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墨
我盯著身旁的空座位看了又看,心情不太美妙。杜小荷沒來上學。
杜小荷是一個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成績不好不壞的女孩。她平日里少言寡語,在我們班沒什么存在感,跟透明人似的。
杜小荷既不是老師關注的重點,也不是同學中的活躍分子,她的缺勤似乎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我。
如果不是昨天下午發(fā)生了那件事,我或許也會像別的同學一樣,對杜小荷的缺勤無動于衷。然而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我不得不琢磨,杜小荷是不是被我氣病了?如果是,那我就是罪人了。
“唉!”我在心里嘆氣,“為什么會那樣呢?”倘若當時我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說那些難聽的話,杜小荷現(xiàn)在大概會像往常一樣,坐在我的左側安安靜靜地聽老師講課吧。
昨天下午下了第二節(jié)課,我的前桌張鵬向我借課堂筆記,當時恰巧杜小荷有一個知識點忘了記,正在照著我的本子奮筆疾書。我跟張鵬平時聊得來,但凡他需要借用什么,我沒有不同意的。于是,不等我點頭,不等杜小荷寫完,張鵬就一把抽走了放在杜小荷桌上的屬于我的本子。
“我還沒抄完呢?!倍判『烧f。
“這又不是你的筆記本。”張鵬說,“許你抄,就不許我抄?”
杜小荷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期待我能幫她說句話,但我視若無睹。這一刻,虛榮心讓我飄飄然,以至于忽略了杜小荷的感受。
張鵬一邊寫著,嘴里還嘟嘟囔囔,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進我和杜小荷的耳朵里。他說:“杜小荷同學啊,你貌似挺用功的,怎么考試成績比我還差呢?我就是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要不然,進班級前十都有希望。你說說你,是不是笨呢?”
“就是不夠聰明,才更要學習呀!”杜小荷有點兒不太高興了。
張鵬轉過身來,看了杜小荷一眼,問我:“墨墨,問你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回答?!?/p>
“什么問題?”
“我和杜小荷比,誰更笨一些?”
這讓我怎么回答呀?我只能一笑而過。
“換個問法,誰更聰明一些?”
“你?!睘榱饲屐o,我隨口答道。
沒想到,我隨口這么一說,卻傷透了杜小荷的心。
杜小荷說:“我在你們眼里是笨蛋嗎?沒錯,我成績一般,可我覺得自己不笨啊。誰規(guī)定一個人笨不笨、聰明不聰明,必須得看學習成績呢?”
“可是作為學生,就是要看學習成績?。 蔽艺f。
杜小荷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她悄悄地吸鼻子,默默地擦眼淚。我心想:糟糕,我傷害了一個女孩的自尊心。
我張了張嘴巴,想要道歉,但最終什么也沒說。我明白,我的潛意識里確實有點兒看不起杜小荷,誰叫她平凡無奇,毫無閃光點呢!我認定自己只不過說了實話,并沒有夸大其詞。
一直到放學,杜小荷都保持沉默。下課鈴聲一響,她迅速收拾好書包,跑出了教室。
我以為杜小荷的難過只會持續(xù)幾個小時,沒想到她不來上學了。我又一次看向身旁空蕩蕩的課桌,心里升起了濃濃的負罪感。
心事重重的一天過去了。第二天,到了上課時間,杜小荷還是沒來,前桌的張鵬也忍不住自我檢討:“杜小荷怎么不來了?該不會我們那天說的話太重,把她氣病了吧?”
“很有可能。”我點點頭。
“那怎么辦?”張鵬說,“我真不知道她那么脆弱??!”
“我打算放學后去她家一趟?!?/p>
“我和你一塊去吧,我們一起向她道歉。”張鵬說。
放學后,我和張鵬帶上杜小荷的作業(yè)本,到她家去了。
杜小荷看見我們,頗為驚訝??吹轿覀儙サ淖鳂I(yè)本,她哭笑不得地說:“天哪,這么多作業(yè),我怎么補得完啊?”
“杜小荷,對不起!”張鵬是個男子漢,說好了要道歉,果然就道歉了,“那天是我不對,惹你生氣了?!?/p>
“對不起!”我也向杜小荷誠摯地道歉。
杜小荷擺擺手,說:“沒關系。其實那天下午我就是有點兒不舒服。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很容易傷感,特別脆弱。這兩天沒去學校也是因為聽從醫(yī)生安排,在家休養(yǎng)?!?/p>
“哦,原來是這樣啊?!蔽液蛷堸i松了一口氣。
放下了心理負擔,我開始打量杜小荷的房間。我看見她的書桌上擺著幾個毛茸茸的玩偶,有小兔子、小刺猬、小松鼠和小海豚,還有手工書簽。
“這些都是你做的?”我問杜小荷。
“嗯?!倍判『牲c點頭,“這是毛氈玩偶,可以掛在書包上或者鑰匙上,你們各挑一個帶走吧?!?/p>
“真的呀?謝謝!”張鵬道了謝,也不再客氣,把自己盯了很久的藍色小海豚玩偶拿在手里。
我選了一個小兔子的玩偶,它雖然個頭兒不大,但眼睛傳神,耳朵有趣,萌態(tài)十足,非常可愛。
“謝謝!杜小荷,我現(xiàn)在明白了,你是多么優(yōu)秀!”我打心眼里佩服她。
聽我這么說,杜小荷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這些都是隨便做的,正像你說的,在學校里還是要靠成績說話?!?/p>
聞言,我的臉紅了起來。我想起了那句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杜小荷就像一朵荷花,安安靜靜地待在一個屬于她的角落,細細地描繪著屬于她的美麗年華。之前,是我的思想太狹隘了。
我和張鵬給杜小荷講了講這兩天老師在課堂上讓同學們要記住的知識點,臨走時問她:“明天你去學校嗎?”
“去啊?!倍判『苫卮穑拔乙呀?jīng)沒事了,再不上學就說不過去了。”
“那么,明天見!”
“明天見!”
從杜小荷家出來,我和張鵬在公交車站分別?;丶业穆飞?,我不斷地反思一個問題:評判一個人優(yōu)秀與否的標準究竟是什么呢?大概在不同的場合就有不同的標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