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帶一路”戰(zhàn)略提出以來,在人文社科領域亟待加強對我國古絲路的敦煌、新疆等地區(qū)的歷史文化探究與文藝形象建構。從日本文學中發(fā)掘與整理描寫我國絲路自然與人文的游記作品,分析其形象特征與文藝品質,對豐富我國的絲路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井上靖先后共6次到訪中國的絲路地區(qū)。在到訪絲路之前,井上靖對中國的絲路地區(qū)已有相當深入的了解,并產生了濃厚的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而到訪絲路之后,歷史的變遷使絲路不復從前,導致了井上靖對絲路地方意識的消失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關鍵詞:井上靖;絲路游記;生態(tài)批評;地方理論
提到井上靖,我們會不自覺地將其與中國相關聯,這不僅是因為井上靖創(chuàng)作了大量以中國西域為題材的歷史小說,還因為他作為中日友好的代表人物曾27次訪問中國,并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中國游記。其中,中國境內的絲路地區(qū)是井上靖訪問中國最關注的地點之一,井上靖先后6次到訪中國的絲路地區(qū)。在到訪絲路之前,井上靖對中國的絲路地區(qū)已有相當深入的了解,并產生了濃厚的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而到訪絲路之后,歷史的變遷使絲路不復從前,導致了井上靖對絲路地方意識的消失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一、井上靖與中國絲路
1977到1984年間,井上靖多次訪問中國的絲路地區(qū),主要為6次的新疆之旅與敦煌之旅。第一次是1977年8月跟隨日本中國文化交流協會代表團的新疆訪問,此次行程以北疆為主,井上靖分別訪問了烏魯木齊、伊寧、吐魯番、和田等地。第二次是1978年5月與井上芙美夫人及橫川健同行的敦煌之旅,參觀了敦煌莫高窟、玉門關與陽關遺址,還到訪了河西走廊上的酒泉、安西等地。第三次是1979年8月受中國社會科學院的邀請再次訪問烏魯木齊、吐魯番的新疆之旅,另外還到訪了喀什、阿克蘇、庫車等地。第四次是1979年10月與NHK和中國《絲綢之路》紀錄片取材班同行的敦煌之旅,除了到訪之前沒去過的河西走廊上的張掖、武威等地,還參觀了莫高窟北區(qū)未開放的石窟及酒泉的夜光杯工廠、鼓樓等。第五次是1980年5月跟隨NHK和中國《絲綢之路》紀錄片攝制組的南疆取材之旅,先后前往民豐、且末、阿羌、若羌等地,并參觀了米蘭古城遺址。第六次是1984年11月井上靖作為日中文化交流協會代表團的團長來中國參加外事活動,因工作行程問題僅在新疆停留了5天,參觀了地毯廠、露天市場等,并于11日訪問了哈密地區(qū),參觀了拉甫卻克古城和回王墓。至此,井上靖的六次中國絲路之旅全部結束,并用他極其細致的游記寫作方式將前五次旅行發(fā)表在《文藝春秋》雜志連載的《我的西域紀行》上,最后一次新疆之旅則記錄在他的《訪問哈密》中。
二、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的產生
井上靖的中國絲路游記記述詳細,內容涉及到多個方面,但也有側重點,他最關注的就是與曾經的“西域”相關聯的事物。由此可見,井上靖曾經在身體缺場的狀態(tài)下對“西域”這一“地方”產生的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是很強烈的。
大正昭和年間日本的“西域熱”為井上靖的西域情結提供了社會氛圍,而西域方面的書籍是當時的井上靖參與西域體驗的重要媒介:“我關注西域這個地方始于在京都大學上學的時候。當時的專業(yè)是美學,但我并不上學,每天在寄宿的家里無所事事,便讀了很多西域方面的書籍。我也記不清為什么要讀那些書,好像是偶然讀到的一本勾起了興趣,之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一有空就讀這方面的書。”[1]西域方面的書籍勾起了井上靖對西域的興趣,使不能踏入西域這片神秘地帶的井上靖對西域充滿了無盡的想象。除了這些書籍外,大正昭和年間的一些與西域相關的論文,也成為促使井上靖產生西域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感的重要媒介。
由于西域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普通人很難進入,即使西域對他們充滿吸引力,卻也只能望而卻步。而那些西域研究學者或許本身也沒想過要去西域看一看,他們更看重的是如何將西域通過文字展現在世人面前,讓更多人了解西域。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普通群眾無法進入西域,因此,媒介的力量就顯得格外重要,因為這是人們唯一可以了解西域的方式。并且,在沒有其他渠道獲取更多信息的時候,通過媒介引發(fā)的向往就會變得更加堅定,具有很高的忠誠度。正如美國生態(tài)批評的重要開拓者勞倫斯·布伊爾所言:“盡管想象者并未到過、而且可能永遠也不會到達此處,卻很難削弱這種傳說中或想象中的地方引發(fā)的向往和忠誠。在某些情況下,這甚至會影響民族行為和世界性事件的進程。對你從未到過的地方——想象中的非洲或其他地區(qū)——比對你直接認識的地方有著更多的關切,是完全可能的?!盵2]
敦煌作為井上靖同名西域小說的創(chuàng)作舞臺,以及歷史上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對井上靖一直具有極大的吸引力。1943年初,松岡讓發(fā)表了《敦煌物語》,在此之前井上靖雖然閱讀過一些敦煌方面的書籍、紀行等,但是真正讓井上靖有了想踏入敦煌這片土地想法的正是松岡讓的《敦煌物語》。隨著時間的流逝,個體在經驗的積累中建立起對“地方”的依附感。從《敦煌物語》首次發(fā)表的1943年到井上靖第一次探訪敦煌的1978年,歷經35年之久,井上靖對敦煌的向往越來越深,腦海中想象的敦煌形象也在不斷加強,變得越來越清晰。在未踏入敦煌之前,井上靖眼中的敦煌是盛大的邊境城市,而當井上靖首次來到夢寐以求的敦煌時,眼前的敦煌完全失去了昔日曾經的模樣,諸如此類的想象與現實的差距都導致了井上靖絲路地方意識的消失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三、地方意識的消失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從學生時代開始我就向往著有一天可以去西域看一看。在那個年代這種想法無疑是異想天開?!盵3]1早在學生時代,井上靖就有了想去西域看一看的想法,但由于西域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普通人基本沒有機會與勇氣進入西域。就在無盡的向往與想象中,井上靖對西域和絲綢之路建立起了堅固的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雖然依靠想象引發(fā)的向往與忠誠很難被削弱,但是想象與現實之間巨大的差距,最終還是導致井上靖地方意識的消失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在受邀訪問中國絲路地區(qū)之前,井上靖已經多次來到中國,也一直期待可以去新疆等地看看,但心動之余的井上靖不免有些猶豫。因為在書籍上了解到的新疆的種種,從井上靖的學生時代就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井上靖擔心這種長期建立起來的地方感會在身體在場的體驗后被改變或者消失。1977年8月,懷著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井上靖終于來到了中國的新疆——歷史上的“西域”地區(qū)。來到新疆后的井上靖了解到現在新疆地區(qū)的一些基本情況,與歷史上繁榮的西域相比,這讓井上靖覺得如今的新疆“雖說是中國的邊疆,但這里和昔日的西域相比已經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3]18作為20世紀70年代的邊疆地區(qū)發(fā)展稍微滯后尚可理解,但一想到曾經的這里作為邊塞是多么繁華熱鬧,不禁讓井上靖發(fā)出以上感慨。今天與歷史上的新疆的巨大差異直接導致井上靖對此地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的溶解。
除了新疆地區(qū),敦煌也是井上靖非常關注的地點,1978年5月井上靖來到了夢寐以求的敦煌。對井上靖來說,“在西域史上敦煌作為邊境城市的印象,一直留存至今?!盵1]92而當井上靖帶著一直以來留存的敦煌地方意識來到敦煌時,敦煌早已沒有了昔日的繁榮,變成了被沙漠圍繞的田園小城。曾經的敦煌是純天然的軍事基地,是東西文化交流基地,是繁榮的東西貿易中轉地……而如今的敦煌除了莫高窟還在,其它方面似乎已經完全找不到當年的痕跡了。夜晚回到住處的井上靖,看著窗外的黑夜,依舊覺得不可思議,曾經的敦煌消失了,居住在這里的民族也不見了,與曾經的歷史一起消失了。存在于井上靖腦海中幾十年的地方意識及由此建立起來的地方依附,在親身體驗后被徹底打破,井上靖不禁感嘆:“歷史與歲月具有可怕的力量。”[3]97
在井上靖的中國絲路游記中,除了對當地現狀、自然人文以及行程的記錄外,還用了大量篇幅去描寫當地在歷史上的一些情況、事跡等。這是井上靖對幾十年累積的地方感的維護,是對記憶中“地方”的追憶。想象與現實的差距是導致井上靖地方意識與地方依附消失的直接原因,而根本原因是社會的發(fā)展帶來的地方職能的改變。
四、結語
“一帶一路”戰(zhàn)略提出以來,在人文社科領域亟待加強對我國古絲路的敦煌、新疆等地區(qū)的歷史文化探究與文藝形象建構,從日本文學中發(fā)掘與整理描寫我國絲路自然與人文的游記作品,分析其形象特征與文藝品質,對豐富我國的絲路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在生態(tài)批評的“地方”理論視閾下考察井上靖中國絲路游記中實地訪問前后的思想變化,并探究其原因,對我國生態(tài)文明建設同樣具有參考意義。
參考文獻:
[1]何志勇.中日文化交流視閾下的井上靖研究[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20:3.
[2]布伊爾.環(huán)境批評的未來:環(huán)境危機與文學想象[M].劉蓓,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81.
[3]井上靖.井上靖全集(第28卷)[M].京:新潮社,1997.
作者簡介:郭冬雪,大連外國語大學日本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近現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