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眾
(廣東省團校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0)
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從“師夷長技以制夷”到洋務運動、維新變法、辛亥革命,再到五四運動,形而下的世界總是轟轟烈烈,形而上的世界顯得隱隱約約,卻能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王奇生教授在《革命與反革命》一書中提到,五四運動前后,中國社會思潮的演變存在著從個人傾向向集團傾向演變的大勢,并由此提出了個人、社會、群眾、黨在五四運動前后的關聯(lián)與演進的相關論述[1]。本文順著王教授的這一思路延伸,以參與創(chuàng)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的三個青年群體:譚平山代表的粵籍北京大學生群體,阮嘯仙等人代表的廣州就學青年群體,楊匏安、彭湃代表的粵籍海外留學青年群體的思想發(fā)展為脈絡,探討五四前后,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等元素是如何在社會思潮中進行關聯(lián)、演進和聚合,最終促使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產(chǎn)生。
“社會”(society)一般是指“以一定的物質生產(chǎn)活動為基礎而相互聯(lián)系的人類生活共同體”。根據(jù)金觀濤等人的考證,戊戌變法前后,“社會”一詞從日本傳入中國。雖然在前期與“群”的概念混合使用,但是到了辛亥革命前后,“社會”一詞逐步流行開來,成為當時社會上最流行的詞匯[1]。辛亥革命的勝利、新政治制度的確立并沒有改變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悲慘命運。巴黎和會上中國外交的失敗讓以青年學生為先鋒的全國各界愛國人士的民族危機感和屈辱感達到了極點,更讓青年們對脫離了社會革命的政治革命產(chǎn)生了失望情緒。中國青年知識分子開始大范圍地討論“社會”二字,把中國不幸的所有根源都歸結于“社會”。活躍在廣州的青年知識分子也開始將目光從政治變革轉向社會改造。
活躍在廣州的廣東人朱執(zhí)信、梁啟超和譚平山的觀點具有一定的代表性。1906年,朱執(zhí)信在《論社會革命當與政治革命并行》一文中說:“社會革命者,于廣義則凡社會上組織為急激生大變動皆可言之,故政治革命亦可謂社會革命之一種。今所言者,社會經(jīng)濟組織上之革命而已,故可謂之狹義的社會革命?!彼J為“社會革命之主體為細民,其客體為豪右”。而政治革命就是為了確?!凹毭瘛迸c“豪右”斗爭的成果。在他看來,既然政治革命不過是社會革命的一種,社會革命是政治革命的前提基礎,那么“然則言社會革命當與政治革命并行,當然者也”[2]。
1915年,梁啟超在《吾今后所以報國者》一文中認為:“以二十幾年來幾度之閱歷,吾深覺政治之基礎在社會。欲應用健全之政論,則于論政以前更當有事焉?!彼J為單純地進行政治建設,忽視了社會建設,是導致中國“江河日下”的原因所在。他說:“在此等社會上而謀政治之建設,則雖歲變更其國體,日廢置其機關,法令高與山齊,廟堂日昃不食,其亦易由致治,有蹙蹙以底于亡已耳!夫社會之敝,極于今日,而欲以手援天下,夫孰不知其難?雖然,舉全國聰明才智之士,悉輳集于政界,而社會方面空無人焉,則江河日下,又何足怪?”[3]國家的政治由黑暗的政府來把控,社會的建設則無人問津,這不能不導致中國的“社會之弊”。
無獨有偶,1920年,曾在北京就學并參與過五四運動的粵籍青年譚平山在《我之政治的目的》中說:“故我之政治第一個目的,就是要求保持國家之生存、繼續(xù)、安寧、發(fā)達?!瓏乙嗍且环N社會,為全社會之一部分,而非社會之全部?!晕覀円笳雾氁匀可鐣閷ο??!盵4]102在他看來,政治的首要目的是國家生存和發(fā)展,而國家不過是社會的一部分。脫離了社會革命的政治革命為何難以成功?譚平山在《現(xiàn)代民治主義的精神》一文中說:“法國的革命人物,也有政治與社會兩派。后來社會革命派失敗了,所以當初的人權宣言在事實上也不曾做到?!彼麖娏遗辛苏萎敊嗪蠓▏鐣膩y象,認為勞動者被資本家剝削的現(xiàn)象,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問題,更是關乎人間日常生活的社會問題。因此,他認為:“法國的民治主義,不應該單單爭取一些政治上的權益,更應該,抱著個去惡務盡,萬死不顧的大決心,沖入社會。一定要使各人對于社會上產(chǎn)業(yè)上政治上一切人間的生活,都同時獲得個平等的機會,才算得自由,才算得人人自由?!盵4]51沖入社會,將“社會”放在產(chǎn)業(yè)和政治之前,顯示了以譚平山為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當時對社會的認識。也正如譚平山所說,只有社會的自由,才能達到人人自由。
1921年2月2日,廣東甲種工業(yè)學校學生阮嘯仙以瑞宗為筆名在《廣東群報》上發(fā)表《我對籌辦各縣自治的忠告》。探討自治運動時,他指出:“我們從現(xiàn)在社會中觀察起來,不是土豪得勢,就是劣紳擺弄。”[5]5這也是《阮嘯仙文集》中第一次出現(xiàn)“社會”二字。他“為著自治前途,抱莫大悲觀”,很希望“從根本上研究研究,和全體人民來實行”。如何在根本上研究呢?在他看來正在于改造社會。1921年10月10日,他在《改造日記》中明確指出:“我們青年,處在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不消說的,不滿意到萬分,就想馬上來改造它,來適應人生的需求,來達到我們的滿意。改造,改造,是刻不容緩的了?!盵5]8
與譚平山、阮嘯仙等人相比,20世紀20年代初,廣東海豐青年彭湃的“社會革命”思想則更為激進,對于政治政府與國家明顯呈現(xiàn)出“破壞”意圖。1921年8月,彭湃留學歸國后,來到廣州宣傳社會主義,卻難以為時人所接受。在回到家鄉(xiāng)海豐后,他在《勞動者同情會的緣起》一文中多次提到“社會”一詞,他認為社會革新的希望在于勞工教育[6]1-2。在“今日的社會狀態(tài),無論同一地方及同一語言的人,常見智識階級所談論演說的,貧民階級好像‘鴨仔聽雷’,一概不懂!這豈不是現(xiàn)社會一種怪象嗎?教育與貧民分離,這是個鐵證”。因此,他主張“促成教育和貧民相接近”,而這種主張亦是將社會教育看作社會革新的希望所在,認為只有這樣“庶社會的革新,有些希望”。而對于政府,他則以深惡痛絕的態(tài)度評論之,在同年9月的《告同胞》中說:“我們現(xiàn)在曉得‘政府’利用法律,來榨取我們的財產(chǎn),擴充軍備……遂致社會時時釀出種種的變亂,放火,奸淫,擄掠,使我們無時得安居樂業(yè)?!币虼耍酥痢芭c政府有連帶的關系”的國家,都成為他批判的對象。他認為“人間悲慘之事”的根源在于“社會制度之罪惡”。如何解決這樣的悲劇呢?他認為:“現(xiàn)在社會既經(jīng)中了這樣的病毒,我們就不得不找個治療的手術——破壞的方法。這個治療的手術,是甚么東西呢?就是‘社會革命’是也?!盵6]3-7
綜上所述,雖然朱執(zhí)信、梁啟超、譚平山、阮嘯仙、彭湃等人的具體觀點有所區(qū)別,立場和出發(fā)點不同,但他們在五四運動前后都一致認為單純的政治改革已經(jīng)無力改變中國的悲慘狀況,政治的基礎在社會,政治的黑暗乃至一切不良統(tǒng)統(tǒng)歸咎于社會,政治革命必須建立在社會改造的基礎上。正如彭湃所言,“我們既承認現(xiàn)社會之種種罪惡,種種缺陷,有不得不想實行社會革命之決心……我們趕快將新社會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6]。青年知識分子對社會的現(xiàn)狀越是不滿,改造社會的呼聲就越是高漲。因此,社會的“改”“造”和“革新”成為當時青年中蓬勃興起的思潮。
五四運動前后,謀求“社會”改造成為青年知識分子中流行的思潮。既然中國的未來在于社會的改造和革命,那么又當以何種思想或主義為指導進行改造和革命呢?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充分暴露了基于社會達爾文主義價值體系的缺陷。五四運動過后,“自由競爭”“弱肉強食”觀念遭到知識界的摒棄,相對于個人主義、國家主義,至少從名稱上看來與“社會”密切相關的“社會主義”自然受到了青年的追捧?!吧鐣髁x”似乎成了對內反對專制統(tǒng)治,對外謀求民族獨立的強大思想武器?;钴S在廣州的青年也更加青睞具有集體主義傾向的共存互助的社會主義。盡管當時廣州青年知識分子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十分有限,但并不阻礙他們將其作為謀求社會改造的美好理想和奮斗目標。
由于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中西交融的文化環(huán)境,社會主義思想較早在廣州及周邊地區(qū)傳播開來。1900年,廣東人梁啟超在《清議報》上較早地使用“社會主義”一詞。1912年10月,廣東人孫中山連續(xù)三天發(fā)表《社會主義之派別及其批評》的演講,他說:“研究資本問題垂30年之久,著作《資本論》一書,發(fā)闡真理,不遺余力,而無條理之學說,遂成為有系統(tǒng)之學理。研究社會主義者咸知所本,不復專迎合一般粗淺激烈之言論矣?!盵7]
1915年至1916年,楊匏安在日本游學,廣泛接觸了西方各種新思潮、新學說。1916年歸國后,他先后擔任廣州時敏中學國文教師、教務主任兼任《廣東中華新報》記者。1919年7月至12月間,他曾撰寫或編寫了《社會主義》《共產(chǎn)主義》《馬克斯主義》等40多篇文章。其中的《馬克斯主義》一文是對顧兆熊、李大釗、陳啟修稍早發(fā)表于《新青年》第六卷第五號三篇文章的有關內容進行改寫、加工和統(tǒng)編而成的[8]。他頌揚馬克思主義為“科學社會主義”,認為列寧等人“主張之共產(chǎn)主義,最得平民勞動者之歡心”,“自從十九世紀出了一個馬克斯(即卡爾·馬克思,筆者注)之后,令以前的社會主義,在理論上和實際上都失掉了光輝,以后的社會主義,猶如得著一條明朗豁豁的道路7;馬克斯主義的潮流,竟一天一天的澎湃起來”[9]147。
在廣州出任廣東軍政府高等審判廳廳長的湖北人劉伯垂亦在1919年辭官后,在廣州自費創(chuàng)辦《惟民》周刊,他認為:“自安琪主義(即無政府主義)與波爾雪勿主義(即布爾什維克主義)表現(xiàn)以來……風靡云涌,彌漫大陸?!彼^惟民,則是平民主義思潮的另一種表達。劉伯垂不僅將民主主義納入社會主義的概念之中,他還用“所有制”和“階級制度”等觀點分析社會發(fā)展變化和社會政治現(xiàn)象,這表明他已逐步接受馬克思主義的觀點[10]。此外,1920—1921年,林修梅在廣州期間寫下了《社會主義的我見》《社會主義與軍隊》等,批駁馬克思主義不適合中國國情,提出把中國軍隊改造成“農(nóng)工軍”的觀點[11]75,79,94。
一戰(zhàn)的慘痛教訓讓譚平山的思想迅速朝著“社會主義”的方向發(fā)展,他認為“將來為政界分界的,就是社會主義與非社會主義”。正如譚平山在《我之政治的目的》中所說,國家也是人類社會之一,而過于崇尚國家主義、利己主義、軍國主義的結果就是造成慘絕人寰的世界戰(zhàn)爭,導致社會災難。“許多不合人道的主義:如單調的國家主義,絕對的利己主義和教唆殺人的軍國主義,至釀成今回傷心慘目的大戰(zhàn)爭,社會的生機,幾乎滅絕了?!盵4]102-103因此,在他的心目中,理想的社會應該與互助、組織、平等、民主等概念是緊密關聯(lián)的?!吧鐣l(fā)生的種種動機,都根源于人類的欲望”,而國家主義和個人主義過度發(fā)展的結果就是人類社會的悲劇,因此需要“依互助主義,扶助他人”。因此,在他看來,帶有互助色彩的社會主義也就成為社會改造的首選了。
在彭湃心目中,社會主義是基于社會的全體改造的主義,主張社會革命就要提倡社會主義。他的《誰應當出來提倡社會主義》一文雖然發(fā)表在1922年6月,卻也能從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他在五四運動前后對于社會主義的認知。他說:“社會主義并不是主張社會一部分的改良,是主張全體的改造。所以社會主義不是‘個人主義’‘宗族主義’‘地方主義’‘國家主義’,是社會的主義。代替的辦法,是取一種破壞的方法——社會革命?!_是主張社會革命(的人),都可以出來提倡社會主義。所以提倡社會主義的人,是不能限定那一站種類的?!盵6]8-9
以社會主義為宗旨的社會改造應該如何進行呢?1919年3月25日,譚平山在《“德謨克拉西”之四面觀》一文中將政治、經(jīng)濟、精神和社會并列為四面。在社會的德謨克拉西中,他提出了國家社會主義和講壇的社會主義兩種概念,這兩種概念對應的是根本解決和漸進改良。
譚平山認為,“所謂國家社會主義就是國家政策上容納社會主義之根本要求,謀產(chǎn)業(yè)制度之改革,以解決社會種種重大問題”。他認為戰(zhàn)后的俄德兩國,在戰(zhàn)后秩序不免紊亂,人民不免遭受痛苦,但是這是社會的德謨克拉西試驗品所應該付出的代價,是為人道為正義犧牲,是為全人類犧牲,實人間最上的名譽之犧牲也。這就是他追求的根本解決之路?!八^講壇的社會主義,就是反對自由放任主義,承認社會主義之根本問題,實行國家的干涉政策,抑制資本家的剝削,保護勞動,其實質就是漸進的社會改良主義。”譚平山還指出:“英國本邦今日漸已舍棄個人本位的經(jīng)濟,而專注于社會本位的經(jīng)濟也。”[4]37這就是他所認為的漸進改良道路。
譚平山傾向的是根本解決。他引用列寧的講話,指出“布爾塞維克派確有統(tǒng)一俄國的把握”“恐將來他的主義,會彌漫全世界”。他認為,雖然各國高壓防范布爾塞維克派,但是潮流所趨,只能順導,是阻攔不住的。他在《我之改造農(nóng)村的主張》一文中明確地說:“改造社會要向實際上改造,要向以根本上改造和要向最大多數(shù)之最大幸福那方面著想?!盵4]106而在他心目中,社會主義即代表著潮流、代表著全世界發(fā)展終極方向、代表著“最大多數(shù)之最大幸福”。由此,活躍在廣州的一部分先進青年知識分子,已經(jīng)認定了社會主義是社會改造的必然選擇。
五四運動前后,各種新思想、新文化思潮“如潮之涌,如風之馳”涌入廣州。除了科學社會主義之外,還有空想社會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議會社會主義、工團主義、實用主義、新村主義和無政府主義等。一部分知識分子往往從傳統(tǒng)的集體主義和平均主義出發(fā),被空想社會主義和無政府主義的觀念所侵蝕。其中,無政府主義在廣州的影響力較大。
“無政府主義”的舊譯是安那其主義(Anarchism)。1912年,香山人劉師復在廣州創(chuàng)建中國第一個無政府主義團體“晦鳴學舍”。1913年,他創(chuàng)建了機關刊物《晦鳴錄》。1914年,他又在上海組織無政府主義同志社。他的追隨者劉石心等人在廣州也成立了無政府共產(chǎn)主義同志社。佛山鎮(zhèn)(今佛山)人區(qū)聲白(廣東高師教授,曾為陳獨秀的學生)于1917年7月創(chuàng)辦不定期刊物《實社自由錄》宣傳無政府主義,于1919年創(chuàng)辦無政府主義雜志《工余》,五四運動期間參與組織“進化社”等無政府主義團體,在北京大學學生中宣傳無政府主義。1920年,他到嶺南大學講授中國文學史,利用《民聲》《工余》等雜志宣傳無政府主義。無政府主義者雖然鼓吹社會革命,但他們反對一切形式的政府,反對無產(chǎn)階級專政,“致力于創(chuàng)造一個無牧師、無皇帝、無總統(tǒng)、無法官、無獄吏、無警察管轄和無寄生蟲之社會”。
1920年8月,共產(chǎn)國際代表維經(jīng)斯基派俄共(布)黨員米諾爾和別斯林由北京大學廣東籍學生黃凌霜引薦抵達廣州,建立俄國通訊社,協(xié)助廣東建黨。黃凌霜是無政府主義者,他把米諾爾、別斯林介紹給在廣州從事無政府主義宣傳的梁冰弦、區(qū)聲白等人。米諾爾、別斯林和廣東無政府主義者接觸后,在1920年年底成立了“廣東共產(chǎn)黨”[12]683。1920年10月10日,無政府主義者創(chuàng)辦的《勞動者》第2號以“廣東共產(chǎn)黨”名義散發(fā)了《苦的是平民!怎樣才是快樂呢?》的傳單。參加這個組織的共9人,除2名俄國人外,7名中國人即區(qū)聲白、梁冰弦、劉石心、譚祖蔭、黃鵑聲、梁一余和梁雨川,都是無政府主義者。因此,“廣東共產(chǎn)黨”不是純正的共產(chǎn)黨組織,而是“與其稱作共產(chǎn)黨,不如稱作無政府主義的共產(chǎn)黨”。
1920年8月前后,陳獨秀任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書記。同年12月,陳獨秀應廣東省長陳炯明邀請,到廣州擔任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因為他曾利用《新青年》《每周評論》等刊物宣傳新文化運動,在廣州青年群體中有較大影響。陳獨秀來到廣州后,一度試圖說服無政府主義者放棄他們的信仰。1921年初,陳獨秀與無政府主義者區(qū)聲白進行反復辯論。這些演講稿、信件后刊登在《新青年》《廣東群報》《勞動與婦女》等刊物上。
1920年9月,陳獨秀在《新青年》第八卷第1號發(fā)表《談政治》一文,對無政府主義進行批評。1921年1月19日,他在廣東公立法政學校作了《社會主義批評》的演講,區(qū)聲白在場聽講。這篇演講后發(fā)表在《廣東群報》和《新青年》。他從為什么要講社會主義,為什么能講社會主義,應講何種社會主義等三個方面論證了為什么中國必須選擇“馬格斯派的社會主義”。他認為既有的社會都有其深刻的社會經(jīng)濟基礎?!吧鐣话驳自颍耆巧鐣?jīng)濟制度——即生產(chǎn)和分配方法——發(fā)生了自然的危機?!备脑焐鐣仨氉鹬剡@樣的前提基礎,而不能肆意地朝著主觀意圖的方向改造。他說:“因為已成的社會都有他已成的經(jīng)濟的事實在那里做改革進化底障礙,我們固然不應該跟隨著他維持現(xiàn)狀,然而也斷乎不能夠妄想把社會當做米粉團子,由我們任意改造?!币虼?,只有在“這個事實的基礎上面來設法改造生產(chǎn)和分配底方法”。陳獨秀認為:“馬格斯以后的社會主義是科學的、是客觀的、是建設在經(jīng)濟上面的,和馬格斯以前建設在倫理上面的、空想的、主觀的社會主義完全不同?!?/p>
陳獨秀認為無政府主義的主要問題在于,企圖在“人性皆善和后天的教育普及上面”建立一個過于理想化的社會,而這種基礎在中國社會是極難實現(xiàn)的。他說:“無政府主義在中國也算有點萌芽,北京、上海、四川、廣東都有一小小部分青年相信。……無政府主義雖然也分為幾派,我以為各派共通的精髓所在,就是尊重個人或小團體底絕對自由?!粽摰秸谓?jīng)濟方面,無政府主義便完全不適用了。無政府主義乃建立在先天的人性皆善和后天的教育普及上面,政治經(jīng)濟制度正因為人性不皆善、教育未普及而起,我們只應該漸漸改良政治經(jīng)濟制度,使人性漸趨于善,教育漸能普及?!弊罱K,他得出結論:“我以為中國底改造與存在,大部分都要靠國際社會主義的運動幫忙,這是不容諱飾的了?!盵13]這里的國際社會主義顯然是要走馬克思主義的道路。
而后,無政府主義者、廣東高等師范學校教授區(qū)聲白致書反駁陳獨秀的觀點,安那其主義者與馬克思主義者進行了多輪辯論,論戰(zhàn)焦點集中在如何開展社會革命以及如何看待無產(chǎn)階級專政、個人主義傾向的“絕對自由”等方面。為此,陳獨秀在《新青年》第9卷第4號特別辦了一期關于“無政府主義討論”的專輯,發(fā)表了雙方討論的六封長信。區(qū)聲白在致陳獨秀的第一封信中說道:“五四運動,一天之內,而聯(lián)合全國之學生各地方之工商各界舉行罷課罷市罷工,以對抗北京政府,這都是自由聯(lián)合的……軍隊壓人的北京政府,竟要屈服。于此可以證明法律之無用,軍隊之無能,而自由確可以聯(lián)合,有聯(lián)合就不能自由一言之不足信?!彼纱说贸鼋Y論:“若果依照自由自立自主的原則向前進行,沿途都是康莊大道?!盵14]
陳獨秀則反駁無政府主義“主張用這種盲目的群眾心理所造成之隨時變更的公意來代替法律,實在要造成一個可恐怖的社會。”區(qū)則回擊道,無政府主義的進步,必然帶著科學的進步,造成“科學昌明之群眾心理”。因此,陳獨秀認為的“宗教迷信之群眾思想”造成的恐怖社會斷不會出現(xiàn)。陳獨秀則再次論證用所謂的公意代替長期理性討論和多數(shù)人之決定形成的法律,不能不說是無政府主義的最大缺點。陳獨秀指出“倘若一切都憑借公意”,那么“野心家爛仔都可隨時以人民的名義修改與自己不便的法律,無政府主義以公眾的意見代替法律之大缺點正在此處”。對于這一關鍵問題,無政府主義者始終難以完美解答。
其間,《廣東群報》還發(fā)表了《共產(chǎn)主義與無政府主義及議會派之比較》《社會革命之商榷》《討論社會主義并批判無政府黨》等文章,均對無政府主義觀點進行了駁斥。通過這場論戰(zhàn),活躍在廣州的青年更進一步了解了無政府主義與科學社會主義的區(qū)別,明了了無政府主義的缺陷所在,從而轉向學習和接受馬克思主義。
既然中國的未來在于社會改造,社會改造的指導思想在于社會主義。那么,如何看待青年與以社會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社會改造的關系呢?
五四運動期間,包括廣州在內的全國各大城市涌現(xiàn)了不少青年組織,對五四運動的發(fā)展起到重要作用。譚平山認為,中國青年因為五四運動得到了一定要進行群眾運動和改造社會的兩點經(jīng)驗。他說:“我國青年因為有五四運動,獲得了幾點很重大的經(jīng)驗。一是要指導群眾運動,二是救國之手段,應該馬上改變。以求根本之解決。”這個根本在何方?他認為:“故莫先于開化社會,指導社會,簡直來說,就是改造社會?!盵4]178
如何看待青年在改造社會時所處的位置呢?1920年4月1日,譚平山在《誰是制造社會革命的工人》一文中指出:“今日青年種種的運動,完全處于愛國的熱誠……青年運動,并非是一種盲目的沖動,實在是受世界之潮流所刺激所波蕩而成?!盵4]136他又在《日本式的學生》中說,支持兩國覺悟的青年,互相交互意見。在《五四后學生界應有的覺悟和責任》一文中,他將中國未來的希望寄托在中國青年學生身上。他認為,我國的國民知識程度,除了學生界,雖不敢說與無懷氏葛天氏類似,但也與非洲未開化的部落相差不遠。因此,救國的使命,學生界應該是偏勞的,責無旁貸的。
五四運動讓譚平山認識到青年是社會改造的生力軍,社會改造必須團結起來形成群體運動。而青年學生如何能救國呢,譚平山認為就在于要先組織“完密的救國團體”。1920年,譚平山在《中國政黨問題及今后組織政黨的方針》中系統(tǒng)闡釋了他對政黨團體的認識。他認為我國今日要建立有組織的政治社會,就必須建立政黨,拋棄以往潔身自愛,不敢加入政黨的落伍觀念。他將個人主義痛罵為“地下陳死人”,尤其是要“拋棄自了漢式的絕對個人主義”的觀念。
如果說以往的政治改良或革命是從挽救民族危亡的角度出發(fā),譚平山則是從政治與社會的關系入手,從改造社會入手認識政治與政治團體的。他認為:“政治與社會不能分離。政治社會是社會的重要部分,政治不良,亦無時無刻不直接影響社會。故想要改造社會,不能放棄政治,不能蔑視政治?!?921年5月5日,譚平山在《五四后學生界應有的覺悟與責任》一文中也說要建立“組織完密的救國團體”。對于以往政黨的種種弊端,譚平山有著清醒的認識。他認為以往政黨的失敗,排在前面的兩大原因就是:“不以主義為結合中心,而專以權利勢力兩種為釣餌?!灰試疑?、社會安寧、人民幸福三點為基礎,而以政黨機關為個人的敲門磚。”
阮嘯仙認為,青年要敢于在破壞一個舊社會、建立一個新社會中作出英勇的犧牲。他說:“我們做青年,是想做好的青年,為新社會的健兒,為主義的實行家。也許甘愿為舊社會惡環(huán)境的破壞者,堅忍卓絕,來破壞擋住新社會進行的障礙物?!盵5]58他說:“吾輩青年……要拿我不犧牲,誰當犧牲的決心,甘心愿意受危險的犧牲,便可轉危為安?!倍斑@種有價值的犧牲”,在他看來是“為全人類求幸福,也何樂而不為”。阮嘯仙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在改造自身所在甲工學校的運動中,阮嘯仙親歷青年學生群體行動,感受到了團體組織的力量,為期近三個月的改造“甲工”斗爭,最終獲得了重大勝利。他在《改造日記》中說道:“我們改造的心,也從此堅決了,也預備來犧牲了?!盵5]8
彭湃擔任海豐縣教育局長后,積極組織社會主義研究社及勞動者同情會兩種團體。1921年,他和一些志同道合的青年知識分子在海豐成立“社會主義研究社”,采用自由研究的方法,探討社會主義的各種問題。在海豐的知識分子中產(chǎn)生很大的吸引力,其中鄭志云、林甦、陳魁亞、李國珍等都成為后來彭湃從事農(nóng)民運動的助手[15]。建立社會主義研究社以后,彭湃又于同年7月組織了“勞動同情會”,讓勞動者擁有受教育的機會。這表明彭湃的社會改造思想由理想走向了現(xiàn)實,走向了群體行動。
1920年,譚平山和粵籍同學同鄉(xiāng)陳公博、譚植棠來到上海。譚平山總結了他在北大期間辦《新潮》的經(jīng)驗,希望通過辦一本刊物,成為研究和宣傳社會改造思想的平臺,推動他所心心念念的社會改革。于是,經(jīng)與陳公博、譚植棠等商議,譚平山在上海美租界天潼路創(chuàng)辦的《政衡》雜志應運而生?!墩狻吩噲D以“實行社會政策來解決社會問題”,積極宣傳社會主義,提出建立革命政黨,以圖實現(xiàn)“根本改造社會”的政治主張。正如《政衡》的宗旨標明的那樣,“政治——主根本革新,社會——主根本改造,各種問題——主根本解決”。
在上海期間,譚平山等人與中共創(chuàng)始人之一陳獨秀商談了有關宣傳馬克思主義等問題。1920年夏,譚平山等人回到廣州,分別在廣東高等師范學校、公立法政學校和省立甲種工業(yè)專科學校任教。以譚平山為代表的粵籍北京大學生青年群體與廣州就學青年學生群體阮嘯仙、周其鑒、劉爾崧等人由此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兩個謀求社會改造的青年群體網(wǎng)絡實現(xiàn)了聯(lián)通和聚合。
在這種情況下,譚平山等人籌辦了一份“號召民眾起來,改變目前之現(xiàn)狀”(譚植棠語)[20]的報紙,陳獨秀也來信支持。1920年10月20日,譚平山在廣州創(chuàng)辦的《廣東群報》出版,陳公博任總編輯、譚平山編輯新聞版、譚植棠負責副刊、譚天度負責組稿及征求訂戶[12]678。其后,沈玄廬創(chuàng)辦的《勞動與婦女》在廣州創(chuàng)刊,致力于向勞工群眾和婦女宣傳馬克思主義。在《廣東群報》創(chuàng)刊號上,陳獨秀發(fā)表了《敬告廣州青年》,表達了他對廣州青年的期盼,“希望諸君努力掃除廣州壞到無所不至的部分,勿空談什么國家世界的大問題”“切切實實研究社會實際問題的解決方法”[16]。
這些刊物的創(chuàng)辦成為活躍在廣州的青年群體對社會主義從理論探討到實際行動的一個關鍵轉折點。因為“群報的目的,就是改造社會”,就是要宣傳他們關于如何改造社會的思想,最終“去催促新社會早日實現(xiàn)”[17]。
五四運動前后,譚平山、阮嘯仙、彭湃等人不約而同地從把希望寄托于社會,走向社會改造、社會主義,走向了政治團體組織的建立,并將青年作為建立組織、進行改造的主體。既然社會是政治的基礎,社會覺悟是青年知識分子的責無旁貸,青年是救亡型“社會主義”的主要力量,那么以社會主義進行社會改造時將青年組織起來形成政黨或政治組織,也就勢在必行了。
1920年7月,譚平山、陳公博和譚植棠等人從北京回到廣州,一步步完成了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在五四運動后的最終關聯(lián)和聚合。正如1921年1月27日的《廣東群報》在報道《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之組織》時所說,“兩月以前,廣州里的學生界,平素主張社會主義的,和對于社會主義性喜研究的,起來組織個青年團。初發(fā)動于高師,一中,農(nóng)業(yè)學校,就中以高師學生居多數(shù),而粵籍的北大學生也有數(shù)人,此外更有現(xiàn)任教員和新聞記者”“先是高師和男女各校學生,在去年(1920年)六七月間曾組建了一個互助團,團員數(shù)十人,多半已是主張社會主義的。至青年團成立,互助團分子多數(shù)主張與之合并,于是第二次常委會提出通過,兩個組織遂合并為一”[17]。
1921年8月,譚平山等人在上海團組織的帶動下,開始著手組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其后阮嘯仙等人加入其中。他們借助《廣東群報》,通過老鄉(xiāng)、同學、同事關系,很快結識了一大批五四運動中傾向于社會主義的先進青年,開展理論研究和改造社會的實踐活動,聯(lián)合群眾,凝聚先進青年。11月,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與無政府主義者的“互助團”合并,團員增加到數(shù)十人,在廣東高等師范學校正式召開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大會,制定了團的章程,成立干事局,選舉譚平山為職員,以廣州市永漢北路十九號二樓楊文君處為通訊處。團的章程中開宗明義地指出團的宗旨是“研究社會主義,并采用直接行動的辦法,以達到改造社會的目的”。然而,這時的團章并沒有明確地指出社會主義是何種社會主義。有研究者認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的章程基本以天津的團章為藍本,細節(jié)處做了修改。如參照團費的收繳辦法,規(guī)定團員可以分期繳納團費[18]。
12月,陳獨秀來到廣州。行前,陳獨秀與李大釗商定,利用這一機會,在廣東建立共產(chǎn)主義者組織。他到達廣州后,首先與米諾爾、別斯林等“廣東共產(chǎn)黨”的成員取得聯(lián)系,但是由于是否堅持無產(chǎn)階級專政條文的分歧,最終不歡而散。于是,陳獨秀與在北京期間曾為師生關系的粵籍北京大學生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等人商談建黨問題。陳獨秀對他們三人說:“一方面要使廣東群眾運動獲得更迅猛的發(fā)展,同時也要像北京、上海那些地方一樣,創(chuàng)造條件,建立共產(chǎn)黨組織?!盵19]譚平山也認為:“實在需要建立一個強有力的政黨組織,以宣傳和組織民眾,為振興中華做出努力?!标惞┖髞砘貞?,當時他們覺得“中國前途殊可憂慮,兼之那時也震于列寧在俄革命的成功,其中更有仲甫先生北大的關系,平山植棠和我,遂贊成仲甫先生的主張,由我們三個人成立共產(chǎn)黨”。
1921年3月,在陳獨秀的親自主持下,幾經(jīng)醞釀,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及俄共(布)黨員米諾爾和別斯林等組織新的廣東共產(chǎn)黨組織,取名為“廣州共產(chǎn)黨”。陳獨秀任書記、譚植棠任宣傳委員、陳公博任組織委員。劉爾崧、阮嘯仙、楊匏安、周其鑒、張善銘、馮菊坡、林伯渠、梁復然、王寒燼、郭植生等人加入其中。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員沈玄廬和武漢共產(chǎn)主義小組書記包惠僧因工作關系,也曾來到廣州,參加廣州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的活動。以《廣東群報》作為黨的機關報?!皬V州共產(chǎn)黨”機關設在高第街素波巷的宣講員養(yǎng)成所內。4月19日,《廣東群報》刊載的《勞動節(jié)日工人之一種福利》中指出,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召開職工會議,討論工人運動問題,“改良我們的生活,要由我們自己去解決”“解放我們工人的方法只有實行社會主義”,主張“最好的武器就是總同盟罷工”,號召工人群眾“一齊起來向資本制度宣戰(zhàn)”[17]。
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建立,帶有強烈的集團主義和社會主義傾向。但是由于和無政府主義的“互助團”合并后,內部沖突不斷,既缺乏嚴密的組織,又沒有明確的指導思想,因此,在1921年3—4月間,工作陷入停頓,5月后停止了活動。
1921年7月,中共一大召開,鑒于發(fā)展黨員的需要,提出了必須重視青年團建設,從青年團員中吸收積極分子入黨,各地都要建立社會主義青年團,并向各地發(fā)出了建團的通告和青年團的改造宣言以及章程。10月,社會主義青年團上??倛F委托譚平山和中共廣東支部,“再在粵組織分團”。
直到中共一大后,在共產(chǎn)國際和共產(chǎn)黨的指導下,1921年12月,譚平山等人根據(jù)黨中央的意見,以一批老黨員為骨干,再次組織青年團,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活動才恢復了起來,《青年周刊》為其機關刊物,這一次在指導思想上“標明以馬克思主義為中心思想”。團員發(fā)展到500多人。在此基礎上,1922年3月14日,譚平山等人正式建立了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并在廣州舉行成立大會,與會者達3000余人,大會選舉譚平山兼任團的書記。他的《在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立會上的致辭詞》中說:“我們組織這個社會主義青年團,是以改造社會為最大目的;但改造社會不是少數(shù)人的事,是全社會的人們都應該擔負這個責任的,而本團的組織,純以馬克思主義做中心思想,因為我們確信馬克思主義有改造社會的能力。”[4]243《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修正章程》明確提出,“本團以研究馬克思主義,實行社會改造為宗旨”。1922年3月初,僅廣州市就有團員400多人。佛山、肇慶、汕頭、瓊州(今海南省)、梧州(屬廣西)等地也成立了分團。在中共廣東支部的領導和支持下,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為當時極有影響的革命團體之一。當年,共產(chǎn)國際代表利金在致共產(chǎn)國際的報告中稱:“在廣州青年團已發(fā)展成為一個很大的合法組織,約有團員800名?!本哂邢笳饕饬x的是,1922年6月,粵籍北大學生譚平山離任后,甲工畢業(yè)生阮嘯仙接任書記。10月,粵籍留學歸國學生楊匏安任代理書記。
廣州社會主義青年團建立后,活躍在廣州的一部分先進青年又參與或組織“廣東共產(chǎn)黨”,而后陳獨秀創(chuàng)建的“廣州共產(chǎn)黨”改建為“中共廣東支部”,譚平山等人建立起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這一系列的案例顯示,五四運動前后,活躍在廣州的青年群體在集團主義傾向戰(zhàn)勝個人主義傾向后,以核心人物為代表的青年群體以共同價值觀念為基礎,以社會改造為目標,從對社會主義的模糊認識走向選擇科學社會主義,從思想認同和傳播最終走向集團行動,實現(xiàn)了從個人向組織、團體的聚合。建團百年之際,我們有義務告慰百年前建團的先輩,社會主義沒有辜負中國。我們也有責任讓歷史告訴當代青年,社會主義沒有辜負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