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永選
(福建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 人文科學(xué)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007)
中國古詩歷來講究煉字,形成了實字和虛字的兩類煉字法,但古人在字法上涉及的實字和虛字并非指現(xiàn)代漢語的實詞和虛詞。明代王勿齋《對類》說“蓋字之有形體者為實,字之無形體者為虛”,實字只是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的名詞或名詞性詞組,而虛字則指名詞以外的各類字詞。前者以其與生俱來的獨特優(yōu)勢,在詩詞創(chuàng)作中起到了支撐詩意的關(guān)鍵作用,當然成為歷代詩家關(guān)注的焦點和煉字的重點。
漢字的實字,以“字中有象,象中有道”的“象”性特征,影響和框限著詩歌的創(chuàng)作思維和詩意的表達手段。
東漢的許慎在《說文解字序》中說:“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睂嵶?,應(yīng)該是古人在抽象思維不是特別發(fā)達的時代,按照“依類象形”的辦法率先創(chuàng)造出來的象形字,以及后來以此為基礎(chǔ)創(chuàng)造出來的形象感十足的形聲字、指示字和會意字等。也就是說,實字是“拌象”而生的,它的誕生經(jīng)歷了一個由“物象”到“字象”的“字思維”過程。而正是實字這個始終伴隨具體形象的“字思維”,體現(xiàn)和強化了漢民族的“拌象”認知習(xí)慣和象性思維模式,進而促使?jié)h民族詩人自覺而又自然地形成與“字思維”同構(gòu)的象性“詩思維”。
造字絕對不是單純地依照物象來畫一個圖案符號的隨意行為,也不是一舉成型、一成不變的終結(jié)行為,更不是閉門造車、神靈附體的個人行為,而必定是一個遵循約定俗成之法則而不斷流變、逐漸定型的漫長集體創(chuàng)造過程。在這個集體創(chuàng)造出來的產(chǎn)品中也必然灌注了先民們的集體意識,融入他們對萬物造化的規(guī)律性認識和理想化志趣的,“每個字都是先民的生命意識升華和審美意識凝聚?!彼裕趯嵶值淖窒罄锊粌H包含了具體可視的物質(zhì)形象,也同時浸染了古人對這個物質(zhì)的主觀體認,即歷代詩論所言之“意”,而當代著名畫家石虎稱之為“道”。所以,實字從一開始就是融物象和人意于一體的存在,是一種能夠脫胎出詩歌意象的“原始意象”,它以“象中有道”的融合方式深刻地啟發(fā)、影響著“立象以盡意”的詩意表達的路徑和手段。[1]
如果說實字的“象”性特征是促使詩人自發(fā)使用實字的潛在動因,那么以實字“舉象”入詩所產(chǎn)生的“健起”之感和“留白”效應(yīng),則是促進詩人自覺使用實字的顯性推力。
蘇裔美籍諾貝爾文學(xué)獎獲得者約瑟夫·布羅茨基說,他好友萊茵曾給他傳授做詩的秘訣:“要寫好詩,就必須把形容詞壓縮到最低限度;詩里填塞的名詞越多越好,甚至連動詞也是累贅。”[2]為什么布羅茨基認為做詩要最大限度地使用名詞(即實字),因為詩人通過實字呈現(xiàn)的是灌注其情志的具體可感的物象(即意象),讀者在實字提供的信息刺激下,激活固有的、豐富的形象記憶,并借助想象的關(guān)聯(lián)作用,迅速地組合起嶄新的、立體的、生動的形象記憶,這個形象記憶有如大樹一般挺立于讀者大腦之中,自然給人以矯健之感。同時,這些意象因為缺少形容詞等虛字的連綴和修飾,如同高潔孤立、含情不語的美人,強力誘導(dǎo)著讀者展開豐富的想象,也就是說實字造就的模糊,恰巧是讀者填充經(jīng)驗和發(fā)揮想象的自由空間,在客觀上極大地延展了詩意傳達的張力。明人李東陽也持同樣的觀點,他在《懷麓堂詩話》評論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時說:“不知二句中不用一二閑字,只提掇出緊關(guān)物色字樣,而音韻鏗鏘,意象具足,始為難得?!崩顤|陽認為“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這一聯(lián)沒有使用任何虛字(即“閑字”)作瑣細的敘述說明,而只是使用實字著意點染了最能體現(xiàn)人物情感的典型景物(即“提掇出緊關(guān)物色字樣”),反而把詩意表達得特別含蓄真切,收到了意味無窮的藝術(shù)效果。
事實上,溫庭筠之前的詩人,特別是唐代詩人就已經(jīng)廣泛地使用實字,并留下諸多為人稱道的詩句。如唐人李頎《望秦川》的“秋聲萬戶竹,寒色五陵松”、杜甫《衡州送李大夫七丈勉赴廣州》的“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馬戴《灞上秋居》的“落葉他鄉(xiāng)樹,寒燈獨夜人”、杜荀鶴《送友游吳越》的“夜市橋邊火,春風寺外船”等。而溫庭筠之后用實字表達詩意的成功詩例更是不勝枚舉,崔涂的《除夜》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迢遞三巴路,羈危萬里身。
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xiāng)人。
漸與骨肉遠,轉(zhuǎn)于僮仆親。
那堪正飄泊,明日歲華新。
頷聯(lián)“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xiāng)人”,用“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xiāng)人”等實字組合起一組物象,全然不用動詞等其他詞語綰結(jié)連綴,在物象之間留出空白,讓讀者憑借自己的想象,自由地填充相關(guān)的情緒體驗,從而解悟詩意并收獲新的審美體驗。明人謝榛《詩家直說》(即《四溟詩話》)稱之“旅蕭條,寄意言表”、明末賀裳《載酒園詩話》亦評曰“讀之如涼雨凄風,颯然而至”。到了北宋,實字的使用更加成熟,由實字布景的同質(zhì)并置發(fā)展到異類對舉。最為典型的例子當屬黃庭堅的《寄黃幾復(fù)》: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此詩為思念離別十年的同科小年好友黃幾復(fù)而作,頷聯(lián)“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通過實字構(gòu)建性質(zhì)相反的兩組意象群,用當年京城相聚的豪歡比襯如今十年別離的凄苦,耐人尋味,令人斷腸,難怪被宋人張來稱為“奇語”。
以上是實字使用的正面效應(yīng)和成功詩例,但并不是說實字使用得越多越好。相反,對實字的過度使用也會產(chǎn)生堆景亂意的負面效應(yīng)?,F(xiàn)以元代白樸的《天凈沙·秋》為例分析: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
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在五句28 字的短短篇幅內(nèi),居然用實字并置挺立了“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鴻影、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12 個物象,在實字的數(shù)量上超過了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但在詩意表達的效果上遠不如后者。究其原因,大概有二:一是景多堆垛。首句“孤村落日殘霞”落筆大景,次句“輕煙老樹寒鴉”聚焦細物,形成層次感,這很好,但第三句的“飛鴻”與第二句的“寒鴉”,雖然一靜一動,但意象上說是同類重復(fù),讓人讀來有李東陽所說的“景多則堆垛”的感覺;最后一句“白草紅葉黃花”,除了給人以多樣的物色刺激外,讓人品不出任何的情切之意,所以仍然只是平面的同物堆砌,在詩意表達上還是沒有產(chǎn)生疊加強化的聚合效果。二是意雜而亂。前兩句的六景中,“輕煙”在情調(diào)上是輕快的,這與其他五景展示的凄涼凝重已略顯不合;第三句“一點飛鴻影下”更是輕巧明快的情景,進一步脫離了前兩句的定調(diào);最后兩句“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景優(yōu)物美、生機盎然,沒有半點“孤、落、殘、老、寒”的意味,完全走到孤村、落日、殘霞、老樹和寒鴉所構(gòu)建起來的氛圍的反面了。凡此前后相背、漸行漸遠的情形,怎一個“亂”字了得!叫人如何進行審美聚焦、產(chǎn)生情感共鳴?
既然實字詩歌創(chuàng)作上利弊并存,那么古人在煉實字上有何玄秘,他們又是如何揚實字之長而避其之短呢?
古人做詩填詞,全用實字布景的詩句通常只是一聯(lián)兩句,一般不超過三句,這不僅可以有效地規(guī)避“景多堆垛”之弊,也在句法章法上免招“同律”(有人稱“合掌”)之嫌。但是,既然是實字連用,就必然涉及多個景物,要免于“堆垛”,還得在用字選景上下一番“分進合擊”的苦功。所謂“分進”,是指用實字建構(gòu)的景物要避免同類同質(zhì)事物的同視角展示,每個事物都具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從而使整個畫面形成豐富性和層次感;所謂“合擊”,是指實字所布之景雖然具有相對的獨立性,但都指向同一個旨趣,構(gòu)成相襯互補的關(guān)系,進而形成完整統(tǒng)一的有機體。比如陸游的《書憤》: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guān)。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頷聯(lián)“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guān)”,一東南一西北,一冬天一秋天,一水戰(zhàn)一馬戰(zhàn),兩組意象在時空上錯開了,分別展示南宋軍隊打敗金兵的兩個歷史鏡頭、兩個側(cè)面,但二者在內(nèi)容上都指向抗金,情感上都彰顯豪情,從而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畫面和有機的整體。又如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第一句“枯藤老樹昏鴉”側(cè)重的是物景,第三句“古道西風瘦馬”著眼是人景,第二句“小橋流水人家”雖然也是人景,卻是別人家的溫馨畫面,在情調(diào)上錯開了。接下來以“夕陽西下”承轉(zhuǎn)收攏,輕輕一點,將上述9 個物象統(tǒng)在同一時段內(nèi);結(jié)句更以“斷腸人在天涯”收束點題,不僅點明了上述9 個物象均為旅居天涯之人之所見,以及融注在“枯藤老樹昏鴉”和“古道西風瘦馬”的斷腸情思和為“小橋流水人家”所反襯的無盡悲憫,化物象為意象,融意象為意境,著實精妙,難怪被后人譽為“秋思之祖”。如若沒有后兩句的收攏凝聚,必使前三句的實字九景陷于散亂之局。因此,實字只有分進合擊、形成整體,才能發(fā)揮其超常的表現(xiàn)力,正如宋代詩論家范溫所說:“語或似無倫次,而意若貫珠?!?/p>
實字布景,往往是以句為單位,一句之內(nèi)往往由若干個(通常是二個或三個)意象組成一個意象群,即構(gòu)成一個鏡頭或一個畫面。那么古人對于一句之內(nèi)的若干個意象是如何安排處置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絕對不是一視同仁、平均用力,而總是有意無意地構(gòu)成或主或次、或點或面、或顯或隱的關(guān)系,即根據(jù)實際情感表達的需要,將最為重要的意象放在突顯的位置加以關(guān)注,而其他意象則起到襯托的作用。這種處置辦法,實際上暗合了現(xiàn)代西方完形心理學(xué)的“圖形—背景”理論。按“圖形—背景”理論,一個視覺場或知覺場可以分為圖形和背景兩個部分,圖形是注意的焦點,背景則是對焦點起突出和陪襯的其他事物。也就是說,人們在觀察和感知周圍事物時,往往會將視覺或知覺上較突顯的事物作為“圖形”予以關(guān)注,而將不太引起關(guān)注的那部分事物作為“背景”。那么,人們對于同時被感知到的諸多事物如何分解成圖形和背景?根據(jù)完形心理學(xué)的“普雷格郎茨原則”,人們通常將那個具有完形特征的物體(不可分割的整體)、小的物體、容易移動或運動的事物確定為圖形,而剩下的那些面積或體積較大的、位置較固定、不易移動的事物全歸入背景。用上述觀點來分析詩詞的實字布景,似乎能夠參悟到古人實字使用的玄機。例如在“雞聲茅店月”中,雞聲無形,茅店在整個畫面中面積大且靜止,所以雞聲和茅店都是背景,而天邊即將墜落的殘月在畫面中的體積小,故為圖形;而“人跡板橋霜”中,綿延向前的人跡與板橋、霜相比,不僅面積小而且具有相對的動感,故前者為圖形、后二者為背景。同樣,“落葉他鄉(xiāng)樹,寒燈獨夜人”的“落葉”和“寒燈”,“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guān)”的“樓船”和“鐵馬”,“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的“酒”和“燈”等都是圖形,句中其他的景物則為背景。上述諸例的實字布景,均暗合“聚焦圖形,渲染背景”的原理,不僅使實字建構(gòu)的畫面富有層次感、立體感和整體感,更重要的是在背景襯托下的圖形顯得特別鮮明奪目,成為詩人攢聚詩情的節(jié)點,也是讀者解讀詩情的抓手。反之,只顧以實字平鋪多個景物,不做“顯一物而隱其余”的精心選景和巧妙布局,背離了“圖形—背景”原理,必然造成景雜意亂、了無生趣的弊病。白曲之“白草紅葉黃花”即此弊也。[3]
相較上述二者,“意若貫珠”強調(diào)的是意象組合的整體性,“顯隱搭配”突出的是意象組合的層次感,其目的都是為了把詩意表達得更具厚重感、更有沖擊力,學(xué)詩煉字者理當予以注意。
實字指向具體物象,而虛字則不同,指向的是事件,雖不免有形象記憶的參與,但主要涉及人、事、景、物之間的邏輯關(guān)系,也就是虛字引發(fā)的是讀者抽象的、線性的思維記憶和情緒體驗,這個思維記憶和情緒體驗可意會言傳,但不可賦形成像,缺乏可見性和立體感,難免給人以暗弱之感,故明代詩人謝榛的《四溟詩話》說:“實字多則意簡而句健,虛字多則意繁而句弱?!?/p>
實字和虛字自有健弱之別,卻無優(yōu)劣之分,二者在表情達意上各有千秋。實字有利于建構(gòu)詩意涉及的具體形象,而虛字更有利于精細抒寫人物的委婉情思,誠如清人劉淇在《助字辨略》序中所說:“構(gòu)文道,不過實字虛字兩端,實字其體骨,虛字其性情也?!?/p>
從構(gòu)詞來說,虛字本來就可以作狀語修飾名詞,一起構(gòu)成名詞性詞組的實字,不僅使得實字所指之事物變得具體可感,也使實字承載了特定的情感內(nèi)涵,這對于詩歌“立象盡意”的詩意表達特別重要。如果沒有“孤、遠、碧、盡”虛字的修飾,“帆、影、空”三個實字所構(gòu)建的景象不僅模糊不清,也難以對接“落寂難舍”之詩情;同樣,如果沒有“無邊、不盡”的修飾限定和“蕭蕭下、滾滾來”的情態(tài)描述,僅有“落木,長江”焉能盡情表達悲秋傷己之意?由此可見實字和虛字配合的重要性和必然性。
從組句來說,虛字因?qū)嵶侄∑?,實字因虛字寓情。如果首?lián)“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xiāng)”沒有“起、動、行、悲”等虛字的事件交待,那么“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實字便是堆砌,其所構(gòu)之景也是成了毫無意義的雜亂堆垛。沒有“料得年年腸斷處”的虛字傾述,誰能知道“明月夜,短松岡”的實字意涵?而反過來,如果沒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和“明月夜,短松岡”的實字挺起景象,那么“悲鄉(xiāng)”和“斷腸”之情亦因抽象無感而流于暗弱無力。
另外,從詩句節(jié)奏說,古人還有“實字疊用,虛字單使”之說。明人謝榛《四溟詩話》卷四說:“七言近體,起自初唐應(yīng)制,句法嚴整。或?qū)嵶织B用,虛字單使,自無敷演之病。如沈云卿《興慶池侍宴》:‘漢家城闕疑天上,秦地山川似鏡中?!疟睾啞妒貧q侍宴》:‘彈弦奏節(jié)梅風入,對局探鉤柏酒傳。’宋延清《奉和幸太平公主南莊》:‘文移北斗成天象,酒近南山獻壽杯。’觀此三聯(lián),底蘊自見?!边@里說的“實字疊用”,指名詞性詞組兩個字或四個字占一個節(jié)奏,如“漢家/城闕”“秦地/山川”;“虛字單使”則指動詞一個字單獨成一個節(jié)奏,如“疑”“似”等。謝榛所舉三則初唐之詩,實際上代表了虛實字在七律節(jié)奏上的三種最為普遍的組合方式,其中“漢家/城闕/疑天上”是“2/2/3”節(jié)奏方式,“彈弦/奏節(jié)/梅風/入”是“2/2/2/1”方式,“文移北斗/成天象”是“4/3”方式。其中第一種節(jié)奏里的“3”可再分為“1/2”,第三種節(jié)奏里的“3”可再分為“1/2”或“2/1”。“虛字單使”,就是指在這三種節(jié)奏的七律句式中,在單字節(jié)奏的位置(即節(jié)奏中的“1”處)使用虛字。這種“實字疊用,虛字單使”的節(jié)奏安排,除了因應(yīng)古詩“合樂”之文體特征外,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為了讓原本易弱的虛字單獨成一個節(jié)奏,這樣吟誦時就可以通過延長重讀的方式強化了這個虛字,進而有效規(guī)避虛字暗弱之所短吧。[4]
在創(chuàng)作上,實字以其含“象”有“道”的原始意象,深刻影響了古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思維,也先驗啟發(fā)了“立象盡意”的做詩習(xí)慣、套路和技法,并因此創(chuàng)作出膾炙人口的杰出詩篇。而從欣賞角度看,正如美國意象派詩歌運動的代表人物龐德所說“意象本身就是語言”,實字本身的字象和它所構(gòu)建的意象,也成為讀者窺探詩歌旨意的門徑,是讀者與詩人雙向溝通、心靈碰撞的橋梁。這一點,王岳川在《漢字文化與漢語思想》中講得入理合情:“在詩的創(chuàng)作上,是主體融意為象,凝象為言,以言傳意象,以意象啟無形大象的過程;在詩意欣賞上則是由言視象,由象感意,由象舍言得象,由象而悟大象。這種創(chuàng)作和欣賞的雙向過程,象與言意緊密相連,字象激發(fā)、啟活意象并終達無言大象。”[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