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迪

作為最明顯的外在表征，人腦對臉部特征異常敏感。雖然很難講出道理，但直覺會告訴我們許多事情。比如尖嘴猴腮的人不可信，而對面工位的大寬臉可能拿著比你更高的工資。

清乾隆時期，針對已擁有舉人身份而沒有官職的讀書人，制定了一種名為“大挑”的選官晉升程序。與八股取士的傳統(tǒng)不同，“大挑一科，不試文藝，?？聪嗝病?。相傳，篩選標準有“同、田、貫、日、氣、甲、由、申”八條，排在首位的“同”指面方體正，即古人推崇的“富貴之相”。

與流行的以“瘦”為美不同，在傳統(tǒng)面相學觀點里“方面大耳”的寬臉才是成功的預示。而這一玄學理論在歷史中似乎也不乏印證，晚清名臣左宗棠就長著一張通俗意義上的寬臉。

在今天，科學研究似乎印證了古人“以臉取士”的合理性。已有眾多心理學研究表明，某些面部特征與人的性格和行為活動之間存在顯著聯(lián)系。

2012年，加州大學與圣安德魯斯大學的研究者針對29名歷任美國總統(tǒng)的臉寬進行了研究，發(fā)現(xiàn)臉更“寬”的總統(tǒng)，具有更強的政治野心和成就驅動力，因而更容易獲得政治上的成功。這項研究揭示了寬臉與領導力和成就動機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lián)。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討論一下何謂“寬臉”。日常生活中，我們通常用面部輪廓的形狀來描述對一個人臉部的觀感，而在研究中，則會使用一個確定的比值，即面部寬高比（Facial widthto-height ratio，F(xiàn)WHR）。

其中，“寬”為面中顴骨部位的寬度，“高”則指眉心至上嘴唇中間位置的距離（如下圖）。一般而言，這一比值超過1.9，即被認為擁有高寬高比的面容，而比值低于1.7的面孔，則符合我們通常認知的“窄長臉”。

根據(jù)這樣的測算，如果你也長著一張寬臉，那有很大概率會成為下一個“天選之子”。

除了可能成為領導者，臉寬的人似乎也格外受到“財運”的眷顧。2021年剛榮登全球首富的馬斯克就頂著一張絕世寬臉。

來自倫敦商學院和威斯康星大學商學院的學者們，研究了從1996年到2002年期間，財富500強公司CEO的臉部寬高比對于公司績效的影響，發(fā)現(xiàn)CEO臉部寬高比與公司資產利潤率指標間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CEO臉部寬高比每增加0.1個單位，資產利潤率平均可以實現(xiàn)9.92%的提升。

帶著好奇，我們翻開了福布斯中國富豪榜單，發(fā)現(xiàn)成功的企業(yè)家們仿佛真的“共享”了同一張寬臉。

我們選取了2011年至2021年間，五次及五次以上入圍福布斯“中國富豪”榜單前一百名的男性企業(yè)家，共計39人。依據(jù)其面部關鍵點位的數(shù)據(jù)坐標，分別計算了他們的面部寬高比。

在考慮了上榜年數(shù)及資產規(guī)模的情況下，面部寬高比與企業(yè)家的個人財富年均增速之間呈現(xiàn)出明顯的正相關關系。即從第一次上榜年份算起，面部寬高比值越大的企業(yè)家，其個人財富的年均增速也越快。

一些研究者曾對此作出解釋，臉寬作為一種生理特征，與男性在青春期時的睪酮素水平息息相關。睪酮素水平越高的男性臉越寬。（因為女性體內的睪酮素水平較低，所以本文中提及的研究及結論均不適用于女性。）而擁有這種天然“興奮劑”的男性往往也擁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因此比普通人更愿意進行高風險投入，所以得到了更高的經濟回饋。

經過計算，這些樣本企業(yè)家，其財富主要來源的企業(yè)，負面輿情比例中位數(shù)為11.09%。對比此前另一項涉及1 000多家上市企業(yè)的研究，這一中位數(shù)結果高出了3個百分點。似乎可以從側面印證，這些臉部比例較寬的企業(yè)家的確愿意在經營中承擔更多的風險，以期獲得更高的收益。

以王傳福為例，他的面部寬高比為1.97，在同行和媒體眼中，他最突出的特質就是敢于冒險。從借錢創(chuàng)辦比亞迪，到2003年進軍汽車制造，比亞迪的發(fā)展史上每一筆濃墨重彩的印記都源自王傳福的瘋狂。2014年，王傳福再次“大轉彎”，決定比亞迪全面轉向新能源汽車。

彼時，內部高管紛紛質疑這樣的布局是否為時尚早，隨后銷量和業(yè)績的下滑仿佛也在警醒王傳福的冒險之舉。

而短短幾年后，新能源汽車市場的火爆再次印證了王傳福的果決。在各大廠商紛紛入局時，比亞迪已經牢牢占據(jù)了國內新能源汽車的頭把交椅。根據(jù)乘聯(lián)會統(tǒng)計，2021年10月比亞迪新能源汽車銷量達79 347輛，環(huán)比增長13.6%，已連續(xù)5個月蟬聯(lián)國內銷冠。

雖然寬臉具有以上種種優(yōu)勢，但研究也揭示了寬臉者性格中可能存在的某些隱患。

心理學家卡雷（J. M.Carre，）和麥考密克（C. M.McCormick，）的研究顯示，寬臉的男性具有更高的攻擊性。他們發(fā)現(xiàn)，在曲棍球比賽中，具有高面部寬高比的選手會出現(xiàn)更多的犯規(guī)行為，這也是高睪酮激素對性格造成的影響。而哈澤爾胡恩（ M. P.Haselhuhn）和王（E. M.Wong）的研究也進一步揭示了，擁有傳統(tǒng)印象中“憨厚”長相的寬臉男性會更多地欺騙別人。

同樣，前文提到的寬臉者具有愿意承擔風險以期更高經濟回報的特質，但如果缺乏理性的控制，也難逃“玩脫手”的慘劇。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例子發(fā)生在2021年3月，華爾街的對沖基金經理Bill Huwang創(chuàng)下了兩天內狂虧200億美元的“人類史上最高單日虧損”。而打開他的照片，依然是一張熟悉的“大寬臉”。

《經濟學人》在2018年曾發(fā)表了一篇佛羅里達大學（UCF）和新加坡管理大學（SMU）聯(lián)合發(fā)布的研究報告。報告以1994年至2015年間在1 901家機構供職過的3 228名對沖基金經理為樣本，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寬臉的基金經理交易更頻繁，且風險偏好程度高，對虧損的容忍度也更高。結果就是臉寬的基金經理年化收益率比臉窄的更差。在嚴肅的商業(yè)分析之外，這或許能為Bill Huwang的驚天巨虧提供另一種解讀。

《宋史》中記載，后周世宗柴榮“見諸將方面大耳者皆殺之”，只因忌憚這些擁有富貴之相的臣子終有一天會取代自己的地位。而最終奪取皇位的趙匡胤，也的確長著一張大寬臉。雖然他將自己的成功總結為“帝王之興，自有天命”，但能坐擁六軍“黃袍加身”，也未嘗不是苦心經營的結果。

落實到企業(yè)經營層面，企業(yè)家的個人特質固然具有極強影響因素，但也受到團隊協(xié)作等各種因素的影響。上文提到的針對CEO臉部寬高比與公司資產利潤的研究中雖然明確了兩者間的相關性，但也提到了“寬臉效應”的實現(xiàn)需要一個重要的環(huán)境土壤——高管團隊間的協(xié)同。臉再寬的“個人英雄”，也需要“一個好漢三個幫”。

事無絕對，成功人群中自然滿是方面大耳的“福相”，但也并非沒有面容清瘦的反例。這其中還有年輕時面容清癯，而隨著事業(yè)日漸成功，臉龐也日益寬闊的例子。或許是隨著年紀增長而發(fā)福的客觀原因，也可能包含著所謂 “面由心生”的古老寓言。因為寬臉而成功，還是因為成功者皆是寬臉的“幸存者”偏差？這是一個無解的“雞與蛋”問題。

前文中提到的研究與論證或許能在某種程度上解釋“寬臉”與“成功”之間的相關性，但終究不是因果的揭示。而回歸到成功本身，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可說、不能說的玄學？在嚴肅刻板的功過成敗論證體系之外，以“臉寬”論英雄或許提供了一個更荒誕也更輕松的視角。走上人生巔峰之時，可以用“天生寬臉”盡情“凡爾賽”；即使不幸身處低谷，也不妨自嘲一句：誰讓我長了一張“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