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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雪如蝶

        2022-02-24 07:22:39董立勃
        綠洲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李慶白草麥香

        ◎董立勃

        下野地辦了一個夜校,讓想多識字的人去上。開大會時,劉子川營長說:以后不打仗了,要建設(shè)社會主義,沒有文化可不行。

        一群男女,大的不過三十多,小的還不到二十。一輩子才剛開始,都想著為國家多出力,自己能過上好日子。干完了活,吃過了飯,不用干部喊,自己就走出房門,走到一間有桌子、凳子的大土房子里,坐下來上課。

        來上課的男男女女,有上百個。麥香是其中的一個。別人來了,會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麥香來了,總是坐頭一排。她對白草說:坐第一排,老師講課聽得清,黑板上的字也看得清。白草和麥香是一個村子的,一塊參軍到了天山腳下。兩個人住一間地窩子,睡覺時,經(jīng)常會鉆到一個被窩里說悄悄話。

        來上課的文化教員,是負(fù)責(zé)農(nóng)場宣傳的干事,名字叫李慶。

        上了幾堂課后,麥香問白草,不知道李慶有對象沒有。白草看看麥香,問麥香是不是看上他了。麥香說什么看上了,就是覺得像他這樣的男人,下野地不多。白草說:這還用你說,要不,那么多人,咋會讓他當(dāng)文化教員。

        都是一個農(nóng)場的,要知道誰有沒有對象,很容易。白草是女兵排長,和營里的干部熟,一問就知道李慶有沒有對象。問清楚了,白草告訴麥香,李慶沒有對象,還是個光棍漢。麥香說:真沒有想到,他這么有文化的人,還會沒有對象。白草說:識字的人,臉皮薄,不好意思主動追女人,沒有對象不奇怪。麥香說:他的膽子是有些小,那天下了課,我問他有一個字怎么讀,離得近,和他說話時,他的臉都紅了。白草說:你要是覺得他不錯,我去給你牽個線。麥香說:這倒不用,我要是真看上誰了,會自己去說。白草說:那你可得抓緊時間,不要讓別人把他搶走了。

        下野地的夜校,不能天天辦。到了農(nóng)忙時節(jié),會停下來。這天上完課,李慶說:要收麥子了,明天不上課了。大家不要把學(xué)會的字忘了,沒事時,多看看書,看看報(bào),給家里寫信,不要找別人寫,要自己寫。李慶說完,大家站起來,往門外走,不一會兒,大房子就空了。看到麥香站在那里還沒有走,李慶問麥香還有什么事。麥香說: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夜校啥時候再開課。李慶說:這個事,得聽領(lǐng)導(dǎo)的,我說了不算。麥香說:這一個月,學(xué)會不少字,可覺得還不夠用,前幾天,給家里寫信,想好的話,還是寫不出來。李慶說:要是有啥字不會寫了,可以來找我,我教給你。麥香說:我怕耽誤你的事。李慶說:我一個單身漢,收了工,就沒有事了。我是文教,一個人住一間房子,你來找我,很方便的。麥香說:你要是不嫌我麻煩,我抽空去找你。

        下野地有好幾千人,大大小小的房子,有好幾百間。李慶住哪一間房子,麥香不知道。李慶鎖了夜校的門,對麥香說:想不想去認(rèn)一下我的門。麥香問:遠(yuǎn)不遠(yuǎn)?李慶說:不遠(yuǎn),二十分鐘就走到了。麥香說:那行,我跟你去認(rèn)個門。

        出了門,往李慶住處走。天是黑的,可有月亮。剛出屋子,看路有些模糊,走一會兒,適應(yīng)了,看路就能看清了。走在路上,兩個人說著話。李慶說得多,麥香說得少。不是麥香不想多說,是李慶搶著說。好多話,麥香還沒有來得及說,李慶就說出來了。說著話走路,時間過得快,好像剛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李慶房子門口。李慶說:要不,去房子里坐一會兒。麥香想了想,今天太晚了,還是下一次吧。李慶說:知道門了,你隨時可以來。麥香說:就怕來多了,會讓你煩。李慶說:你這樣的姑娘來,我怎么會煩呢。

        站在門口,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麥香說:我得回去了,回去晚了,白草不愿意。李慶說:睡覺的事她也管。麥香說:我倆從小就好,我的啥事,她都管。不早了,你上課也累了,快進(jìn)屋休息吧。

        看麥香轉(zhuǎn)身離開。李慶說:我送你到宿舍。麥香說:不用,我認(rèn)識路。李慶說:這么黑的天,萬一遇上了啥危險(xiǎn),可怎么好?麥香說:看你說的,新社會了,天下太平了,能有啥危險(xiǎn)。李慶說:你可不能這么想,啥時候都會有壞人。咱們農(nóng)場有一個勞改隊(duì),里邊就關(guān)了不少壞人,前不久,就有一個跑了出來,還把一個婦女給強(qiáng)奸了。人有時候是管不住自己的,說不上什么時候一沖動,就會把壞事干下了。李慶這一說,麥香不好拒絕了,說這讓你太辛苦了。李慶說:辛苦啥呀,能和你多說說話,還是讓我挺高興的。

        麥香讓李慶把她送到地窩子門口,沒有馬上進(jìn)屋子。她站在門口,看著李慶離開,直到他看不見了,消失在了夜色里,才轉(zhuǎn)過身,走進(jìn)地窩子里。

        地窩子里,住著十幾個姐妹,別的人都睡了,只有白草還沒有睡。麥香問:你咋還沒有睡?白草說:你再不回來,我就出門找你了。麥香說: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能丟了不成。白草說:老實(shí)說,干什么去了?別人如果問,麥香不一定會說,可白草問,麥香不能不說。

        聽麥香說完了,白草說:行啊,沒有想到你的膽子這么大,在村子里,你咋老被人欺負(fù)?老得讓我護(hù)著你。麥香說:在村子,我就是個女娃子,別的啥都不是了,現(xiàn)在我不一樣了,我是一個女兵,是國家的人,當(dāng)然和以前不一樣了。白草說:我和劉營長的婚事定下來了,你也快定下來吧,到時候咱們一塊舉行婚禮。麥香說:還不知人家李慶能不能看上我呢。白草說:行了吧,我敢說,你要是愿意嫁給他,還不把他高興死。麥香說:我可沒有那么好,不像你,樣樣都行。白草說:你的好,你自己不知道。我要是男人,除了你誰也不娶。

        白草和麥香躺在一個被窩里說著悄悄話,不知說了多久,兩個人才睡著了。

        三天后,麥香走進(jìn)了李慶住的地窩子里。白天都要下地干活,只有收了工吃過晚飯以后,大家才會有空閑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麥香進(jìn)去時,李慶正趴在桌子上寫東西,看麥香進(jìn)來了,趕緊放下筆,讓麥香坐。還泡了一杯茶,讓麥香喝。

        麥香邊喝茶,邊問李慶在寫什么。李慶說:給報(bào)社寫稿子。麥香說:收工了,也不歇著。李慶說:我這個工作,和別的工作不一樣,經(jīng)常得晚上干,要不也不會讓我一個人住一間房子。麥香說:我來了,會影響你工作吧。李慶說:不影響。我已經(jīng)寫好了,要不,你看看,我寫得行不行。麥香說:我可沒有這個水平。李慶說:我讀一遍,你聽聽行不行。

        說完,李慶讀了起來。讀完了,問麥香行不行。麥香說:行不行,我可說不準(zhǔn),可聽著很有意思。李慶說:稿子寫完了,還要劉營長看,他說行,才能往報(bào)社寄。麥香說:劉營長和白草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李慶說:和你說了那么多話,還沒有問過你呢,你是不是也和誰定下了婚事。麥香說:你真傻,我要是和誰定下了婚事,還能到你這兒來串門。李慶說:這么說,你也和我一樣,從來沒有談過對象。麥香說:我想談,可沒有人和我談。李慶說:這話我可不信,不是沒有人和你談,是你不想和別人談。麥香說:不過,我最近想談了。李慶說:這么說,你心里有人了。麥香說:是的,是有人了。李慶說:他是誰?麥香說:就是你。

        李慶識字多,干活不行。農(nóng)場的人,干的是體力活,身強(qiáng)力壯,更能讓人高看。女人找對象,也會看重這一點(diǎn)。這讓李慶不免有些自卑,看著麥香好,也沒有敢直說。比起自卑來,他更要面子。怕說出來了,被麥香拒絕,傷了自尊。多了一個心眼,故意繞著彎,去試探麥香。這一試探,試探了出來。原來麥香學(xué)文化這么主動,是看上他了。

        下野地男多女少,能被一個女人主動看上,很不容易。并且這個女人,還是個長得好看的女人。李慶沒有談過對象,可讀過不少書,明白如何讓一個女子高興。麥香這張白紙,攤開了,讓李慶寫字。李慶寫出的字,讓麥香讀了以后,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當(dāng)然,李慶對這張白紙,還是很愛惜的,不會在上面胡寫。好多次,連麥香都有點(diǎn)把持不住了,想著反正早晚都會給他,他這會兒真的想要,不如就給了他,讓他稱了心。只是每每到了這個緊要關(guān)頭,李慶都會正經(jīng)起來。說咱們隊(duì)伍有紀(jì)律,有些錯誤不能犯。麥香知道他說的錯誤是啥。這樣的錯誤,沒有幾個男人能真正有了機(jī)會不會犯的??衫顟c偏偏做到了,這越發(fā)讓麥香覺得李慶很了不起,心里邊對他的喜歡,不由得又多了一些。

        和李慶的事,給白草說了。白草為她高興,轉(zhuǎn)過頭,又對劉子川說了。劉子川聽了以后,說連李慶都有對象了,石開還沒有,這不太好。石開不但立過戰(zhàn)功,是個英雄,還救過劉子川的命。別的男人的婚事,劉子川可以不管,石開的婚事,劉子川會親自過問。白草是營里的女干部,還是她的未婚妻,他一直對白草說,給石開找對象的事,你得操心,這是政治任務(wù),完不成可不行。英雄找對象,按說不該難。只是石開這個英雄,長得太難看。打仗時,挨過土匪一刀,一道疤把臉給弄得變了形狀。自接受了這個任務(wù)后,白草至少給十個姑娘提到過石開。只是不管她怎么說,別人都會搖頭擺手,說嫁給石開這樣的男人,睡覺都會做噩夢。為了讓姑娘們改變對石開的印象,她親自把石開請來,讓石開給女兵們講了自己的故事。石開不愿意講,但劉子川讓他講,他不能不講。在下野地,劉子川的話就是命令,誰都要無條件服從。

        屯墾戍邊,開荒種地很重要。一樣重要的,還有個人的愛情婚姻。這個問題解決不好,生產(chǎn)建設(shè)同樣受影響。所以,不管是誰的婚事,大家都會很關(guān)心。生活在一個集體里,一塊地里干活,一個食堂里吃飯,相互之間沒有秘密。麥香和李慶好了不到十天,全下野地的人都知道了。男人們只要見了李慶,都會拿這個事開他的玩笑。說李慶太有福氣,太有本事了,居然能把麥香這樣的女子弄到手。聽得出來,大家的話里話外,都透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不過,這不會讓李慶不高興,相反,他會更得意。能被一個女人看上,只能說明這個男人有本事。

        割完了麥子,又拾完了棉花,下野地進(jìn)入了冬天。這個地方雨水少,但會下很大的雪。不知誰說的,用雪水洗頭發(fā),頭發(fā)可以變黑變亮。女兵們拿著盆子,把落下的雪,裝到盆子里,再放到爐子上,燒化燒熱后,用來洗頭發(fā)??吹缴徸佑醚┧搭^發(fā),白草走過去,幫著她洗頭。白草說:我這有一塊香皂,可以把頭發(fā)洗得更干凈。蓮子說:香皂可貴了,你就自己用吧。白草說:用香皂洗,頭發(fā)會有香味。白草說著,用香皂揉搓蓮子的頭發(fā)。白草問:蓮子,上次給你說的石開?你說想想,現(xiàn)在想得怎么樣了。蓮子說:我當(dāng)時覺得他臉上的那道疤太嚇人了。白草說:聽了他說了自己的事后,還覺得他那道疤嚇人嗎?蓮子說:你還別說,聽他講了他的故事后,再看到他那道疤,變得順眼多了。白草說:那現(xiàn)在讓你和石開好,你愿意不?蓮子說:這讓我多不好意思,人家是戰(zhàn)斗英雄,還不知能不能看上我呢。白草說:這你不用擔(dān)心,你只要給姐個準(zhǔn)話,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蓮子說:那我聽你的。白草高興地拍了一下蓮子的肩膀說:你就等著姐的好消息吧。

        白草把蓮子愿意和石開好的消息告訴了麥香。麥香說:這真是個好消息。石開從此可以有個女人陪伴了,你也終于完成了劉營長交給你的任務(wù)。白草說:聽到蓮子說愿意,我當(dāng)時激動得差一點(diǎn)兒跳起來。你不知道,我要是不把這個任務(wù)完成了,老劉就不會給我好臉色看。麥香說:這也怪不得你,石開找對象確實(shí)有些困難,你還記得吧,那年在胡楊林,我們頭一次看到他,全把他當(dāng)成了土匪,個個嚇得四處亂跑。

        蓮子同意了和石開談對象,怕夜長夢多節(jié)外生枝,第三天,白草就帶著蓮子上了山。

        白草騎在馬上,讓蓮子坐在身后。白草說:蓮子,你還沒有去過邊界線吧。蓮子說:沒有。白草說:咱們營地離邊界線其實(shí)挺近的,騎馬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蓮子說:光是聽說,早就想去看看,就是沒有機(jī)會。白草說:邊界線可重要了。咱們把營地建在這里,就是為了守衛(wèi)這條邊界線。你和石開好了以后,就可以經(jīng)常來邊界線了。蓮子說:石開真的能看上我嗎?白草說:這你放心好了,你這么好的姑娘,他又不是瞎子,怎么會看不上你呢。

        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白草帶著蓮子來到了山林間的一間木屋前。白草喊了幾聲,沒有聽到回應(yīng)。白草和蓮子下了馬,推開門,看到里邊沒有人。白草說:他肯定放牧去了,我去找他。你把爐子點(diǎn)著,燒點(diǎn)開水。再看看有什么活,順便干了,男人住的房子,沒有女人收拾,就是亂。

        白草走出門,去找石開。沒有走多遠(yuǎn),就看到石開正趕著羊群走在國界線上。白草喊了他一聲。石開回頭看到白草。石開走到她跟前。石開說:大冬天的,你怎么跑到山上來了。白草說:山上的冬天也很好看呀。石開說,你不會是為了看風(fēng)景才來的吧。白草說:當(dāng)然不是。我這個時候來,是因?yàn)橛幸粋€姑娘想見你。石開說: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白草說:不是開玩笑。是真的。自從聽了你的英雄故事的報(bào)告后,很多女兵都被你的故事打動了。一個叫蓮子的姑娘給我說了,她愿意和你好。石開說:你說的是真的?不會又是劉營長命令強(qiáng)迫的吧。白草說:我保證這個事劉營長一點(diǎn)兒也沒有摻和。你要是不信,你就親自去問蓮子姑娘。石開說:姑娘在哪兒?白草說:就在你屋子里呢,等著你回去見她呢。石開說:這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白草說:別這呀那呀的了,你先回木屋,和蓮子姑娘好好聊聊。我去打一只野雞和野兔,咱們中午一塊做飯吃。石開說:打野味,還是我去吧。白草說:要說槍法,你可不一定比我強(qiáng)??烊グ?,不要讓人家一個人在屋子里傻等了。白草的爺爺是獵人,白草跟著他長大,早早就學(xué)會了打槍。打野雞野兔子,可以說是一槍一個準(zhǔn)。也是狩獵的經(jīng)歷,讓她和別的姑娘有了不同的性格。與一群山東女兵來到下野地后,很快就以潑辣能干,得到了劉子川的賞識,讓她當(dāng)了女兵排的排長。

        蓮子正在木屋里收拾著,石開走了進(jìn)來。蓮子說:我叫蓮子。石開說:白草給我說了。蓮子說:我燒好了茶,你喝茶吧。石開說:你們來了,該我招待你們的,卻讓你忙了起來。蓮子說:這點(diǎn)活,不算什么。石開說:白草給我說,你愿意和我好,是真的嗎?蓮子說:不愿意,我就不來了。石開說:沒有人逼你吧?蓮子說:現(xiàn)在是新社會,這種事誰逼得了。石開說:你不嫌我長得難看?蓮子說:說實(shí)話,第一次見你,真覺得你難看。其實(shí)之前白草姐給我說起過你,我就沒有愿意。可那天聽了你的報(bào)告,再看你,覺得挺順眼的。石開說:你要是真愿意,我就不說什么了。蓮子說:那你對我是不是……石開說:我對你一點(diǎn)意見都沒有。你這么好的姑娘能看上我,愿意嫁給我,是我八輩子燒的高香,我太有福氣了。蓮子說:人家可沒有你說得那么好。石開說:不,現(xiàn)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門外,白草扛著槍,提了一只野雞,走到木屋門口。沒有直接推門進(jìn)去,貼著門聽了一會兒,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白草一臉歡喜。

        冬天的地窩子里,爐子里的火不能停。每過幾天,女兵們就會去戈壁灘上打一次柴火??吹介T口的干柴馬上就燒完了,白草說:姐妹們,明天我們打柴火。早上去食堂打飯,多買兩個饅頭一份咸菜帶上,中午回不來,要在野外吃飯。

        第二天早上,女兵們排隊(duì)打飯。白草走到窗口,對炊事班長說:老侯,我們中午不回來吃飯,多給大家一份咸菜和兩個饅頭。侯班長說:沒有問題。輪到阿蘭了,炊事班長說:等一會兒,你過來一下,我有事給你說。阿蘭說:有什么事,等我拉完柴火回來再說吧。老侯說:讓你來,你就來,不要啰嗦。

        女兵們在白草的帶領(lǐng)下,拉著爬犁子走出營地。經(jīng)過食堂時,阿蘭看到老侯站在門口,知道他在等她,就走了過去。阿蘭說:什么事呀,非要現(xiàn)在說。侯班長說:也沒有什么事,就是給你煮了三個雞蛋,想讓你帶上。阿蘭說:這多不好,別的人都沒有,你就給我一個人。侯班長說:誰讓你是我的未婚妻呢,這是你應(yīng)該有的待遇。阿蘭朝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他們,快快接過侯班長遞過來的雞蛋,裝進(jìn)了口袋。阿蘭說: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要不,我就追不上她們了。侯班長說:沒事了,晚上回來到我房子來,我給你弄點(diǎn)好吃的。阿蘭說:我才不去呢。嘴里說不去,可心里邊還是想去。去過了兩次。每一次不光有好吃的,侯班長還會做別的事。全是讓阿蘭又怕又羞,可又讓阿蘭喜歡的事。阿蘭往前走,侯班長站在她身后目送,眼睛里閃動著光亮。

        打柴火的地方,在胡楊河谷的對岸。那里有一片原始的紅柳林,大得看不到邊。半途中遇到一個大下坡。女兵們?nèi)谂览缱由贤禄?。滑行時,風(fēng)扯動著頭發(fā),整個人像飛起來一樣,個個興奮地發(fā)出尖叫聲。阿蘭和麥香的爬犁子翻了,人在雪坡上打滾。雪很厚,像被褥一樣,就算是摔倒了,也不會疼,更不會受傷。有的人干脆在雪坡上打起了滾,邊滾邊笑,全樂得像個孩子似的。

        進(jìn)入到紅柳林里,白草讓大家每個人找一棵紅柳挖。紅柳不是樹,只是一種灌木。長不高,枝干不粗也不高。但它的根系發(fā)達(dá),會在沙土里盤根錯節(jié),扎進(jìn)很深的土層子里,形成一個很大的土丘。所以,來打柴火,不是砍紅柳枝,是來挖紅柳根。打柴火的工具不是砍刀,而是镢頭。一棵紅柳挖出來的根,往往一個爬犁子裝不下。

        挖紅柳根,是個力氣活。干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會冒出汗來。出了汗,就脫掉棉衣繼續(xù)挖。白草和麥香還有阿蘭三個人離得近,可以邊挖紅柳根邊說話。麥香問:阿蘭,剛才,老侯找你干嗎呢,有什么事,非要這會兒說,是不是舍不得你來打柴火呀。阿蘭說:能有什么事呀,他就是看我打柴火辛苦,給我煮了三個雞蛋,非要給我。白草說:老侯可真會心疼人。阿蘭說:三個雞蛋正好咱們一人一個。麥香說:老侯是給你的,我們怎么好意思吃。阿蘭說:別這么說,咱們仨兒是好姐妹,有好吃的,我不能自己吃,咱們得一塊兒吃。你們要是不吃,就是沒把我當(dāng)好姐妹。白草說:好好好,我們吃。你只要舍得,我們就吃。麥香說:是啊,我們又不傻,有好吃的還不吃。阿蘭拿出雞蛋,先剝了一個雞蛋給了白草,又剝了一個雞蛋給了麥香。阿蘭說:你們現(xiàn)在就吃。白草說:還不到吃飯的時候呢。阿蘭說:等會兒一塊吃飯,人太多,就不好往外拿了?,F(xiàn)在吃也一樣,吃了以后干活,會更有力氣。

        干到了中午,每個女兵的爬犁子上都裝滿了柴火。白草在地上點(diǎn)起了一堆火,大家圍在一起烤著火,吃著自己帶來的干糧。白草說:大家吃好了,就往回走。來的時候,是空爬犁子,回去的時候,拉了一爬犁子柴火,就沒法走得快了,中間還要翻一個大坡,估計(jì)抓緊時間走,也差不多得天黑了。

        白草正說著話,天空忽然變了臉,先是太陽一下子不見了影子,緊接著就涌來了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的云塊。還沒有等大家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大風(fēng)卷著雪花就吹了過來。雪花在風(fēng)中變得堅(jiān)硬,打在臉上不但會疼,還會睜不開眼。白草喊了一聲回營地。大家馬上拉起爬犁子往回跑。只是暴風(fēng)雪實(shí)在是太兇猛了,她們拉著爬犁子跑了幾步,就跑不動了。風(fēng)雪彌漫如厚厚的墻,大家被隔開,相互之間誰都看不見了誰。白草在風(fēng)雪中大喊,快扔掉爬犁子往回跑。白草想把大家集合起來一塊跑,但暴風(fēng)雪中,她的聲音別人聽不見,別人的聲音她也聽不見。她喊麥香,喊阿蘭,都沒有聽到回應(yīng)??磥磉@個時候,誰都顧不上誰了,只能先各自逃回營地了。

        暴風(fēng)雪中,白草摔倒了,又爬起來,爬起來,走了不幾步,又摔倒了。不知摔倒了多少回,才回到了營地。

        推開了地窩子的門,看見地窩子里已經(jīng)有三四個女兵了,她們衣衫凌亂,一副剛被暴風(fēng)雪蹂躪過的狼狽樣子。隨后,不斷有別的女兵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來。進(jìn)來一個,白草記下一個人的名字。記到了最后,還剩三個人沒有回來。她們就是麥香、阿蘭和蓮子。

        看白草著急,有女兵說:再等一會兒,沒準(zhǔn)她們就回來了。半個小時過去,還是不見她們的影子。白草急得在地窩子里轉(zhuǎn)圈。又是半個小時過去,還不見她們回來。白草說:不行,我得出去找她們。白草往門口走,一個女兵拉住了她:這個時候,什么都看不見,你怎么能找到她們,她們可能是被風(fēng)雪吹得迷了路,你到哪找去?這話聽起來沒有錯,可白草在屋子里站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不顧別的女兵阻攔,沖了出去。

        沖到了地窩子外邊的暴風(fēng)雪中,白草大聲喊著:麥香、阿蘭,蓮子。只是她的喊聲瞬間被風(fēng)雪吞沒,并不能傳到很遠(yuǎn)的地方。

        白草知道這會兒要尋找麥香、阿蘭和蓮子光靠她一個人是不行的。這會兒,她更應(yīng)該馬上去做的是向劉子川報(bào)告情況。

        白草推開營部的門,看到劉子川和周副場長還有李慶正在商量著什么事,白草說:劉營長,出事了,我們?nèi)ゴ虿窕穑蝗挥龅搅吮╋L(fēng)雪。大家走散了,現(xiàn)在除了麥香、阿蘭、蓮子,別的人都回到了房子里。真是把我都快要急死了。李慶說:什么,麥香沒回來?劉子川說:這是突發(fā)狀況,誰都沒有想到。她們沒有及時趕回來,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立刻組織人去找她們。白草說:我去把別的女兵也喊上。劉子川說:她們剛從暴風(fēng)雪里跑出來,受到驚嚇,體力消耗很大,還是讓她們休息吧。你也一樣是這種情況,也回去休息吧。白草說:我怎么可能去休息。我熟悉情況,我不去,你們怎么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她們。劉子川說:說得也對,行,你跟著我。劉子川說著,找出手電筒拿到手中,往門外走。劉子川說:老周,你馬上組織各連隊(duì)的同志們,盡快出發(fā)。李慶,你守在營部,萬一團(tuán)部有什么緊急指示,沒人接電話可不行。李慶說:麥香找不到了,我怎么可能在營部待得住呢。劉子川說:那就找個人替你值班。

        天色昏暗,風(fēng)還在吹,雪還在下,但已經(jīng)小了一些。搜尋的人打開了手中的電筒,到處閃動著手電筒的光點(diǎn)。沒有手電筒的人,點(diǎn)著了火把。

        劉子川一邊是白草,一邊是李慶。白草不停地喊著三個女兵的名字。劉子川問:你確定你們就是從這個方向跑回來的。白草說:沒有錯。幾次打柴火,我們都是去的同一個地方。大家對這條路已經(jīng)熟悉了。正常情況下,是不會迷路的。劉子川說:是的,正常情況下,不會迷失方向。但暴風(fēng)雪不是正常情況。這不是部隊(duì)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在祁連山,在河西走廊,都因?yàn)楸槐╋L(fēng)雪襲擊,讓部隊(duì)出現(xiàn)了傷亡。來到下野地以后,還是頭一次遇到暴風(fēng)雪。白草說:偏偏就讓我們趕上了。李慶說:麥香她們可沒有對付暴風(fēng)雪的經(jīng)驗(yàn),但愿老天不要和她們過不去。劉子川說:任何時候,都要做最壞的打算,爭取最好的結(jié)果。

        侯班長正在炒菜,邊揮動炒勺,邊想著晚上見到阿蘭后的好光景。一個戰(zhàn)士急匆匆跑進(jìn)來:侯班長,出事了。侯班長問:出什么事了?戰(zhàn)士說:有三個女兵在暴風(fēng)雪中找不見了。侯班長說:那就快去找呀,給我說有什么用。戰(zhàn)士說:三個女兵中,有一個是阿蘭。侯班長說:什么,阿蘭?阿蘭找不見了?侯班長扔掉鍋鏟子,轉(zhuǎn)過身抓起掛在墻上的棉衣,跑出門。

        茫茫雪野上,火光燈光點(diǎn)點(diǎn)閃閃,喊聲不斷。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白草說:劉營長,怎么還沒有看到她們的影子?劉子川說:如果能很快找到她們,應(yīng)該不會有事。就怕她們被風(fēng)雪吹昏了頭,走偏了方向,越走離家越遠(yuǎn)。再就是遇到意外,摔到溝里了,碰到石頭了,走不動了。白草說:她們肯定是遇到意外了。要不,早就回到營地了。風(fēng)雪來得太猛了,太大了。麥香和阿蘭當(dāng)時就在我身邊,可轉(zhuǎn)眼我們仨就被吹散了。李慶說:麥香膽子一直很小,對你的依賴性很強(qiáng),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了你,一下子就亂了手腳,不知該往什么方向跑了。白草說:我想著她會跟著我的。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我說什么也要先找到她,再拉著她往家跑。劉子川說:那就有可能這會兒我們就要連你一塊找了。

        侯班長在雪野上奔跑著。侯班長大聲喊著:阿蘭,阿蘭。身邊戰(zhàn)士勸侯班長:侯班長,你不要著急,阿蘭不會有事,這么多人都在找,肯定可以很快找到她的。侯班長說:你們是不急,可我能不急嗎。阿蘭,你在哪里呀,阿蘭,阿蘭。

        劉子川手電筒的光亮里,出現(xiàn)了一個在雪中爬行的人。劉子川說:快,有人。眾人一聽,急忙往前跑。跑到了正爬著的人跟前,白草蹲下來,抱起了全身是雪的人,抹去她臉上的雪一看,原來這個人是蓮子。

        蓮子看著白草,眼珠子在轉(zhuǎn),嘴唇間卻發(fā)不出聲音。白草說:蓮子,你看到麥香和阿蘭了嗎?蓮子搖搖頭。劉子川說:快送醫(yī)務(wù)室。兩個男兵拉著一個爬犁子跑過來,把蓮子用皮大衣裹了起來,抬到爬犁子上后,拉著爬犁子向營地的醫(yī)務(wù)室跑去。

        雪停了,天放晴了,但已是午夜,天變得冷了。白草說:蓮子找到了,麥香和阿蘭也一定可以找到。周廣義說:到了這個時候,要找到她們會更難。白草說:好在還有月亮。李慶說:這么冷的天,她們又是女人,不可能堅(jiān)持太長時間。劉子川說:同志們,大家搜尋時,一定要仔細(xì)認(rèn)真,不要放過一點(diǎn)兒可疑的跡象。

        天快亮?xí)r,李慶看到了一個隆起的雪堆。撥開雪,李慶看到雪中埋了個人。李慶驚呼起來。聽到李慶的驚呼,劉子川和白草跑了過來。白雪中,躺著阿蘭,她面色蒼白,整個人像睡著了一樣。白草跪在阿蘭身邊,抱起了阿蘭,喊著阿蘭的名字。只是不管白草怎么喊,阿蘭都不能答應(yīng)了。因?yàn)樗呀?jīng)凍成了一塊冰。

        聽說找到阿蘭了,侯班長哭喊著從遠(yuǎn)處奔跑過來。侯班長從白草懷中抱過了阿蘭,侯班長晃動著阿蘭,想把她晃醒:阿蘭,阿蘭,你這是怎么了,你答應(yīng)了我,下個月就會和我結(jié)婚,你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呀。

        太陽升上高空,雪后的天空格外晴藍(lán)。雪地上,四處散亂著被女兵們遺棄的裝滿紅柳根的爬犁子。雪地上,搜尋的官兵們散坐在地上,經(jīng)過了整整一夜緊張地搜尋,他們已經(jīng)明顯體力不支了。劉子川對白草說:讓同志們返回營地吧。白草說:劉營長,不能停止搜尋,麥香還沒有找到,怎么能停下來呢?劉子川說:大家找了一夜了,沒有吃,沒有喝,沒有睡覺。他們也是人,不能因?yàn)橐粋€人,把這么多人的身體拖垮。白草說:停止搜尋,那麥香怎么辦,如果這個時候,她正在等著我們救援呢。我們這個時候不管了,就等于把麥香放棄了。在不知麥香生死的情況下,我們怎么能這么做呀。劉子川說:你冷靜點(diǎn),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麥香的生死沒有人會不在乎。但現(xiàn)在必須回到營地進(jìn)行休整,我們不能讓已經(jīng)發(fā)生的悲劇進(jìn)一步擴(kuò)大。聽我的命令,全部撤回營地,下一步怎么行動,我們再做商議。白草說:你們走,我一個人留下來,繼續(xù)找麥香。劉子川說:你是個軍人,你要知道軍人的天職是什么。白草說:麥香是我妹妹,我更知道當(dāng)姐姐的這個時候該干什么。劉子川不再理會白草,帶著戰(zhàn)士們往營地走去。李慶走到白草跟前:白草。劉營長說得有道理。咱們還是先回營地吧。白草說:你別忘了,麥香是你的未婚妻呀。李慶說:我這會兒,心比刀割還難受,可我們不能感情用事,還是要聽劉營長的。

        醫(yī)務(wù)室里,蓮子已經(jīng)沒有危險(xiǎn)了。她靠在床頭上。衛(wèi)生員吳楠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走過來。吳楠說:剛熬好的。蓮子接過姜湯,喝了一口。吳楠拉開窗簾,讓陽光射進(jìn)來。蓮子說:暴風(fēng)雪太可怕了,當(dāng)時我以為肯定會死了,再也看不到太陽升起來了。吳楠說:幸虧及時找到了你,阿蘭已經(jīng)不在了,麥香還沒有找到。

        地窩子里,白草一個人躺在床上。她側(cè)過頭,看著旁邊的麥香空蕩蕩的床鋪。她拿過麥香的枕頭,抱在了懷里,淚水從眼睛里流出來。她和麥香同年生,在一個村子里長大,好得勝過親姐妹。

        第二天一大早,白草走進(jìn)營部問劉子川:咱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去找麥香?劉子川說:我們商量了,決定派出一個小分隊(duì)去找麥香。白草說:找人這個事,可是人越多越好呀。劉子川說:白草,已經(jīng)過去一天一夜了,在這種天氣里,沒有人可以在野外平安無事地活著。白草說:所以才要趕緊把人找到。劉子川說:我們已經(jīng)大面積大規(guī)模地找尋過了,如果能夠找到她,早就應(yīng)該找到了。白草說:你的意思,麥香是不可能找得到了。劉子川說:就算是可以找到,麥香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麥香了。并且能不能找到,還是另一說。大雪會把許多東西都掩埋起來的。白草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麥香已經(jīng)被凍死了,被埋在了大雪里,無法找得到了。劉子川說:下野地還要搞生產(chǎn),還要搞建設(shè),我們不能因?yàn)橐粋€生死不明的人,把這一切都停下來。就像是在戰(zhàn)場上,沖鋒號一旦吹響,不管身邊是誰倒下來,也不能停下沖鋒的腳步。白草說:那好吧,我不想和你爭論,我也說不過你們。反正只要不找到麥香,我就會一直找下去。劉子川說:你別忘了,你是個干部,你是個黨員。白草說:可我還是麥香的親人,這個事上,我誰的話都不會聽,我就是要找到麥香。說完,不待劉子川說同意,轉(zhuǎn)身走出了營部。一旁的李慶說,這個白草也太不聽話了。劉子川說:她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讓她去,她真的會瘋掉的。李慶說:劉營長,讓我和白草一起去找麥香吧。劉子川說:去吧。能找到當(dāng)然最好,找不到也要接受現(xiàn)實(shí),千萬不要再為此發(fā)生別的意外。

        白草騎在一匹馬上,馬鞍上掛著步槍。白草騎著馬穿過營地,往野外走。李慶騎著一匹馬趕上來,與白草并排。白草看看他說:你還算有良心,我以為你也不管了。李慶說: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老想著麥香的樣子。白草說:你不怕劉營長批評你?李慶說:劉營長同意我來的,還讓我多照顧你。其實(shí)劉營長這么安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是一營之長,要考慮到全營的人和生產(chǎn)建設(shè)。白草說:是的,麥香對別人來說,可能沒有那么重要。但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半條命呀。李慶說:我也早就把麥香當(dāng)成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沒有去找麥香,劉子川去了醫(yī)務(wù)室看蓮子。自從聽白草說,蓮子同意嫁給石開了,而且兩個人還見了面,走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蓮子這個女兵就在劉子川心里有了不同于別的女兵的位置。劉子川走進(jìn)醫(yī)務(wù)室,吳楠迎了上來。劉子川問:蓮子同志的情況怎么樣?吳楠說:沒事了,再休息兩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劉子川轉(zhuǎn)過身,對半躺在床上的蓮子說:蓮子同志,石開同志在山上,下不來,我就代表他來看看你。蓮子說:謝謝劉營長了。劉子川說:蓮子同志,石開是個好男人,你和他在一起,會生活得很幸福的。蓮子說:有劉營長關(guān)照,我們一定會生活得很好。

        雪地上,一堆野火燃燒著?;鸲雅?,立著兩匹馬。白草和李慶坐在火堆旁,喝著水吃著干糧。李慶說:大半天過去了,怎么什么都沒有找到呀。白草說:要是那么好找,前兩天那么多人早就把她找到了。李慶說:麥香是個離不開你的人,那會兒,她怎么就會從你身邊走散了。白草說:當(dāng)時暴風(fēng)雪有多大,你想象不出來。當(dāng)我想拉上麥香一塊跑時,根本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李慶說:真是不敢相信,好好一個人,說找不見就找不見了。白草說:說真的,想馬上找到她,又怕找到她。阿蘭,多好的一個妹子,暴風(fēng)雪來以前,還拿出侯班長給她煮的雞蛋,讓我和麥香一人吃了一個。李慶說:是啊,真的怕麥香也和阿蘭一樣呀。白草說:所以,只要找不見,就有另一種可能。真的找到她,像找到的阿蘭那樣,我真不知自己會不會瘋掉。

        木工房里,兩個木工正在打制著一口棺材。兩個人邊說著話邊干著活,一個說,真沒有想到咱們下野地死的第一個人會是個女人。還是個大姑娘。連婚還沒有結(jié)呢。另一個說:馬上就要和侯班長結(jié)婚了,結(jié)果就出了這個事。一個說那個叫麥香的還沒有找到,這個時候還沒有找到,只有一種可能性了。另一個說:不管怎么說,阿蘭還有個葬身之處,要是一直找不到麥香,那她就更慘了。一個說:咱下野地本來女人就少,老天爺還要這么干,真是沒有長眼睛呀。另一個說:老天爺要是長眼了,人就不會活得那么苦了。兩個木工正說著話干著活,劉子川走了過來:三天后我們要開追悼會,你們要抓緊時間。木工說:死者為大,我們就是不睡覺,也會把它做出來。

        白草和李慶騎著馬走在大雪覆蓋的荒野上。白草突然跳下馬,朝著一處隆起的雪丘跑過去。白草用手扒開雪丘,露出的是一段木頭。李慶指著不遠(yuǎn)處:白草,你看,那里。白草站起來,看到前邊一片灌木叢中,幾只野狼在撕扯著什么。白草從馬鞍子上取下了步槍。邊朝野狼群射擊著,邊朝前跑去。李慶緊跟在白草身后。野狼四處逃散??梢钥吹窖┑厣系难E和雜亂的肉骨。白草腿有些發(fā)軟,踉蹌著走過去。走到跟前一看,是一具被野狼撕扯得七零八落的野羊的尸體。白草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白草朝著茫茫雪野,聲音有些嘶啞地喊叫著:麥香,你到底在哪里呀?

        又是新的一天,白草騎著馬,來到李慶住的地窩子跟前。白草朝著地窩子喊了一聲李慶。李慶從地窩里走出來。李慶說:白草,我今天不能和你一塊去了,營部給我安排了新的工作任務(wù)。白草說:這么說,你打算放棄了?李慶說:我們已經(jīng)連著找了整整兩天,凡是可以想得到的地方都找了。再找下去,肯定還是這個結(jié)果。白草說:你想過沒有,找了這么久,還沒有找到麥香,就說明她還有活著的可能性,也許這會兒,正等著我們救她呢。李慶說:白草,你就不要太天真了。我何嘗不希望麥香還活著呀。但大雪無情呀。它們經(jīng)常會把干下的壞事,一直藏到來年的春天。白草說:你說是要等到明年春天,讓雪化了,再去找麥香。你想過沒有,荒野上有成群的狼,它們可能讓一個人在雪中藏到來年的春天嗎。李慶說:我是個軍人,營里安排的任務(wù)我不能不去干。我知道你對麥香的感情有多么深,你更應(yīng)該知道我對麥香有多么愛。我們已經(jīng)定下了婚期,就差去領(lǐng)結(jié)婚證舉行婚禮了。白草說:你要是不去,我就一個人去了。李慶說:我勸你也不要去了,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的。而且你這么做,劉營長也會不高興的。白草說:這個時候,在麥香的生死面前,我怎么可能還會在乎誰高興不高興呢。說完,白草轉(zhuǎn)身,拍馬朝遠(yuǎn)處的荒野奔去。

        劉子川站在窗子前,看到了拍馬遠(yuǎn)去的白草。李慶走進(jìn)來:劉營長,我勸了白草,她聽不進(jìn)去。劉子川說:現(xiàn)實(shí)會讓她明白的。不過,像她這樣的重情義的女人,也實(shí)在不多見。李慶說:營長,我也很難過。劉子川說:我們都難過,你當(dāng)然會更難過。但是,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見過太多的生生死死,會明白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作為白草就可能很難適應(yīng)了。雖然也是女兵,畢竟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考驗(yàn),只是個單純的農(nóng)村姑娘。

        白草騎著馬又來到了打柴火的地方,看到一個被暴風(fēng)雪吹得散了架的爬犁子,白草跳下馬,拿起了一根木架看了一會兒,又朝遠(yuǎn)方望去。白草暗想:那天刮的暴風(fēng)雪是往西吹的,麥香會不會失去了控制,被風(fēng)吹向了西邊呢?白草朝西邊望去,望到的是連綿起伏的天山山脈。白草牽著馬,朝西邊的天山走去。走了一會兒,看到一棵紅柳有點(diǎn)異樣。白草走近了一看,看到了紅柳根部處露出一塊藍(lán)布的一角。白草跑過去一把抓了起來,認(rèn)出這正是麥香戴的圍巾。白草馬上在旁邊找尋起來??吹侥膫€地方的雪高出來一些,就跑過去把雪堆扒開。連扒了幾個雪堆,也沒有麥香的影子。白草又把目光投向西邊的雪山。白草想,麥香是不是被暴風(fēng)雪吹向了西邊。白草騎上馬,朝著西邊的天山搜尋過去。

        白草騎著馬,朝著天山方向走去。走著走著,看到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點(diǎn)。白草停下馬,警惕地拿起了槍。黑點(diǎn)越來越大,慢慢地可以看出是一個男人騎在馬上。白草心想:可以向這個男人打聽一下,是不是遇到過一個女人,沒準(zhǔn)真能問出麥香的下落。不過,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壞人怎么辦?那也不要緊,我手里有槍,就算真的遇到壞人,她也不會怕。白草緊握著槍,等著男人走近。很快,就能看出騎在馬上的男人長的是什么樣子了。這一看不要緊,白草的心不但一下子放下了,還有了一些驚喜。因?yàn)轵T在馬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石開。白草放下了槍。心想石開對這一帶熟悉,可以讓他一起幫著找麥香。另外再把蓮子的情況告訴他。他這會兒,肯定惦記著蓮子呢。白草迎著石開走過去,邊走邊大聲喊著石開的名字。石開也看到了白草,離白草還有幾米遠(yuǎn)時,把馬停了下來。石開說:白草,你怎么來了?白草說:我在找一個人。石開說:你是不是在找麥香?白草有點(diǎn)吃驚:你怎么知道?石開說:我們是好朋友,你在干什么,我當(dāng)然知道。白草說:我已經(jīng)找了她三天了,你來了,正好可以幫我一塊找。石開說:我已經(jīng)幫你找到她了。白草說:石開,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石開說:我真的不是開玩笑,不信,你看。石開從馬上跳下來。馬上竟然還坐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麥香。麥香笑吟吟地看著白草。白草一臉驚異,心想,我這不是做夢吧,這個人真的是麥香嗎。我不是眼睛花了吧。怎么可能呢,麥香怎么可能就這樣出現(xiàn)了呢?麥香從馬上跳下來,朝著白草跑過來。白草也從馬上跳了下來,朝著麥香跑過去,兩個人抱在一起,摔倒在雪地上。兩個人先是大笑,接著又大哭起來。

        麥香騎到了白草的馬上。白草轉(zhuǎn)向牽著馬的石開說:要不,你也一塊去營地吧,去看看蓮子。她這次也讓暴風(fēng)雪給吹散了。多虧很快找到了她,當(dāng)時被凍得已經(jīng)不行了。不過,現(xiàn)在完全恢復(fù)了,沒有什么事了,你就放心吧。石開說:沒有事就好,見了她,代我向她問好。這場暴雪太大,連羊兒都找不到地方吃草了。我要回去定時給羊喂秋天儲存的草,不然的話,它們就會生我的氣。等這兩天我安排好了,就下山去看望蓮子。白草說:你和蓮子的事,我給劉營長說了,你沒有看見他有多高興。真不知道他自己娶媳婦那天,會不會這么高興。石開說:好了,你快帶麥香回營地吧,不知道有多少人還在為她揪著心呢,尤其是李慶文書,要是見了她,不知會高興成什么樣子。白草說:全下野地的人都會高興。石開,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麥香能沒有事,你不知道對我有多重要。石開說:我當(dāng)然知道,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麥香全給我說了。白草說:不多說了,別忘了,早點(diǎn)下山去看望蓮子。

        麥香坐在白草身后,抱著白草的腰,往營地走去。白草說:麥香,你知道,就是這會兒,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坐在我的身后抱著我的腰。麥香說:那我就抱得緊一點(diǎn)兒,這樣你就會相信這個事是真的了。白草說:你知道吧,好多人都以為你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麥香說:我也算是去地獄里走了一圈。如果不是遇到石開,我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白草說:真是無巧不成書呀。你咋就能在那個要命的時候,遇上了石開,讓石開救了你。麥香說:我一下子被暴風(fēng)雪吹昏了頭,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結(jié)果跑到了相反的方向。離營地越來越遠(yuǎn)了,等我意識到這一點(diǎn)時,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與暴風(fēng)雪搏斗往營地走了。就在我連爬都爬不動時,石開趕著他的羊群出現(xiàn)了。白草說:不知為什么,我就是覺得,你不能就這樣離開了我,我們姐妹今生相遇,不能就這樣永別了。麥香說:當(dāng)然不能了,我們還要一起結(jié)婚,一起生孩子當(dāng)母親呢。白草說:李慶以后呀,不知會怎么寶貝你呢。麥香說:咱們姐妹們都沒有事吧。白草說:你知道了不要太難過,阿蘭也被暴風(fēng)雪吹散了,第二天早上找到她時,她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麥香說:什么,阿蘭她沒有了。

        白草騎著馬帶著麥香走進(jìn)了營地。正在路上走著的人,看到了她們,全都停了下來。全都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斷有人從地窩子和各種房子里走出來,一動不動地看著白草和麥香騎馬從面前走過。白草和麥香騎著馬,一起走到了營部門口。白草先跳下馬,伸手把麥香從馬上接下來。

        白草拉著麥香的手走進(jìn)營部。坐在桌子前的劉子川和周廣義全都一下子站了起來。白草說:你們看看眼前這個人是誰?周廣義說:白草,你不是神仙吧,怎么干了一件連神仙都干不出來的事。白草說:不是我是神仙,是石開這個神仙,在麥香馬上就要離我們遠(yuǎn)去時,把她從天上拉回了人間。劉子川說:石開呢?白草說:他在路上遇到了我,把麥香交給我,就回山上去了,說山上的一群羊在等著他。劉子川說:沒有想到石開會在這個年代再立新功。周廣義說:見到李慶了嗎?麥香說:還沒呢。正說著,李慶從門外走進(jìn)來,顧不得那么多人在場,上前一把抓住了麥香的手,好像怕再來一場大風(fēng)再把她刮走似的。白草說:李慶,你好好看看,是不是麥香。李慶說:我知道,我這不是在做夢。白草說:你可要珍惜呀。去吧,去找個地方,把你想說的話,全都說給麥香吧。麥香不好意思地?cái)[脫開李慶的手,兩個人一塊走出了營部。劉子川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草說:我想,你南征北戰(zhàn),經(jīng)歷的事多了,這個事不用多說,你們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周廣義說:可我們想知道詳情呀。白草說:還是等石開下山后,給你們仔細(xì)說吧。反正就是麥香快要被凍死時,被放羊的石開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了,就把她給救了,就是這么簡單。劉子川說:只能說這是上天的安排。白草說:劉營長也信這個呀。劉子川說:要是不信,天下的一些事,就沒法解釋了。

        麥香坐在鋪沿上。李慶坐在另一張床上,使勁盯著麥香看。麥香說:看什么看呀,好像不認(rèn)識了似的。李慶說:真的不敢相信還能見到你。麥香說:你是不是已經(jīng)想著我不在了。李慶說:麥香,你不要生氣,我已經(jīng)寫了一首懷念你的詩。麥香說:名字是不是叫“永別了,我的愛人”。李慶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麥香說:你這么想,一點(diǎn)也不奇怪,你知道嗎,當(dāng)我在暴風(fēng)雪中找不到回營地的方向時,我就想著要和你永別了。李慶說:你說,我們該怎么感謝石開呢。麥香說:怎么謝都不過分。不是他,我的這條小命真的會沒有了。李慶說:他喜歡抽煙,下次我給他買一條“大前門”。麥香說,一條煙太少了。李慶說,那你說再買什么。麥香說:好像買什么東西,都還不了這個情。

        操場上站滿了男女官兵。侯班長與幾個男兵抬著一口棺材走過來。棺材的蓋子被打開了,躺在里邊的阿蘭如同睡熟了一樣。白草走過來,俯下身子,在她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好妹妹,天堂里沒有暴風(fēng)雪,安息吧。麥香和女兵們走過來,看到阿蘭,一個個滿臉悲傷。淚流滿面抬棺的侯班長蹲下身子,抱著頭,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劉子川說:同志們,多少年來,我們浴血奮戰(zhàn),一起戰(zhàn)斗的兄弟,有多少已經(jīng)倒下,我們記不清了??梢哉f,我們是踏著烈士的遺體,一步步走向勝利的。但我們必須承認(rèn),作為我們的戰(zhàn)友,又是姐妹和同志,一位才剛剛二十歲的姑娘,在我們的面前犧牲了,為這樣一位烈士開追悼會,送她遠(yuǎn)行,還是頭一次。我們不會忘記她,她的名字會寫進(jìn)開荒營的歷史,同樣也會寫進(jìn)下野地的歷史。隨著劉子川的口令,全營官兵一齊向阿蘭告別敬禮。劉子川舉起手槍,與十幾支步槍一齊朝天射擊。

        馬車夫來到鐵匠鋪,讓鐵匠給馬換個嚼子。鐵匠說:聽說吧,麥香能活著,是被石開救了。馬車夫說:誰不知道呀,開大會時,劉營長說了這個事,狠狠地表揚(yáng)了石開,還說要給石開記功。馬車夫說:石開這個事,做得好,是該表揚(yáng)。不過,你們想過沒有,我家那口子回來給我說,麥香給她們女兵講了被救的過程。說是她看見了石開后,就昏迷了過去。直到兩天以后才醒過來。鐵匠說:這很正常呀,就是她快要凍死時,才被石開救的。馬車夫說:問題是快要凍死的人,要怎么救,咱們都是知道的呀。鐵匠說:那是要用雪來搓身體的。馬車夫說:那你說,石開是不是得脫掉了她的衣服,讓她光著身子。鐵匠說:這還用說。馬車夫說,如果只是看到了倒也沒有什么,問題是他可能是只看到了,再沒有干別的事嗎?鐵匠說:這誰知道呀。這種事不好瞎說亂猜的。馬車夫說:用不著猜,你們自己問問自己,一個大姑娘,在你面前光了身子,而旁邊除了你,再也沒有別的人了,你說你會干什么。鐵匠說:反正老子是有點(diǎn)招架不住的。馬車夫說:你都招架不住,你再想石開,那么強(qiáng)壯,又待在深山老林里,經(jīng)常也看不到一個人。你說到了那個時候,他會怎么辦?鐵匠說:聽你這一分析,還是挺有道理的。

        這時又來了幾個閑著沒事的男人,他們聽了馬車夫和鐵匠說的話,馬上也饒有興趣地加入進(jìn)去。并且是越說越詳細(xì),越說越具體,說到最后,似乎在山上的小木屋里,石開和麥香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他們?nèi)伎吹搅恕?/p>

        李慶手里拿著一疊信和報(bào)紙去各個連隊(duì)宿舍分發(fā)。走到了一間地窩子跟前,剛要推門,聽到里邊傳出說話的聲音?!罢l要是石開,也不可能放過這個機(jī)會?!薄八偷阶爝叺娜?,有哪個貓兒會不吃?!薄俺粤艘彩前壮?,李慶那小子,還要感謝人家的救命之恩呢。”“只怕是這小子想不到那么多,別看讀書不少,好多事上傻著呢?!薄笆_這個家伙,倒是真有艷福呀,弄了個黃花大閨女,還受到了表揚(yáng),得到了嘉獎。我怎么就遇不到這樣的好事呀?!薄澳阊?,天生就是一副倒霉相?!薄安贿^,最倒霉的人,怕還是李慶那個家伙了。”話音未落,又傳出一陣哄笑。站在門口的李慶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手中的報(bào)紙、信件也掉在了地上。

        李慶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fā)呆。突然一下子坐起來,抓起床頭桌子上一個搪瓷杯子摔在了地上。他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走,像一頭困獸。就在這時,聽到敲門聲,知道是麥香來了。沒有馬上開門,透過門縫朝外看??吹禁溝隳弥鴥杉春玫囊路驹陂T口。麥香在門外喊:李慶,李慶。李慶一下子拉開了門。麥香走進(jìn)來:你在干什么呀,為什么老半天不開門。李慶說:正在睡覺,沒有聽見。麥香說:你的氣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麥香去摸李慶的頭,李慶一下子把她的手撥開。麥香說:你不高興了?是什么人,什么事讓你不高興了?李慶說:是你。麥香說:別開玩笑了,我怎么會惹你不高興了,我這大難不死,回到你身邊,你應(yīng)該高興呀。你不會是高興得暈了頭吧?李慶說:有一個事,我要是問你,你一定要說實(shí)話。麥香說:不管什么事,你問我都會說實(shí)話。我還沒有學(xué)會撒謊。李慶說:這就好。麥香說:你問吧。李慶說:你說當(dāng)時凍得不能動彈了,看到石開后,就昏迷過去了。麥香說:是的。李慶說:你說你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兩天以后了。麥香說:是的。這些我都說過了,你怎么還要問。李慶說:當(dāng)時你說這個事時,我沒有多想?,F(xiàn)在我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頭。麥香說:有什么不對頭的。李慶說:也就是說石開怎么搶救你的過程,你是一點(diǎn)兒也不知道。麥香說:當(dāng)時是不知道。李慶說:也就是說不管石開對你干了什么,你也不知道。麥香說:我只知道他把我救活了。李慶說:你醒過來以后,就沒覺得身體什么地方不舒服?麥香說:只覺得渾身癱軟無力。李慶說: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石開要對你干什么,你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麥香說:可他對我什么都沒有干,只是給我做飯吃,讓我好好休息,恢復(fù)體力。李慶說:我是說石開有沒有想對你干點(diǎn)什么,被你拒絕了。麥香說:我醒了以后,他給我喂飯,我沒有讓他喂,我說自己可以吃。李慶說:麥香你一定要對我說實(shí)話。麥香說:你問我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好像我騙了你什么似的。李慶說:我不是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石開。麥香說:你那天不是還說,要好好感謝石開,現(xiàn)在怎么說信不過他了。李慶說:麥香,你年輕單純,在石開這樣的家伙面前,你就是一只小綿羊。麥香說:可我沒有覺得石開是狼。他是個好人,男子漢,是個英雄。李慶說:沒準(zhǔn)正是你這樣的想法,才讓他鉆了空子,占了你的便宜。麥香說:占了我什么便宜。我有什么便宜可占的。李慶說:你還這樣說話,一聽你就是還傻著呢。典型的就是那種被別人賣了,還幫著別人數(shù)錢的類型。麥香說:我就是傻,我就是知道別人把我救了,是我的恩人。對我的恩人,我不會說他半句不好的話。李慶說:他救你是救你。如果他對你使了壞,也一樣不該放過他。是非一定分明,決不能讓干了壞事的人不受懲罰。麥香說:你的話我是越聽越糊涂了,越聽越不想聽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給你洗的衣服都洗干凈了。我該回去休息了,不早了。你也早點(diǎn)休息吧。李慶說:我不想讓你走,還想再說說這個事。麥香說:不要想那么多,我能活著,我們能在一起就行了。李慶說: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純潔而偉大的,不能被蒙上一點(diǎn)陰影。再說了,作為你的未婚夫,我必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石開真的趁你昏迷時干了什么,那么石開就是犯了罪,就必須要受到懲罰。

        白草和麥香躺在床上。麥香說:你說可笑不可笑,李慶居然問我,石開是不是趁我昏迷時,對我干了什么。還說一定要弄清真相。白草說:他一定是聽到了有人說了什么,才這么問你的。麥香說:可我怎么說他都不相信。白草說:咱倆了解石開,知道他是什么人??蓜e的人不了解,難免胡說八道。關(guān)鍵是咱們不能信。好多話,不管有多難聽,不去理會它,時間長了,也就像風(fēng)一樣刮走了。麥香說:我是不信,也可以不理。但如果李慶要信,這事就不好辦了。白草說:我去給李慶說,讓他不要沒事找事。

        第二天,抽了個時間,白草和麥香一起來到了李慶住的地窩子。李慶說:白草,我知道你為啥來。白草說:知道就好。李慶說:我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好,越想越覺得咽不下這口氣。白草說:你想干啥?李慶說:我不能讓麥香白受欺負(fù)。白草說:你胡說什么,誰欺負(fù)她了。李慶說:就是石開這個王八蛋。白草說:麥香不是都給你說了?你難道不相信麥香。李慶說:問題是麥香昏迷了兩天,啥都不知道了。白草說:你憑什么非要說石開就趁機(jī)占了麥香的便宜。李慶說:不憑什么,只要看看石開那個人的樣子,傻子也能想得出來,他能干出什么事來。白草說:你到底想干什么?李慶說:讓石開這個壞蛋受懲罰。白草說:你就沒有想想,你這么做,會讓麥香很為難。李慶說:她有什么為難的,她是受害者。只要她是無辜的,不管發(fā)生過什么,我都會像以前一樣愛著她。白草看看麥香:麥香,說說你的態(tài)度。麥香說:李慶,石開是我的恩人,我不許你做出傷害他的事。李慶說:你看看,白草,她居然站到石開一邊去了。這還不說明問題嘛。我李慶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我決不會對惡人惡行視而不見,不管他是誰。麥香說:這個人是鬼迷心竅了,走,不跟他說了,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慶拿著報(bào)紙走進(jìn)營部,把報(bào)紙放到劉子川跟前。李慶說:劉營長,有個事,我想給你反映一下。劉子川說:什么事,你說吧。李慶說:你聽說了沒有,好多人都在議論,說石開在搶救麥香時,對麥香使了壞。劉子川說:這種話,你也信。李慶說:大家都在說,并且我覺得大家說得有道理。劉子川說:有什么道理,石開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戰(zhàn)斗英雄,好漢一條。李慶說: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自古這個道理,沒有變過。劉子川說:你什么意思?你也認(rèn)定了石開對麥香使了壞?李慶說:我覺得至少要弄清真相。劉子川說:怎么弄清?別人說個什么話,我們都要當(dāng)真,都要去弄清,還有沒有精力去搞生產(chǎn)建設(shè)了。李慶說:你是營長,你要主持公道。不能因?yàn)槟阆矚g他,就包庇他。劉子川說:你可以呀,居然批評起我了。我告訴你,這個事上,我就是包庇他。李慶說:劉營長,我可不想這個事就這么算了。劉子川說:李慶,你是有你的權(quán)利,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不要到時侯給我惹出麻煩,弄得你自己下不了臺。李慶說:我知道該怎么做。

        石開騎著馬來到了營地,他的布口袋里裝了一些吃的。沒有去營部見劉子川,也沒有去食堂買糧油。他直接走進(jìn)了蓮子住的地窩子里。蓮子坐在床鋪上。石開走進(jìn)來。蓮子像沒有看見他一樣。石開拿出一個袋子。石開說:這是剛采的松籽。很香的。蓮子說:我不吃。石開說:聽說你被暴風(fēng)雪凍得挺厲害,現(xiàn)在沒有事了吧。蓮子說:有沒有事,也不用你管。石開說:你怎么了?我不是來看你了嗎。蓮子說:現(xiàn)在我不想讓你來看我了。石開說:為什么?蓮子說:你出去打聽打聽,全營地的人,都在怎么說你。石開說:說我什么了?蓮子說:我可以嫁一個長得丑的人,可以嫁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的人,但不能嫁一個生活作風(fēng)不好的人。石開說:你的話,我是越聽越糊涂了。蓮子把那袋松籽扔給了石開,把他推出了門。蓮子說:以后,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石開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走向營部去找劉子川。路上遇到白草。石開喊住了白草。石開說:白草,我去看蓮子,蓮子把我趕出來了。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想你是應(yīng)該知道的。白草說:什么,蓮子把你趕出來了,會有這樣的事?石開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白草說:這個事幾句話說不清,走,去劉營長辦公室,咱們慢慢說。

        白草和石開走進(jìn)營部??吹绞_臉色不好,劉子川問:怎么臉拉那么長?石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不說話,掏出莫合煙卷起來。白草說:蓮子說的好好的,可一下子翻臉了,不和石開好了。劉子川說:為什么?白草說:我還沒有問蓮子。我想不會有別的原因吧。劉子川說:我明白了。白草說:我這就去問問蓮子,勸勸她。你和石開聊著。劉子川說:你去吧。好好給蓮子說說,她肯定是聽了別人的胡說八道。

        地窩子里,蓮子靠在床頭發(fā)呆。白草走進(jìn)去。白草說:蓮子,咋回事,人家石開那么老遠(yuǎn)來看你,你怎么把人家趕走了?蓮子說:白草姐,這幾天營地里大家在說什么,你不會沒聽到吧?說得多難聽,你讓我臉往哪兒擱。白草說: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了?你咋自己不好好想想呢?石開的人品你也不是不知道。蓮子說:可都說成那樣了,我還能咋想?白草說:石開你也接觸了,他是個什么人,你應(yīng)該有些了解了。蓮子說:我才和他見過幾面,對他能有啥了解呀,我是信任你,才和他好的。白草說:那你就再信我一次,我相信石開的為人,他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的。聽姐一句勸,和石開繼續(xù)好,行嗎?蓮子說:白草姐,我是長得不好看,可我也是個黃花大姑娘,我也在乎自己有一個好名聲呀。白草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我覺得石開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是怕你錯過了一個好人。蓮子說:啥好人?你說他好人,可那么多人都說他干了那樣的事,你說,我信誰?我出了這門,面對的是大家,你讓我咋辦?我不能裝聾子裝沒聽見吧。白草說:這個事還沒有搞清楚,不能這么說石開。蓮子說:這種事咋能搞清楚。我只能相信大家說的是真的。白草看著蓮子,也一時找不出讓蓮子回心轉(zhuǎn)意的辦法。

        營部里,劉子川拿著水壺,走到石開跟前:來,喝一口。石開說:我不喝。劉子川說:蓮子是一時糊涂,白草去勸勸她,就沒事了。女人嘛,耍點(diǎn)小脾氣,也是正常的。石開說:我聽得出來,她的那些話不是隨便說的。你就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吧。不要把我一個人蒙在鼓里。劉子川說:反正你早晚也會知道,我就給你說了吧,你也好有個思想準(zhǔn)備。石開說:你就快說吧,都要把我急死了。劉子川說:有人說,你救了麥香以后,對麥香使了壞。石開說:使壞?使了什么壞?劉子川說:能使什么壞,你是個大男人,麥香是個大姑娘,還能使什么壞。石開說:這是誰說的,我去宰了他。石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劉子川說:別胡鬧。別人說,是別人,我們不能把別人嘴巴堵上。但我信任你,組織信任你。你救麥香的事,我已經(jīng)報(bào)告給了團(tuán)里。讓團(tuán)里通報(bào)嘉獎你。石開說:蓮子不信,這又有什么用。白草推門進(jìn)來。劉子川問:怎么樣?白草說:蓮子還是只認(rèn)一個死理,說啥都不相信石開沒有對麥香干什么。石開說:好了,你們就不要為我操那么多心了,我石開大不了一輩子打光棍。說完,石開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石開騎上馬,離開營地,往山上走。剛走到操場邊上,聽到背后有人喊他?;仡^一看,看到了李慶。石開勒住馬,從馬上跳下來??粗哌^來的李慶,石開問:李文書,找我有事呀?李慶說:有事,有重要的事。石開說:你找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快說,我還要回山上去。李慶說:我問你,麥香和我是什么關(guān)系,你知道嗎?石開說:當(dāng)然知道。李慶說:本來我是要感謝你的,但現(xiàn)在不但不能感謝你,還要找你問罪。石開說:你什么意思?李慶說:我問你,你是不是乘人之危,對麥香使了壞。石開說:我們是多年的戰(zhàn)友,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慶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果是一條漢子,就敢做敢當(dāng),承認(rèn)了,老老實(shí)實(shí)認(rèn)罪,爭取寬大處理,還可以得到我和麥香的諒解。不然的話,我和你沒完。石開說:李慶,沒有想到你會這么混蛋,問出這樣的問題。李慶說:是不是心虛了,不敢回答了?石開說:我要說,我沒有對麥香使壞,你信不信?李慶說:我不信。石開說:真不信?李慶說:真不信。石開抬手打了李慶一個巴掌。打得李慶一下子捂住了臉。石開跳上馬,朝著山上飛奔。李慶朝著遠(yuǎn)去的石開大喊:我一定要讓你受到懲罰。

        李慶鼻子流著血,走進(jìn)營部。劉子川說:怎么回事?李慶說:石開打的。劉子川說:石開打你了?李慶說:我說這個野蠻的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你還不信。劉子川說:是不是你說他什么了。李慶說:我就是問他對麥香使壞了沒有,他就做賊心虛,惱羞成怒。劉子川說:李慶,我怎么說你呢,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鬧一出這個事。李慶說:劉營長,這個事不是別的事,一個男人對這樣的事視而不見,還算是個男人嗎。劉子川說:視而不見?你看見了嗎。李慶說:我只要往床上一躺,就像放電影一樣,石開對麥香使壞的場景就在我眼前出現(xiàn)了。劉子川說:我看你可以當(dāng)作家了。李慶說:我下了決心,決不能讓石開逃之夭夭。劉子川說:他打你不對,下次他來,我讓他給你道歉。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再揪著什么使壞的事不放了。李慶說:這就要看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了。

        麥香走進(jìn)李慶住的地窩子,拿著一雙鞋墊。麥香說:我剛做好的,墊到鞋子里可以防潮。李慶陰著臉。發(fā)現(xiàn)李慶臉上青了一塊,麥香說:你臉上怎么了?李慶說:我被人打了。麥香說:誰還敢打人。李慶說:石開。麥香說:他為什么打你?李慶說:我就問他是不是對你使壞了沒有。麥香說:你為什么要去問他這個話。李慶說:他是當(dāng)事人,我不問他我問誰。麥香說:李慶,你這么做,會讓石開很傷心,很生氣的。李慶說:那我傷心,我生氣,怎么辦?麥香說:你是瞎傷心,瞎生氣。人家救了我,你不說感謝人家,還這樣說人家。李慶說:你這個時候,不和我站在一起,還要和石開站在一起,你這是什么意思呀。麥香說:我就是覺得你不該這樣對待人家石開。李慶說:你不是覺得石開現(xiàn)在比我還重要了吧。我們談了那么久的對象,從來還沒有……可石開他已經(jīng)把你……麥香說:你胡說什么呀。李慶說:我真的很愛你,麥香,現(xiàn)在咱們遇到了這道坎,得一條心,共同努力,翻過這道坎。麥香說:我也很愛你,我也想咱們能順順利利地把婚結(jié)了,過上好日子。李慶說:那你就應(yīng)該聽我的話,支持我做的事。

        白草和麥香躺在床上。白草說:麥香,你知道嗎,蓮子不和石開好了。麥香說:什么,蓮子不和石開好了,為什么呀?白草說:就是因?yàn)樗犃藙e人的胡說八道,說石開對你使了壞。麥香說:這么說,是我的原因呀。白草說:也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胡說八道的人。麥香說:要不是因?yàn)榫任遥趺茨艹冻鲞@個事,根子還在我身上。白草說:真沒有想到一件沒有影子的事,能扯出這么多麻煩。麥香說:人家石開救了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人家呢,就被一盆臟水潑到了頭上,硬生生把人家的婚事給搞砸了。你說我這不是把石開給害了嗎。白草說:只怕是這個事一出,本來石開找對象就難,再要給他找,就難上加難了。麥香說:所以一定不能讓石開背一個壞名聲。白草說:問題是這個事要讓大家都相信石開是清白的,沒有那么容易。麥香說:是不容易,我想讓李慶相信都做不到。你知道吧,今天李慶跑去質(zhì)問石開,被石開打了一巴掌?,F(xiàn)在他是鐵了心,要讓石開受懲罰,我怎么都勸不住,還要讓我配合他,支持他。你說我該怎么辦呀。白草說:你告訴姐,石開是不是真的沒有把你怎么樣?麥香說:反正是我醒過來以后,石開別說做什么事了,就是連半句不合適的話都沒有說。老實(shí)得像一只貓一樣。說實(shí)話,當(dāng)時還有些擔(dān)心,畢竟屋子里只有一男一女,萬一石開有了什么壞想法,我怎么能對付得了呀。但石開看出了我的心思,生怕給我增加什么壓力。晚上睡覺時,非要睡到外邊的草棚子里。這么冷的天,我說你睡在屋子里的地上,可他說怕我休息不好。白草說:這些話,你說給我,我信;可你說給別人,別人不一定信。尤其是你昏迷的兩天,不了解的人,死活都不相信石開那樣的人會老實(shí)得像個貓一樣。麥香說:昏迷時,他做了什么,我確實(shí)不知道,但根據(jù)我醒來以后看他的表現(xiàn),他肯定沒有對我做什么不該做的事。白草說:我也和你一樣,包括劉營長,都相信石開沒有對你使壞。但現(xiàn)在營地上,像我們這樣相信石開的沒有幾個??偛荒荛_個大會,把這個事放到會上去說吧。麥香說:那就只能讓別人去胡說八道了,就沒有什么法子不讓石開蒙受冤屈?白草說:別的人對這個事,也就是說說,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李慶不依不饒的,跟石開過不去。蓮子也不相信石開了,這最要命。麥香說:真不知李慶為什么要這么做,并且還做得理直氣壯。白草說:人都是這樣,認(rèn)準(zhǔn)了是對的事,就會非常堅(jiān)持。卻不知認(rèn)準(zhǔn)的這個對,是不是真的對。

        李慶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麥香走進(jìn)來。麥香說:你在寫什么?李慶說:我在寫一份檢舉材料。麥香說:你想干什么。李慶說:石開和劉營長稱兄道弟,處處包庇石開,想靠他伸張這個正義是不可能的。我要寫信給上級組織,讓上級領(lǐng)導(dǎo)來處理這個事,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了。麥香說:李慶,你還有完沒完了。說著,麥香拿過李慶寫的材料,一把扯成碎片,扔到了地上。李慶說:你什么意思?麥香說:你不能再這樣對待石開了。李慶說:你是不是心疼他了。麥香說:是的,我是心疼他。人家救了我,我們不但沒有報(bào)答,還要把人家剛談的對象給攪黃了。石開是個好人,不該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李慶說:活該,他這樣的人,就該一輩子打光棍。麥香說:李慶,你真是個善良的人,就不該這么說話。李慶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麥香說:咱們現(xiàn)在能不能不折騰了,不管別人怎么說,咱們不要去理會。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早點(diǎn)把婚事辦了。李慶說:可這口氣不出,結(jié)了婚,我也過不好。麥香說: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為什么過不好。李慶說:我不能讓別人把我的未婚妻給白白睡了。麥香說:我要怎么說,你才能相信石開是清白的,我也是清白的。李慶說:你真想讓我相信你,你就站出來,控告石開對你使了壞。只要你這么說了,就是鐵證如山。石開想賴也賴不得,只能接受黨紀(jì)國法的處理。出了這口氣,麥香,我保證對你好,和你白頭到老。麥香說:我這么做,就是沒有良心,就是恩將仇報(bào)。這樣的事,打死我都不會干。李慶說:這只能說明,石開不但對你使了壞,占有了你的身子,還占有了你的心。你和他就是一對奸夫淫婦。你這個樣子,讓我怎么能還讓你做我的終身伴侶。麥香說:你怎么能這樣說我,我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李慶說,我當(dāng)然知道。你說你為什么好幾次都想讓我把你那個了。要不是我堅(jiān)持原則,思想覺悟高,你早就不是黃花閨女了。麥香說:人家是真喜歡你,才那樣想的。李慶說:這些天,你一直說石開好,你難道不會因?yàn)橄矚g,就讓石開想對你怎么樣就怎么樣了?或者說,為了感恩,用你的身子去報(bào)答他。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怪你,我沒有那么封建,把女人的貞潔看得比天還大。只要你站出來,揭發(fā)石開,我可以不計(jì)較,可以原諒你。麥香說:那你為啥還對石開不依不饒的?李慶說:這是兩回事。作惡,必須要受到懲罰,對于壞人,決不能放過。這是一個革命者最起碼的思想覺悟。麥香被李慶的話氣得嘴唇顫抖,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麥香去上廁所。走到門口,聽到里邊有兩個女人在說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就停了下來?!奥犝f了吧,麥香和石開勾搭上了。”“咋沒有聽說,說石開救了麥香,麥香就以身相許報(bào)他的恩?!薄安皇沁@樣的,說麥香起初不愿意,是石開動了粗,硬把麥香睡了。睡過了以后,麥香嘗到了甜頭,就自己非要和石開睡了。”“真看不出麥香還會這么放蕩。”“你說,馬上就要嫁人,怎么能干這樣的事?!薄霸绞潜砻嫔涎b著挺正經(jīng)的人,背地里更野?!薄澳悄慊厝δ慵夷强谧犹醾€醒,讓他離麥香遠(yuǎn)一點(diǎn)兒。”“光說我,你也有丈夫呀。你也要提醒你家那口子,離這樣的人遠(yuǎn)點(diǎn)兒?!薄皩?,咱都得防著這種人?!丙溝阌昧人粤艘宦?,里邊沒有聲音了。麥香走進(jìn)了廁所,用眼睛狠狠地瞪著兩個女人。兩個人一聲不吭,趕緊溜了出來。

        麥香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眼淚從眼角流下來。麥香看到了掛在墻上的繩子。麥香看了好一會兒。站起來,走過去,把繩子取下來。麥香把繩子挽了扣。麥香把繩子一頭扔到房梁上。麥香拿過了一只小凳子,踩在了凳子上。麥香把頭伸進(jìn)繩子套。就在這時,白草推門走了進(jìn)來。白草把要上吊的麥香解救下來。白草說:麥香,你想干什么呀?麥香說:白草姐,李慶非要讓我站出來,說石開對我使了壞,好讓石開受到懲罰。你說我能這么干嗎?白草說:這事怎么能干!麥香說:我說決不會這么干。他就說我和石開已經(jīng)勾搭成奸了。白草說:這個李慶是不是瘋了,這種話也說得出來。麥香說:剛才我去上廁所,聽到別人在說我,說得有多難聽,我都不好意思給你說。白草說:再怎么樣,也不能想著去死呀。麥香說:要是早知道會發(fā)生這些事,不如就死在暴風(fēng)雪里,還能落得一個干干凈凈的名聲。白草說:你死了,那石開,可就永遠(yuǎn)背上了那個壞名聲。你知道嗎,你死只能讓石開背負(fù)更壞的名聲。沒有人會說你是為了證明自己清白而死的,而會說你是受了石開的傷害,想不開而死的。石開已經(jīng)夠難的了,你不能再給他雪上加霜了。麥香說:我真沒有想到這些,只想一了百了。白草說:說好了,咱們還要一起做母親呢,你就舍得扔下姐了。麥香說:當(dāng)然舍不得了。白草說:麥香,一個人會被冤枉一陣子,但不會永遠(yuǎn)被冤枉。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劉營長,石開還有吳大姐,周副營長,有他們在,我們有什么難處,都會得到解決的。麥香說:姐呀,我真是難呀……白草說:姐知道,可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就是要挺起腰桿,好好活著,活出個樣子給他們看看。麥香含淚點(diǎn)點(diǎn)頭:姐,我聽你的。白草摟著麥香說:別怕,有姐在,沒有人能傷害到你。麥香說:我聽姐的,不會再去干傻事了。

        食堂外邊的墻根處,侯班長靠在墻上,抽著煙曬著太陽,一臉苦愁。蓮子走過來問:侯班長,今天中午吃什么飯呀?侯班長說:不過年,不過節(jié),又是冬天,只能吃大白菜和蘿卜了。蓮子說:我和阿蘭是好朋友,她活著時,經(jīng)常給我說起你對她有多么好。侯班長說:我當(dāng)然對她好,她是我的女人呀。蓮子說:你可真是個好男人。侯班長說:聽說你要嫁給石開了。蓮子說:我們吹了。侯班長說:不奇怪,最近他的名聲是有點(diǎn)臭。蓮子說:其實(shí)我們只是剛認(rèn)識,并沒有什么感情,不像你和阿蘭。侯班長說:阿蘭真好呀,她走了,我的心口一直在疼。蓮子說:你對別的女人,也會像對阿蘭一樣嗎?侯班長說:那要看啥樣的女人了,她只要對我好,我肯定對她會一樣好。

        鐵匠正在打鐵。石開走進(jìn)來。石開說:馬的掌子磨壞了,得換一副了。鐵匠說:墻上掛著呢,你挑吧。石開說:山上全是石頭,馬掌磨得快,這已經(jīng)是第三副了。鐵匠說:咱們騎兵營的鐵匠,大部分時間都是打馬掌了。石開說:所以說你這打馬掌的手藝也是無人不知,無人能比呀。鐵匠說:我不行,你現(xiàn)在的名聲可比我大多了。石開說:我有什么名聲?鐵匠說:你救了麥香呀。石開說:是趕巧遇上了。鐵匠說:不過,麥香雖然沒有被凍死,但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呀。石開問:麥香怎么了?鐵匠說:我老婆回來說,她聽她們一塊兒來的山東女兵說,那個李慶嫌她身子不干凈了,不要她了。她不想活了,差一點(diǎn)兒自殺。繩子都搭到房梁上了。石開說:什么,李慶不要她了?麥香差一點(diǎn)兒自殺?鐵匠說:你說你整的這個事,叫啥事,真給咱們這些老兵不長面子。石開說: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鐵匠說:不過,男人到了那個時候,管不住自己了也很正常。這事也不能怨你,誰讓麥香長得那么好看呢,換哪個男人都不可能忍得住呀。石開說:你怎么可以這樣想。鐵匠嘿嘿笑了笑,不再說什么了??伤男镞?,分明藏著許多不好說出口的話,就算石開再粗笨,也一樣聽得出來。

        白草帶著麥香來到了劉子川辦公室。白草說:劉營長,麥香不想活了。劉子川說:多大的事,就不想活了。白草說:李慶非要讓她承認(rèn)和石開有事,麥香不干,他就說石開不但占有了麥香的身子,還占有了她的心。還說你不處理,他就寫信向上級組織報(bào)告。劉子川說:這個李慶太不像話了。白草說:我的意思,把李慶喊來,你得把這個問題解決掉。劉子川說:行,你去把李慶喊來。白草走出門去喊李慶。麥香說:真不好意思,這個事還要麻煩營長。劉子川說:我是營長還是教導(dǎo)員,就是下野地的一家之長,不管什么事,找我來解決都是應(yīng)該的。麥香,你給我說一句實(shí)話,你和石開到底是不是清白的。這樣,我處理起來,心里就有底了。麥香說:我對天發(fā)誓,我和石開是清白的。

        正說著,白草和李慶走了進(jìn)來。劉子川說:李慶,聽說你還要寫信給上級檢舉石開,你是真的不怕把事鬧大呀。李慶說:不是我要鬧,你在辦公室里聽不到,整個下野地現(xiàn)在唾沫星子已經(jīng)可以把我和麥香淹死了。白草說:不是你這么鬧騰,能把麥香逼到要上吊的份上嗎?李慶說:倒成了我的事,成了我的責(zé)任呢。真正的那個始作俑者,卻一點(diǎn)兒事都沒有。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劉子川說:人家石開在這件事上,原本就沒有什么錯。李慶說:劉營長,我是一直很聽你的話的,但這件事上,我真的對你有意見,你不能因?yàn)樗冗^你,他對你有恩,你就對他什么事情都隨著他,讓他有這么大膽子。劉子川說:看來這個責(zé)任該由我承擔(dān)了。好,我來承擔(dān),這樣吧。李慶你就聽我的,不管別人說什么,你都不要理會了。你和麥香也相處這么長時間了,你也應(yīng)該相信麥香吧。我勸你還是和麥香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好好過日子。李慶說:讓別人天天指著脊梁骨說三道四,這日子怎么過得好?劉子川說:謠言不攻自破,你們只要過得好,時間長了,就不會有人說了。李慶說:讓我吃著啞巴虧,看著石開那小子逍遙法外,我不但活不好,還有可能被活活氣死。

        石開從鐵匠鋪?zhàn)叱鰜砗螅苯幼呦蛄藸I部。很多人看到了他以后,都停了下來。看到他走進(jìn)了營長辦公室后,一些人就改變原本的走向,也朝著營部走去。

        石開到了營長辦公室門口,一把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別的人走到門口,站了下來,聽著從里邊傳來的動靜。

        石開推門而入。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誰都沒有想到石開會在這個時候闖進(jìn)來。石開說:我如果猜得沒有錯,你們正在說的事情,一定和我有關(guān)吧。劉子川說:石開,你來得正好。今天咱們就把這個事解決了,再不要被這些沒影兒的事,扯個沒完。石開說:怎么解決,你們說。劉子川說:首先,你打了李慶,是你不對,應(yīng)該向他道歉。石開看看李慶,對李慶說:我打你不對,我向你道歉。劉子川說:行了吧,李慶,石開已經(jīng)向你道歉了。李慶說:主要的問題上還沒有道歉。石開說:還道什么歉?李慶說:你對麥香使了壞,你要向我和麥香道歉。石開說:麥香,你覺得我應(yīng)該向你道歉嗎?麥香說:你沒有對我使過壞,為什么要道歉。石開說:你聽到了吧。李慶說:石開你要是個男人,就敢做敢當(dāng)。石開說:我說我真沒有對麥香使壞,你為什么就不相信呢?李慶說:不是我不相信,如果說,現(xiàn)在你對下野地的人說你沒有對麥香使壞,他們都能相信,我就相信。石開說:行,我對他們說。

        石開一下子拉開了門。沒有想到門外真的站了一群人。

        看到石開走出來,站在門口偷聽的人,有點(diǎn)不好意思,想離開。石開說:走啥走,不是想聽嗎。人群停下來,看著石開。石開說:我知道,近些日子,很多人說了我和麥香許多壞話。大家怎么說我都可以,我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說麥香了。我也請大家相信我,我和麥香是清白的,我們真的沒有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石開講話時,人群一直在竊竊私語,甚至有人笑起來。馬車夫的聲音有些大:你石開要是個漢子,就要敢做敢當(dāng)。別把別人當(dāng)傻子,要說你和麥香沒事,鬼都不信。石開著急了:我究竟要怎么樣,你們才能相信我和麥香什么事都沒有呢。

        人群一齊爆發(fā)出哄笑聲。那哄笑聲分明是在說,這個事呀,你石開說什么我們都不會信的。

        石開似乎實(shí)在忍受不住了大家如此的哄笑,一轉(zhuǎn)身,走進(jìn)營部。

        就在大家以為石開是躲進(jìn)了營部,不好意思再面對大家時,石開卻從營長辦公室里跑了出來。只是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他的手里提了一把手槍。石開把手槍對準(zhǔn)了自己的太陽穴。問大伙兒,是不是我死了,你們就相信了,說啊,是不是?只要你們說是,我就會馬上以死來證明我和麥香的清白。

        人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全愣愣地看著石開。沒有說是,也沒有人說不是,全緊盯著石開手中的槍。石開的手指這個時候也觸到了扳機(jī)上了。看到他真的要開槍,人群里有人喊:石開,就算真有什么事,你用不著這樣,這樣不值。聽這話還是不相信石開沒有對麥香使壞。石開說那好吧,我死給你們看,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我死了以后,你們不要再為難麥香。誰要是和麥香過不去,我變成了鬼也會來找他算賬。

        就在石開要扣動扳機(jī)的瞬間,劉子川從營部里沖了出來,一拳把石開手中的手槍打飛。手槍在空中響了。劉子川撿起手槍說:你們鬧夠了嗎?看看你們現(xiàn)在哪還有一點(diǎn)軍人的樣子,你們和村里傳閑話的二流子有什么區(qū)別?大家一起打鬼子,一起推翻三座大山,是戰(zhàn)友更是兄弟,生死之交的情義,卻為這么一件事鬧到要出人命,你們還對得起革命軍人這個身份嗎?人群里有人低聲說道:我們其實(shí)就開個玩笑。劉子川說:玩笑?這種事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你們知道嗎,舌頭是把軟刀子,也是可以殺人的。難道非要因?yàn)檫@事,鬧到有人要坐牢,有人自殺,有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你們才滿意嗎?

        這時麥香從白草身后走了出來,把抱著頭蹲在地上的石開拉了起來。麥香說:對不起,這事兒是我連累了你,你真的不用證明什么,你是個什么人,我心里明白。隨后麥香對大家說:既然你們非要說我和石開有什么,那就有吧,我和石開什么事都干了,我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而且是我甘心情愿的,他救了我,我想報(bào)答他,就讓他睡了我。你們覺得這犯了什么法,什么罪,你們就來懲罰我吧,不要再為難石開,這個事和他一點(diǎn)兒關(guān)系也沒有。

        聽到這話,石開吃驚地看著麥香大吼:麥香,你不能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呀。麥香說:扣不扣,都在頭頂上了,無所謂了。這時李慶又沖了上來,推搡著石開:你這個混蛋,你看麥香都承認(rèn)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你就是個王八蛋。趕快認(rèn)罪,接受懲罰吧。

        李慶掄起拳頭去打石開,被大家上前拉開?;靵y中,麥香氣火攻心,暈倒在地。白草背起麥香,跑向醫(yī)務(wù)室。

        白草把麥香背進(jìn)醫(yī)務(wù)室,放到椅子上。吳楠說:怎么回事?白草說:氣得一下子暈倒了。吳楠走過來掐住了麥香的人中:什么事,能氣成這個樣子?白草說:都在說石開救了她的同時,占了她的便宜,對她使了壞。連李慶也相信了,非要找石開算賬。還逼著麥香承認(rèn)有這個事。石開怎么說,麥香怎么說都不行,就是死咬著說他倆有事。吳楠說:就是非要逼麥香承認(rèn)石開把麥香那個了?白草說:可不,你說這個事,沒有別的人在場,怎么能證明呢。麥香想不通,想上吊,被我攔下來了。這會兒又氣暈過去了。這么折騰下去,我看早晚得出人命。吳楠說: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難。白草說:吳大姐,你有辦法?吳楠說:不是我有辦法,是科學(xué)有辦法。白草說:要真能證明麥香的清白就好了。吳楠說:上次我給你們做過婦科檢查。麥香的情況我知道。如果說石開真的對她使了壞,我一看就能看出來。不過,這個事,得麥香同意才行。正說著,麥香慢慢醒過來。白草倒了一杯水,端過來讓麥香喝。麥香喝著水:白草,你真的讓我去死吧,這么下去,我不是被冤死,也會被氣死。白草說:現(xiàn)在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你的清白。麥香說:什么辦法?吳楠說:很簡單,做個婦科檢查,讓科學(xué)來說話。白草問麥香:你愿意嗎?麥香說:當(dāng)然愿意,這是救我的命呀。麥香說著,就脫起了褲子,白草走過去,把窗簾子拉上。

        營部門前,仍然聚了許多人,因?yàn)閯⒆哟ò咽_和李慶又喊進(jìn)了營部,這個事還沒有完,還有戲可以看。大家看到白草攙著麥香,還有吳楠走過來,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都好奇地看著她們。三個人走到了大家跟前,并沒有馬上說什么。吳楠看看大伙兒,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營部。過了一會兒,營部的門打開了。吳楠和劉子川走過來。后邊還跟著石開和李慶。劉子川說:大家不是很關(guān)心石開和麥香的事嗎?現(xiàn)在可以說有了最終的結(jié)果。請吳衛(wèi)生員向大家報(bào)告情況。吳楠說:我剛才對麥香進(jìn)行了婦科檢查。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向你們保證,麥香同志還是一個大姑娘,她的身體到目前為止沒有被任何一個男人侵犯過。劉子川說:大家聽到了吧。什么是真相,知道了吧。我現(xiàn)在告訴你們,之前的言行可以不再追究,從此時起,如果是誰還在后面說石開和麥香怎么樣,那么就是犯了誣陷造謠罪。如果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就閉上你們的嘴。還有,李慶,你誤解了石開同志,你打算怎么做?李慶說:我錯了,我愿意向石開同志道歉。李慶走向石開,伸出手:石開同志,請你原諒我。石開握住了李慶的手:希望你不要為難麥香同志,她真的是個好姑娘。大家鼓起了掌,而麥香趴在白草的肩頭上哭出了聲。眾人不好意思地散去。李慶走過來,對麥香說:麥香,去我房子坐一會兒吧。麥香不理他,對白草說:白草姐,你帶我回去休息吧,我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覺。

        白草把麥香扶到床上,讓麥香躺下。麥香說:白草姐,我沒事,你去忙吧。我就是想好好睡一覺。白草說:能有這個結(jié)果,你應(yīng)該高興呀。怎么還一臉的愁。麥香說:你快去找蓮子,告訴蓮子真相,讓她重新回到石開身邊。白草說:是啊,我怎么把這個大事給忘了。你先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找蓮子。

        白草去蓮子住的地窩子,正好遇到蓮子走出來。白草說:蓮子,你干什么去?蓮子說:不干什么,你找我有事?白草說:吳大姐給麥香做了婦科檢查,證明了石開沒有對麥香使壞。那些說石開的壞話全是假的。你現(xiàn)在放心了吧,石開不是個道德敗壞的人。蓮子說:這個時候給我說這些,有些晚了。白草說:不晚,明天我就帶你上山去見石開,當(dāng)面說清,保證你們之間什么疙瘩都不會留下。蓮子說:不好意思,白草排長。就在昨天,侯班長向我求婚了,我也答應(yīng)了。也許石開是個好男人,但我真的不能嫁給他了。白草說:怎么會這樣呢。蓮子,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蓮子說:我已經(jīng)考慮好了,你就不要再難為我了。侯班長正等著我呢,再不去,我就遲到了。白草看著蓮子離去,一臉的無可奈何。

        麥香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白草走進(jìn)來,坐到麥香身邊。麥香醒過來,笑著問: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白草說:是個壞消息。麥香說:怎么,蓮子還是不愿意和石開好?白草說:她已經(jīng)和炊事班長老侯好上了。麥香說:那石開怎么辦?白草說:你問我,我問誰呢。麥香說:石開這樣的男人找不上老婆,天理不容。看來,我說過的話,不能不當(dāng)真了。白草說:什么話?麥香說:在營部門口,就是暈倒前說的那些話。白草說:都知道你說的是氣話,沒有人會當(dāng)真。麥香說:不不,其實(shí)我說的不是氣話。當(dāng)時,我真的是那么想的。白草說:那李慶呢。麥香說:白草姐,你覺得發(fā)生這些事后,我和李慶還能再一起往前走嗎?白草說:麥香,這可是你人生的關(guān)口呀,你可是要想好。

        麥香拿著給李慶縫補(bǔ)好的衣服走進(jìn)他住的地窩子。李慶看到麥香走進(jìn)來,高興地說:麥香,你來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麥香說:你的衣服給你補(bǔ)好了。李慶說:我把結(jié)婚報(bào)告寫好了,你看看,寫得行不行。麥香把結(jié)婚報(bào)告拿過來,撕成了兩半。李慶說:你怎么把它撕了,你這是什么意思?麥香說:李慶,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你不但教我認(rèn)了許多字,還讓我知道了愛上一個人有多么幸福,并且讓我鐵了心要成為你的妻子,過上我盼望的好日子。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只能從你身邊離開了。李慶說:為什么呀,誤會已經(jīng)消除了,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和石開已經(jīng)握手和好,對你我還是像過去一樣愛你。你說的好日子,正在前邊等著我們呢!你怎么說不可能呢?麥香說:李慶,現(xiàn)在只要想起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想起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我就對你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感覺了。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了,找不回來了。不是任何失去的東西,都可以找得回來的。李慶說:你不能這樣,我們好了這么長時間了,你不能說不好就不好了。麥香說:你不是說,你不能娶一個被別人睡過的女人嗎?李慶說:我知道,你還是純潔的,是干凈的。麥香說:如果不是吳大姐證實(shí)我的清白,你還會娶我嗎?李慶說:你的這個如果是不存在的。嫁給我吧,麥香,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麥香說:對不起了,李慶,我已經(jīng)想好了。麥香轉(zhuǎn)身往外走。李慶去拉麥香,麥香甩開李慶,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李慶一臉沮喪地坐到床鋪上。

        麥香告訴白草說:我對李慶說了,我不會嫁給他了。白草說:你真的不嫁李慶了?麥香說:真的。白草說:這么說,你是鐵了心要嫁給石開了。麥香說:是的。白草說:你不會是因?yàn)樗攘四?,你要?bào)答他吧。麥香說:現(xiàn)在我覺得,一個人長得什么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樸實(shí)善良的心。石開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果不嫁給他,我會虧欠他一輩子的,我自己也會活得不踏實(shí)。

        李慶再次找到麥香,希望麥香能回心轉(zhuǎn)意。李慶說:麥香,我好好想了想,還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邊。麥香說:你有文化,有才能,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李慶說:可我覺得你再找我這樣的就難了。麥香說:是的,我是找不到像你這樣的了。李慶說:我是說,你再找不到一個人,像我這么喜歡你,會對你這么好?麥香說:以后會怎么樣,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那么多。我只知道,眼下我是不可能嫁給你了。李慶說:你是不是心里已經(jīng)有了別人?麥香說:是的。李慶說:他是誰?麥香說:石開。李慶說:什么,石開。他怎么可以配得上你?麥香說:不,是我配不上他。李慶說:麥香,你不能這么做。

        說服不了麥香,李慶就去找白草。知道麥香和白草不是一般的好,別人的話,麥香可以不當(dāng)回事,但白草的話,麥香肯定會聽。李慶說:白草,麥香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白草說:我是她姐,當(dāng)然知道。李慶說:那你也沒有勸勸她。白草說:勸她什么?李慶說:我真的喜歡她,我不想失去她。我能給她幸福。白草說:李慶,你有多好,我們?nèi)?。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誰都不想看到,可誰都沒有辦法。撒什么種子,開什么花。這個事,不能全怪麥香。你就想想你說的話,你做的事吧。當(dāng)時我怎么勸你都勸不住,現(xiàn)在麥香也一樣,不是我說幾句就能勸得住的。李慶說:我知道你和她的關(guān)系,她從來都是很聽你的話。白草說:麥香也不是村子里的麥香了。對于許多事,也很有主見了。李慶說:問題是她不和我好了,也不能和石開好呀。石開是什么東西。那么粗魯,沒有什么文化,他怎么能配得上麥香。白草說:婚姻自由,想嫁誰,連爹娘都管不了。麥香這個時候想嫁給誰,怕是除了她自己外,誰也左右不了她。李慶說:這么說,一切都改變不了了。白草說:除非老天另有安排。

        石開趕著羊群走在邊界線上,走得有些累了,坐在界碑前,卷起了一根莫合煙,正抽著,看到遠(yuǎn)處有一個人影閃動,以為眼花了。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不是錯覺,那個人離他越來越近了,而這個人竟是麥香。石開一臉愕然。

        麥香站在石開面前。石開問:你怎么來了?麥香說:這個地方,誰都可以來,我為什么不能來?石開說:倒也是的。不過,你不會是沒有什么事,跑到這里來散心吧。麥香說:我當(dāng)然有事。石開說:那你就去忙你的事吧。麥香說:我要忙的事,就是找到你,看到你,把一些話告訴你。石開說:想不出你找我會有什么事。麥香說:你還記得那天在營部門口,我說的那些話吧。石開說:你說的什么話,當(dāng)時那么亂,那么吵,我真的不記得了。麥香說:不可能,當(dāng)時我沖到你的面前,就是對著你說的,你不可能沒有聽見。石開說:就算我記得,又能怎么樣。能被吳大姐證明你我的清白,你能和李慶和好,我就知足了。不再想別的什么了。麥香說:我和李慶已經(jīng)斷了。石開說:為什么?麥香說:他把我逼得差一點(diǎn)兒上吊自殺,你說我怎么可能再嫁給他。石開說:他應(yīng)該向你認(rèn)了錯吧。麥香說:可鏡子摔碎了,就再也恢復(fù)不成原來的樣子了。石開說:麥香,就算是你離開了李慶,也不該來到這里。趕緊離開吧,別讓人再說閑話了。麥香說:那么難聽的閑話都聽到過了,再沒有什么閑話能讓我在乎了。石開說:你還是趕快下山吧。

        石開不理麥香,趕著羊群往前走。麥香就跟在石開后邊,還幫著石開不讓羊群越過邊界線。石開見麥香一路跟著自己,問麥香說:你要我怎么樣才肯走。麥香說:我想吃你做的野蘑菇湯飯。就是你把我救了以后,我躺在床上,你給我做的那種湯飯。石開說:吃完湯飯,你就下山?麥香說:是的,吃完湯飯,我就下山。石開說:好吧。要是不答應(yīng)你這個要求,我也有些太不像話了。不過,現(xiàn)在是冬天,沒有新鮮蘑菇。只有曬干的蘑菇。麥香說:不管是什么蘑菇,只要是你做的就行了。

        麥香燒火,石開做湯飯。做好了湯飯,麥香和石開兩人吃著湯飯。麥香說:這飯實(shí)在是太香了。石開說:這是很平常的飯,沒有那么好。麥香說:真想天天能吃到這樣的湯飯。石開說:天天能吃到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想吃了,來到山上,可以做給你吃。麥香說:為什么不可以天天吃到。我也到山上來,和你一塊放羊巡邏,不就可以天天吃到湯飯了嗎?石開說:這怎么可能?麥香說:有一個辦法,可以把這種可能變成真的。石開說:什么辦法?麥香說:把我娶了。石開說:你說什么?麥香說:也就是讓我嫁給你吧。石開說:不要開玩笑。麥香說:你以為我到山上來,只是為了吃一碗湯飯嗎。告訴你吧,我來,就是告訴你,我要嫁給你。我在營部門口說的話,我要說到做到。石開說:你那是氣糊涂了說的話,不算數(shù)。麥香說:現(xiàn)在我沒有被誰氣糊涂,說的話可以算數(shù)了吧。石開說:吃好了吧,你可以下山了。麥香說:石開,娶我吧。石開堅(jiān)決地?fù)u了搖頭。

        知道麥香去了山上,看到麥香回來了,問麥香是什么情況。麥香說:湯飯是吃上了,可我的要求,石開沒有答應(yīng)。白草說:為什么?麥香說:石開不相信我是真的想嫁給他。白草說,不怪石開會這么想,我要是石開,也會這么想。麥香說,白草姐,我是真的想嫁給石開,你說有什么辦法讓石開相信呢。白草說,心誠能讓石頭開花,只要你是真心的,石開不會一直這樣不相信的。

        白草向劉子川匯報(bào)石開和麥香的事。白草說:麥香今天上山了,告訴石開她要嫁給他,你猜石開是什么態(tài)度。劉子川說:那他還不樂得笑出聲?白草說:看來你也不了解石開,他呀,堅(jiān)決不娶麥香。劉子川說:還會有這樣的事,他不可能不喜歡麥香,只是他不相信麥香是真的喜歡上了他。只要麥香能堅(jiān)持自己的選擇,石開一定會娶麥香。白草說:那你給石開說說。我了解麥香,她是鐵了心要嫁給石開。劉子川說:這個石開,真是讓我操心呀。白草說:好事多磨,這個事你還要多費(fèi)心。劉子川說:明天我就去山上。

        第二天,劉子川來到山上,和石開坐在木屋里的爐火旁。劉子川說:你看你這房子里亂的,是該有一個女人幫你收拾了。石開說:我也不是不想,可蓮子人家不愿意嫁我了,我也沒有辦法呀。劉子川說:可眼前就有一個女人要嫁給你,你為什么又不同意了?石開說:你是說麥香呀。劉子川說:是啊,她可是真心實(shí)意地要嫁給你。石開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李慶好了多長時間,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真心實(shí)意要嫁給我呢?劉子川說:李慶把她的心傷透了,她不愿意再嫁給李慶了,也是合乎情理的。石開說:你不覺得,我救了她,她想報(bào)答我,才會這么做的嗎?劉子川說: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說明她是個知恩圖報(bào)的人。自古以來,英雄救美,不知成全了多少人生良緣,為什么這個事就不能發(fā)生在你身上呢。石開說:我想娶個女人過日子,但不想我娶的女人,只是同情我,可憐我,感謝我。劉子川說:你憑什么說,麥香就沒有愛上你?石開說:就憑她一直和李慶好了這么多年,就憑我臉上的這道疤。劉子川說:情感看不見摸不著,也是不斷處于變化之中的。它有可能向好的方面變化,也有可能向壞的方面變化。我不敢說,你和麥香在一起,不會發(fā)生矛盾,但憑著你們倆的善良厚道,你們的日子一定過得不會差。石開說:麥香有多好,你不用多說,我全都知道。但你想,我們倆之前已經(jīng)被人說成什么樣子了。要是真的娶了麥香,那我們被證明的清白誰又相信呢?那些家伙不知又會說什么樣的難聽話。劉子川說:我們的戰(zhàn)斗英雄,連死都不怕,怎么對別人的說三道四在乎起來了。石開說:我可以不在乎,但麥香人家還是個姑娘,我不能讓她因?yàn)槲以偈芪?。劉子川說:我看,麥香在這方面,比你更勇敢。一個大老爺們,不能連個女人都不如。

        石開從營部倉庫里走出來,把領(lǐng)的給養(yǎng)放在了馬背上。李慶從文化室走出來。李慶走到石開跟前。李慶說:石開,麥香是不是給你說了,要嫁給你。石開說:她是給我說了,我沒有答應(yīng)。我還是覺得她嫁給你最合適。李慶說:你還能這么說,說明你還有自知之明。石開說:什么意思?李慶說:你能知道你配不上麥香,說明你還是個明白人。我希望你能堅(jiān)決一點(diǎn)拒絕麥香。勸麥香回到我身邊。石開說: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李慶說:這就對了。因?yàn)槟阏娴氖墙o不了麥香幸福。石開說:你是不是覺得你比我強(qiáng)許多。李慶說:別的方面不敢說,但在對待麥香上,我一定可以比你做得好。石開說:你要是這么說,我就有點(diǎn)不明白了,你對麥香好,還讓她傷心成那樣?李慶說:那是我錯怪她了,我以后會對她好,會加倍償還的,不讓她再受一丁點(diǎn)委兒屈。我不像你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人,麥香跟了你,不知會吃多少苦頭。石開說:我是脾氣不好,可我不會隨便猜疑自己的女人,讓她受委屈;我的拳頭也從來不亂打人。李慶,本來我是想成全你的,可現(xiàn)在聽了你說的這些話,我的想法變了,我倒覺得你這種自私的小心眼的男人配不上麥香。李慶說:你想干什么?石開說:我要娶麥香。

        正在地里干活的麥香,看到石開騎著馬從遠(yuǎn)處飛奔而來,她扔下手中的坎土曼,迎著石開跑過去。石開伸手把麥香拉到了馬背上,讓她坐在身后,抱著他的腰。石開說:你想去什么地方?麥香說:我想去山上的小木屋。石開說:還想什么?麥香說:還想吃你做的野蘑菇湯飯。

        兩個月以后,過春節(jié)的這一天,下野地舉行了集體婚禮。自從來了湖南和山東女兵,每到年的節(jié)假日,都會舉行規(guī)模不等的集體婚禮。這次一起舉行婚禮的有三對新人。他們是劉子川和白草、石開和麥香、還有侯班長和蓮子。

        沒有雙方的父母,也沒有什么婆家娘家人,婚禮也一樣歡慶熱鬧。吃喜糖,抽喜煙,放鞭炮,喝喜酒,鬧洞房,該有的節(jié)目一個都沒有少?;橐龃笫?,在每一個地方,在任何時候,都會被極其重視。

        不過,此時,在下野地,也會有人不開心。比如說那個叫李慶的男子。站在寒風(fēng)中,看著燈火通明的禮堂,他想走進(jìn)去,卻邁不開步子。他覺得身體很重,像灌了鉛一樣。不等婚禮結(jié)束,他就被壓得一下子坐到了雪地上。

        洞房里,麥香和石開躺在床上。麥香說:我們這就算是結(jié)婚了?石開說:對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石開的老婆了。麥香說:感覺像做夢一樣。石開說:不,這可比做夢美。我以前做夢,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石開能娶到像你這么美的姑娘。麥香說:我真的美?石開說:那當(dāng)然了,在我心里,你是咱們下野地最美的女人。麥香說:別哄我。石開說:我可沒有哄你,我說的都是心里話。麥香說:那你告訴我,為啥那三天在山上,你都沒有碰我?是不是我沒讓你動心?石開說:我怎么沒動心,你凍成那個樣子,我用雪搓你的身體時,你都不知道我激動成了啥樣子。麥香說:那你最后不是還是沒有碰我嗎?石開說:我不敢啊,我一個革命軍人不能犯那樣的錯誤。麥香說:現(xiàn)在你可以犯那些以前你想犯而不敢犯的錯誤了。說著,麥香主動摟緊了石開,弄得石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天晚上,下野地又下雪了。沒有風(fēng),雪花落下時,如同無數(shù)白色的蝴蝶一樣漫舞在空中,久久不肯落到地面,似乎還有什么心事未了,想要對這個世界輕輕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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