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玲
我沒想到,她會那么干凈利落地背叛我,跟媽走。
媽離開了爸,憑什么還要和爸去搶孩子的愛?我搖著她的肩膀虎視眈眈地說:“你要是跟媽走了,這輩子就再也別認(rèn)我這個姐!”
她才9歲,像一只稚氣未脫的小小鳥,卻極其認(rèn)真地點頭,拍了胸脯,還一本正經(jīng)地和我拉鉤。誰知,第二天她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去了遙不可及的南方。
打擊是顯而易見的。爸本來收入不高的工作,因為幾次明顯的失誤,也丟了,只好在街頭擺了個小攤,賣報紙和飲料。他一心一意地攢錢,高中三年,我都能提前拿到準(zhǔn)備好的學(xué)費、生活費。我的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心安理得地享用著那些錢,考上了大學(xué)。
玫姨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寢室,她說:“小雅,快回來,你爸出事了!”
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撞散了爸?jǐn)[的小攤。我連夜趕回去時,他已停止了呼吸。我一聲“爸”沒有喊完,便整個人滑倒在地板上。蒙眬中,耳邊有嘶啞、悲慟的聲音:“姐,爸沒了,還有我啊……”
我睜開眼,看著俯在面前的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冷冷地推開她說:“走開,我不認(rèn)識你!”她過來拉我的手,急慌慌地說:“姐,我是小飛……”
我當(dāng)然知道她是小飛,可是,十年前的她,就已不再是我承認(rèn)的妹妹。
給爸處理完后事,我突然想起了玫姨給我的那個包裹。她說是在爸?jǐn)偽簧习l(fā)現(xiàn)的,打開,是一個普通的鞋盒,里面是捆扎好的信件,按時間排著,從九年前,一直排到今年春天。我好奇地打開最下面的那個,薄紙上,那個簡單的“爸”的稱呼,讓我差點兒窒息。信是小飛寫的,信中問爸的腿還疼不疼,問我身體好不好,她說:“爸,你說得對,只有我跟媽走了,你才能養(yǎng)得起姐,才能保證她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
我哽咽著一封接一封地看,到最后,已是淚流滿面:她把生活費省下一半寄給了我;她邊上學(xué)邊在學(xué)校旁邊的超市里推銷洗發(fā)水,她讓爸別擔(dān)心,月底便會寄來幾百元;她說姐那么聰明,一定會考上大學(xué);她說自己又找了一份兼職,姐的學(xué)費能解決了……
手機(jī)響了,是舍長金薇:“快回學(xué)校吧,有人給你寄了一個包裹,在傳達(dá)室。”
我回到學(xué)校,冷不防就看到了小飛。她站在傳達(dá)室里有些局促地勾著手指,怯怯地說:“姐,我把自己郵來了?!?/p>
我的淚水奪眶而出,一步一步走過去,把她摟在懷里,哽咽著說:“你這個小笨蛋……”
秋水長天摘自《新小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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