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亞軍 陳姊祎

電影中動物符號的隱喻是通過動物意象豐富的內涵來映射人的思維與行動，通過人與動物的聯(lián)動，來引導大眾探究符號，形成對電影更為深刻的認識和理解。本文基于電影符號學相關理論，對羊、馬和孔雀等動物符號及其在《誤殺》《八佰》和《氣球》等作品中的隱喻進行系統(tǒng)解讀與分析。

一、動物符號及隱喻

（一）動物符號

隨著20世紀60年代中期法國結構主義思想運動的興起，形成了以索緒爾的結構主義分析為理論基礎的方法，用于研究電影的符號學。學術界通常將麥茨的電影理論研究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電影符號學和第二電影符號學。前者主要以結構主義語言學為方法論基礎，著重研究電影符號的直接意指;后者則通過意識形態(tài)理論、精神分析理論等研究電影符號的含蓄意指。電影中，動物不僅僅代表了其直接意指，更多時候表示的是一種精神象征，在懸念設置、情節(jié)推動、階層設定、價值觀展現(xiàn)等方面都起到了象征性符號的作用。電影中的動物符號是一種溝通心靈的符號與橋梁，用于烘托影片畫面氛圍和表達作者意指。

（二）隱喻

隱喻是一種藝術作品中常用的修辭方式，是在彼類事物的信息暗示之下，影響觀者的感知、體驗、想象及理解，喻指此類事物的心理、行為和文化。影片中的眾多動物符號，以動物形象、動作、語言為載體，向大眾傳遞豐富的、深度的多種語義信息。動物符號既可以作為自然背景環(huán)境的組成部分，也可以作為影片主題深化的演繹角色，作為電影的隱喻，意象化或者寫實性地表達電影主題以及人生感悟。這種基于動物符號的隱喻手法，不僅可以極大地豐富電影內涵，而且可以啟發(fā)觀者思考，從而引發(fā)觀者情緒共鳴，形成畫面的看點和亮點，使畫面產生簡潔明了的表現(xiàn)力，達到“托寓萬物，因淺見深”的效果。

二、羊的形象內涵——純潔與無辜

羊，毛發(fā)潔白，象征純潔珍貴，秉性溫和，代表著善良隨和，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在電影《誤殺》中，影片開始的一聲羊叫，暗示了這部影片會和羊有著難以分割的關聯(lián)。主人公李維杰在寺廟向僧人布施時，僧人身后站著的一只羊，注視著主人公。羊的長久注視，暗示出李維杰樂善好施的本性。此時的羊，作為入鏡配角符號，直接意指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在李維杰把素察的車推入湖中時，湖邊路過的一群騷動不安的羊，目睹了推車入湖的全過程。這個時候的羊，作為背景符號，含蓄意指了群羊看到了一個本性完全不同于自身的主人公形象，從而反向運用了羊本性善良純潔的寓意，喻示著李維杰在此時此刻已經抽離他的本性，正在走向犯罪的深淵。同樣的隱喻也出現(xiàn)在電影《暴裂無聲》中，昌萬年為了得到同行的礦山使用權，強迫別人簽字，毫無人性，找人實施暴力，逼迫同行吃生的羊肉。此時作為善良純潔符號的羊被吃，表明影片中人性的善良已經被無情吞噬。

羊，還有替罪羊的形象，意指代替別人接受罪過的羊。在電影《誤殺》中，李維杰因打抱不平與警察桑坤爭執(zhí)時，桑坤惱羞成怒開槍打死一只羊。這時的羊，其實變成了替罪羊，替李維杰受了這一槍。這預示著李維杰之后不祥的遭遇，也預示著主人公因執(zhí)著可能帶來對身邊人的連帶傷害，反映出李維杰內心的原罪。電影《暴烈無聲》中，昌萬年愛好打獵，喜歡在漫天黃土的礦山上隨意獵殺羊群。在一次打獵中，他射死了主人公張保民的兒子磊子。昌萬年像用錢解決羊群獵殺問題一樣，用錢解決了磊子被殺的問題。這里的羊，是一種替罪羊的形象，代表著代人受過。

在藏族文化中，羊是神圣、尊貴、奉獻的象征。“羊”在解決人們的吃和穿兩個方面起到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所以，羊在藏族擁有很高的地位。在電影《氣球》中，出現(xiàn)的動物符號“種羊”，就是這樣的代表。“種羊”是指優(yōu)質的雄性羊，可以通過與母羊交配，生更多的小羊，來解決家庭的經濟負擔。借回“種羊”時，主人公為之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歡迎儀式，可以看出對“種羊”的重視與期待。這時“種羊”是偉大的，它可以為家里帶來經濟效益，進一步隱喻著主人公尊貴的地位。與身強力壯的“種羊”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一只腿瘸的“母羊”。這頭母羊，身形干癟，沒有生氣，是家里最不值錢的一只羊。它的命運只能是等待被人售賣和宰割。這只“母羊”映射了主人公妻子的命運。她不想淪為生育的工具，哪怕是一絲微弱的希望，也想要自己掌握命運。在影片最后，那只“母羊”有了兩個截然對立的命運：一是在夢里，它的腿好了，可以自由奔跑;二是在現(xiàn)實中，它被無情地賣掉，用作大兒子的學費。這個時候就體現(xiàn)了母羊的奉獻精神，同時也是對母親兩難命運的一種暗喻。

三、馬的形象內涵——自由與希望

在國人眼中，馬象征著奔放、熱情，這是馬最普遍的寓意，從中可以引申出昌盛、勇敢、征服的象征。在電影《八佰》中，白馬代指當時的中國人，即使處在艱難的環(huán)境，也依舊試圖保持自身的“白”，保存內心對和平與自由的渴望。白馬第一次出鏡，是在一間被緊鎖的小房子之中，房門被死死地堵塞著，終日不得自由和解放。在白馬形象出現(xiàn)之前，老鐵、老算盤、端午等人膽小、自私，寓意彼時部分國民的萎靡不振，白馬的出現(xiàn)，預示著叫醒這些閑兵散將。白馬的第二次出鏡，是在槍火四射的戰(zhàn)場之中。它沖出倉庫，消失在街景中。當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士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時刻防備被暗槍狙擊時，唯獨這匹白馬自由自在地狂奔不已。此時，鏡頭將馬的生命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奔跑中的白馬，不僅僅展現(xiàn)了它蓬勃的雄性力量，是一種原始沖動的盡現(xiàn)，更是士兵們英勇抗爭的男兒血性象征。在敵人發(fā)起進攻之時，白馬在爆炸中受到重傷，象征民族的精神氣質受到嚴重創(chuàng)傷，仍不失男性雄風。白馬的第三次出現(xiàn)，在小七月犧牲之前，小七月在高興于白馬未亡之時，被子彈無情地射中，而魂歸西去。此時的白馬，則暗示著民族精神逐漸復活之時，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是寶貴的生命。在影片的最后，白馬從戰(zhàn)壕里走出來，代表純潔、高貴與和平，寓意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它奔跑到更遠的地方，象征著當時的中華民族在進行慘烈的抗爭之后，必會擁有光明的未來。

四、孔雀的形象內涵——高貴與美好

孔雀，象征著高貴吉祥和前程似錦，可以給人們帶來好運，受到人們廣泛的喜愛與青睞。在影片《八佰》中，作為賭場老板的寵物，孔雀高高在上地佇立著。它安靜，高貴，與白馬所處的混亂環(huán)境和血腥戰(zhàn)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映射著蘇州河的南北兩岸，隔開了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河的南邊風平浪靜，河的北邊是岌岌可危。這個時候，孔雀的出現(xiàn)強烈地暗示著影片將會出現(xiàn)一個新的拐點——蘇州河兩岸的人們將會團結起來，共同對抗日軍。這充分展現(xiàn)了租界內的中國人從低谷到高昂的轉換過程，同時暗示著戰(zhàn)爭將會迎來一個預期的良好結果。電影《孔雀》中同樣也出現(xiàn)了孔雀這一動物符號。在影片最后，一家三姐弟去動物園看孔雀，但孔雀遲遲沒有開屏。直到他們走了以后，孔雀才開始慢慢抖抖尾巴，開屏了。這里的孔雀，其實暗示著三姐弟將來可能的美好生活，只需要三姐弟再耐心等待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好運就有可能降臨。然而，他們卻沒有這樣去做，沒有堅持到底。

五、結語

隨著人們文化水平與專業(yè)素養(yǎng)的逐漸提高，觀眾更加注重電影中動物符號所隱喻的人文關懷和現(xiàn)實感悟。動物符號的隱喻，作為一種常用的修飾藝術，越來越多地作用于各類藝術創(chuàng)作中，無論是《誤殺》《暴裂無聲》《氣球》中的羊，還是《八佰》中的白馬、孔雀等動物，都是通過一類大眾已經熟知的事物，來映射另一類事物，從而表達出電影主題、價值取向和現(xiàn)實意義。電影中動物符號的隱喻就是通過具體的動物，來抽象地將電影所要表達的情感和深層意義隱藏在視覺畫面中，觀眾通過自己的認知、社會經歷來理解動物符號所具有的寓意和象征，從而為動物符號的運用提供寶貴的經驗和借鑒，進而推動電影藝術創(chuàng)作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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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麗.電影《暴裂無聲》中的符號呈現(xiàn)[J].視聽，2020（02）：86-87.

（作者簡介：程亞軍，女，湖北工業(yè)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藝術設計、民間美術;陳姊祎，女，碩士研究生在讀，湖北工業(yè)大學，研究方向：藝術設計）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