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國
在山下,我渴望自己也是一塊石頭,就坐在那高高的峰巔之上,不遠處,一個滿身風塵的女子能仰起頭,對我眺望。
可是,仿佛千萬年過去了,我領(lǐng)受了太多的離去、死亡和冷酷,現(xiàn)在,就在黑夜里,哪怕能有一只蟲子,在我的懷中蠕動,我的孤寂也會減少許多。
我仰起頭,看到一個登山者,山有著無法企及峰的高度,他頹喪地坐了下來。一群觀看的人迅速地喧囂,又迅速地沉寂。
我終究恐懼:一場風雨過后,一塊石頭可能也會爆裂,或者滾落山下,之后,便是無限的沉寂。時間終究會埋葬世上的一切,包括我的尸骨,我的名字,我的深情。
我注定悲傷:和懸崖峭壁上的一道光影一樣,我最終逝去,這就是我無法拒絕的命運。我不會陡然站起來,像一棵大樹,或者像一座石峰,再或者像一座燈塔,以自己的高度,甚至是危險、詫異、驚懼,引人仰視,讓人膜拜。
風不會無緣無故地遠遁,雨也不會無法無天地沉睡,該來的一切都會到來。我和人間的糾纏早已疲憊,甚至荒謬,但是,我還不能放棄。我不會只是低著頭,我還有眺望,還有等待。
我不乞求誰能攀上這高高的山峰,將我撫慰;我不乞求誰能給我一世的激動和幸福,讓我有生存的獨特。我只是等待,只是眺望,只是永遠。如果有一雙眼睛在遠處,安靜地能看我一會兒,驟然讓我嘆息、憂傷和落寞,也是我存在的證明。
和世間許多存在物一樣,我應該不算是多余或者虛無。我不是傲然于物或者依附于物,我只是我,一種存在,我的等待,其實無需誰來證明或說明。
我的沉寂,和這山中的一股暗流一樣,安靜,卑微,平凡,這也是我的存在。我從來沒有想和一根藤蔓一樣,攀附,炫耀,高傲地不可一世,我只是有時低垂著頭顱,坐在這山巔之上,是一個孤獨的冥想者。
我等待什么呢?我并不知道,我就是巋然不動。風多么高遠,我就多么高遠;雨多么古老,我就多么古老。我和我的等待一直較量著,生死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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