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英

大雪，十一月節(jié)。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大雪的意思是天氣更冷，降雪的可能性比小雪時更大了。

在南方，“大雪”時節(jié)一般是見不到大雪的，往往，老天爺還會慷慨賜予連續(xù)的好天氣，冬陽和煦。而在西北、東北以及長江流域大部，這時迎來一年中難得的奇觀——霧凇，濕度大的南方山區(qū)也可見到，比如南岳，但以吉林的霧凇最為有名。

像“霜降”一樣，“大雪”的畫面感也很強。歲末年終，享受一年中最后的好時光，想象一場大雪從天而降。

年少時，特別喜歡下雪，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覆蓋了原野、道路、屋頂、溝壑，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如童話一般。曾經(jīng)在雪地，堆雪人、打雪仗;曾經(jīng)在雪地，和戀人攜手走過，任雪花落在頭頂，想象著一直走到白頭偕老;曾經(jīng)在雪地，抱著三個月大的女兒看雪，對她吟誦大雪的詩句，結果凍傷了女兒嫩嫩的小臉頰;曾經(jīng)在雪地，負重前行，大雪淹沒了我的腳印，我的悲傷，我的孤單，我的所有……

人到中年，不再希望下雪。下雪天冷路滑，我擔心自己跌倒，擔心老媽熬不過寒冬，擔心物價因此上漲，也憐憫如賣炭翁一般的勞苦百姓，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蕓蕓眾生，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

2021年大雪節(jié)氣，我在長沙。這個城市承載了我太多記憶，也容納了我的淚水和悲歡。路過西湖公園站的時候，想起前幾年，也是這樣溫暖的冬陽，我陪姑姑漫步小河邊，那時姑姑還能行走，聽她講和我已故父親的往事。路過梅溪湖的時候，想起就在前不久，桂花開的時候，姑姑在某間病房，悄然停止了呼吸。

這個城市沒有了姑姑，依然車水馬龍，依然紅塵滾滾。只是對我而言，少了一個溫暖的去處，又失去了一個親人。這些年，失去的親人、朋友越來越多，常常給我一種驚悚感，不知什么時候，某人就突然不在了。連續(xù)的好天氣，也讓我不安，每天晚上臨睡前，我會隱隱擔憂：明天早上，會不會發(fā)現(xiàn)窗外北風肆虐、氣溫突降，甚至，大雪在一夜間讓世界白頭……

如何在日常生活中習得內(nèi)在安穩(wěn)，以方寸不亂應對人世的無常，是每個人必修的功課。但這并非易事，我們需要尋找各自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