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現冬

燕落手里拿著紙袋，在出版社一樓的大廳里等了好一會兒，柳覡才下來。他穿著黑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頭發(fā)依然還是那么凌亂。

“你來了?！彼难劬υ谒砩洗掖乙粧?，聲音里透著疲憊。

“我改好了。”燕落舉了舉手中的詩稿。

柳覡接過紙袋，順手塞進挎在右肩的公文包里：“我回頭好好看一看?！?/p>

他們走出出版社的大門，來到馬路對面的公園里。燕落稍微有點失落，覺得柳覡像是換了一個人。此刻還是上班時間，公園里沒有多少人。他們繞著小路走進一片綠竹的濃陰。

“你怎么沒給我打電話呢？”燕落問。

“本來想打給你，又想到你要來送稿子，很快就見面了?！绷犘α诵?。

“我以為你把我忘了?！?/p>

“怎么會忘？死了都不會忘的。”

“真的？”

“難道還會是假的？你光說我，你怎么沒給我打電話呢？”

“就該你給我打。”

燕落說著，不由朝柳覡身邊靠了靠。柳覡略顯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前面是一片湖水，湖面零星開著幾朵荷花。在荷花與荷葉的間隙里，去年的枯莖還裸露在水面上。

“你還記得桃源賓館后面的荷塘嗎？那晚的月光真好。”燕落喃喃地說。

“那天晚上你穿著紫色旗袍，像油畫里的人?！?/p>

“這么快，荷花都快開完了。我最喜歡荷花了。”

“我也喜歡。”柳覡有點心不在焉。

燕落注意到他脖子上系玉的那個掛繩換成了深棕色的，笑著問：“你平常是不是跟女詩人打交道比較多？”

“是挺多的?！彼馕渡铋L地看了她一眼，“寫詩的女人都不怎么好看?！?/p>

“你的意思是，我也很丑？”燕落像接受挑戰(zhàn)似的揚了揚頭。

柳覡一笑，想起了那次在桃源賓館的聚會。當時她穿著一身白色小禮服朝他走來，橘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那極富立體感的臉龐給人一種鋼刀出鞘的感覺。

“你跟她們不一樣。我早就說過，你不寫詩，也是個詩人。”柳覡認真地說。

“我可不喜歡以貌取人的男人。”

“正好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們走進公園旁邊的一家餐館。

“看看，愛吃什么?！绷牥巡藛芜f給燕落。

“還是你來點，你點的菜我都愛吃?！毖嗦湫χ巡藛斡滞平o他。

柳覡熟練地點完菜。服務員剛要轉身離去，燕落又對她說：

“再加一個百合蝦仁。”

“你還記得我愛吃這個呀？”柳覡笑了。

“你喜歡的，我都知道。”

“是嗎？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哪?！绷牴首魃衩亍?/p>

“那你說說看，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慢慢你就都知道了。”柳覡話鋒一轉，“對了，你把打算要寫的那個小說跟我說一說吧?！?/p>

燕落曾跟他說過，自己報名參加了一門叫做“創(chuàng)意寫作”的課程，她一直想跟柳覡好好聊一聊新構思的小說。但每次見面，都覺得時間不夠用。只要進了柳覡的宿舍，兩個人立馬把那個小說拋在九霄云外。此刻，柳覡點燃一支煙，出神地看著燕落，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燕落歪著頭想了想，說：“這個小說取材于我閨蜜的真實經歷。我的閨蜜，嗯，就叫她葉雨吧。葉雨在一次聚會上遇到一個男生，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孩子，很脫俗的那種。像是神的旨意，她不可遏制地愛上了他……但是，這個男生，怎么說呢，他身上有一種跟實際年齡極不相稱的深沉，讓人捉摸不透……他在省城工作，在一家出版社……”

“這么巧，跟我還是同行，我會不會認識他？”柳覡打趣道。

“那可說不準。他叫烏蒙，跟你一樣，也是出版社的策劃編輯?！毖嗦涿蜃煲恍?。

“葉雨是不是也跟你一樣，在張莊礦校教語文？”柳覡笑著夾起一只蝦仁，放進燕落面前的小碟里。

“她教英語。”燕落調皮地說，“所以呢，她比我開放，在愛情里也更主動?！?/p>

“你這么一說，我突然對這個葉雨有點興趣了。”

“你喜歡比較主動的女孩？”

“什么叫我喜歡主動的女孩？這不是在說小說嘛，主人公當然應該主動一點，行動力強的故事才更吸引人?！?/p>

“如果女孩太主動，是不是容易把男生嚇跑？特別是像烏蒙這樣內向的人。”燕落咯咯笑了起來。

“男人也沒那么小膽兒。不過女孩太主動的話，確實會讓男人手足無措，她可能會無意間點到他的死穴?！?/p>

“你要知道，當一個女孩遇上真愛的時候，是什么都不顧的。葉雨自從認識了烏蒙，連課都不愿上了，隔三岔五請假來濟南，對烏蒙圍追堵截。烏蒙每次看到她突然出現在出版社一樓的大廳里，就懵頭懵腦不知該說什么?！?/p>

“估計他是在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孩面前有點害羞?！?/p>

“男人還會害羞？在我看來叫懦弱還差不多。烏蒙就是個懦弱的人——葉雨說的?！?/p>

“我覺得烏蒙不能算懦弱，他只是一時難以招架，沒能滿足葉雨對感情的期待。他們最后怎樣了？”

“結婚了，像童話故事一樣，過著幸福的生活?！?/p>

“看來他倆的性格倒是有著很強的互補?！绷犘α诵?，忽然又認真地問，“這就是你要寫的小說？”

“是呀?！?/p>

“結局太圓滿了。圓滿得不像小說。”

“你的意思是，要讓他們的愛情路上生出一些波折？”

“必須要有波折，越大越好。有波折才有懸念，懸念就是愿望和達成之間的鴻溝。你學的‘創(chuàng)意寫作里應該講過這個吧？”

“確實講過，可我不會用呀，所以才要請教你嘛。”燕落單手托腮，稍微出了一下神，“葉雨有一次來濟南找烏蒙，發(fā)現他跟以前有點不一樣，就像換了一個人。這算不算波折？”

“算波折，但要有具體的表現才行?；蛟S，烏蒙的懦弱恰恰是葉雨遇到挫折的根源?！?/p>

“你剛才不是說烏蒙不懦弱嗎？”

“我是說生活中的烏蒙不能算懦弱，在你的小說里，讓他越懦弱越好?！?/p>

“那就讓葉雨覺得在他們的關系已經確定的時候，烏蒙忽然想要躲開她。她來濟南時，烏蒙說自己很忙，不再去車站接她了?！?/p>

“可能他是被別的事情耽擱住了。”

“還有什么事情能比接自己的女朋友更重要？”

“或許他根本就不想去接，”柳覡頓了一下，繼續(xù)說，“男人完全接受一個女人，需要時間?！?/p>

“葉雨每次來找烏蒙，他都會急切地帶她去他的宿舍，迫不及待地吻她，一把把她抱到床上……”

“烏蒙太想她了?！?/p>

“葉雨替他整理房間時，像打掃戰(zhàn)場一樣?！?/p>

“烏蒙的寢室里也應該到處都是臭襪子吧？”柳覡笑起來。

燕落沒有笑：“葉雨這次來找烏蒙時，烏蒙不再急著帶她去宿舍了。”

“可能是房間已經不需要整理了?！绷牻器锏匦α诵?。

“是不是有別的女人替他整理過？”

“那倒不一定，或者是其他的原因?！?/p>

“他要拒絕她？”

“他應該不會拒絕?！?/p>

“那能有什么原因？”

“這就是你小說里的第一個波折，這樣一來，小說就增加了許多可能性?！绷犛贮c燃一支煙。

燕落瞅了一眼窗外，街燈已經亮起來。她想到了站在柳覡宿舍窗口看到的夜色，千佛山像巨獸一樣靜臥在藍黑的天空下。飯已經吃完了，她看了一眼柳覡，忽然不愿再說小說了，暗暗期待著他帶著她離開這里?？伤坪踹€沉浸在小說的構思中，貪婪地連吸了幾口香煙，一截長長的煙灰落在了餐桌上，他渾然不覺。燕落盯著桌子上的煙灰，沒有說話。

柳覡的眼睛忽然一亮：“我們再給葉雨設置第二個波折吧?！?/p>

“第二個？”燕落苦笑了一下。

“讓葉雨遇到她最不想遇到的，看到最不想看到的?！?/p>

“她最不想看到的是什么？”

“你說是什么？”

“烏蒙有女朋友？”燕落的心里忽然一沉，“既然烏蒙有女朋友了，為什么還要跟葉雨好？”

“他見了葉雨，才知道她才是他最想要的女人?！?/p>

“這樣設置，別說讀者不會喜歡烏蒙，我都覺得他惡心。”

“他本來是要跟女朋友分手的?！?/p>

“為什么沒有分？葉雨已經到濟南找了他好幾次?！?/p>

“分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p>

“你是說，烏蒙不是真愛葉雨，只是拿她做消遣？”

“他愛的是葉雨，只是，葉雨出現得晚了一步。在認識葉雨之前，烏蒙并不知道愛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感覺。他曾經以為電影和小說里的愛情都是虛假的——他從未感受過那種怦然心動。烏蒙跟女友是大學同學，她曾經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陪伴過他……”

“烏蒙愛她嗎？”

“在脾氣暴躁的父親去世之后，烏蒙成了孤兒。他一邊做家教供自己讀大學，一邊照顧年幼的妹妹……如果沒有他女友，可能就沒有現在的烏蒙……烏蒙很清楚對女友的感情不是愛情，維持下去，對她也不好。跟她在一起，他感覺喘不過氣來?！绷犖丝谙銦煟凵褡兊糜悬c深邃，好像正在凝視著想象中的烏蒙。

“葉雨跟我說，那天在泰山極頂，烏蒙把兩塊玉分別戴在自己和葉雨的脖子上……兩塊半圓形的玉佩，合起來組成一個完整的玉環(huán)?！?/p>

“他以為終于可以自由呼吸了?！?/p>

燕落突然沉默了。

柳覡看到她的情緒有點低落，急忙說：“你不要被我們設計的小說帶進去，你不是說烏蒙和葉雨已經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了嗎？我們現在只是在小說里給他們的愛情增加一點波折。”

“你的意思是，烏蒙見到葉雨之后，才決定跟女朋友分手？照這樣說，他再遇到更好的女人，是不是也會把葉雨甩掉？”

柳覡苦笑：“你的思緒飄得太遠了，你還打算寫完烏蒙的一生嗎？”

“那烏蒙給葉雨戴玉佩的時候，他跟女友到底分沒分手？”

“烏蒙在見到葉雨之前，已經跟女友提出了分手?！?/p>

“不是因為葉雨？”燕落心里忽然掠過一絲失落。

“不是。”

“其實，讓烏蒙見了葉雨才下決心跟原來的女友分手，也挺好的?！毖嗦湎氲叫≌f里的烏蒙曾經同時腳踩過兩只船，不由笑了。

柳覡有點蒙：“你笑什么？給小說設置波折并不是非要把人物塑造得卑劣?！?/p>

燕落立馬認真起來，特意板了一下面孔：“那你說波折怎樣設置？讓烏蒙跟女朋友分不了手？你剛才不是說烏蒙已經跟她提出分手了嗎？”

“提出分手跟分了手是兩碼事。對于烏蒙來說，分手真的很難做到?！?/p>

“那怎么辦？讓葉雨跟烏蒙的女朋友見個面？”

“烏蒙不會讓她倆見面?！?/p>

“不用烏蒙安排，讓葉雨偶然遇到那個女孩。”

“她們見了面，又能解決什么問題？”

“讓她倆當面鑼對面鼓，看誰壓得過誰。若是僵持不下，就把烏蒙拉進來說清楚，問問他究竟選擇誰。”

柳覡苦笑：“你這不是把烏蒙放在鏊子上煎嘛。依他的性格，肯定跑得遠遠的，任由兩個女人吵成一鍋粥?！?/p>

燕落恍然道：“這就是你剛才說的重點要寫的烏蒙的懦弱？”

柳覡說：“他越懦弱，葉雨越主動，小說才越好看。如果倆人像烈火干柴，小說反倒沒什么意思?！?/p>

“那就先把烏蒙拋在一邊，讓葉雨跟他的女友見面，分出勝負之后，再讓烏蒙出場?！毖嗦湔f著不由挽了一下衣袖，好像要準備替小說里的葉雨上陣一樣。

柳覡笑道：“你想到的這個場景有點意思，那就要看你寫的筆力如何了。她倆見了面之后，對話過程很難寫，因為每句話都是刀光劍影?！?/p>

“我肯定會讓葉雨贏?！?/p>

“她當然會贏。她如果輸了，你寫這個小說的初衷也就不成立了?！?/p>

“要不就讓小說里的人物反轉一下，讓葉雨覺得烏蒙跟他的女朋友更適合，她決定退出。這時，烏蒙卻變主動了，他帶葉雨私奔了，去了一個她一直夢想要去的地方。”

燕落有點眉飛色舞。柳覡卻沒有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他靜靜地看著窗外愈來愈明亮的燈火，表情糾結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了。他說：“葉雨跟烏蒙的女朋友是不是真的會吵起來，這事最終還是取決于烏蒙?！?/p>

“烏蒙到底真心愛誰？”

“他最終跟誰在一起，就是真心愛誰。”

燕落笑道：“像烏蒙這樣在愛情面前優(yōu)柔寡斷的人，竟然成了你爭我搶的大肥肉?！?/p>

柳覡一笑：“你那個閨蜜，跟烏蒙的女朋友在現實中有沒有見過面？”

“不知道，或許見過，她沒跟我說?！?/p>

柳覡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氣：“咱們再回到小說的波折上來吧?！?/p>

燕落想了一會兒，說：“那就讓烏蒙的女朋友死也不肯放手?！?/p>

柳覡習慣性地用牙齒咬一下煙頭：“烏蒙的女朋友不放手，只能是烏蒙給她的底氣?！?/p>

“他不是不愛她嗎，怎么還會給她底氣？”

“烏蒙肯定有放不下她的苦衷。”

“他可以把他的苦衷跟葉雨說說呀。再艱難的局面，葉雨都會和他一起面對?！?/p>

“真正的苦衷是說不出來的。”

“他要是真愛葉雨，就沒有什么不能說透的?！?/p>

“有些事情恰恰就是不能跟最愛的人說透，怕她受傷?！?/p>

“他把苦衷悶在心里，跟女朋友繼續(xù)相處，葉雨豈不是更受傷？”

“也許烏蒙覺得，葉雨的抗打擊能力比女朋友更強一些。”

他們走出餐廳時，燕落看到柳覡的左腿膝蓋上方有塊深色的油污，可能是剛才吃飯時不小心弄上去的。這時，一個騎自行車的年輕人經過他們身邊，沖柳覡笑道：“逛街呀?！绷牶俸傩χ蜒嗦渫约荷眢w這邊摟了一下。燕落心里立時涌滿了幸福感?？粗侨诉h去，燕落問對方是誰，柳覡說是一個同事。

“今晚我住哪？”燕落笑著問。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卻還是想問一問。

“還能住哪？當然是住你該住的地方?！绷犗胍矝]想地說。

九月末的夜風已經有了些許涼意。柳覡抬手把燕落被風吹亂的長發(fā)輕輕撫到耳后。燕落感覺忽然回到了三個月前。在泰山腳下的桃源賓館，跟文友們聚餐結束后，柳覡決定要在泰安多住兩天。他跟燕落仿佛還有許多話要說，沿著龍?zhí)堵飞⒉綍r，她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燕落聞到了柳覡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兒，心里一陣慌亂，那味道甜絲絲的，直沁肺腑，就像小時候她在父親身上聞到的一樣。

當燕落被柳覡牽著手走進電影院時，感覺就像在夢游。銀幕上放映的是《萬官西街73號》，一部愛情恐怖片。燕落既沒感受到恐怖也沒有看到愛情，她的頭一直靠在柳覡的肩膀上，靜靜地吸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她已經離不開這種味道了。每當柳覡捏著一顆爆米花遞到她嘴里，她總是突然咬一下他的手指頭，把柳覡嚇一跳。她想，葉雨與烏蒙肯定也有過這樣的時刻。

走出電影院，燕落忽然變得特別興奮：“我給葉雨和烏蒙設置了一道他們很難跨過去的坎兒?！?/p>

柳覡笑道：“我也給他們設置了一個。”

燕落說：“我先聽聽你的。”

柳覡說：“剛才的電影啟發(fā)了我，可以讓葉雨突然患上一種怪病，犯病時六親不認，見了人就會撲上去撕咬，像瘋狗一樣。把她獨自關在屋里時，她會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舌頭。這時候，你說烏蒙還會愛她嗎？”

燕落愣愣地看著柳覡：“電影里有這個？”

柳覡說：“電影里當然沒有，我剛想到的?！?/p>

燕落納悶：“你怎么能這樣想？”

柳覡本來還想把葉雨的故事說下去，見燕落被他設計的慘烈景象嚇到了，便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頭：“那就聽聽你的?！?/p>

燕落的興頭減弱了許多：“我想的是讓烏蒙的女友患上絕癥?！?/p>

柳覡驚道：“你怎么想到這個的？”

“烏蒙明明愛著葉雨，卻依然放不下女友，只能是因他不忍心傷害到病重的女友。相愛的人不能相守，還有比這個更凄慘的嗎？”

“還是你的想法更好一些?！?/p>

“烏蒙在泰安遇到葉雨的時候，自以為已經跟女友分手了，他不久前聽說女友患了絕癥，活不過一年了。”

“分手并不是烏蒙提出來的，是女友提出來的，他當時以為自己得到了解脫，后來才知道是女友不愿拖累他。”

燕落挽起了柳覡的胳膊：“加上你這樣的設計就更好了?！?/p>

柳覡把胳膊從燕落的手里抽出來，掏出煙來點上，深吸了一口：“所以，他在葉雨眼里才顯得特別懦弱?！?/p>

燕落說：“他當然不能丟下女友不管?！?/p>

柳覡說：“葉雨再來找烏蒙時，她覺得他像是換了一個人，其實是他不想再見她?！?/p>

燕落說：“烏蒙確實愛著葉雨，所以，葉雨來的時候，他又見她了?！?/p>

柳覡說：“他想跟她說清楚，卻又不知道怎樣說?！?/p>

燕落說：“葉雨看到烏蒙第一眼時就認定了他，根本離不開他。”

柳覡說：“烏蒙不能繼續(xù)愛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燕落突然打了個激靈，像是從夢中醒了過來。她笑道：“若是按照剛才說的，他們的愛情只有死路一條了?！?/p>

柳覡問：“你還能替他們想出什么好辦法？”

燕落說：“可以讓葉雨陪著烏蒙等下去。”

柳覡的臉忽然沉了下來：“等著烏蒙的女友死嗎？所謂的等，其實是葉雨的期盼，烏蒙不會同意的?！?/p>

柳覡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掏出手機剛要接聽，又匆忙掛掉了。他的動作很麻利，可燕落還是看清楚了，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女孩的頭像。燕落想問，又怕柳覡尷尬，忍住了沒問。她知道現在的自己還不具備對柳覡嚴格管教的資格。想到嚴格管教，燕落笑了。

“前面到你宿舍了?！?/p>

柳覡停住了腳步，將手中的煙蒂丟在地上，用右腳尖狠狠蹍了幾下。他看了眼燕落，又匆忙垂下了眼瞼。他的神情變得凝重，囁嚅道：“今晚，你不能住我宿舍了。”

燕落的腦袋像被敲了一棍似的暈眩了一下，看著柳覡自顧往前走，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柳覡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剛才不是說清楚了嗎？”

燕落還在懵懂地看著他。

柳覡又說：“現在不再是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