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鳳艷
森林偌大。蘑菇在其中象征小,非卑微的那種。
賦予腐殖新鮮的形態(tài)。蘑菇是神奇的,也是神奇本身。
卑微是人類社會的發(fā)明。這里是大自然。
人,一旦認(rèn)為自己是走出叢林的物種,縱又一次踏入,已習(xí)慣等級高下的概念。
我努力克服無謂的區(qū)分,這是我多年來的一種自律。
同時暗自反駁常見。比如:松樹蘑不好吃。這話我判它不成立。這話只能說明,松樹蘑的氣質(zhì)與有些人不和脾性。
我特意仔細(xì)觀察松樹蘑,形態(tài)、色澤、味道。撫摸它們:我好像也不大受人喜歡。
我得學(xué)習(xí)松樹蘑,長勢喜人。它們不知道人類的喜好那回事。而人被太多因素影響。
大自然每一種生物都合法,包括剛剛叮咬了我一口的蚊子。它與城里的蚊子不一樣。我只揮了揮手,讓它飛走,而不是像我在城市公寓集裝箱里那樣拍打它。
在樹林里,我變得博愛了,因而可愛了。
我亦變得悠閑。等一只你的村莊里稱為扁擔(dān)狗的昆蟲跳過我要采的松樹蘑。我仔細(xì)觀察它的保護色,包括能夠增加隱蔽功能的斑點。這多神秘。
我沒和你說,有那么一瞬我想到我們頭對著頭躺在草地上的樣子。這與神秘?zé)o關(guān)。
我躺在一個曲線優(yōu)美的坡上。舉著剛剛采的一個松樹蘑。
藍(lán)天、白云、樹梢。無數(shù)的袍子上升,又降落在我綠底蘑菇圖案的長袍上。
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這是兩個過時的問題。
我能否返回來處?微小的盡頭是什么樣?是新問題。
我積淀了多少腐殖?是最迫切的問題。
“后來,夜幕降臨,所有問題消失,我看到了袍子的螢火晶瑩?!边@是日落前,我在回城路上想到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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