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禧

(重慶警察學院,重慶 401331)

習近平法治思想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集中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在法治領域的最新理論成果。習近平法治思想辯證吸納了世界法治文明的寶貴經驗,深刻蘊含著中華民族五千年延綿不絕的傳統(tǒng)文化思想,特別是系統(tǒng)總結了中國共產黨持續(xù)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偉大實踐,這其中就包括“楓橋經驗”近60年的生動實踐?！皸鳂蚪涷灐钡葘嵺`成果為習近平法治思想的萌芽、發(fā)展和成熟提供了源頭活水和現實基礎。習近平法治思想戰(zhàn)略性地擘畫了新時代全面依法治國的宏偉藍圖,為加快法治中國建設、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了根本遵循,也必將引領“楓橋經驗”新發(fā)展。

習近平同志高度重視“楓橋經驗”的傳承和發(fā)展,多次在重要講話、指示中闡釋“楓橋經驗”的豐富內涵。早在2003年11月,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就到楓橋調研并出席紀念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40周年暨創(chuàng)新“楓橋經驗”大會,強調要充分發(fā)揮群眾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約束的力量。到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50周年時,習近平同志又作出重要指示,提出“‘楓橋經驗’是全國政法綜治戰(zhàn)線的一面旗幟”的重要論斷,強調要“善于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解決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矛盾和問題”。[1]多年來,習近平同志對“楓橋經驗”的理論和實踐持續(xù)進行了深入探討和系統(tǒng)闡述,不斷豐富“楓橋經驗”的政治屬性、發(fā)展道路、理論品格、思想內涵、時代特征,從而使“楓橋經驗”從浙江基層實踐上升為大國法治思想,從公安工作方法上升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成為我們黨領導人民治國理政的重要經驗。正是由于習近平同志的重要貢獻,“楓橋經驗”更好地適應了新時代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形勢,始終與時俱進、歷久彌新。因此可以說,毛澤東思想誕生了“楓橋經驗”,習近平法治思想孕育了新時代“楓橋經驗”,引領“楓橋經驗”新發(fā)展。

2020年11月，自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提出習近平法治思想以來,全國各界掀起了研究習近平法治思想的熱潮,栗戰(zhàn)書[2]、王晨[3]等中央領導同志公開發(fā)表了系列解讀文章,法學、政治學、行政學、馬克思主義等學科的學者在1年多時間內發(fā)表了大量理論文章。根據中國知網期刊論文檢索,截至2022年4月2日,以“習近平法治思想”為篇名的論文有807篇。研究的范圍主要包括習近平法治思想的時代背景、理論品質、生成邏輯、重大意義、體系構成、基本要義、法治戰(zhàn)略地位論、黨的領導理論、法治社會建設理論、司法改革理論等。研究成果最為豐碩的是法學領域特別是法理學、憲法學與行政法學、訴訟法與司法制度等領域的學者,包括張文顯、公丕祥、黃文藝、江必新、汪習根、付子堂、馬懷德、莫紀宏等。張文顯教授提出了“三基本說”,包括習近平法治思想的基本原理、基本理論、基本觀點,系統(tǒng)闡釋了習近平法治思想的理論體系。[4]公丕祥教授深入闡釋了習近平法治思想的哲學基礎,解讀了推進全面依法治國中的一些重大理論問題。[5]現有的研究主要是從整體和宏觀層面展開的,缺少從中觀、微觀的層面,深入具體的領域,探討習近平法治思想在實現社會公正、維護社會安寧、保障人民幸福、維護政治清明等方面的理論創(chuàng)新。本文從闡釋性研究轉向發(fā)展性研究,關注新時代“楓橋經驗”法治實踐中的新問題、新動向、新探索,對習近平法治思想在基層社會治理實踐中的經驗進行歸納總結,提煉出細微之處的新認知新思路,通過“小切口”研究“大道理”,以期為習近平法治思想的不斷豐富發(fā)展做出些許探索。

一、堅持黨的領導:“楓橋經驗”發(fā)展的根本保證

習近平同志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上提出的“十一個堅持”,集中闡釋了習近平法治思想的主要內容。其中,第一個堅持就是堅持黨的領導,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靈魂,是推進基層社會治理的政治方向,也是“楓橋經驗”發(fā)展的根本保證?；鶎由鐣h(huán)境越是復雜,基層法治建設的任務越是繁重,越要鞏固黨的地位,夯實黨的基礎。做任何事情,方向是最重要的,如果方向錯了,就會南轅北轍,再好的舉措也沒有意義。“楓橋經驗”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在基層社會治理中的重要實踐,必須堅定正確的政治立場,打牢堅實的政治基礎,沿著正確的方向發(fā)展。

習近平同志根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實踐,深刻闡明了黨的領導與法治的關系。在西方的法治話語體系中,法治社會的根本特征是法律與政治相分離,政黨居于法治的邊緣。習近平同志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西方法治理論的虛偽,他洞察到法治當中必然有政治,沒有脫離政治的法治。法治形態(tài)背后必然有政治理論,法治模式背后必然有政治邏輯,法治道路背后必然有政治立場。其中,對于黨和法的關系這個長期以來人們缺少理論自信去正面回答的問題,習近平同志鮮明地指出,“‘黨大還是法大’是一個政治陷阱,是一個偽命題”。關于黨的執(zhí)政地位和領導地位,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社會主義法治必須堅持黨的領導,黨的領導必須依靠社會主義法治”。一方面,黨的領導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根本要求,必須把黨的領導貫徹到社會主義法治的全過程、各方面;另一方面,實現黨的領導需要社會主義法治的理念、體制和程序。

回顧近60年的歷程,“楓橋經驗”形成、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中至關重要的一條,就是堅持黨的領導?？梢哉f,“楓橋經驗”既是基層黨組織帶領人民群眾的實踐,也是黨的群眾路線在基層的體現,更是我們黨探索社會主義建設規(guī)律和黨的執(zhí)政規(guī)律的創(chuàng)新?！皸鳂蚪涷灐闭Q生的時代背景是,20世紀60年代初,我國經濟社會面臨較多困難,毛澤東同志特別重視社會主義建設的基層創(chuàng)造,要求黨的各級領導干部奔赴基層開展扎扎實實的調查研究,提出解決問題的對策建議。[6]在批示總結推廣“楓橋經驗”前,毛澤東同志經常離開北京幾個月到基層調研,他指出,在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對于“歪風邪氣”“牛鬼蛇神”,不能用生硬的辦法,要依靠群眾。1963年11月21日,時任公安部副部長、中央辦公廳警衛(wèi)局局長的汪東興,受時任公安部部長謝富治的委托,口頭向毛澤東同志匯報了謝富治擬在第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發(fā)言的稿件內容,其中在稿件最后部分貫徹中央有關“一個不殺,大部不捉”的方針時提到了“諸暨縣的經驗”,這引起了毛澤東同志的高度關注。第二天,毛澤東同志即在稿子上批示“……其中應提到諸暨的好例子,要各地仿效,經過試點,推廣去做”。而且在寫完批示之后,毛澤東同志又對如何推廣“諸暨的好例子”,也就是“楓橋經驗”,做出明確的部署安排?？梢哉f,“楓橋經驗”正是在毛澤東同志的發(fā)現、關注、批示和部署下應運而生的。[7]

2003年以來,習近平同志高度重視“楓橋經驗”的傳承和發(fā)展,多次作出批示、指示,并親自總結提升新時代“楓橋經驗”的深刻內涵,為“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提供了堅強有力的思想指引。同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政治體制優(yōu)勢和基層黨組織的戰(zhàn)斗堡壘作用、廣大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也為“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提供了根本保證。

一是通過政治引領促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如何把握“楓橋經驗”發(fā)展的政治方向,在紀念毛澤東同志指示“楓橋經驗”40周年暨創(chuàng)新“楓橋經驗”大會上,習近平同志提出了“四個必須”:必須著眼工作大局,在統(tǒng)籌發(fā)展中豐富新鮮內涵;必須營造法治環(huán)境,在依法治省中取得明顯成效;必須相信依靠群眾,在執(zhí)政為民中踐行根本宗旨;必須建立長效機制,在完善制度中實現長治久安?！皸鳂蚪涷灐钡耐怀隽咙c,就是發(fā)揮黨的政治優(yōu)勢,依靠黨的基層組織發(fā)動廣大群眾。黨的政治優(yōu)勢的突出特點就是黨總攬全局、協(xié)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新時代,必須堅持以黨建統(tǒng)領“楓橋經驗”的發(fā)展,將黨的建設與基層社會治理相結合,把黨的政治優(yōu)勢轉化為治理優(yōu)勢,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群眾主體、社會協(xié)同”的治理體系。

二是通過思想引領促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我們黨始終重視思想理論創(chuàng)新,著力從思想上強黨,不斷提高黨的思想引領力。新時代“楓橋經驗”是習近平法治思想的重要成果之一,在習近平法治思想引領下,“楓橋經驗”不斷順應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不斷進行理論創(chuàng)新,煥發(fā)出強大的生命力。“楓橋經驗”已經走出浙江,成為全國最具影響力的基層社會治理“名片”。[8]“楓橋經驗”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一種重要形式,對于那些立足自身國情走獨立自主發(fā)展道路的國家而言,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三是通過組織引領促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皸鳂蚪涷灐钡某掷m(xù)發(fā)展,源于我們黨有著嚴密的組織體系,在基層社會有著扎實的根基。習近平同志多次強調,創(chuàng)新發(fā)展“楓橋經驗”要特別重視抓基層、抓基礎。習近平同志在總結推廣“楓橋經驗”時,還專門闡述了抓基層、抓基礎的方法,一是加強以黨支部為重點的基層組織建設,二是領導干部工作重心下移、靠前指揮。

四是通過能力引領促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深入推進黨的執(zhí)政能力和領導水平建設,是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的重要內容。黨是社會治理的領導核心,是“楓橋經驗”創(chuàng)新實踐的主導力量。要不斷提升基層黨組織在群眾自治中的價值引領、動員組織、統(tǒng)籌協(xié)調能力,把群眾動員起來、組織起來、凝聚起來,形成基層社會治理的合力。

五是通過機制引領促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發(fā)展“楓橋經驗”,最重要的是不斷創(chuàng)新黨的群眾工作機制。“楓橋經驗”基于處理人民內部矛盾、解決基層社會問題而產生,也必然在不斷健全矛盾糾紛解決機制、完善基層社會治理中得到發(fā)展。習近平同志特別提出,要大力推廣楓橋干部群眾創(chuàng)造的“四前”工作機制,那就是“組織建設走在工作前,預測工作走在預防前,預防工作走在調解前,調解工作走在激化前”。

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楓橋經驗”發(fā)展的政治本質

以人民為中心是習近平法治思想區(qū)別于其他法治理論的根本所在,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與資本主義法治的根本不同點。走自己的路,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發(fā)展經驗。習近平法治思想是馬克思法治理論中國化的最新成果,是對包括“楓橋經驗”在內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經驗的科學總結和理論表達。馬克思在《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為底層群眾大聲疾呼,“我們?yōu)楦F人要求習慣法,而且要求的不是地方性的習慣法,而是一切國家的窮人的習慣法”。這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人民立場。人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一切理論的智慧源泉。人民立場是歷史唯物主義世界觀的坐標原點,也是馬克思法治思想的坐標原點。習近平法治思想繼承了馬克思法治思想的人民立場,提出“把體現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愿望、維護人民權益、增進人民福祉落實到依法治國全過程,使法律及其實施充分體現人民意志”。人民立場的法治觀不僅僅只是“規(guī)則之治”或者“法律之治”,而是“良法善治”,是形式法治和實質法治的統(tǒng)一。何為“良法”,就是要反映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體現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保障最高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如何能夠制定出這樣的法律,就必須立足中國國情,深入人民群眾中調查,及時總結人民群眾的好經驗好做法,將其上升為法律制度?！皸鳂蚪涷灐眮碓从谌嗣?、根植于人民,是“良法善治”的重要形式。

立場問題是政治學上的根本問題,回答的是“為了誰”“依靠誰”“保障誰”的問題。習近平同志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上指出,“全面依法治國最廣泛、最深厚的基礎是人民,必須堅持為了人民、依靠人民”,生動地闡釋了習近平法治思想的政治本質。“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賦予了“楓橋經驗”新的政治屬性,可以說新時代“楓橋經驗”的政治本質就是人民主體性。[9]實現好、發(fā)展好、維護好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始終是“楓橋經驗”的初心,也是促進其不斷發(fā)展的生命力所在。隨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人民對法治的需求也在不斷變化,相應地,“楓橋經驗”的治理方式也在與時俱進?！皸鳂蚪涷灐弊畛跏且詫扯窢帪橹行?后來發(fā)展到以維穩(wěn)為中心,再在新時代轉向以人民為中心。以人民為中心的法治思想賦予了“楓橋經驗”新的時代內涵。

一是堅持法治為了人民。進入新時代,楓橋鎮(zhèn)在高水平建成全面小康社會的背景下,現代化進程不斷加快,經濟、社會、文化條件均發(fā)生了深刻變化。據統(tǒng)計,2020年,楓橋鎮(zhèn)國內生產總值達到62億元,規(guī)上工業(yè)總產值達到36.8億元,自營出口達到15.4億元,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45920元,服裝、紡織、汽配產業(yè)園蓬勃發(fā)展,高鐵配套、空調配件、繡花機、藤器電商等產業(yè)不斷壯大,云上企業(yè)達到491家,全域建成3A級景區(qū),成功入選“全國千強鎮(zhèn)”。人民群眾富起來之后,對法治、安全、環(huán)境等方面的需求也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基層社會矛盾也不斷地擴展到征地拆遷、村鎮(zhèn)改造、環(huán)境污染、民生工程等方面。因為一切為了人民,“楓橋經驗”不斷回應人民群眾的需求,從“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鎮(zhèn)、矛盾不上交”向“矛盾不上交、平安不出事、服務不缺位”轉變,[10]其內涵和領域也在不斷創(chuàng)新發(fā)展。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良法善治”追求的方向,“楓橋經驗”更多地在向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huán)境等層面拓展。

二是堅持法治依靠人民。楓橋鎮(zhèn)不斷創(chuàng)新基層自治新模式,讓人民群眾當家做主,實現“村里的事按村規(guī)民約辦,大家的事一起商量辦,干部的事在群眾監(jiān)督下辦”。楓橋鎮(zhèn)還不斷創(chuàng)新多元共治模式,發(fā)揮社會組織參與治理的作用。據統(tǒng)計,截至2021年,全鎮(zhèn)有社會組織239家,其中平安建設類29家、公益慈善類65家、文化體育類98家、基金類9家,參與治理的群眾人數達14500人。實踐證明,人民群眾不僅是法治的權力來源,也是法治創(chuàng)新的源頭活水。人民群眾不應該僅僅被當做“被管理者”,而是真正的治理主體。人民群眾的參與程度,直接決定著法治的發(fā)展水平。

三是堅持法治保障人民。法治為了人民、依靠人民,歸根到底就是要保障人民的利益。我國社會主義法治把人民群眾的生存權和發(fā)展權放在首位,著力構建完善的人權保障體系,更加有效地落實人民群眾在經濟、社會、文化等各方面的廣泛權利。新時代“楓橋經驗”把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作為價值追求,讓社會更加平安、和諧,讓人民群眾的生活更加美滿、幸福,實現百姓和順、鄉(xiāng)村和美、社會和諧。

三、堅持法治德治結合:“楓橋經驗”發(fā)展的治理模式

早在浙江工作期間,習近平同志就把創(chuàng)新發(fā)展“楓橋經驗”作為建設“法治浙江”的重要抓手,強調要把推廣“楓橋經驗”與依法治國、依法治省結合起來,與以德治省、加強公民思想道德、提高公民綜合素質結合起來,創(chuàng)造良好的法治環(huán)境,實現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tài)文明協(xié)調發(fā)展。從古至今,法治、德治都是中國社會治理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將兩者相結合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顯著優(yōu)勢。習近平同志指出,“法律是準繩,道德是基石”“依法治國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剛性手段,以德治國是維護社會秩序的柔性手段”,十分精辟地闡述了兩者的內在邏輯,并強調要將法治和德治相統(tǒng)一,實現“相輔相成、互相促進”,這又體現了馬克思主義法治的辯證關系。新時代“楓橋經驗”的基本方式是自治、法治、德治“三治結合”,這是習近平法治思想在基層社會治理領域的具體體現,是黨領導的基層社會治理體系的基本模式。新時代“楓橋經驗”的“三治結合”還被寫入了黨的十九大報告、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以及黨內法規(guī)和中央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的第四、五部分規(guī)定了基層群眾自治和法治、德治建設?！吨袊伯a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規(guī)定,要推廣新時代“楓橋經驗”,加強鄉(xiāng)村法治建設,提升鄉(xiāng)村德治水平。

我國自古以來就有基層自治的傳統(tǒng),皇權僅僅延伸到縣以上的行政管理,縣以下長期依靠“鄉(xiāng)紳自治”,有學者稱之為“雙軌制”,還有學者將其概念化為“皇權不下縣”。[11]我國憲法將村民委員會和居民委員會作為“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予以確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居民委員會組織法》明確了以權利為本位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制度。習近平同志提出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強調法治需要全社會共同參與。黨的十九屆三中、四中全會推動形成了政社分開、依法自治、互動良好、運轉高效的社會自治格局。

習近平同志以全面依法治國為主題,明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四梁八柱”,從此法治的內涵更加清晰。法治對于基層社會治理而言,需要明確三個層面的含義。一是基層社會治理中的法治包括村規(guī)民約在內的“軟法”?；鶎拥姆ㄖ伪仨氉⒅匚覈鴤鹘y(tǒng)法律文化,必須重視我國本土法律資源。二是基層社會治理中的法治要體現對基層組織的權力制約。在有些地方,村民委員會和居民委員會行政化傾向比較嚴重,自治功能有所淡化,成為“第六微型政府”“五級半政府”。特別是在農村地區(qū),村主任往往由“能人”“富人”擔任,形成了能人治村、富人治村的格局,在權力缺乏約束的情況下,容易出現“村霸”“惡霸”。因此,必須通過法治約束基層組織的行為,保障群眾自治制度的有效實施。三是保護基層群眾的基本權利。通過法治保障基層群眾的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監(jiān)督權等,協(xié)調各種利益關系,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

習近平同志指出,國家和社會治理需要法律和道德同時發(fā)揮作用,既要重視發(fā)揮法律的規(guī)范作用,又要重視發(fā)揮道德的教化作用。道德的教化作用就是以道德滋養(yǎng)法治的精神、支撐法治的文化,將法律轉化為人們自覺遵守的意識。道德是法治的社會基礎,是法治文化的源頭活水。只有那些體現道德理念、具有道德基礎的法律才能成為“良法”,才能為更多人自覺遵守。習近平同志還進一步明確,在推進全面依法治國過程中,要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中華傳統(tǒng)美德,倡導社會公德、職業(yè)道德、家庭美德和個人品德。進入新時代,“楓橋經驗”不斷發(fā)展,比如提倡耕讀文化、孝義文化、說理文化、鄉(xiāng)土文化,還形成了特有的“楓橋精神”,包括以民為本、春風化雨的和合精神,就地解決、舍我其誰的擔當精神。

在基層社會治理中,自治是核心,法治是保障,德治是基礎,三者結合才能實現“善治”。習近平法治思想將法治與自治、德治更為有效地銜接起來,把基層社會治理水平提高到了新的層次,推動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新格局。新時代“楓橋經驗”不斷完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治理體系,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廣泛實施村級民主協(xié)商和自治,依法修訂村規(guī)民約,依法規(guī)范社會秩序,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樹立社會新風尚,呈現出百姓和順、家庭和美、社會和諧的美好景象。

四、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楓橋經驗”發(fā)展的前進方向

習近平法治思想明確了法治與國家治理的關系,科學指出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我國國家治理體系是在歷史文化傳承和革命、建設、改革基礎上內生演化形成的,包括從中央到基層不同層級的治理,都是一個系統(tǒng)完備、相互促進、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邏輯結構。其中,基層社會治理是國家治理體系最為重要的部分,也是最大的難點。習近平同志特別強調基層社會治理在國家治理體系中的重要地位,他指出,“只有基礎牢固,國家大廈才能穩(wěn)固”?！皸鳂蚪涷灐笔俏覈鶎由鐣卫淼囊粋€“標桿”。進入新時代,社會結構和社會主要矛盾都發(fā)生深刻變化,城市和農村的基層社會治理都日趨復雜,必須從全局性、戰(zhàn)略性、基礎性出發(fā),來認識法治在推進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中的重要意義。

“現代化”是哲學社會科學中廣泛使用的一個綜合概念,一般是指傳統(tǒng)社會向現代社會轉變的過程和狀態(tài)。之前,我國的“現代化”概念主要指向物質層面,包括工業(yè)、農業(yè)、國防、科技等。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同志把“現代化”概念應用到國家治理上,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命題,推動中國進入全面現代化時代。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就是實現基層社會治理各項事務的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使法治成為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標志,法治化成為基層社會治理的必由之路。法治是基層社會治理的最優(yōu)方式,權責明確、程序規(guī)范、可預期性強?！皸鳂蚪涷灐钡膭?chuàng)新發(fā)展實踐證明,當法治成為社會的基本價值追求和行為方式時,很多矛盾和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在新時代,面對各種影響社會安全穩(wěn)定的風險因素,必須運用法治方式,把問題解決在基層,把矛盾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特別是新時代人民群眾的權利意識、民主意識和參與意識都不斷增強,對公共安全、權利保障、公平公正等的訴求不斷提高,必須依靠法治實現好、維護好、發(fā)展好廣大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

在法治的軌道上推進“楓橋經驗”的發(fā)展,就是要將這個在特定地區(qū)和特定環(huán)境下形成的治理經驗上升為全國和全社會普通適用的法治原則和法治模式。“楓橋經驗”具有特殊性、特定性,而法治具有普遍性、統(tǒng)一性,在適用主體、客體、空間、價值理念和制度規(guī)范等方面強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12]“楓橋經驗”的法治化就是將“楓橋經驗”中具有法治普遍性的基本規(guī)律、基本原則、基本原理等要素提煉出來,通過法定程序轉化為具有普遍法律效力的國家法律制度。當初,“楓橋經驗”的很多做法都是在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由楓橋的干部群眾在實踐中探索總結出來的。即使在被總結為經驗予以推廣后,也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哪些矛盾必須上交、哪些矛盾可以不上交,如何保障人民民主權利,這些都需要運用法治方式并在法治軌道上予以具體回答?？梢酝ㄟ^法治提煉總結“楓橋經驗”,在出現意見分歧時,運用法治程序去凝聚共識,將絕大多數人的意見上升為共識,形成有法律效力的決定。還可以通過法治引領“楓橋經驗”的發(fā)展方向,給基層社會治理的探索以一定的授權和容錯機制,清理不利于基層社會治理探索的法律法規(guī),為“楓橋經驗”的發(fā)展提供一個良好的環(huán)境?？梢酝ㄟ^法治確認、鞏固和擴大“楓橋經驗”的發(fā)展新成果,以制度的形式記載、反映和確定新的“楓橋經驗”,將其成果憲法化、法治化,使其更加成熟、更加定型。

要重視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推進“楓橋經驗”的新發(fā)展,但也要防止“楓橋經驗”過度的統(tǒng)一化、單一化和機械化。我們需要時刻保持警醒,運用法治來改造基層社會時,不能忽視基層社會本身形成的自我調節(jié)和解決矛盾沖突的能力和方法。根據法社會學理論,人類群體在相互的關系中決定承認一些規(guī)則并實際地以此規(guī)則而行為,這些規(guī)則除了由國家制定并體現國家意志的法律之外,還有倫理規(guī)則、習俗規(guī)則、榮譽規(guī)則、禮儀規(guī)則和社交規(guī)則等。從法經濟學角度講,國家制定并以國家強制力保障實施的“硬法”通常是成本最高的,且程序最復雜、時間最漫長、手段最嚴厲、后果最嚴重?！皸鳂蚪涷灐敝械摹按笫乱婪ā⑿∈乱酪?guī)”,就是盡量通過道德、習俗、村規(guī)民約將矛盾化解,及時調整社會關系、規(guī)范社會行為,將“硬法”作為最后的手段。在適用這些規(guī)范基層社會行為的規(guī)則時,應該有優(yōu)先順序的格局,根據實施成本從低往高排列形成一個金字塔。在金字塔底部的,適用最廣泛的,應該是成本最低的道德、習俗、村規(guī)民約等,“硬法”盡量不介入。處于金字塔中間的,應該是私法規(guī)范,如果可以用私法解決的,盡量不要用公法。在金字塔上部的是公法,其中在頂端的就是成本最高、措施最為嚴厲、后果最為嚴重的刑事懲罰手段?？傊?在基層社會治理中,法治應該保持必要的謙抑性,把握好介入的時機和程度,決不能搞“一刀切”的僵硬方式。

五、法治社會:“楓橋經驗”發(fā)展的功能定位

“法治社會”這一概念是習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期間就提出來的,他科學地作出了“和諧社會本質上就是法治社會”的論斷,系統(tǒng)地回答了健全社會領域制度規(guī)范、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等問題,形成了法治社會理論。[13]在過去,“法治社會”的概念往往與“人治社會”相對使用,其內涵也與“法治國家”“依法治國”等相混同。自從習近平同志提出“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的重要論述以來,“法治社會”從“法治”中分離出來,成為全面依法治國中的重點工作和任務,具有明確的構建領域、工作布局、目標任務、推進方式和重要保障,形成系統(tǒng)的理論體系。習近平法治思想中的法治社會理論促進了“楓橋經驗”的轉型升級,即向法治化、治理化方向發(fā)展,其中一個革命性的變化就是從“社會管理”向“社會治理”的轉變。社會治理與社會管理只有一字之差,體現的是系統(tǒng)思維、法治思維和綜合治理。

平安和諧是為人民謀幸福的基本要求,是法治社會的根本特征?！皸鳂蚪涷灐辈皇菫榱藙?chuàng)造經驗而創(chuàng)新,而是因勢利導,在不斷變化的社會發(fā)展形勢中回應人民群眾的新需求,讓社會更加平安和諧,使各類案件越來越少,矛盾糾紛和社會風險也越來越少。社會的平安和諧有賴于法治的引領和保障,只有增強人民對法治的信仰和遵循,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納入法治的調整范圍,政治、經濟、文化的和諧發(fā)展和社會的安全穩(wěn)定才有切實的保障。首先,法治使人民群眾在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公平正義是和諧社會最重要的價值要素。只有在司法過程中切實維護公平正義,社會各種利益關系才能得到妥善協(xié)調,社會各種矛盾才能得到有效化解。其次,法治有效地維護了國家安全、社會穩(wěn)定,是平安建設的基石。法治以最強的力量,打造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體系,打擊違法犯罪行為,維護社會安全穩(wěn)定。第三,在法治框架下,多元主體有序參與社會治理,維護社會良好生活秩序。法治可以有效調節(jié)社會公共資源的分配,界定社會組織和個人的功能和行為空間,使社會安定有序。第四,法治在建立社會誠信基礎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通過民商法、經濟法、知識產權法、社會法等,明確各個主體的權利和義務,引導、激勵和控制經濟社會行為,實現人與人之間的誠信友愛。法治有利于確保社會勞動得到尊重,創(chuàng)造成果得到肯定。法治與道德相結合,維護社會的信用體系?？傊?法治具有穩(wěn)定性、權威性,對于化解社會風險矛盾、維護社會平安和諧具有基礎性作用。這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和諧社會應該是法治社會”。

法治社會建設的主要場域在基層,法治只有根植于基層才有生命力和實際效用?；鶎邮巧鐣母?國家制定的法治社會建設的基本框架和戰(zhàn)略規(guī)劃只有落實在基層社會才能見到成效。社會多元化,各種矛盾在基層凸顯,比如拆遷糾紛、土地權益糾紛、婚喪嫁娶習俗、教育不平衡、環(huán)境污染等新老問題交織。各地進行了大量有益的探索,其中“楓橋經驗”的發(fā)展具有重要啟示,充分證明基層社會治理法治化是最優(yōu)的進路。首先,基層社會秩序的治理有賴于法治化。人口大遷移背景下,新進入城鎮(zhèn)的人員形成了各種新型社區(qū),而農村事務管理又出現真空,居委會、村委會以及這種社會組織如何推進基層社會治理需要法律重新賦權。特別是街頭巷尾的違法經營,公共空間的社會沖突,以及流浪者、精神障礙患者、乞丐等社會問題都需要法治化的治理。其次,基層社會的權益調整需要法治化。比如,失地農民權益、承包地和宅基地權益、房產政策遺留的權益等,都需要明確的法律依據。第三,基層社會的民生保障需要法治化。無論是社會福利、社會救助、優(yōu)撫安置,還是精準扶貧和鄉(xiāng)村振興,都屬于查漏補缺式的民生保障,對象認定的彈性較大,容易出現“贏者通吃”的情況,激發(fā)社會矛盾。民生保障只有法治化,才能體現公平公正,真正將好事辦好。第四,基層社會糾紛解決需要法治化。除了司法改革,還要推進行政化解糾紛的法治化建設。特別是還要完善法律援助、司法救助等法律服務制度建設,健全基層社會法律支撐體系。[14]

六、結語

習近平同志對“楓橋經驗”的理論和實踐持續(xù)進行了深入探討和系統(tǒng)闡述,不斷豐富“楓橋經驗”的政治屬性、發(fā)展道路、理論品格、思想內涵、時代特征。新時代“楓橋經驗”已經不是原來的浙江楓橋本土意義的經驗,而是全國范圍內的基層社會治理的經驗總結?！皸鳂蚪涷灐笔屈h領導人民創(chuàng)造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基層社會治理方案。堅持和發(fā)展新時代“楓橋經驗”,是堅持以習近平法治思想為指引,推進基層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和生動實踐。習近平法治思想必將引領“楓橋經驗”發(fā)生深刻的歷史變革,開啟“楓橋經驗”嶄新的時代篇章,形成基層社會治理的“楓橋理論”,為中國基層社會治理展示“楓橋樣本”,為全球基層社會治理提供“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