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蕊琪

烏云遮住了晴朗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小燕子擦著地面飛翔，雨說來就來，瞬間從小變大。雨點打在房檐上，打在玻璃上，掉在地上濺起了水花，在一個個水洼里，泛起了漣漪。

遠處有一個人影在雨中慢慢地移動，這是冉奶奶剛從村口橋頭回來，遇上雨在往家走。放學時，我走到橋頭看見她，一個人兩眼直愣愣地望著村口大道，嘴里嘟囔著，我的根生，我的兒……

冉奶奶是我家的鄰居，今年80多歲，一直一個人生活著。她中年就守寡，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犯了罪，坐了大牢，村里很少有人理她，說她瘋了。由于我們兩家挨得近，媽媽經(jīng)常幫冉奶奶干點兒活。家里做點好吃的時候，也總是給她端一碗過去。冉奶奶嘴里嘟囔著說：“琪琪，根生快回來了，他已經(jīng)改造好了，他回來我要給他包餃子吃?！?/p>

冉奶奶30歲那年嫁給了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的高中同學鄭強，婚后兩人日子過得很美滿，在婚后第十年生了一個小男孩，名叫根生，意思是鄭家有了根?？刹恍业氖?，根生上小學的時候，鄭強患上肝癌，撒手人寰走了。從此，冉奶奶與根生相依為命，對根生更是疼愛有加。慢慢地，根生被慣壞了，上了中學就開始抽煙喝酒，結(jié)果沒有考上高中。冉奶奶沒有辦法，只能把他送到收費較高的民辦高中。她盼著兒子好好學習，將來能考上大學?？墒菦]過多久，根生就和幾個不學無術(shù)的學生一起玩。最后他被學校開除了，冉奶奶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管不了他了。

后來，冉奶奶帶著根生搬到縣城里去住。根生開個服裝店，店里的生意也很好。五年過去了，根生有了結(jié)婚的打算，和冉奶奶說一起住不方便了。冉奶奶明白根生的意思，于是高高興興地回到了農(nóng)村，只要兒子幸福，她怎么樣都可以。

好景不長。有了錢之后，根生又學壞了，慢慢地開始了賭博，越賭越大。后來，他直接把店交給了媳婦。最后把服裝店也賭出去了，媳婦也跟別人跑了。根生落魄了，開始染上毒品，又把城里的房產(chǎn)、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還到處騙錢，到處借債，冉奶奶全然不知。直到家里沒有可賣的東西，他就跑了。一天，公安局來了幾個人，告訴冉奶奶根生盜竊金店被抓了。她跪下來為兒子求情，可是一切都晚了，根生被判了12年有期徒刑。

冉奶奶的精神受到重大的打擊。開始不說話了，也不愿意出屋了。有時她一個人站在村口，一站就是一天。冉奶奶每個月都要去監(jiān)獄里看根生，風雨無阻。兒子愛吃紅燒肉，愛吃餃子，她就換著樣做好帶給兒子吃。近10年的監(jiān)獄勞動改造生活，根生在監(jiān)獄里受到表彰，多次被減刑。一次，根生告訴冉奶奶再有三個月他就要出獄了，讓冉奶奶不要再去看他，在家等著他。于是，冉奶奶不去監(jiān)獄了，改成每天在橋頭等兒子。

從那以后，冉奶奶天天都在橋頭等，從早晨等到晚上。有人說她真瘋了，還有些小孩追在她后面大聲喊她瘋老婆子，用石子打她，她全然不理。一天，媽媽告訴我。“冉奶奶的兒子再有兩天就要出獄了”。我聽了很高興，他們終于要團圓了。

根生回來那天，我走到橋頭，冉奶奶依然站在那里，沖我招招手，眼睛里放出了喜悅的光芒。溫柔的陽光，灑在橋頭上，灑在冉奶奶的身上，我也向冉奶奶擺了擺手。沒有想到的是，這竟然成了和冉奶奶的訣別……媽媽告訴我，根生回來的時候，冉奶奶太激動，跑了幾步摔倒在橋頭上，最后因為沒有搶救過來去世了。

我想冉奶奶是帶著幸福走的。那個站在橋頭，拄著竹棍，戴著藍布帽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腦海之中，浮現(xiàn)在眼前。我鼻子一酸，眼角微濕，淚花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涌出……

（本文刊出時有刪節(jié)。作者系重慶市酉陽縣麻旺鎮(zhèn)第二小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