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民
倘若粗略研究一下人、狗、狼的相互關系,便有些耐人尋味的收獲。并于妙趣橫生中,領略各自變化的臉譜,生出些許新的認知。
一般來說,人是不大恐懼狗的。只要不是瘋狗,無論如何狂吠、齜牙咧嘴,人若拾起木棍、石塊之類的“武器”,再一頓呵斥,狗便膽怯幾分,向后退卻,這是狗同陌生人的關系。當然,也有狗仗人勢而傷人闖禍的情況發(fā)生,往往因主人管束不嚴,或默許縱容所致。至于狗是否可打,陌生人還真得看看主人,有的狗似乎也惹不得。無論如何,畢竟狗吃人的事件十分罕見,幾乎無性命之憂,于是狗在人眼里,不過是低人一等的奴才,人便傲氣陡增。
狗在主人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低眉順眼,溫馴異常,賣力地搖著尾巴,媚態(tài)可掬。即便不幸遭到主人打罵,也不過是夾起尾巴逆來順受,似乎并無恨意。過去,一般的看家狗,與人的關系大抵如此。然,狗若為爭寵爭食,一旦眼赤心狂,不僅狗咬狗,也可能反咬主人,且入骨三分。而如今,嬌小伶俐的寵物狗,就格外招主人愛憐,讓它直立,便直立。曾見過一只小狗,在公園直立著陪主人行走幾百米,主人洋洋得意。令它打滾就打滾,叫它作揖就作揖。如此順從聽話,逗得主人心花怒放,開心至極,難怪心肝寶貝地寵著。主人給予狗的寵,有的恐怕超過了對自己的爹娘,給它洗澡、“理發(fā)”,給它穿衣、穿鞋,給它買狗糧、玩具,給它看醫(yī)生。更有甚者,還要祭奠狗的亡魂。相互不菲的投入,交易的是狗讓我開心,我給狗好位置好待遇。
狼是與人類沖突最多的食肉猛獸。過去,在大山深處的偏僻山村,深夜里群狼如強盜山賊般出沒,禽畜免不得遭殃。狼兇殘狡詐,貪婪無度,具有極強烈的侵略性。即便是自己伙伴兒的尸首,也吞噬不誤,這恐怕在野獸中絕無僅有。飲血食肉,為狼的天性,一切肉體,皆是狼的目標食物,人自然亦非例外。據說,狗和狼是同祖同宗,但有最新研究說,現今的狼不可馴服,狗的祖先與現今的狼并非同一根系,據說狼比狗腦量重兩成以上,機智許多。如果有機會,狼吃掉狗絕不含糊,倘若為寵物狗,那更是小菜一碟。然而,倘使狼遇到強敵,如虎豹熊羆之流,也唯恐躲避不及,兇相便淡了幾分。其實,惡狼亦難脫勢利眼之俗。
有趣的是,人豢養(yǎng)了狗,便是狗的主子,或寵愛或打罵,任由頤指氣使。而狼,食肉亦食人。因其食人,人便懼之。假使于狼面前,人的顏面定然大變——凜然之色變作惶恐??掷蔷昧?,開始崇拜狼,有人甚至頂禮膜拜,視為圖騰,內在邏輯著實難以厘清,大約是深度恐懼可以演變成崇拜吧。所謂“叢林法則”,就是弱肉強食,把飲血食肉的狼性,展現得淋漓盡致。然而,崇之也好,媚之也罷,于狼來講,應認清一點,無論曉之以理或動之以情,也無論跪拜或乞憐,狼的本性永遠不會改變,更無道義可言。狼,不會自然變作狗,更不會生發(fā)一點點人性。倘欲制服惡狼,不拿起獵槍或大刀是萬萬不行的。
但是,一旦到了狼索人命的份上,人也可爆發(fā)出滅狼的激勁?!栋^晚報》載,在內蒙古偏僻的草原上,住著一戶牧民。子時剛過,牛叫聲此起彼伏。有劉衛(wèi)國者,隨持短刀老翁去查看。突然,兩只爪子從背后搭上劉衛(wèi)國的肩,他本能地將頭一偏,狼只咬到了耳朵,他用力一抖,把狼甩落。狼又正面撲來,劉衛(wèi)國用右臂一擋,狼咬住了胳膊,他拼力用左手扳住狼的下頜,狼牙已刺入手里,他忍痛用雙手提起惡狼。此時,嚇呆的老翁醒過神來,持刀捅死了惡狼。面對惡狼侵害,強力、理性、智慧的反擊,是唯一出路。此外,狼喜黑暗,懼光明,尤以火光、電光警告預防最為有效,且越強烈,越正大光明,狼越膽怯。
不過,人對狗和狼的態(tài)度,平素極難改變。假使狗和狼干了同樣的壞事,處境卻有天壤之別。倘若狼吃了羔羊豬崽之類,人似乎無話可說,視作正常,只是一臉的無奈,因為狼兇殘慣了。倘若狗咬傷了雞鴨鵝之類,那還了得,惱怒的主子,滿臉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不打斷狗腿才怪呢。由此,我推想,狼若能言,向人提出些額外要求什么的,十之八九不會落空。于是,某些兩條腿、直立行走的萬物之靈,為此肆意激發(fā)自身的狼性,并以“人狼”自居。
概而言之,人遇狼便膽戰(zhàn)心驚,暴露出深藏的扭曲心態(tài);人對狗又高傲十足,大過主子癮。有些人的這種懼惡、喜媚、欺弱的劣根性,正是國人深潛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