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前年秋天,市供電局宣傳科的同志找到我,讓我到前三島,幫助他們采寫一篇文章。
前三島,是黃海前哨的一個島嶼。它是由平山島、達山島和車牛山島三個小島組成的??箲?zhàn)時,那里曾是日本人登陸連云港的“跳板”,戰(zhàn)略位置極為重要。島上常年駐守著官兵。他們看守燈塔,守衛(wèi)國土。只是那個小島離陸地太遠了。童年時,我們海邊老人講故事時,總是說,那里是月亮升起的地方。
十年前,我隨地方農(nóng)業(yè)部門的同志到島上去植過樹。
印象較深的是,當天我們一行二十幾人登島以后,瞬間驚飛起一群居住在海島上的鴿子。它們看到我們登島,便繞著小島上下翻飛,或者說,在我們頭頂上飛了一圈又一圈,長久不肯著陸。我們覺得好奇,沖著它們高呼狂喊。末了,一個小戰(zhàn)士匆匆忙忙跑過來,他讓我們暫時先往一塊兒聚一聚,給那群鴿子讓一點著陸的空間。否則,它們老是在空中飛舞,時間長了,將會墜落在海里的。
那一刻,我們才意識到,我們所植樹的那座小島太小了。小到我們二十幾個人在島上散開植樹以后,就沒有那群鴿子的落腳之地了。
再者,讓我記住的,是島上有一只大白貓,母貓。它是駐守海島的一位喜愛動物的小戰(zhàn)士,從陸地帶往島上的。剛來的時候,它可能是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貓咪。可眼下,它長大了,長成一只大白兔一樣的大白貓。
我們登島的當天,它高翹著尾巴,在海島的小碼頭上迎接我們——沖著我們“哇哇”怪叫。我們在島上刨坑植樹時,它來回圍著我們叫喚。其間,有人煩它,舉起樹枝要打它,它卻靈巧地閃開了。但,稍過一會兒,它又圍過來“哇哇”怪叫。好像向我們討要食物,或是想讓我們跟它一起玩耍,就那么來來回回地騷擾我們。
我們中的一位同事,有養(yǎng)貓經(jīng)驗,他看了看那母貓紅腫的屁股,告訴大家,說那只母貓正值發(fā)情期,它在叫春!剎那間,我們大家都為那只母貓犯了難,茫茫大海里,孤零零的小島上,原本就那么一只母貓,讓它到哪里去找如意的郎君喲!
島上的駐軍,說是一個排??晌覀儺斕炜吹降?,也就是三五個兵??梢韵氲?,他們面對波瀾壯闊的大海,白天兵看兵,晚上數(shù)星星。島上的最高長官,是一位穿四個兜的排長。他帶領(lǐng)島上的幾位戰(zhàn)士,列隊站在海島最高處的一塊礁石上,挺莊嚴地給我們敬禮。
那畫面,像雕塑一樣,印在我的心上。且一“印”就是十年。
十年后,市供電局的同志邀請我再次登島。
這一次,是去采寫駐島官兵,如何用上他們供電局資助的一套太陽能自動化發(fā)電設(shè)備。他們想拍成一部擁軍愛民的“小片”(類似于微電影),讓我來寫配詞。然后,推送到全國供電系統(tǒng)的微信圈里,參加“年度競賽”。我欣然答應(yīng)。
第二天,我們在連云港碼頭上乘船登島,向著那月亮升起的地方航行時,市供電局宣傳科的同志專門給我找來一位向?qū)АD侨俗苑Q老王。20年前,也就是我到那島上植樹之前,他在島上做過代理排長。眼下,他已轉(zhuǎn)業(yè)到市供電局從事后勤工作。
我一聽他在島上帶過兵,便問他在島上待了多長時間,看沒看到周邊海域里的大鯊魚和偷渡船,還問到他在島上想不想女人的事。老王跟我開玩笑,說:“我這么告訴你吧,在島上待久了,回到陸地以后,看到豬八戒他表妹,都認為是天上的仙女?!?/p>
我笑,同船的人都笑。
末了,我問到他一個比較具體的問題——為什么軍校一畢業(yè),要到茫茫大海中的一個孤島上去服役?年近五十的老王,沉默片刻,如實告訴我:“為了帶家屬?!崩贤跽f他是河南人,高中時談了個對象。軍校畢業(yè)那會,軍區(qū)有政策,到海島上服役兩年(代理排長),就可以解決家屬的隨軍問題。
這期間,我們的話題,很自然地就扯到了老王領(lǐng)著媳婦登島的事情上。
由此,成就了我的這一組《海島紀事》。其中的《定位》《藏槍》,是老王的“口述”(親身經(jīng)歷),我只是給他“抬升”了一點,藝術(shù)化了一下。最后那篇《遺夢》,也是“紀實”寫法,只是到了小說的結(jié)尾時,我安排老王走進了一個月亮升起的夜晚,并讓老王做了一個魂牽夢縈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