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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干事的“花為媒”(短篇小說)

        2022-03-07 20:03:09楊銳
        中國鐵路文藝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鐵路

        作者簡介:楊銳,筆名木易,濟南局作家協(xié)會會員。濟南局安監(jiān)室監(jiān)察、高級工程師。

        上世紀90年代初,我畢業(yè)過了實習期,分在禹城站干助理值班員,兼任支部宣傳委員。當時車站出外的交通工具就有兩輛車,是兩輛自行車。原來是誰用誰騎,也沒個專人管理,車子是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很快就不能騎了。站長說:“小金,你干活仔細,以后你保管這兩輛車,不然就報廢了?!睉{著我的工作熱情,經(jīng)過調(diào)理,先把自行車擦得锃亮;該整的整,改補的補,連告油帶整龍彎,腳扎子也換了新的,總之,把兩輛自行車廢物變成了寶。那騎出去轉(zhuǎn)鈴一響,和新的一樣,同志們都說,現(xiàn)在騎上那叫下崖頭劃冰——出溜快。

        這天上班,站長分配工作?!靶〗?,今天林干事要去基地,一會兒下了車,你和他騎車去一趟,想著別忘了讓食堂給你倆留飯。”“好勒,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wù)?!?/p>

        林干事是西地區(qū)黨委干事,比我年長幾歲,但工作能力很強,是我敬重的老大哥。他負責德州以南,泰安以北這些沿線站區(qū)單位的包保工作,他也經(jīng)常來站上檢查指導工作。當時鐵路為了方便職工和家屬出行,開通專門接送職工上下班的通勤車,在沿途的客站和貨站都停一下,很好地解決了出行上班困難。這次是去站北邊的存軌基地,離我們站大概十公里的樣子。我把自行車準備好,等林干事坐的通勤車到站就出發(fā)。林干事下車看見我接站,知道站上已經(jīng)安排好了。出了車站街,拐過大街然后上省道。省道與引黃干渠并行,道路和干渠兩邊都是竄天的白楊,初秋時節(jié),樹上的綠葉正是茂密,映襯著渠里的流水,騎的自行車干凈又輕快,在樹蔭大道的映襯下,倒還真有幾分愜意。那些年省道上車輛不是很多,也就顯得馬路寬敞。前面不遠處有輛地排車,車上大半裝著花,前面橫放著幾條棉被,上面坐著個小男孩,拉車的是個中年婦女,上身穿的是鐵路棕色的工作服,腳下的膠鞋也是鐵路勞保鞋,要不是頭上圍著頭巾,我還真以為是個職工。當我們越過車子的時候,林干事驚詫地說道:“石花嫂,怎么是你?。俊薄耙?,林干事,在這遇著你了,真巧?!笔ㄉ┻叴蛘泻暨呑屲嚿系哪泻⒔惺迨濉N铱窜嚿系幕ㄓ泻脦追N,十幾盆盛開的月季花,紅的黃的,那花朵和碗口一般大,一看就是很會養(yǎng)花才侍弄出這么茁壯的花卉,還有幾盆劍蘭和蘆薈等,也都是亭亭玉立。

        “石花嫂,你這是……”

        “俺去找周大哥?!笔ㄉ┞燥@羞澀地答道。

        “啊,你從崮山一路走著來的?你可真行?!?/p>

        我知道崮山站,離這里少說也有一百五十里地的路程,一個婦女拉著地排車和孩子跑這么遠的路,真不簡單。

        “俺是昨天一早走的,俺知道一天到不了,也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俺打聽了,再有幾里地就到了。”林干事給我說,石花嫂這是去林場找周志祥周師傅。

        “鐵路人就是好,俺一看天快黑了,就順著鐵路找車站,那個車站上的人聽說是找周大哥的,還聽說俺也認識你,他們可熱情了,讓俺娘倆在候車室睡了一晚上,還給俺娘倆打開水、煮飯,這不到這還不到晌午?!?/p>

        “石花嫂,我倆騎車快,去通知老周,讓他來接你?!?/p>

        林場大院在車站和基地的中間,老周我們都認識,是個退伍軍人,老周受過獎也負過傷,做事穩(wěn)重踏實,來鐵路上班,領(lǐng)導看他認真負責,也是單位照顧他胳膊有傷,讓他管理林場,本來林場只是看管林木給鐵路沿線提供樹苗的閑活,可是老周是個勤快人,在空地種植花卉,給單位會議室、接待室和樓道提供花卉盆栽等的擺放。我們車站開會、舉辦活動的時候也是找老周借花擺會場,單位看老周是個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人就在林場院里建了個花卉大棚,這些年連路局機關(guān)里都知道鐵路林場有個周師傅,養(yǎng)花和侍弄盆景是個能手,現(xiàn)在林場、花圃都由他管理。

        “老周,老周,”林干事車子還沒停穩(wěn)就喊道,“快去接石花嫂?!薄霸谀膬海吭谀膬??”周師傅正拿著剪刀給盆景修枝剪葉,聽見喊聲便跑出了花棚。“石花嫂來了,就在前面,你快去?!?/p>

        “唉,我這就去,還真來了?!崩现軕?yīng)承著,顧不得扯下套袖,拉起三輪車就出院子上了崖頭。

        崮山站在濟南站和泰安站之間,是個小站。鐵路線就選在山莊邊的山坡腳下,半堤半塹地穿行在泰山西北山麓的山崮之間。車站在山角的一塊小平地上有幾間房,工務(wù)、電務(wù)工區(qū)的院子在站外邊要走一小段路,石花嫂的房子就在村頭的這段路上。那時石花嫂的丈夫也就是小建嶺的爹,三十多歲了還打著光棍,就托人說媒找了山里的石花嫂。崮山的村莊也算是山村,可是挨著城鎮(zhèn)和大公路,比石花嫂娘家那里的經(jīng)濟條件好得多。石花嫂娘家在馬山鎮(zhèn)的山里,村村通的路還沒修通,出趟山都費勁,指望那些山果木和莊家也就是剛剛能夠溫飽,所以嫁出大山也是當年很多山里人的選擇。石花嫂有著山里人的質(zhì)樸和勤勞,和丈夫一起把生活過得有聲有色。山村每個人分的地本來就不多,石花嫂的丈夫就幫人開山打石頭,石花嫂就種些蔬菜拉著上街趕集換點錢,慢慢有了點積蓄,兩口子就在包的山坡上蓋了一個大棚,還沒等大棚蓋好,石花嫂的丈夫就在排啞炮的時候砸傷了腰,大冬天里尿血不止,不久便去世了。這些林干事都清清楚楚。“石花嫂不容易啊?!辫F路上這片單位也是照顧石花嫂,食堂就訂石花嫂的菜,可是石花嫂每次都選最好的菜,按最低的價錢結(jié)賬;大家誰有用不著的膠鞋、手套也給石花嫂?!拔铱词ㄉ┘业拇笈镩e置著不用,就給她出了個辦法。”林干事想起來,現(xiàn)在都時興養(yǎng)花,有了大棚,有好多的花卉就能過冬養(yǎng)殖,臨近春節(jié)也能進花儲存;春節(jié)里有花賣就能增加收入。石花嫂聽了也愿意試試,可沒種花的經(jīng)驗和花卉來源。“我就想到了老周,老周也是個熱心漢子,來回跑了好多趟呢?!蔽疫@才知道這個事情的原委。我說:“林干事,你這是辦好事啊,當時就想著撮合這兩人吧?”我好奇地問道?!皼]有沒有?!绷指墒抡f當時還真沒想這么遠?!斑@事啊,就是一層窗戶紙,只要倆人透脾氣,就能成?!薄拔抑?,這些年周師傅也幫著石花嫂買樹苗、花種子,寄些殺蟲藥,他倆也時常通信、通電話?!薄吧洗问ㄉ﹩栁覐尼纳降接沓怯卸噙h,我告訴她,遠著勒,一百好幾十里地呢?!薄拔耶敃r吧,也沒想到她會拉著地排車走這么遠來啊?!绷指墒赂袊@著,“這個女人真也是挺倔強的,有咱魯南山里人的杠勁?!?/p>

        第二天中午,有人來給林干事捎話,說車站前面大街上有個賣花的大嫂讓他去一趟?!笆鞘ㄉ?,去看看。”石花嫂換了件新的平絨帶花的紅色上衣,圍巾圍在脖子上,頭上和臉上都沒有了昨日風塵仆仆的樣子,臉龐上難掩內(nèi)心的喜悅和激動。

        “怎么了,石花嫂,昨天給周師傅都商量好了?”

        “嗯,都說好了,老周一早就去段上開介紹信去了,回來俺們就把證領(lǐng)了,老周說了,建嶺明年就到上學的年齡了,就在這給他姐姐一塊上學?!彼f的是老周的女兒,就在車站跟前的學校,這些年老周一個人既當?shù)之攱尷吨畠?,大家都知道他不容易?/p>

        “周大哥說,正好領(lǐng)導讓林場招幾個臨時工,他也去給俺說說。這不,昨天下午老周非要給俺娘倆買衣服,俺不要都不成。”我在旁邊聽著,也看出石花嫂滿心高興,我能理解一會兒稱呼老周一會兒稱呼周大哥,她那是從心里發(fā)出的歸屬感,就差稱呼上改成俺家老周了。“石花嫂,你沒給你山里的娘家人商量商量?”“俺給俺家里的哥嫂去了封信,俺只是說給他們知道,這事俺自己能做主。”

        是啊,能拉著地排車走了一百五十里的毅力,除了能吃苦,石花嫂也一定是個有主見的人。

        “俺算找對人了,多虧你了林干事,要不是你幫俺,俺也不會養(yǎng)花掙錢,把那難過的日子過下去;更不會遇見周大哥這么個好人。”“讓建嶺認你做舅舅吧,你比娘家親人還親,俺就認你這個弟弟,鐵路人就是俺親人?!蔽衣犞械窖廴Χ及l(fā)熱,林干事的眼里都有了淚光?!靶校以敢饨o孩子當舅,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找我來。這花是咋回事?”“老周說那些蘆薈他留下做種苗了,這些花林場苗圃里也有,放進去公私不分了不好,讓俺拉集上賣了。俺把這盆紅的留給你,做個紀念?!?/p>

        我把紅紅的月季花給林干事送上車,“林干事你這是以花為媒,做了件大好事啊,讓兩個不完整的家庭變得完整了?!薄笆前。敵?,只是幫石花嫂解決生活困難,沒承想還促成了這么一段姻緣,這也是像老周這樣的鐵路人的人品魅力打動了石花嫂?!?/p>

        時光如電,如今華發(fā)年少的林干事已經(jīng)變成了鬢染霜雪的中年林書記,但他關(guān)心周邊人的熱情依然如故,他就是一盆火,燃燒著自己溫暖了別人。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大地從不會虧待辛勤播種的人,鐵路也從不會少了鋪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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