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今
南京山西路百貨大樓北側,工商銀行門口屋檐下,放著一張紅色沙發(fā),一把帶扶手的座椅,幾個裝著衣服的編織包籃,這就是織補夫妻老何和小胖的陣地。算一下,他們已織補了整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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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1963年出生在安慶,因為家庭困難,小學沒畢業(yè)就回家務農了。他喜歡看武俠小說,放牛的時候,把那本借來的《三俠五義》翻了好多遍,錦毛鼠白玉堂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后來還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五鼠鬧東京”。
老何十來歲就跟著父親販賣水果、魚蝦。結婚后,由于老丈人意外過世,他和妻子小胖承擔起兩家人的生計,先后做過生意,開過預制板廠、皮鞋廠,一番折騰也沒有大的成就。
20世紀90年代初,小胖聽親戚說在哈爾濱從事織補每年能有四五萬元的收入,不覺動了心。她對老何說:“我去學學,回來咱們去南京闖闖看。”小胖一去數月,老何在火車站接回妻子后,兩人來到南京,開始了織補生涯。
經過考察,老何和小胖選中當時南京的第二商圈山西路,就在山西路百貨商場的門口舉著用紙板做的招牌開始接活。他們最早在三汊河租房,每天往返要兩三個小時,既辛苦又耽誤時間。得知水佐崗一位孤寡老人需要照顧的信息后,老何和小胖主動上門聯系,承諾照顧老人生活,這才解決了住宿難題。媒體曾報道他們精心照顧老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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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衣蛀了一個洞,大衣破了一小塊,西裝撕了一個劃子……當時提供修補服務的店很少,價格也貴,在街頭織補一下,花不了多少錢,因此大有市場。開工半年,生意興隆,小胖被大家親切地稱為“馬路織女”。他們漸漸在南京站穩(wěn)了腳跟。
一天,修補點來了一個日籍華人。她的紅色羊絨大衣被車門夾住,劃開了一個口子,之前一直找不到修補的地方。小胖對她說:“我在哈爾濱補過這種大衣,沒有大問題?!迸柯犃撕芨吲d,對小胖說:“你補好了,我給你雙倍的工錢。”補好后,那位女士不僅給了小胖雙倍工錢,第二天還和老公專程送來一盒巧克力表示感謝。
老何見生意不錯,很快處理了手頭的生意,加入織補行列。老何善動腦筋,在修補毛衣的基礎上研究毛料西裝的紋理,不斷提高織補的水平。為了讓修補的衣服和原來的一樣,他盡量在原衣服上取線,比如把毛衣肩窩之處拆開,抽出幾根線來補在有洞的地方,補好洞,再把肩窩縫合,這樣顏色就看不出差別了。
羽絨服開始流行后,因為放鞭炮、跌跤損壞衣服的人很多,老何和小胖的修補業(yè)務也隨之增多。老何會在較大的洞上給女士羽絨服繡一花朵,為男士羽絨服織上英文字母,既補上破洞,還增加了美感。他說:“我們把織補當作一門藝術?!?/p>
很多顧客來織補衣服,還因為對舊衣服有拳拳之情。一名女子曾經在二十余年間為母親織補同一件毛衣十余次,織補的錢遠遠超過毛衣本身的價值。女子說:“毛衣是父親以前買的,母親堅決不肯丟棄,經常穿,織補費不是問題,她高興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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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織補不容易,冬天寒風凜冽,吹得人渾身冰涼,拿不住針。白天做不完,老何和小胖晚上坐在被子里繼續(xù)織補,縫著縫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手里還拿著針和繃子。后來,老何和小胖的業(yè)務擴展到去賓館修補沙發(fā)椅、地毯。
2000 年左右業(yè)務高峰時,門口修補的人要排隊,他們每天的收入有小幾千元,最多時一天超過5000元。后來報社記者為他們呼吁,經多方協調,辦了一個街頭織補的營業(yè)執(zhí)照。
三十年來,老何和小胖靠著手上的一針一線,置買了幾套房產,養(yǎng)育了兩個兒子。他們帶出的徒弟逾千,一些人還把手藝帶到美國、法國。很多南京人都知道山西路有一對織補夫妻,不少老客戶會在端午、中秋給他們送去粽子、月餅。如今,老何還以“五鼠鬧東京”的網名開設了抖音號,三天兩頭發(fā)個小視頻。他喜歡唱歌,坐在那個紅色的沙發(fā)上,一邊縫補,一邊開心地唱歌,歌唱著他和小胖的五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