍。

        好吧,她跟校長的商定,她跟孩子們的約定,頃刻間就這樣土崩瓦解了。

        邱老師責備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你當時怎么沒告訴我?是擔心我和丁人杰的面子問題嗎?”

        還沒等嚴老師回答,丁爺爺就搶先說:“這件事情啊,我埋下那個心愿瓶后就跟邱老師說了,也跟邱老師認錯了,可是,我們已經(jīng)找不到錢大富了。那個時候通信太不發(fā)達?!彼话炎プ″X嘟嘟的手:“你是錢大富的孫女嗎?真是太好啦!看你這小姑娘長得這么水靈靈的,錢大富一定過得很好吧!”

        錢嘟嘟激動地拼命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誰也沒想到:丁爺爺取消了有關部門安排的盛大晚宴,他和邱老師一口咬定,他們要到小錢村去看望錢爺爺!丁爺爺說:“我還欠他一個當面道歉呢!”

        菜地里,是孩子們又激動又興奮的笑聲、話語聲和掌聲,錢嘟嘟高興得把手都拍紅了!

        十六、菜園小主終極寶典

        秋天的陽光真好呀,每天都金燦燦、暖融融,照耀在菜地上,就好像催長能量一樣,一天天催促著青菜們、芹菜們、生菜們,還有躲在地底下的蘿卜們,快快長,快快長,快快長!

        現(xiàn)在,所有的菜秧都舒展開來了,高出地面已經(jīng)有差不多十厘米的樣子,青翠碧綠,亭亭玉立,微風一吹,就像一個個綠葉仙子在翩翩起舞。

        可是,今天中午,輪值去到菜地拔野草的錢嘟嘟和左又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的蘿卜菜葉上,出現(xiàn)了一個一個橢圓形的小洞洞!

        再看看其他小組的菜們,飛花令小組和薰衣草小組還好,可是飛毛腿小組的青菜葉子,好像遭遇了一場大劫,好些個葉片,直接就消失了,只剩下光禿禿的菜柄傷心地舉在那里。

        啊,果真如爺爺說的,有討厭的害蟲跑出來禍害他們的勞動成果了嗎?甜甜的青菜是它們最喜歡的食物,蘿卜纓子也很受歡迎,而生菜和芹菜,特別是芹菜,因為自身帶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所以遭遇禍害的情況會稍微好一點兒。

        爺爺說過,種好菜要做好三件事情,這三件事情,紅樹林小組早就跟其他小組分享過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前面說過的施肥了,這件事他們從一開始就做得很好,第一次施肥過后,每個小組又給菜地增加過好幾次肥料,所以現(xiàn)在他們的菜看起來才像喝足了奶的娃娃,長得粗粗壯壯的。

        第二件事情呢,他們也是利用課間和傍晚放學的時間一直在做的,那就是,要每天都保證土壤濕潤,不能讓菜秧們渴著了。同時,如果雨水太多呢,又要注意排澇,如果把菜給淹了,它們就沒法呼吸了,同樣要死翹翹。還好這些天以來,老天爺特別照顧他們,既沒有太干旱,也沒有出現(xiàn)嚴重積水的情況,所以菜秧們活得快快樂樂的。

        第三件事情呢,就是要時刻守護菜地,松土、除草、嚴防害蟲!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直要持續(xù)到這批菜謝幕為止。

        說起害蟲,可麻煩了,它們總是會把卵下到地里,等菜秧們慢慢長大的時候,那些卵也孵化出來了,一撥一撥又一撥,嫩綠甘甜的菜葉和菜心是它們最愛的美食,它們會把整棵菜啃得奄奄一息,再也別想長大。同學們前面付出的所有勞動,都會毀于一旦。

        現(xiàn)在,可是到了第三步的關鍵時期了!

        錢嘟嘟和左又立刻放下松土的小鉤鋤,蹲下身子,睜大眼睛,在紅樹林小組的蘿卜纓子上到處翻找。

        啊!這里,這里,還有這里!眼尖的錢嘟嘟一連發(fā)現(xiàn)了三條吃得肚皮圓滾滾的青蟲!

        這些青蟲,真是太狡猾了!它們的顏色,跟菜葉是一模一樣的,它們把整個身體趴在菜葉的反面,如果不翻轉菜葉仔細看,真的很難發(fā)現(xiàn)它們的身影。

        錢嘟嘟不敢用手碰這些青蟲。左又說:“看我的!”直接用大拇指和食指當筷子,夾起三條蟲子,扔到一邊的空地里;然后一腳踏上去,直接把它們碾壓進泥土里了。

        接著,左又在一片菜葉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蝸牛。

        這只小蝸牛,背著一只小小的殼,伸著一對細細的觸須,安安靜靜地趴在一片蘿卜纓子上。

        左又把它摘下來,放在手掌心里仔細看,不相信地問:“錢嘟嘟,你確定這樣可愛的小蝸牛真的是害蟲嗎?”

        錢嘟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確定!我爺爺特意交代過的,還說蝸牛繁殖能力特別強,簡直沒完沒了,糟蹋起蔬菜來更是算得上一把好手,特別能吃!”

        好吧,既然錢爺爺這樣說了,那就沒錯。

        自從上次丁人杰爺爺特意去看過錢爺爺后,錢爺爺在孩子們的心里,地位又提升了一個檔次,直接變成他們的種菜總教官了。

        可是左又舍不得把這只小蝸牛處死,他把小蝸牛帶回了教室。

        哇!在童話故事里喜歡散步、喜歡思考、喜歡背著自己的小房子到處旅行的小蝸牛呀!它真的是害蟲嗎?

        大家全部圍到左又的座位周圍,來看這只傳說中的小害蟲。

        “我還是不相信這么可愛的小蝸牛會糟蹋我們的菜地。”吳佳佳歪著腦袋看著乖乖地趴在左又桌子上的小蝸牛,難以置信地說。

        “我昨天晚上特意在網(wǎng)上查過了,小蝸牛不僅是害蟲,繁殖能力還特別強!大家等一下啊,我翻一下記錄本,我特意記下來的?!笨茖W小達人丁咚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掏出記錄本翻開,“告訴你們哦,一只蝸牛,每年可以產(chǎn)卵六到七次,每次平均可產(chǎn)卵兩百個,也就是說,一只蝸牛,一年可以變出一千多只小蝸牛來!”

        啊?這也太嚇人了吧!那他們種的菜還有命好活嗎?

        “錢嘟嘟,問問你爺爺,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買點兒農(nóng)藥來殺蟲呀?”趙立昂焦急地問。他們飛毛腿小組的青菜,可是害蟲們最愛吃的食物。

        “不行不行!”錢嘟嘟拼命搖頭,“我爺爺說了,農(nóng)藥會污染土地,還會影響菜的品質(zhì),不能亂用的?!?/p>

        “那怎么辦呀?我們的菜已經(jīng)被咬了好多洞洞了!”

        “薰衣草小組的生菜更慘,已經(jīng)被青蟲和蝸??械脕y七八糟了!”

        “怎么辦?”不知什么時候,嚴老師已經(jīng)進教室了。她拿著那根邱老師傳給她的、曾經(jīng)教導過丁人杰爺爺和錢大富爺爺?shù)墓哦窠瘫?,輕輕地在趙立昂頭上敲一下,“你們都忘記了你們自己在記錄本里說的話嗎?趙立昂,你來說,你當時在記錄本里是怎么打比喻的?”

        趙立昂聲音輕輕地說:“種菜就像打籃球一樣,要持續(xù)不斷地付出努力……”

        “這不就得了!”嚴老師說,“幾個小蟲子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你們這么多大活人還斗不過幾條蟲子嗎?”

        “不是幾條,是幾十條幾百條……”

        “所以才要你們持續(xù)不斷地付出和守護呀!現(xiàn)在大家懂得這句話的意思了嗎?”

        每個人都沉重地點點頭。

        看著周圍一圈嚇得發(fā)白的小臉,嚴老師突然笑起來了。她問大家:“你們說種菜難不難呀?”

        “難!”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大家回想這一個多月的辛苦勞動,從挖地播種開始,然后施肥、松土、除草,每天澆水、澆水、澆水……現(xiàn)在呢,又是鬧害蟲!啊,我們可以哭一會兒嗎?

        “大家學習的時候覺得學習不容易,打籃球的時候覺得打籃球不容易,種菜的時候覺得種菜不容易,其實呀,想要做好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不容易的,都需要大家持續(xù)不斷地努力和付出。不過,大家記得錢爺爺還說過一句話嗎?我記得紅樹林小組上一次的觀察筆記里有記錄的—”

        “付出了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錢嘟嘟激動地回答。這句話,可是她親筆記下來的!

        “沒錯,正是這句話!”嚴老師轉身站上講臺,笑瞇瞇地看著大家,“告訴你們哦,我們學校每屆四年級都要種菜的,雖然有不少班級種出了菜,但更多的班級是以失敗而告終的。有的班級菜種子都沒發(fā)出來,有的班級呢菜秧長出來一點點就干死了,有的班級好不容易種到了你們這個程度,但沒能拼過蟲害,最后被啃得七零八落不了了之,還有的班級僥幸躲過了蟲害,但菜地最后卻被瘋長的雜草掩沒了……”

        嘻嘻,原來以前的四年級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么多狀況啊……

        大家一下子放松下來了,看來他們現(xiàn)在的狀況還是很不錯的呀!

        嚴老師滿意地朝大家點點頭,好像看懂了大家眼中的意思:“所以說,蔬菜長大的每一個過程,確實都不容易,但只要大家真心付出了,每一個過程又都能走過去。我真心希望,我們這一屆的四年級,能夠努力到最后,能夠看到一棵菜從小到大的生長過程,能夠讓自己和爸爸媽媽品嘗到大家親手種的美味。紅樹林,飛花令,薰衣草,飛毛腿,我們四個小組的同學們,你們能做到嗎?”

        “能!”大家一聲大吼,驚得窗外樹上的小鳥嘩啦一下全飛走了。

        好吧,接下來,不就是繼續(xù)努力嗎?努力澆水、拔草、松土,還有就是跟害蟲不停地打斗,再記錄下更精彩更有特色的筆記……

        來吧來吧,誰怕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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