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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印象

        2022-03-12 21:56:28謝首勇
        西部散文選刊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鋼針山坡手臂

        謝首勇

        我來到人世間對父親的第一次清晰的印象,是在廣元步家壩清朝年間修建的那個小小的四合院內(nèi)。記得那一天父親對6歲多的我說,在家里要聽你媽的話,下一周我?guī)闳プx書,就這樣父親成了我的啟蒙老師。在冬天我們倆沿著廣旺鐵路,踏石頭上面霜凍的枕木,從步家壩走到旺蒼盧家壩的前進小學(xué)。在昏黃的燈光下,父親教我寫字,課余時間我們到附近的山坡上去栽種紅苕,辣椒,白菜,也把我們勞動的果實帶回步家壩。

        在那些艱難的歲月里,母親帶著我們一家三姊妹在農(nóng)村苦苦掙扎。父親長期在外工作,總是竭盡全力為家里減輕負擔(dān)。他省吃儉用,連豆油醋都舍不得買,他所有的32.5元的工資都用在了家庭,他那微薄的工資抵扣了生產(chǎn)隊的工分。在寒暑假我們便到步家壩的山上去砍柴,一砍便是整整一天。早上很早動身,中午吃一點帶的干糧,喝一點兒水壺里的開水或山上的泉水??惩瓴窈螅值牌稹鞍恕弊帜_用力拉車將柴火運回家中……每每看到我們的房屋旁堆滿了小山一樣的柴堆,心里便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步家壩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父親的足跡,爬樹砍柴大汗淋漓,汗水經(jīng)常從額頭直往下流。柴火煮熟了飯菜,也溫暖了我們小小的家庭。實行包產(chǎn)到戶后,多年沒干過農(nóng)活的父親,又學(xué)起了耕田耙地。他扛著梨頭,泥漿沾滿褲腿,歪歪斜斜地學(xué)習(xí)耕田耙地。

        后來我考起了廣元師范學(xué)校,父親用自行車推著小木箱走過步家壩那個小小的石拱橋送我去讀書。三年畢業(yè)后,又是父親推著那個小木箱把我送了回了家。在這三年中間,父親每次都騎自行車到元壩火車站接我。我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低頭看著車輪在黑色的瀝青路上劃出的一條條歪歪斜斜的直線,心里總是涌動著一股溫暖的感動。

        師范畢業(yè)我分配到了柳橋中學(xué),和父親成了同事。父親在工作上兢兢業(yè)業(yè),業(yè)績出眾,作為老師,他在學(xué)校享有很高的威望。作為我的父親,我更多的感受到了他對家庭的那種堅韌不拔的奉獻。他總是提著水壺和開水瓶去鍋爐房打開水,同時他還是炒菜的好手。他做的豆豉炒肉,油炸湯圓,炒蝦片,涼拌菠菜粉條……總讓我們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父親很勤勞,課余時間他總是在學(xué)校附近的山坡上開荒種地,琳瑯滿目的蔬菜成了我們舌尖上難忘的美味。春秋冬夏,為了讓我們吃得更好一些,父親每周還要騎自行車去八里之外的元壩買菜。后來,年齡越來越大,手臂力量不夠,握著自行車的手臂一歪便摔倒在路邊的溝里。由于年齡偏大手術(shù)時用的鋼針無法取出,直到現(xiàn)在手臂里仍留有手術(shù)后的鋼針,這根鋼針也一直扎在了我的心中。更讓我難過的是,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無法準確的說出究竟是父親的哪只手臂留有鋼針,這鋼針成為了我心中永遠的傷痛。

        1992年父親把我送到了綿陽的龍門中學(xué),10年后父母也來到綿陽定居。時間過得很快,從那時到現(xiàn)在20年又過去了。由于工作很忙,雖然我基本上做到了每周去看望他們一次,但也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這20年里,父親為了讓我們安心工作,總是不愿意麻煩給我們添一點兒麻煩,獨自細致如微地照顧著年老體弱的母親,同時還學(xué)習(xí)食療中醫(yī)養(yǎng)生,密密麻麻寫了好幾大本筆記,這給我們減輕了很大的負擔(dān)。

        父親很孝順,在年近100歲的婆婆絆倒之后,他把婆婆送到醫(yī)院,當(dāng)著醫(yī)生的面表示不管用多少錢都要給婆婆醫(yī)治。在婆婆去世前的那100多個日日夜夜里,他一直守候在身旁。端水送飯,噓寒問暖。婆婆去世后,又獨自往又陡又滑的山坡上背壘墳頭的灰磚。我于心不忍,生怕累壞絆倒,就狠狠地說了父親一頓,更何況他的手臂里還有一根鋼針,這也是我心里的鋼針?。∧闹谷煌耆牪贿M去,說要為婆婆最后盡孝。我無可奈何,只好拿起背篼,低低地彎著腰,和他一起走向了那個陡峭的山坡。六月天氣,穿得也很單薄,我不知道父親累不累,幾趟下來我全身疲憊,膀子上被勒起了好幾道紅紅的印痕,只呆呆地望著天空直喘粗氣。

        堅韌,勤勞,節(jié)儉,樸實,孝順……這是我對父親最深的印象,而這早已成為我們生命中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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