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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棚隨筆

        2022-02-25 06:29:01中華民工
        散文詩 2022年22期
        關(guān)鍵詞:工棚稻草人異鄉(xiāng)

        中華民工

        他鄉(xiāng)月色

        在他鄉(xiāng),月色是免費的劣酒和潮汐。

        我喜歡,青霜穿過身體的部分,落地之前就碎了,并保留我的體溫。

        故鄉(xiāng),愛人,允許我把它們拼湊成一張臉,放入褪色的鏡框。

        然后寫進詩里,用盡那些異鄉(xiāng)容易過敏的言辭。

        陌生的街道,月色盈盈。交織的霓虹,斷續(xù)有度。

        這條水銀似的河,淹沒我,也淹沒這個叫異鄉(xiāng)的城市,以保持鄉(xiāng)愁的純凈。

        有月的夜并不憂傷,適合等那場浩瀚的雪。

        昏昏欲睡的影子,映在若有若無的流水。老去的事物明亮起來,新生的事物黯淡下去,露出畏縮與膽怯。

        河兩岸,各有一人。一個在黃昏,一個在清晨,隔水發(fā)呆。

        在無數(shù)個第二故鄉(xiāng),我所經(jīng)歷的鄉(xiāng)愁與之前略有不同。

        少了一份沉重,多了一絲莫名的歡愉,一種冥冥中的默契,和波瀾不驚的心境。

        一群常年在城市邊緣奔波的人,下意識拋下肩頭的負荷。

        中年——這個年紀,已攢足氣力,支撐身體在月色河面,不倒翁似地搖晃。

        工棚隨筆

        吼著走調(diào)的鄉(xiāng)謠,鄉(xiāng)音俚語里,夾雜了鄉(xiāng)下人少有的沉穩(wěn)和持重。

        五月的天空略顯空闊,白云悠游,沒有鄉(xiāng)下南風起時,隨時躲避麥芒攢射的急促。

        工地上,一根根穿過五月的手指,凍瘡尚未痊愈,依舊劍戟般凌厲。

        天藍色的彩鋼房,整齊劃一。

        將喧雜圍困在車水馬龍中間,或之外。

        隔絕,或守護經(jīng)久不散的碳酸氫銨氣息。

        上下鋪,八人間,嶄新的空調(diào)調(diào)節(jié)季節(jié)的冷暖。

        四種方言交錯,每個人都在舉手投足間,畫出故鄉(xiāng)的版圖,與第二故鄉(xiāng)相連相擁。

        誰在酒氣熏天的絮叨里,點燃孤獨,然后,人影晃動?

        誰在凌晨掏出身體里的蟬鳴,偷偷放在探進圍擋的柳枝上?

        誰在夢游的土路上,迷失于跳躍的燈火和螢火,忘情地喊:那萬家燈火,是我的……

        第一個悄悄閃入夜色的兄弟,他已忘了來時路。只記得兩邊都有人等,在黎明前最柔軟的曙光里。

        曾經(jīng)寫過一首關(guān)于工棚的詩。

        那時候,薄薄的石棉瓦四面漏風,跟老家屋頂煙灰色的瓦片一樣,木訥呆滯。

        今天的工棚,茶水間,吸煙室,接待室,圖書室,娛樂室,夫妻房,托起生活的尊嚴。

        一排整潔炫目的藍,喚醒記憶中的純凈。

        像兒時炊煙擦拭過的黃昏,有看得見的靜謐和遠方。

        望 鄉(xiāng)

        手機屏保的麥田,忘了是哪年拍攝的,越看越像假的。

        金黃的麥浪涌到天邊,不見一個稻草人,不見一棵綠色的雜草。

        土路上的車轍,扭曲的弧度更像故意的,虛擬的,隱隱透出油彩的質(zhì)地。

        春天是虛擬的,花開從未結(jié)果。

        秋天是虛擬的,古樸頹廢的老屋,大門敞著,看不見糧倉。

        想故鄉(xiāng)的時候,常常陷入莫名的亢奮。

        大地樸實。

        早把想看的東西安頓好,允許目光走神兒,越過邊界。

        想故鄉(xiāng)的時候,低著頭,蓬起的亂發(fā)像箭簇,指向四散逃逸的火燒云。

        因思鄉(xiāng)而低頭,幾個盤坐的人圍著篝火,眼中的美好升騰在火焰之上。

        想故鄉(xiāng)的感覺,是我從他們眼里看到的,渾濁與熾烈,以及跳躍的火苗遮掩不住的一絲荒涼。

        站在樓頂望故鄉(xiāng)的時候,總會下起小雨。

        總有幾只麻雀,圍著沙子堆覓食。

        它們的羽毛濕透。

        可憐巴巴的模樣,讓我想起老家的麥場。

        麥場邊,稻草人破舊的蓑衣下,恍惚中可以看見,幾個避雨的少年——

        一根一根揪著它身上發(fā)霉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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