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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門仙俠傳·忠義卷(大結(jié)局)

        2022-02-09 10:43:36凱玄風(fēng)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2年1期
        關(guān)鍵詞:丑女慕容陰陽

        凱玄風(fēng)

        羊恭和焚姑意外闖入靈城遺跡,看著城中化為空殼的妖族同胞,焚姑不由得觸景傷情,黯然淚下。她認(rèn)定了羊恭正是妖族帝尊轉(zhuǎn)世,想要取他的血來復(fù)活死去的同胞,誰知羊恭的血卻對他們完全不起作用……

        焚姑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羊恭,問道:“你當(dāng)真不是帝尊?”

        羊恭笑道:“我早就與你明言,我是儒門恭子?!币娝樕仙裆@疑,又道,“我知曉如今中原各大門派都喜歡玩假貨,往自己臉上貼金,將名號弄得花里胡哨;但我這個(gè)儒門恭子是假不了的。你當(dāng)我是焚空也好,恭子也罷,反正咱們相識一場,也勉強(qiáng)夠得上生死之交。此刻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暫且作別。他日若是有緣,高山流水,后會有期?!闭f到最后,竟然學(xué)著江湖慣例中的口吻。

        他這番舉動(dòng),并非有意做作,而是心中確實(shí)感念她一直以來發(fā)自內(nèi)心地處處維護(hù)自己。說完,又學(xué)著江湖禮儀,拱手作別,轉(zhuǎn)身而去。

        踏出尚未夠三步,卻覺一道熱浪從后腦勺襲來,心中來不及驚怕,全身早已被魅影般的火龍裹住。

        羊恭叫道:“何方妖孽?”一言未畢,卻覺身子越來越沉,一口氣竟是緩不過來。錯(cuò)亂之中,右手突然觸到殺豬刀刀柄,不問情由抽刀便割。這一下,殺豬刀出奇地發(fā)揮出極大的威力,紅光驟起,將那纏身的火龍從中砍斷。

        他心中大喜,叫道:“謝謝焚姑從旁相助!”卻見一道白光閃動(dòng),直逼門面,正是一段白骨。

        白光中,一人嬌聲斥道:“你到底何人?冒充帝尊,意欲何為?”正是焚姑。

        羊恭還以為是焚姑再度從旁相助,卻沒想到竟是她突然發(fā)難。白骨磷光閃閃,點(diǎn)向羊恭印堂。羊恭被逼得連退三步,萬萬沒想到一個(gè)轉(zhuǎn)身之間焚姑便翻臉,只得叫道:“我何時(shí)冒充帝尊了?一直是你們一廂情愿地將我當(dāng)作玄武帝尊,而我一直矢口否認(rèn)!”

        焚姑飄然而至,白骨始終緊隨,厲聲道:“你一直裝瘋賣傻,害得我好苦?!币宦晪蛇常种邪坠侨萑珉?。

        羊恭連連倒退,始終擺不脫這白骨的攻擊。無奈之下,只得抽殺豬刀格擋。但此時(shí)殺豬刀又似作對一般,不容羊恭使喚,牢牢定住不動(dòng)。

        羊恭急得破口大罵道:“你這破玩意兒……”話未落音,白骨早已點(diǎn)落。羊恭但覺眼前一黑,只聽得“砰”的一聲,四腳朝天地摔倒在地,而焚姑亦是被撞回,跌在三丈之外。

        這一變故又出乎羊恭意料,焚姑更是失聲叫道:“帝尊!帝尊!你真的是帝尊!”又連連賠不是。

        羊恭本自以為殞命當(dāng)場,卻沒想到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摔,且這一摔并非外力造成,而是因自己心中害怕引發(fā)的內(nèi)力所致。他聽得焚姑又稱自己為“帝尊”,笑問道:“焚姑,你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焚姑卻道:“帝尊!萬千之喜!他們有救啦!焚姑罪該萬死,還望帝尊恕罪!”

        羊恭更是不解,問道:“我不是什么帝尊,十根手指的血已被涂干,他們也沒有被激活,如何救?”

        焚姑道:“帝尊可以利用妖靈之力打開靈竅,將這靈城化作你的法道行藏,便可救出他們?!币娧蚬M眼疑惑,又道,“怎么,你忘了嗎?月華那惡……月華姐姐之所以能從鏡花水月幻陣中出來,就是因?yàn)槟腔藐嚦闪四愕姆ǖ佬胁匕。?/p>

        “那時(shí)我在想,要強(qiáng)行打開靈竅,需要何等力道?即使她未受重傷,也是無法打開靈竅的,更何況那時(shí)她身受重傷?原來這股力量是來自你身上,這是妖王之靈特有的力量。

        “陰陽門布下的幻陣奇妙無比,一旦被禁制困住,內(nèi)外之力均是無法打破;但他們百密一疏,卻不知道妖靈的靈力可以將幻境練成法道行藏,這是唯一破陣之法。”

        她本來想罵月華為“惡婆娘”,但此時(shí)有求于羊恭,只得改口為“月華姐姐”。

        羊恭說道:“你巧舌如簧,鬼話……妖話連篇,一會兒說我是妖,我就非得是妖;一會兒說我是人,就非要將我趕盡殺絕不可,你這樣未免太蠻橫了吧?”

        焚姑道:“這恭子慧劍不受你使喚,你還當(dāng)自己是真的恭子嗎?”

        羊恭說道:“這可是恭子慧劍,??四銈冞@些妖邪。先前他不是將你幻變的火龍砍為兩截了嗎?說不定,將你推開的正是殺豬刀的靈力呢!”

        焚姑連忙搖頭,說道:“將我推開的,是你身上那一股奇異的力道,這力道就是妖靈之力?!?/p>

        羊恭從未覺得自己身上有何奇異力道,見焚姑如此一說,便認(rèn)為她撒謊,說道:“你隨便來個(gè)假摔,就說我身上有妖王之靈特有的力道。我小羊兒雖然識字不多,但這等詭計(jì)還是略懂的?!?/p>

        焚姑道:“你身上有妖靈之力,你竟然不知道?”

        羊恭說道:“你說我身上有妖靈之力是不?且待我往你身上招呼,看好啦!‘開天辟地’、‘排山倒?!鄙斐鍪种竿俟蒙砩贤迫ァ?/p>

        他一面說,一面在焚姑身上又推又按,亂點(diǎn)亂戳。焚姑羞得滿臉通紅,垂眉低頭。

        羊恭未覺有異,仍是手舞足蹈,來來回回地耍著那些信口胡扯的招式,見焚姑安然無恙,問道:“怎么?你不假摔啦?!鄙斐鰞芍淮竽粗?,斜斜按住她的太陽穴,把她的頭微微夾住抬了起來。突見她螓首蛾眉,美目流波,心覺不妥,忙不迭地松手,后退一步,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焚姑轉(zhuǎn)過身去,被羊恭一番碰觸后,整個(gè)人似乎一下子癡癡傻傻的。

        羊恭為了沖淡這份尷尬,反問道:“那為何不將這靈城裝進(jìn)你的‘法刀刑場’?”

        焚姑道:“我只是火族尋常一妖,哪來這等本事?你身上有萬妖之靈,只要打開靈竅,將這靈城煉化進(jìn)你的法道行藏中,自可解救他們?!?/p>

        羊恭不滿地說道:“你如此喋喋不休、兜來轉(zhuǎn)去、沒完沒了地啰唆一大堆,無非就是想證明我是一只妖?!?/p>

        焚姑依樣畫葫蘆地應(yīng)道:“你如此喋喋不休、兜來轉(zhuǎn)去、沒完沒了地啰唆一大堆,無非就是想否認(rèn)自己是一只妖!”見羊恭不為所動(dòng),又道,“你若是將他們救了出來,咱們自可合力,去救你的兄弟悌子?!?/p>

        羊恭心想不錯(cuò)。

        焚姑一臉為難之色,說道:“你先前亂點(diǎn)……”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羊恭不解地問道:“怎么啦?”

        焚姑道:“你欺負(fù)我!”

        羊恭聽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不欺負(fù)我,我可得謝天謝地了。唉!當(dāng)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動(dòng)不動(dòng)就動(dòng)刀子,刀子不管用便耍詭計(jì),詭計(jì)不管用便灑貓尿。問道:“我不是答允你救你的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了嗎,怎么還說我欺負(fù)你?”

        焚姑收住眼淚,說道:“你先前在我身上亂……亂來,討我便宜!”

        羊恭說道:“乖乖不得了,你昨晚為了靠我肩頭,討我的便宜,謊稱我身上有人靈。此時(shí)被我點(diǎn)幾下,反而說我討你便宜啦!我看你左右為難,到底所為何事?”

        焚姑道:“你老是愛打岔,我差點(diǎn)忘記啦!你討我便宜時(shí),不見妖靈之力,要救他們,又用什么法子催發(fā)妖靈之力呢?”

        羊恭心中笑道:無法自圓其說了吧?卻突然聽得一陣虎嘯之聲。焚姑說道:“不好,白虎冒死進(jìn)攻靈城啦!它們?yōu)榱藦氐紫麥缭蹅兓鹱澹谷徊粦肿陨肀换癁橐粸┧E。”

        白虎吼聲過后,又是一陣巨雷聲響,轟天般傳來。

        如此聲勢,羊恭最是熟悉不過,喜道:“原來是老胡,不用擔(dān)心?!毙闹袇s暗叫:不好,老胡素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若是讓她得知焚姑在此,焚姑定是難逃毒手。立馬催促焚姑先行回避。

        焚姑問道:“怎么了?你是在擔(dān)心我嗎?”羊恭默然不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擔(dān)心焚姑,只聽焚姑又道,“其實(shí),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很是舍不得我們妖族的。”

        此時(shí),頭頂上一片白虎嗚咽之聲,凄慘痛楚,不絕于耳。

        羊恭不知為何,越來越是焦急,心想:老胡此刻正在大開殺戒,一時(shí)殺得興起,必定不會饒恕焚姑!于是抓住焚姑的手,奪路而逃。

        焚姑卻不肯離去,怒氣滿臉地說道:“帝尊忍心舍下火族,焚姑做不到?!庇麙昝撗蚬У氖?。

        羊恭牢牢抓著不肯放開,說道:“我發(fā)不出妖靈之力,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

        忽地里,卻聽得焚姑喊道:“帝尊,小心!”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光繞到羊恭身后。此時(shí)一陣青光閃過,正好劈入焚姑體內(nèi),將其挑上半空。

        羊恭一句話尚未說完,突見此狀,未明所以,只道她要逃離自己的束縛,轉(zhuǎn)口道:“眼睜睜地看著你扶搖直上青天……”

        青影一閃,漫天席地,聽得一人喝道:“妖孽,今日將你碎尸萬段!”正是胡一刀。只見他長髯飄動(dòng),臉面醬紅,青筋暴起,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劈中焚姑后,不住地晃動(dòng)。

        原來,焚姑眼見青光直逼羊恭,來不及多言,欲化作焰火將羊恭卷倒避過,但那道青光來勢太過迅猛,她來不及將羊恭推開,已被關(guān)刀劈中。

        此時(shí),胡一刀只消靈力一催,焚姑轉(zhuǎn)眼便會化為灰燼。

        羊恭見焚姑舍身力護(hù)自己,大為感動(dòng),只是見馭刀之人是胡一刀,不免又想:老胡是我的結(jié)義兄弟,決不會加害于我,你又何必自作多情博同情,替我挨下這一刀?但見胡一刀一副兇猛的模樣,隨時(shí)會結(jié)果焚姑性命,于心不忍,又厲聲喝道:“老胡,住手!”

        胡一刀大喝一聲道:“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八方、護(hù)國保民、三界伏魔、忠義無雙、精誠綏靖、人德佑君在此!誰人膽敢放肆?”

        羊恭指著胡一刀的鼻子罵道:“你名號一刀,卻姓胡,為人瘋瘋癲癲的,難免有殺錯(cuò),是胡亂一刀?!毖垡姲肟罩械姆俟蒙硇物h忽,搖搖欲墜,心中焦急不已。

        胡一刀立馬氣得吹須瞪眼,怒叫道:“臭婆娘,果然是你!”此時(shí),涂了一層紅油的臉漲得更紅。

        羊恭叫道:“老胡,你又糊涂啦!我是男……男子漢大丈夫,不是什么臭婆娘?!币粫r(shí)未明胡一刀何以斥自己為婆娘,心想只有跟他不住胡纏,拖延時(shí)刻,再設(shè)法相救焚姑。

        胡一刀叫道:“你這副假扮如何瞞得過我?”

        羊恭說道:“老胡,我是恭子?!闭槌鰵⒇i刀,突然青龍刀中一道霹靂豪光驟然閃出,“轟”的一聲,漫天四射。當(dāng)中一條青龍似的長物,傲然長嘯,殺氣騰騰地圍著羊恭,正如當(dāng)日殺豬刀圍著焚姑一樣。

        羊恭心中叫道:焚姑并非自作多情博同情,這青龍偃月刀確實(shí)要取我性命,乖乖不得了……

        胡一刀眼見青龍飛出,又道:“你是妖!”

        羊恭立馬轉(zhuǎn)到胡一刀身后,焦急地喊道:“老胡,我是恭子,不是妖!”

        胡一刀聽得暗暗心驚,略一遲疑,便以靈力引住青龍的去勢,喝問道:“你當(dāng)真是恭子?”

        羊恭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見有一線生機(jī),立馬說道:“你這老胡老糊涂啦!我不是恭子,還會是誰?”

        胡一刀搖頭道:“你是恭子,為何身上有妖氣?”

        羊恭松了一口氣,說道:“我兩度進(jìn)這靈城,弄得全身上下盡是妖氣,非但你這老糊涂認(rèn)定我是妖,就連你這神經(jīng)刀也盯上我了。”但見青龍張牙舞爪,長嘯不絕,叫道,“老胡,你還不收住你的破刀?”

        胡一刀說道:“青龍偃月刀斬妖除魔,一旦出竅,不飲妖血,決不罷休!”

        羊恭持刀而立,失聲罵道:“你這老糊涂,一而再,再而三地罵我是妖,是何道理?”他平素飽受不胡不漢模樣之苦,此時(shí)又被胡一刀一口咬定是妖,更是惱怒不已,揮刀直往青龍身上劈去。

        他橫劈直砍,更是激怒青龍。

        青龍長嘯一聲后,沖破胡一刀的束縛,張開血盆大口直咬羊恭。羊恭遮攔不住,險(xiǎn)象環(huán)生,忽地靈機(jī)一動(dòng),說道:“原文再續(xù)書接上一回,上次我們講到:一將提刀飛馬而來,眾視之,乃關(guān)云長也。”

        胡一刀呵呵大樂,接口說道:“云長大喝道:‘賊將休走!’拍馬上前敵文丑,不倒三回合。文丑膽怯,趕馬繞河走?!?/p>

        羊恭說道:“但云長馬快,趕上文丑,腦后一刀,將文丑砍于馬下……”

        胡一刀說道:“你果然是恭子!”強(qiáng)行收住青龍,青龍偃月刀勢頭正盛,如此強(qiáng)收,反噬之力立馬逼得胡一刀全身癱軟。

        關(guān)刀收縮后,斜插在地上,焚姑亦是跌了下來。羊恭急忙上前扶起焚姑,見她傷口處的火焰不住閃動(dòng),氣息越來越弱,心中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痛。

        胡一刀見險(xiǎn)些謀害了結(jié)義兄弟,不顧反噬之傷,跪倒在地,向羊恭請罪。他素來以關(guān)武圣再世自居,義字當(dāng)頭,此時(shí)竟對結(jié)義兄弟揮刀相向,如何能不自責(zé)?跪倒在地后,立馬磕頭。

        這一磕頭,卻瞥見四周妖軀,喊道:“妖界的靈城被封印在此,今日正好斬草除根?!碑?dāng)即竭盡全力抓起青龍偃月刀,猛然揮動(dòng)。

        羊恭見焚姑被青龍偃月刀劈中,奄奄一息,心憂其傷,說道:“焚姑,是我不好?!辈恢獮楹?,眼淚竟簌簌而落。他心覺奇怪:我就算激動(dòng),也不至于掉眼淚吧?只是這掉淚的感覺十分奇怪,似乎這些眼淚不是自己的,又偏偏不由自主地從自己的眼眶中涌出。

        焚姑雖在重傷之中,見羊恭如此動(dòng)情,說道:“帝尊,我冷!”

        羊恭嚇了一跳,見她身上的火焰正在跳動(dòng),口中卻說冷,其性命危殆,可見一斑,當(dāng)即下意識地將她緊抱在懷。焚姑滿心歡喜,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問道:“帝尊,你為何不肯承認(rèn)自己就是帝尊呢?”

        羊恭一愣,見焚姑甘愿舍命相護(hù),心神激動(dòng),順著她的意思說道:“焚姑,是我不好。我一直欺騙你,我就是帝尊焚空,你是焚姑,是我的好妹子!”

        焚姑微微地?fù)u了搖頭,說道:“不,我不是你的……”突見胡一刀揮動(dòng)毀靈城,驚叫一聲,就此暈去。

        羊恭回過頭來,急喊道:“老胡!手下留情!”

        胡一刀置若罔聞,青光閃動(dòng),立馬山搖地動(dòng)。羊恭不忍焚姑同族就此煙消云散,放下焚姑,不顧兇險(xiǎn),提著殺豬刀往胡一刀身上砍去。

        但這一刀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胡一刀這一刀既下,整座靈城連同焚姑早已消失不見。羊恭正欲痛罵,卻見四周盡是光禿禿,又回到絕頂之上。

        羊恭縱聲高呼道:“焚姑?!眳s不見有回音,回過頭來,以殺豬刀指著胡一刀說道,“老胡,你錯(cuò)殺好妖!”

        胡一刀先是受了關(guān)刀的反噬,重傷之后揮刀毀靈城,如此竭盡全力,早已支撐不住,放開長刀,坐倒在地,運(yùn)功調(diào)息。

        羊恭見胡一刀如此狠心,提起殺豬刀劈向他的門頂。

        一刀既落,忽見他神威凜凜,雖在重傷中,仍如天神一般不怒自威,心中又想:這也不能怪老胡,他素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見了妖魔自是要除之而后快。他見對我不敬,尚且又跪又拜,如此忠義之人,世間罕有,我又如何下得了手?當(dāng)即收住殺豬刀。

        胡一刀正自閉目療傷,并未察覺到羊恭意欲圖謀不軌。

        羊恭掛念焚姑,四下尋了一番后,不見她的蹤影,就連先前松土之下的“靈城”兩字亦是不知去向,不由得憂心忡忡。

        折磨這許久,羊恭將先前焚姑準(zhǔn)備好的食物盡數(shù)搬了過來,大吃大嚼。這些食物之中,除了燒雞變質(zhì)外,其他的干糧倒是仍可食用。

        他一邊吃,一邊回想焚姑待己之好,頓覺難以下咽,心想:這些食物是她取來,如今食物在,她妖影芳蹤卻不知去向。雖說人與妖不同途,但我遇上兇險(xiǎn),她甘愿舍命護(hù)我,她有兇險(xiǎn),我是否愿意舍命護(hù)她?想到這里,心中又泛起一陣莫名的刺痛。

        傷心了好一陣后,見胡一刀仍是在調(diào)息,毫無動(dòng)靜,又想:按江湖老規(guī)矩,凡是內(nèi)功深湛的人運(yùn)功時(shí),頭頂上都喜歡冒出些白煙什么的,老胡為何不見?眼見為實(shí),耳聽為虛。那些白煙什么的,無非是想哄人玩的罷了。

        此時(shí),他無所依仗,只能靜待胡一刀。

        寒月隱退,直到次晨,胡一刀才舒了一口氣,一聲清嘯后站了起來。

        羊恭睡眼惺忪,正在迷糊中,忽聽得這一陣嘯聲,一驚而醒,叫道:“悌子兄有救啦!”催促胡一刀下崖。

        胡一刀說道:“你是我的結(jié)義兄弟,怎么又可以再稱別人為兄弟?”

        羊恭說道:“此兄弟,非彼兄弟。他是儒門的悌子,此刻尚在崖下,想必兇險(xiǎn)萬分。老胡,你快帶我下去救悌子。”

        胡一刀本就神志不清,重傷之后初痊,聽得羊恭這話后,哈哈大笑,說道:“小羊兒,就這么點(diǎn)傷,你當(dāng)老胡是個(gè)廢人了嗎?就這么點(diǎn)懸崖,不用梯子也能下去?!?/p>

        羊恭心道:“懸崖這么高,就算用梯子也不管用?!闭f道,“你這胡一刀當(dāng)真糊涂,這個(gè)‘悌子’不是那‘梯子’!”

        胡一刀聽得雙眼睜大,問道:“梯子就是梯子,說一不二,你這笨蛋又何出此言?看來你比我糊涂?!?/p>

        羊恭不愿與之多辯,心道:跟糊涂之人爭辯,真的一時(shí)分不出誰是真糊涂。見胡一刀仍是瞪著自己,說道:“悌子是個(gè)人,是儒門的十四子中的悌子。忠孝仁義,禮恕信悌智,溫良恭儉讓。他是悌子,我是恭子。他與我曾有過一番出生入死的情義,此時(shí)身受重傷,仍在崖下,生死未明?!碑?dāng)即將與悌子一番患難說了一遍。

        胡一刀“哦”了一聲,痛罵了一番青竹六俠后,又道:“原來如此。如此忠義之人,不可不救!”當(dāng)即站起身來,伸手去抓關(guān)刀。孰料一個(gè)瑯蹌,竟是無法站立,只得盤膝在地,再度調(diào)息。

        直到午后,胡一刀才回過神來。

        兩人吃了剩余的干糧后,羊恭問道:“老胡,你這反噬之傷,怎的如此厲害?”心中卻想:你若是不強(qiáng)行要?dú)ъ`城,想必也不會傷得如此之重吧!

        胡一刀呵呵一笑,說道:“這點(diǎn)反噬之傷,早習(xí)以為常,原是無礙。只是在此之前,曾被人暗算打傷,一時(shí)也無法帶你下去。”

        羊恭大覺驚奇,心想:老胡修為之高,道行之深,數(shù)一數(shù)二,真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能出手傷得了他,那此人武功豈不是驚世駭俗?即便是暗算,要打傷猶若神助般的老胡,亦非易事。

        他見過無為子輕描淡寫的神威,見過孟君婆婆舉重若輕的威猛,但說到要重傷胡一刀,兩人也決計(jì)不能,問道:“天下間真有這么多高手嗎?哪個(gè)家伙傷得了你?”

        胡一刀瞪了一眼羊恭,怒道:“你!”

        羊恭更是不解,說道:“老胡啊老胡,你又糊糊涂涂了吧?就我這點(diǎn)微末道行……嘿嘿,說出來真是丟人,如何傷得了你?”

        胡一刀卻道:“那家伙扮成你的模樣,當(dāng)著我的面說什么你名叫一刀,卻偏偏姓胡,平時(shí)瘋瘋癲癲的,名號‘胡亂一刀’才是名副其實(shí)?!?/p>

        羊恭問道:“扮成我的模樣?難道是慕容寒嗎?”胡一刀點(diǎn)頭。

        羊恭心想:怪不得他見了我便罵我臭婆娘。原來,他被慕容寒暗算,以致見到我這個(gè)貨真價(jià)實(shí)的恭子,仍是一口咬定我是假扮的。當(dāng)即破口怒罵道:“這俏娘……不對!這半黑半白的家伙只懂裝神弄鬼,不見得有什么真本事?!?/p>

        胡一刀笑道:“本事大得很!若是讓她那左黑右白的兩根手指拿住,任你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也未必逃得脫?!?/p>

        慕容寒因恨胡一刀力護(hù)羊劍容,便暗中假扮成恭子的模樣來戲弄于他,弄得他身受重傷,是以胡一刀遇上羊恭后,仍認(rèn)為羊恭是慕容寒假扮。

        羊恭聽得吐吐舌頭,說道:“若是下次再見到她,定要想個(gè)法子剝了她的皮?!?/p>

        胡一刀道望著天邊苦想,良久似有所悟地說道:“不……這女娃的皮,萬萬不能剝!”

        羊恭大覺奇怪:“她重傷了你,你卻如此回護(hù)于她,不會又是犯糊涂了吧?”卻聽得胡一刀自言自語道:“慕容兄妹失蹤已久,我始終覺得小女娃有種親近感,必定不是冒充的?!?/p>

        羊恭說道:“不錯(cuò)!無論是悌子還是智子,或是禮恕二子,他們見了我都有一種親近感,我這儒門恭子必定不是冒充的。咱們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哈哈……”

        胡一刀道:“什么英雄所見略同?恭子,這世上的英雄,不是那么容易當(dāng)?shù)?。此刻行?dòng)不便,眼下又無事,我便給你講一下我的往事吧!”

        羊恭聽得他如此有條理的話,幾乎嚇了一大跳,心想:這不是老胡的做派吧?但此時(shí)聽得胡一刀要講自己的故事,倒是饒有興致。他聽胡一刀講的江湖往事,全是別人的,卻從來未聽過胡一刀的往事。

        胡一刀問道:“小羊兒,你可知我胡一刀是何人?”

        羊恭得意地說道:“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八方、護(hù)國保民、三界伏魔、忠義無雙、精誠綏靖、人德佑君!”胡一刀終日強(qiáng)調(diào)自己足有一匹布之長的名號,羊恭聽得多了,自然是爛熟于心,若不是在情急之下,自可以倒背如流,此時(shí)饒有興致,一口氣說了出來,毫不費(fèi)勁。

        胡一刀問道:“那你可知道,何謂‘人德佑君’?”

        羊恭茫然不解,連忙搖頭。雖然他與之相識已久,卻一直不知胡一刀到底是何來路,也就不知這“人德佑君”的確切含義。

        胡一刀道:“當(dāng)今玄道,江湖中人總愛吹什么‘北墨南玄’。其實(shí)啊,北墨南玄加起來,未必及得上陰陽門?!?/p>

        羊恭站了起來,失聲問道:“你是陰陽門中人?”想起陰陽門中人種種的卑鄙行事,認(rèn)定胡一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

        胡一刀道:“此陰陽門非彼陰陽門。如今陰陽門被斥之為邪派,與中原各派結(jié)怨不斷,深受中原各派的歧視,但昔日的陰陽門并非如此。

        “往日的陰陽門中,以慕容教主為尊,上有天德君、地德君、人徳君,下有十大閻王八卦主等教眾。其中四大天王,因仰慕漢化,取漢人姓名,分別是東郭無量、南宮一劍、西門元音、北丘冷?!?/p>

        羊劍容被南宮劍郎萬里追蹤,誤入蠻荒中的桃源時(shí),曾對儒子提及陰陽門中的人物。儒子得悉慕容屠欲魂的高義后,曾大贊他是世間難得的好男兒、大英雄,只是,羊劍容不喜。

        羊恭說道:“上有天德君、地德君、人徳君。你就是其中的人德君?老胡,你混得很不錯(cuò)啊,終日行事這個(gè)……這個(gè)亂七八糟的,居然混了個(gè)‘人徳君’,當(dāng)真是羨煞旁人??!”

        胡一刀道:“這是因?yàn)槟饺萁讨鞔骨??!?/p>

        羊恭笑道:“原來又是有門路、有圈子、混臉熟的,那這樣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p>

        胡一刀怒斥道:“你胡說些什么?”

        羊恭很不服氣,說道:“當(dāng)今中原各派都是這個(gè)樣子的,如今是一個(gè)拼爹的年代,霸王槍本事不濟(jì),只因他有個(gè)好老子,便坐穩(wěn)了神兵門掌教之位?!蓖蝗恍闹虚W過一絲不安:我不也是因?yàn)榈侨遄?,才坐上這儒門掌教之位的嗎?我數(shù)落霸王槍,豈不是在數(shù)落我自己?

        胡一刀冷笑一聲道:“如今的中原各派,豈可與咱們陰陽門相提并論?昔日的陰陽門如此興旺,全賴慕容兄,這還得從咱們?nèi)绾谓Y(jié)識講起。

        “我胡一刀本是修真道上的世家,迎親之時(shí),路見不平,搭救了一對母子。我見那少年年紀(jì)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十分豪氣,便讓他們母子二人在我家避難。新婚之夜,我不是與新娘子洞房,而是與他同榻。這真可謂食則同桌、寢則同床,通宵聯(lián)床夜話后,我們因意氣相投,便結(jié)為兄弟??扇绱艘粊?,卻招致娘子的不滿。婚后未滿半個(gè)月,她返娘家去了。

        “事后,家父與他們母子二人談?wù)撔拚嬷溃矘O為投機(jī),但問起家學(xué)淵源,他們卻總是閃爍其詞。其時(shí),他們母子二人亦是報(bào)了假的姓名……”

        羊恭突然說道:“打住,打??!你所經(jīng)歷的,怎么是這些早已聽得耳朵都快流油的故事?難道就不能有新鮮一點(diǎn)兒的嗎?”

        胡一刀說道:“往事本就如此,哪里來新鮮不新鮮的?”

        羊恭說道:“那且待我來替你講吧。按照江湖慣例呢,接下來你的故事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的。由于你冷落娘子,你爹爹便勸你去娘家請回娘子,是吧?”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正是如此,但不是我一人,而是與妹子同行。”

        羊恭說道:“你妹子是高手嗎?”心中卻想:我差點(diǎn)忘記啦,他妹子就是我娘的師父胡玉——玉女門的掌教。玉女門名滿天下,掌教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哪里會像我這個(gè)儒門掌教?

        他也曾聽阿風(fēng)說過,自己母親羊劍容是玉女門中人,師父就是胡玉,卻不知胡玉就是胡一刀的親妹子,后來得知阿風(fēng)講出她的父親就是胡一刀后,才知道胡一刀與胡玉是兩兄妹。

        羊恭道:“胡玉是個(gè)高手的話,那接下來的故事恐怕有點(diǎn)血腥。”

        胡一刀涂紅的臉忽然慘變。

        羊恭察言觀色,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想,說道:“你們返回時(shí),是不是全家慘遭滅門?”

        胡一刀霍然而起,喝問道:“你這小子是千年老妖嗎?那時(shí)你尚未出世,何以得知此事?”

        羊恭見胡一刀竟能迅速站了起來,問道:“你不是身受重傷的嗎?怎么這一下站起來竟然是如此之快?”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我確實(shí)是受了傷,站不起來?!庇肿乖诘?。

        羊恭說道:“老胡,你不會是因?yàn)椴幌氪罹茹┳佣室狻?/p>

        胡一刀大怒道:“臭小子,我胡一刀義氣為重,豈能是這等人!氣煞我也!”忽地一掌拍出,打向羊恭臉頰。

        羊恭狼狽地后仰,用食指指著胡一刀的手掌,說道:“喂!你這一掌打到中途還不趕緊垂軟,那有氣無力必定是裝的?!?/p>

        果然,胡一刀的那一掌應(yīng)聲而止,無論他如何用力,始終無法提上來。

        羊恭笑道:“看來,你是真的傷得站不起來?!?/p>

        胡一刀問道:“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滅門之事的?”

        羊恭笑道:“天下人的故事,大同小異,我也是從江湖慣例中推斷出來的。玄道中人的故事都差不多。人在江湖漂,無非就是恩怨情仇,換湯不換藥罷了?!比绱藴玳T之事,虧他還笑得出口。

        胡一刀說道:“其時(shí),我與妹子因一同前往丈母娘家請回娘子,才幸免于難。當(dāng)我們趕到家中時(shí),尸體橫七豎八的,滿屋子是血。而兄長正提著劍,殺其母親。他母親力勸他放下仇怨,他卻心性大亂,劍氣縱橫。我們見此,立馬出手阻止,但還是慢了一步,慌亂之中他母親還是倒了下來。

        “為了查明真相,我們逼問兇手是誰。他自然是做賊心虛,哪里還敢多言?我道:‘如今我引狼入室,今日非得將你碎尸萬段!’揮劍便欲報(bào)仇。孰料妹子從中阻攔,兄長才得以抱著她母親的尸首離開。臨去前卻揚(yáng)言,隨時(shí)恭候我們上門報(bào)仇。為此我們兄妹大鬧一場,幸得娘子從中周旋才和好。”

        羊恭說道:“你們只是見到他們母子二人在場,也不能就此斷定他們就是兇手啊!”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你這推斷和妹子當(dāng)時(shí)想的是一樣??珊髞砦夷镒蛹?xì)細(xì)地查看了家人的尸首,發(fā)現(xiàn)他們印堂上全是星月紅點(diǎn)。這種攝人心魂的玄術(shù)只有慕容家族才會。慕容家族敬重天地日月,因修真之法別具一格,所以稱之為‘日月神劍’。其實(shí)這只是外間的傳聞,天下修真門派之中,但凡修真,吸的都是靈氣,慕容家族吸的卻不是靈氣,而是與日月有關(guān)。

        “起初我收留他們母子,而他們卻隱藏真實(shí)姓名。家父早已懷疑他們來歷不妥,因偶然機(jī)緣聽到他們母子二人的對話,知道他們就是慕容家族中人,并且讓我暗中多加提防。我與他意氣相投,也沒有將家父的話放在心上。直到此時(shí),我們才知道他們原來是早有預(yù)謀,為了我們家族世代相傳的修真之法而混進(jìn)來,趁機(jī)害命謀秘笈。”

        羊恭說道:“但事實(shí)上,他們并非你們所想的那樣?!?/p>

        胡一刀道:“不錯(cuò),這還得從慕容家族說起。這慕容家族亦是修真道上的世家,內(nèi)部正在爭奪這修真之法《日月神劍》。兄長的父親是鮮卑人,其母是漢人,因此兄長是個(gè)混血兒。慕容家族中人自然不允許將日月神劍傳給兄長,為了斷絕禍根,便派人追殺他們母子二人,這才有迎親之日,我救了他們母子二人的一幕。

        “那時(shí)我不知兄長就是慕容家族中人,但兄長亦并非有意欺瞞,而是身處險(xiǎn)境,步步荊棘,不便以真實(shí)身份示人?!?/p>

        羊恭心道:原來這個(gè)老屠也是個(gè)雜種。他見原來胡漢混合模樣的人,一樣可以成為大英雄,一時(shí)間也不覺得自己的模樣有什么好苦惱的,但心中不禁要問:母親為何不喜歡我這模樣呢?難道不胡不漢的模樣是我的錯(cuò)?

        胡一刀講到這里,神色極為復(fù)雜,一時(shí)痛苦,一時(shí)歡喜,令人捉摸不定。

        羊恭見胡一刀糊糊涂涂,此時(shí)講起往事來竟然是清晰無比,若不是平日聽他講江湖往事講得多了,還真會懷疑是否真有此事。他又依照江湖往事的那一套思路說道:“按照江湖慣例,接下來,你們兄妹二人便潛心修真,打算去尋他們母子報(bào)仇,是不是?”

        胡一刀點(diǎn)頭道:“有仇不報(bào)非君子,這報(bào)仇雪恨是自然的事。”

        羊恭說道:“可是,當(dāng)你們兄妹二人找到兄長時(shí),他已做了陰陽門的教主,這仇報(bào)起來就有點(diǎn)棘手了。”

        胡一刀問道:“你是如何得知他做了陰陽門教主的?”

        羊恭說道:“你不是在講你和你結(jié)義兄弟的往事嗎?你這個(gè)結(jié)義兄弟就是陰陽門教主慕容屠欲魂?。 ?/p>

        胡一刀說道:“看來你這小子當(dāng)真有兩下子,這都能想到。”

        羊恭心中卻冷笑:這些事實(shí)都擺在桌面上了,正常人都能想到。

        胡一刀又繼續(xù)道:“兄長回到家族后,逃了出來,結(jié)識了不同族的一幫肝膽相照的豪杰之士,一同拯救了陰陽門,坐上了陰陽門教主之位?!?/p>

        羊恭接著道:“如此一來,你們想要報(bào)這個(gè)仇就顯得幾乎不可能了。但偏在此時(shí),這仇人的女兒……應(yīng)該不對,你們是多少年后才找他們算賬的?”

        胡一刀說道:“這一轉(zhuǎn)眼亦是十五六年后的事了?!?/p>

        羊恭又問道:“這就對啦,想必此時(shí)他定是有個(gè)女兒吧?”

        胡一刀問道:“他為什么一定要有女兒?”

        羊恭道:“這種故事太多了,父仇子來報(bào),而這個(gè)報(bào)仇的人最終又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仇人的女兒。這種故事,你已跟我講了一百次了,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倒胃口?!?/p>

        胡一刀搖搖頭,說道:“這一點(diǎn)與你所設(shè)想的有點(diǎn)出入。我們上陰陽門前,就曾聽聞陰陽門的新任教主所做的都是好事,急天下之所急,憂百姓之所憂,大仁大義。如此活生生一個(gè)大好人,我們本是不該下手的?!?/p>

        羊恭道:“想必是他是做了虧心事,良心上過意不去,便想著多做好事來消弭自己的罪愆?!?/p>

        胡一刀卻突然罵道:“少來打岔!到底是在講你的往事,還是我的往事?你這小子就只會胡編亂造。你且聽我細(xì)細(xì)跟你講。咱們兄妹二人上陰陽門與其討血債,約定比武。比武時(shí),兄長百般容忍,并嚴(yán)令門人不得出手。由于忍讓,妹子誤傷了兄長。那時(shí)我只為報(bào)仇,也顧不得什么狗屁不通的江湖道義,欲趁機(jī)痛殺兄長?!?/p>

        羊恭說道:“然后,胡玉又突然阻止你,是不是?”胡一刀白了羊恭一眼,羊恭只得擺著雙手,連作請狀,說道,“你繼續(xù)你的,原文再續(xù)書接上一回吧!請?!?/p>

        胡一刀說道:“這樣還比較像話兒,這時(shí)候……這時(shí)候……”似乎突然想不起來,問道,“我先前講到哪里?”

        羊恭說道:“你吊了我一下胃口,上回說到,你只為報(bào)仇而不顧江湖道義,正欲痛殺你兄長?!?/p>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原文再續(xù)書接上一回,上次講到……你這臭小子一點(diǎn)也不正經(jīng),老是打岔,害得我按你路子走了。我正欲痛殺兄長的時(shí)候,黑木子卻突然出現(xiàn),阻攔我報(bào)仇。

        “黑木子指出,滅我一門的不是我兄長,而是追殺兄長的家族中人。我直接逼問兄長道:‘你當(dāng)日為何宣稱,要報(bào)仇便找你慕容屠欲魂?’黑木子道:‘那是慕容兄為了減輕你對他家族的仇恨,承認(rèn)是他一人所為,獨(dú)立承擔(dān)大仇?!?/p>

        “兄長為了維護(hù)家族,不愿家族與外結(jié)怨,當(dāng)時(shí)沒有將真相說出來,而是含冤保存家族名聲。當(dāng)時(shí),他練功走火入魔亂了心性,本欲對家族中人大開殺戒,其母親卻從中阻止。他見母親阻止,更是魔性大發(fā),誤傷了其母?!?/p>

        羊恭似乎聽出了點(diǎn)問題,卻沒有開口,只是不住搖頭。

        胡一刀問道:“你犯頭疾了嗎?”

        羊恭說道:“我覺得這其中大有問題,但你不讓我打岔,我就閉口不言。”

        胡一刀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羊恭說道:“問題就是出在這黑木子身上。這黑木子是何許人也,他說的話,你們?yōu)楹蜗嘈?,難道你不認(rèn)為他就是個(gè)托兒嗎?”

        胡一刀說道:“這黑木子就是我們后來三結(jié)義中的三弟,大丈夫傾心相交,說一不二。兄弟說的話,豈可不信?”

        羊恭說道:“但你們那時(shí)還沒有結(jié)義啊!”

        胡一刀道:“他若是奸詐小人,我豈會與之結(jié)義?”

        羊恭一拍大腿道:“果然是臭味相投……不對,是肝膽相照!”

        胡一刀道:“咱們兄弟結(jié)義,自然是肝膽相照。我得知不是兄長殺了我全家,而我卻誤傷了兄長,當(dāng)即一掌打向自己的天靈蓋,以死來贖罪;這一掌下去,卻被兄長阻攔,如此一來,更是加重了他的傷。這一掌實(shí)在太重,雖經(jīng)天德君百藥王施針后,我仍是留下了頭疾的禍根?!?/p>

        羊恭道:“原來老胡得罪了兄弟,決意以死來謝罪,才導(dǎo)致今日的瘋癲,這真是大仁大義的行為啊!”

        胡一刀繼續(xù)道:“陰陽門上下見我傷了他們的教主,欲殺妹子。兄長連忙阻止,并當(dāng)場宣布,要尊我為陰陽門的人德君,位尊在四大天王之上。此舉立馬遭到四大天王的極力反對。兄長卻道:‘胡兄弟乃情義中人,得知誤傷我這個(gè)結(jié)義兄弟后,甘愿自拍天靈蓋。這等熱血男子、這等高義,正是我輩中人的楷模,尊為人德公最是合適不過?!娙瞬桓矣挟愖h,我便因此與天德君、地德君并稱陰陽門三君。

        “事后我才得知,因?yàn)殛庩栭T規(guī)定:教中之人不得殺教眾親屬。兄長是想以此來保住我妹子的性命。因?yàn)槊米釉冗^他一命,兄長亦是以此方式來報(bào)答。

        “兄長胡漢混血,雖在慕容世家卻心慕漢化,品格超人,魅力四射。他畢生致力于胡漢和睦相處,不分胡漢百姓,只要他們有難,都派教中的兄弟去相助。他在上陰陽門前曾與黑木子相互論武、相互佩服,并結(jié)為兄弟。

        “此時(shí),我們?nèi)讼嗑?,索性三人再度結(jié)義。我們兄弟三人桃園結(jié)義時(shí),共拜他為兄長,不僅僅是因?yàn)樾珠L年紀(jì)最長,更是因?yàn)槲议T仰慕他卓越武學(xué)、超凡見識?!?/p>

        羊恭心想:什么桃園結(jié)義,這不是附庸風(fēng)雅嗎?以往歷史中或許并沒有這桃園三結(jié)義一事,只是一些講故事的人,為了突出三人的義薄云天,杜撰虛構(gòu)的。

        此時(shí),他雖在此風(fēng)寒崖頂,但聽得其義氣深重的往事,心中已覺暖烘烘。當(dāng)真是:風(fēng)云崖頂暖融融,鐵骨桃園千古忠。

        胡一刀辯護(hù)了一番“桃園結(jié)義”確有其事,又道:“兄長為了替他家族遮掩罪愆,竟獨(dú)立承擔(dān)大仇。在我們?nèi)私Y(jié)義前,妹子深感過意不去,決定照顧兄長?!?/p>

        羊恭連忙搶聲說道:“于是乎,你妹子與老屠耳鬢廝磨,日久生情,然后就上演一場苦戀。這苦戀必定是天崩地裂,最后又無疾而終?”

        胡一刀喝道:“你這小子胡說八道,大嚼舌頭……不過,事實(shí)亦是大概如此差不多吧。遙想當(dāng)年,關(guān)武圣手提一柄青龍偃月刀,過五關(guān)斬六將,何等威武絕倫?天下難關(guān),英雄無所不破,卻難過一個(gè)關(guān)?!?/p>

        羊恭問道:“是哪一個(gè)關(guān)?盡管揮刀拼死殺過去便是。”

        胡一刀搖搖頭,說道:“難,難哪!這一關(guān),刀劍是不管用的,不怕死也沒用。”

        羊恭道:“天下什么關(guān),竟然這等難闖?”

        胡一刀說道:“你這小子犯糊涂了吧?任何英雄都闖不過去的關(guān),兄長亦是不能例外。你竟然不知是什么關(guān)?”

        羊恭更覺驚奇:“這老屠何等人物,竟然有他闖不過去的關(guān),那到底是什么關(guān)?不會是升級打怪吧?”連聲追問。

        胡一刀不耐煩地說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升級打怪?是情關(guān)啊!你這小子不是自負(fù)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嗎?我的兄長就是栽在這一關(guān)?!?/p>

        羊恭啞然失笑,心道:我居然忘記了,倒不知道是老胡糊涂,還是我糊涂。嘴里卻“嘿”的一聲冷笑道:“來了,來了,正所謂‘戲不夠,愛情湊’。江湖慣例終于來了,這一回不是愛上仇人的女兒,而是直接與仇人相愛了?!?/p>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妹子對兄長早已一見傾心。我素來自命義字當(dāng)頭,與男人的義氣是沒得說的,可一遇上這娘們就頭痛。”

        羊恭道:“這‘美女愛英雄’亦是江湖慣例??!有什么好頭痛的?”

        胡一刀道:“可是,兄長早已有妻室,咱們都是講義氣的人,豈可做出這等大違俠義道的事?因此我也勸妹子要遠(yuǎn)離兄長,并告誡她,若是真的愛兄長,就不要他壞了義之本性。但我妹子說其妻早亡,偏偏著迷一般癡戀兄長。

        “兄長真不愧是俠義道中人,知道此舉不妥,是以終日練武,借此刻意冷落妹子,私下極力撮合妹子和北丘兄弟。”

        羊恭說道:“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北丘冷?”

        胡一刀說道:“兄長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他早已洞悉北丘兄弟對妹子情根深種,這個(gè)連我亦是未曾察覺。但北丘兄弟亦是深明大義之人,知道兄長是極度在乎妹子的,只是不知為何不肯接受而已,為此,兄弟之間的義氣始終有一層隔閡。他們都是大義中人,這一番糾纏,令人敬佩嘆服,但兒女情長之事,令人頭痛?!?/p>

        羊恭卻想:身為塵世中人,妄圖脫離世俗,但心里仍是苦苦揣著兒女之情不愿放手,這無非是裝清高而已。若我是胡玉或者是這位北丘老兄,必然放手去追求,若是得不到自己心愛的人,那還有什么意思?

        卻聽得胡一刀續(xù)道:“倘若這女子是外人,我姓胡的一刀就把她給劈了,也可省得兄弟之間有嫌隙??蛇@女子偏偏不是外人,而是我的妹子胡玉?!?/p>

        羊恭道:“老胡,你為了兄弟之間的義氣而罔顧女子,這似乎不太妥當(dāng)?!?/p>

        胡一刀突然罵道:“這有何不妥的,為了兄長,犧牲個(gè)婆娘算得了什么?我家的婆娘不就是……”說到這里,竟然語意略帶哽咽。

        良久,胡一刀又道:“此時(shí),陰陽門重建,百廢待興。兄長的病并沒完全好轉(zhuǎn),后來更因收服影州妖獸兩界之王,加重了病情。”

        羊恭說道:“原來影州妖獸兩界的老大是被老屠收服的。老胡你素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亦是因?yàn)樽冯S老屠的緣故吧?”

        胡一刀聽而不見,只顧自己說自己的,只聽他說道:“其時(shí),天德君百藥王已經(jīng)斷定,兄長此乃心病之故,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因用藥的藥引太不仁道,一直沒有向兄長提及。后來西門兄見兄長已到了幾欲走火入魔的境地,為了救兄長的性命,才將這藥引一事說了出來。這藥引不是別的,而是‘四人湯’,且得是一胞四胎的四個(gè)人?!?/p>

        羊恭吃了一驚:“怪不得天下人都視陰陽門為惡魔,原來竟有這等慘無人道的藥引?!?/p>

        卻聽得胡一刀繼續(xù)道:“于是我便瞞著兄長,狠心痛下毒手,將我與妻子黃玉愁所生的四胞胎剖腹取心。四胞胎名為風(fēng)花雪月,極為難得,可作藥引?!?/p>

        羊恭叫道:“風(fēng)花雪月,也就是阿風(fēng)四姐妹。她們是你的女兒,你如何下得了手?”雖然他得知阿風(fēng)尚在人間,此時(shí)聽來仍覺毛骨悚然。

        胡一刀卻道:“這也沒什么,易牙殺子以饗君、獵戶劉安殺妻取肉……”

        羊恭聽得一臉憤然,說道:“這做帝皇的如何能將百姓當(dāng)作魚肉,他們?nèi)绾纬缘孟??史上不會真有其事,是杜撰的吧??/p>

        胡一刀道:“如今玄道中人不也是魚肉百姓?那才是真真正正地將百姓當(dāng)作魚肉。為了搭救兄長,妻離女散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兄長就是為天下百姓做事的?!?/p>

        羊恭心中卻想:此事也不能完全責(zé)怪老胡,畢竟他早已留下頭疾這個(gè)老毛病,行事糊涂。

        胡一刀說道:“百藥王真不愧是百藥王??!想不到兄長喝了這副以‘四人湯’為藥引的靈藥后,大病居然根除了。但不知為何,天德君百藥王卻因此事與西門兄鬧翻了臉?!?/p>

        羊恭笑道:“老胡,你說話不要老是顛三倒四,夾纏不清,好不好?你的女兒阿風(fēng)如今還在,你那藥未必真需要什么‘四人湯’吧?”

        胡一刀想到阿風(fēng)的模樣,心中又覺茫然,說道:“她們是我親手宰的,如何有假?”羊恭暗笑:你那時(shí)已患有頭疾,殺的是阿貓阿狗也不知道。

        胡一刀說道:“兄長大病得治,自是萬千之喜。陰陽門的中興也……哦,對了,陰陽門得以興旺,這南宮兄弟真可謂功不可沒?!彼把圆淮詈笳Z的,竟然從慕容屠欲魂三人的感情糾葛一下子跳到了南宮一劍。

        羊恭說道:“他們?nèi)诉@段糾結(jié)的來龍去脈,你得先捋完??!怎么突然半路又殺出一個(gè)南宮一劍?”

        胡一刀老大不客氣地說道:“我就先講南宮一劍,行不行?”羊恭雙手又作了個(gè)請狀,示意胡一刀繼續(xù)。

        胡一刀說道:“南宮兄弟一生窮困潦倒,可籌資重建陰陽門總壇時(shí),他居然出了一大筆資金。這讓眾兄弟倍覺費(fèi)解?!?/p>

        羊恭也覺得十分驚異,說道:“原來這玄道中門派的總壇不是想建造就建造的,還是要花很多銀子的。”

        胡一刀道:“這個(gè)自然。其實(shí),中原各派圖謀利益,亦是無可厚非,但他們?yōu)榱藞D利而罔顧俠義,甚至泯滅良心,卻是大大的不該。

        “當(dāng)今中原各大門派的總壇無一不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這更是令人氣憤!他們哪里像我們陰陽門一樣,門中上下個(gè)個(gè)義氣為重,行走天下?自兄長出任陰陽門掌教之后,眼見影州妖獸兩界蠢蠢欲動(dòng),將要遺禍天下,便發(fā)宏愿,窮大力,一舉收服了天初三大妖中的妖王和獸王。此舉自是他無時(shí)無刻不替天下著想的緣故。

        “正在咱們陰陽門日益興旺之際,西門兄弟便慫恿兄長利用陰陽門的強(qiáng)勢,清除漢人玄道勢力,一統(tǒng)玄道。唯有一統(tǒng)玄道,摒除各派的爭端,方能更好地替天下百姓謀福利。

        “西門兄又稱,自有玄道以來,天下唯中原玄道居尊。其時(shí)外族不斷入駐中原,正好想借此機(jī)會改變數(shù)百年來只有四夷向漢人稱臣的局面。

        “此舉卻遭到兄長的不滿,中原各派眼見咱們陰陽門日益壯大,亦是不安,你可知這其中原因?”

        羊恭信心十足地說道:“這有何難?中原各派自身本來就差勁得很,卻又蔑視外族,自然不滿老屠掌管陰陽門??!因?yàn)楹岁庩栭T掌權(quán),會引起中原各派的誤會。那時(shí)的陰陽門中,既有天地人三君,又有東南西北四王,這股態(tài)勢,自然讓人覺得陰陽門志在天下,欲稱霸玄道?!?/p>

        胡一刀呵呵大笑,極是得意,說道:“你這小子當(dāng)真有幾分見識。兄長真不愧是個(gè)人物,陰陽門教主因修煉世代相傳的神功,一生之中,只能生一子。然而,兄長卻天縱奇才,竟然生下一子一女。如此一來,更是引起中原各派的不安。這些臭家伙本就小心眼,擔(dān)心咱們陰陽門日益壯大,對他們不利。那時(shí)范長生找上門來,也是這么說的?!?/p>

        羊恭也曾聽過范長生的名頭,那日無為子獻(xiàn)計(jì),青竹六俠將他當(dāng)作范長生。此時(shí)聽得胡一刀將自己與他相提并論,心中登覺飄然。其實(shí),這只是人之常情,尋常之人也會有這份見識。

        胡一刀又道:“自范長生與兄長一番長晤后,不久,兄長便說要解散陰陽門。門中上下,幾乎無一不反對,一致痛恨那范長生。這范老怪也不知道如何了得,玄道中也沒幾個(gè)見過他真面目,那時(shí)就已聽說年已近百,想必是活得糊涂了。

        “但兄長卻說:‘大伙素來仰慕漢化,自然不便與中原各派為敵。為了避免這一場血腥風(fēng)波,唯有解散陰陽門?!揖粗匦珠L義氣干云,乃頂天立地的真漢子,可他竟然聽信白發(fā)老道的教唆,罔顧咱們這班出生入死的兄弟,當(dāng)真令人費(fèi)解。

        “兄長將陰陽門的大權(quán)交給黑白陰陽王后,更是將陰陽門積累下來的財(cái)富散盡。門中的諸多兄弟沒有銀子花,沒飯吃,自然在仇池山呆不下去,只得各自謀生而去。這陰陽門元老中的人物都是因兄長的高義而聚,亦是因兄長一念之差而散。”說到這里,心中大有不勝唏噓之感。

        羊恭心想:“八奴中人自儒門散亂后,燕屠殺豬,魯釀賣酒,晉卦替人算命。他們無一不是以一技之長來養(yǎng)活自己的。倘若我小羊兒不在江湖上行走,就靠養(yǎng)馬牧羊,溫飽同樣也不成問題?!?/p>

        忽然覺得一事不妥,說道:“天下各門派幫會單純講求俠義,太不合情理。自己連飯都沒得吃,哪里還有力氣去行俠仗義?那些大俠們似乎永遠(yuǎn)有花不完的錢,出手闊綽,慷慨大方,豪情萬丈之類的,固然顯得大有俠義之風(fēng),可是他們的錢從哪里來呢?難道這一切都是站不住腳,是胡編亂造,哄人玩的?

        “那些鼓吹大俠而不問大俠如何有行俠仗義資本的人,本身就是假慈悲的偽君子吧?這一切所謂的善都是偽善。老胡對如今的中原各派不滿,責(zé)怪他們醉心于做買賣而不講俠義,可是他們不做買賣,如何活命?”

        羊恭越想越覺得以往的江湖往事似乎有諸多不妥,認(rèn)為這所謂的一味行俠仗義,只是一場空,忽又覺得奇怪,立馬追問道:“老屠將陰陽門交給了黑白陰陽王,何以黑白陽陽王如此痛恨老屠,要加害慕容寒兄妹?這黑白陰陽王又是什么來歷?”

        慕容寒雖貴為陰陽門教的愛女,自黑白陽陽王上任后,遭其追殺。兄妹二人流落江湖,直到被逼逃至蠻荒中的桃源,就是源自于此。

        胡一刀講述這些往事時(shí),越來越覺頭痛,聽不進(jìn)羊恭所講。他一生追隨慕容屠欲魂的高義,且以忠義自居,但見慕容屠欲魂放棄陰陽門大權(quán),心中始終不甘。

        羊恭見胡一刀陷入深思之中,良久無言,忍不住問道:“這個(gè)故事這樣就完了?戲不夠,愛情湊,你這感情戲似乎還差點(diǎn)吧?”

        胡一刀說道:“這可不是什么故事,而是真實(shí)的往事?!?/p>

        羊恭說道:“嘿嘿,不足為信,不足為信!那后來你妹子是不是游歷天下,四處尋訪老屠?”

        胡一刀似乎仍沉浸在往日的恩怨中,意味深長地說道:“妹子愛慕兄長,兄長卻一心與黑木子論武。自放棄陰陽門大權(quán)后,兄長便下落不明。妹子因得不到兄長的愛,一怒之下,因愛成恨,竟變得痛恨天下所有胡人。她黯然神傷,垂憐天下孤苦女子,因機(jī)緣巧合,自創(chuàng)玉女門。”

        羊恭道:“你因仰慕老屠,就自創(chuàng)忠義門?”

        胡一刀一聽到“忠義門”三字,頭腦特別清醒似的,說道:“其實(shí)哪里算得了什么門派,就你我兩人而已。只是如今兄長下落不明,胡一刀空有一腔忠義,卻是無所依?!?/p>

        羊恭跳了起來,說道:“兄弟情義好得呱呱叫、嘖嘖跳。你快快恢復(fù)元?dú)?,然后帶我下崖,我要救我悌子兄弟。?/p>

        胡一刀怒道:“什么兄弟情義好得呱呱叫、嘖嘖跳?原來你這小子只將那個(gè)悌子當(dāng)作真心的兄弟,不把老胡當(dāng)真正的兄弟。胡一刀今日只好大義滅……滅了你這個(gè)家伙?!币幌氲窖蚬е皇窃诤跖c悌子的情義,不由得極為氣憤,舉起關(guān)刀,作勢欲砍。

        羊恭完全沒想到胡一刀居然如此激動(dòng),立馬不敢吱聲。胡一刀愣愣地望著羊恭,終究覺得不妥,拖著關(guān)刀,飄然而去。

        胡一刀又似上一次不辭而別,羊恭立馬發(fā)足追去。

        轉(zhuǎn)過幾堆光禿禿的大石后,忽聽得一陣吵鬧,循聲而去,只見兩少年正在圍攻一少女,只可惜那少女背對自己,無法看清面容。

        羊恭心道:這女子身形裊裊,體態(tài)輕盈,單從這背影看去,必是一清麗脫俗女子無疑。按照江湖慣例,但凡天下英雄都喜歡救美,如今這慣例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正欲上前,卻見十來人快步而來,正是鐵伐浩圖等人,立馬低聲喊道:“老鐵!”

        眾人見是羊恭,喜出望外,倍覺親熱。他們聽得劉、鐵兩人回去一番述說后,更是大大地佩服羊恭。

        羊恭問道:“眾位兄弟,你們?yōu)楹我獙δ桥硬豢蜌??”向著那少女的背影一指?/p>

        鐵伐浩圖道:“師父說唯恐有奸細(xì)潛入儒門,要驅(qū)逐一切陌生之人?!?/p>

        羊恭說道:“原來如此,但這女子不是什么奸細(xì),而是……是我的一位朋友?!?/p>

        鐵伐浩圖將信將疑,問道:“這是你認(rèn)識的,我怎么一直沒聽你說過?”

        羊恭大窘,忽地想起胡一刀講的往事,靈機(jī)一動(dòng),說道:“這是阿風(fēng)的妹子啊。阿風(fēng)四姐妹,風(fēng)花雪月,她就是其中之一?。 ?/p>

        他見一下子就能自圓其說,立馬神寧心定,美美的暗自嘆服自己的機(jī)變百出,天下無雙。

        鐵伐浩圖道:“既然是這樣,此刻師父也不在,你就帶她下絕頂去吧!”

        羊恭暗道:開玩笑啦,我小羊兒若是有這樣的本事,早就下去救悌子兄啦。說道:“不過,她一直對我有點(diǎn)小小誤會。正所謂……這個(gè)……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如果我趁這個(gè)機(jī)會救了她下來,她必定對我感激涕零,以身……必定冰釋前嫌?!?/p>

        鐵伐浩圖說道:“小羊兒,你是想讓我等配合你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羊恭撫掌大笑道:“當(dāng)真是孺子可教,老婆子將你們收入門下,儒門中興之日不遠(yuǎn)矣!”心中突覺不對路,想道:這樣恐怕不妥吧?我為了英雄救美而與人合伙誆人,此舉豈不是有剽竊江湖慣例之嫌?以往江湖,無不如此。忽地又想:我此刻是這么想的,與江湖慣例何干?更何況天下文章一大抄,如今的中原各派無不是厚顏無恥之輩,我只是想來一段英雄救美,又礙著誰了?

        鐵伐浩圖等當(dāng)即舞動(dòng)長劍,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相助同門逐敵。眾人蜂擁而上,一心想討好羊恭,竟不顧門規(guī),裝得兇神惡煞似的,粗言穢語地破口大罵。

        羊恭心中暗笑,見眾人如此做作,心道:該我出手啦。學(xué)著江湖俠士“呔”地大喝一聲,威風(fēng)凜凜地說道:“住手!”

        眾人聞聲,立馬凝住長劍。

        劉熙喝道:“你是哪里鉆出來的雜……臭小子,何以多管閑事?”

        羊恭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天下不平事,天下人管!”一面說,一面拔出殺豬刀,又道,“你們這幫小子,你們的師父沒教你們嗎?俠義中人,不可恃強(qiáng)凌弱,以多欺少?!?/p>

        那少女正沒處遮攔,忽聽得有人出手相助,回過頭來,跌跌撞撞地沖向羊恭。羊恭正好與她打了個(gè)照面,一看之下,嚇了一跳,手中的殺豬刀幾乎掉了下來。只見那少女滿臉麻子,又黑又丑,奇丑無比,哪里是想象之中的美人兒?

        羊恭甚感失望,本來是想英雄救美的,卻沒想到竟是一丑女,心中暗罵道:我不是什么英雄,竟然想英雄救美。這女子若是真的美倒也罷了,卻偏偏是丑八怪。英雄救美,小丑救丑,豈有此理!

        眾人有心討好羊恭,見丑女轉(zhuǎn)身便逃,立馬虛張聲勢,上前拿人。

        羊恭正自慪火被那丑女的背影騙了,倍覺苦惱,正欲令眾人罷手,忽地轉(zhuǎn)而又想:按照江湖慣例,都是英雄救美的。我小羊兒不走江湖這老路,偏要?jiǎng)e出心裁,反其道而行之,來個(gè)英雄救丑,亦是未嘗不可。

        當(dāng)即揮動(dòng)殺豬刀,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膽敢欺壓良善,王法何在?”

        此時(shí)那丑女已轉(zhuǎn)到他身后。羊恭細(xì)看這丑女的尊容時(shí),實(shí)在是覺得太對不住“我的一位朋友”這身份,又覺后悔不已,立馬向眾人使眼色,示意罷手。鐵伐浩圖等早已和他商議協(xié)定,見羊恭使眼色,只道他吩咐依計(jì)行事,抽出身上兵刃便往羊恭身上招呼。

        羊恭叫道:“老鐵……”但鐵伐浩圖等手中長劍早已刺落。羊恭暗叫道:這一回當(dāng)真弄巧成拙了,不是英雄救美,而是狗熊救丑。不假思索,揮動(dòng)殺豬刀便擋隔,只聽得“當(dāng)啷”一聲,近身處的長劍盡數(shù)被削斷。

        被削斷長劍的那些人心中苦惱不已,心想:長劍被削,如何向師父交代?只得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余人正在興頭,均想:此時(shí)若不是真打,豈不是要路出馬腳?更何況恭子修為了得,兇猛的白虎尚且能退,這點(diǎn)皮肉之傷,自然不在話下。當(dāng)即又再奮勇出招。只是他們僅會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出手難免不分輕重。

        羊恭心道:你們這幫臭小子,竟出爾反爾,動(dòng)真格啦!殺豬刀又是一揮,削斷了兩柄長劍后,背著那丑女不住地使眼色。

        鐵伐浩圖眼見手中長劍被削,心道:這是師父賜給我的仙劍,你這小子如何能不留情面削斷?定是你這小子算舊賬來啦!心中怒氣頓生,一座小山似的急撲而來。

        羊恭正疑慮不定,是否要和眾人明言罷斗,冷不防被鐵伐浩圖一撞,只聽得“嚓”的一聲悶響,腿骨竟被砸斷。

        羊恭大叫一聲,跌倒在地。

        眾少年卻沒察覺到他腿腳有異,只道他故意裝得窩囊,仍是一個(gè)狠勁地上前。羊恭大怒,喝道:“住手!”慌亂之中揮動(dòng)殺豬刀,刀中一道赤光突然迸出,將眾人推出三丈之外。但他腿骨被壓斷,痛得死去活來,幸得這一痛,刀光才沒有傷及眾人。

        那丑女見羊恭因救自己而跌倒在地,如此仗義,上前提著羊恭便走。眾人在背后陣陣喊聲震天,假意追來,聲勢雖大,卻是行動(dòng)故意遲緩。

        羊恭腿骨被傷,經(jīng)不住如此疼痛,竟暈去。直到醒來時(shí),仍覺腿骨痛得死去活來,正欲大罵倒霉,卻見一女子正在替自己包扎。

        羊恭見她這一番包扎甚是嫻熟,顯然醫(yī)藝不凡,忍痛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替我包扎?”

        那丑女說道:“你救了我,我自然要替你包扎。只是在此苦寒之地,無合適的藥草,只能將就用我藥筐中僅剩的。”

        她相貌雖丑,但語音清脆,極是動(dòng)聽。

        羊恭見女子小心翼翼的包扎,全是出乎一片真情,心中一動(dòng):想不到天下間竟有真心待我的人,除了阿風(fēng),就是焚姑……她會不會就是焚姑?他初遇焚姑時(shí),焚姑便是幻變成禮子的模樣,說道:“焚姑,想不到你竟然有這么一手好功夫?!?/p>

        那丑女抬起頭來,羊恭一看,又是嚇了一跳,問道:“焚姑,你怎么假扮成這一副模樣了?”閉著眼睛,伸手便去捏了她的臉。

        那丑女將羊恭一推,瞪了羊恭一眼,顯然是對羊恭這番無禮極為不快;但見羊恭也只不過是一少年,又不以為意,說道:“你我素不相識,何以得知我是假扮成……”以下的話竟忍住不說,轉(zhuǎn)口道,“要是在藥圃,天下藥草無所不有,腿上的傷痛也可立馬緩解?!?/p>

        羊恭亦覺得此舉太過輕薄,岔開話題問道:“他們沒有追來嗎?”

        那丑女說道:“想必那些歹人是懼怕你這神刀的威風(fēng),不敢追來?!碧嫠环?,說道,“好啦!只消休息一番,別無大礙。你仗義相助,我替你包扎腿骨,互不拖欠,咱們就此別過。”

        羊恭喊道:“且慢!你當(dāng)真不是焚姑?”

        那丑女說道:“你想要認(rèn)識女子,也不要用這樣老舊的手段啦!”

        羊恭苦笑:“我就是為了英雄救美才出著餿主意,弄得如此狼狽?!币娝@身行頭打扮,顯然是在江湖行走的人物,突然失聲喊道,“你是慕容寒!”

        那丑女本已行出半丈之外,聽得羊恭此言,略覺驚奇,走了回來。

        羊恭不得不笑自己犯傻:慕容寒雖然善于易容,哪里會這樣好心救我?見她去而復(fù)返,心道:世事難料,人心難測,慕容寒更是不可度之以常理。她見老胡保護(hù)我娘便要扮成我的模樣加害他,如此陰險(xiǎn)毒辣,此時(shí)說不定是故意向我示好,然后忽加暗算。

        想通了這一節(jié),又覺登時(shí)飄然,大有知微見著、洞若觀火之感,忍不住又看了那丑女一眼,心道:世上不可能有這般容貌的人,不是慕容寒扮的,還會有誰?笑道:“慕容寒,你又何須整蠱造怪?我小羊兒能得你如此煞費(fèi)苦心相待,臉上當(dāng)真是大大的有光。”

        那丑女說道:“我這容貌……你當(dāng)我是慕容寒了嗎?”

        羊恭說道:“你與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出手救我?你這些陰謀詭計(jì),如何瞞得過我?”

        那丑女道:“你出手救我,我就出手救你。”

        羊恭心想不錯(cuò),說道:“這禮尚往來卻也說得通。你當(dāng)真不是慕容寒?為何你一聽到‘慕容寒’三個(gè)字便折回?”

        那丑女道:“看來你亦是與慕容寒有不解之仇?!?/p>

        羊恭笑問道:“你用到‘亦是’這兩個(gè)字,那就表明她是你的敵人。你且說說,你是如何與慕容寒結(jié)仇的?”

        那丑女說道:“看來,你與慕容寒確實(shí)是有仇。我從來不識慕容寒是誰,只是那日外出送藥時(shí)遇見一壞女人。她一上來就認(rèn)定我是她的仇人,揚(yáng)言要報(bào)仇雪恨什么的。我因此無法返回藥圃,便一路逃命,被她追了一個(gè)來月,四處躲避,不意竟上到這里來?!?/p>

        羊恭說道:“墨山機(jī)關(guān)重重,結(jié)界禁制林立,特別是犟山,而你這修為似乎也太這個(gè)……這個(gè)……你是如何上得這絕頂來的?”

        那丑女說道:“醒來便身在此處啦,這里是犟山的絕頂嗎?”眼見不遠(yuǎn)處確實(shí)是臨崖深淵,才知羊恭所說不假。

        羊恭更覺不可思議,問道:“這里是犟山絕頂??!你能來去自如,難道你又是……”

        一時(shí)不敢往下想,卻聽得一男子聲音道:“區(qū)區(qū)犟山絕頂,又何足道哉?”

        羊恭一聽,嚇了一跳,叫道:“慕容寒……”四下張望,卻不見有人,立馬摸出殺豬刀,指著那丑女道,“你聲音都顯露出來了,還不承認(rèn)自己就是慕容寒?”

        慕容寒為了要置羊劍容于死地,不惜鋌而走險(xiǎn)地修煉陰陽大法,以致落得陰陽各半的模樣。羊恭趕回氈房欲保護(hù)母親羊劍容時(shí),曾聽得他這男子聲音,倍覺毛骨悚然,至今記憶尤深,此時(shí)一聽,便即驚起。

        羊恭雙眼瞪著那丑女,說道:“慕容寒,你說話有男子的聲音,也算得上有一半是男子漢大丈夫。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事就應(yīng)當(dāng)光明磊落。此時(shí),我腿腳不便,毫無還……還腳之力。你殺了我不算英雄好漢!”

        那男子聲音說道:“你無還腳之力,卻還有還手之力?!毖蚬б娔浅笈齑讲粍?dòng),竟能發(fā)聲,心道:少裝神弄鬼!心中暗自盤算,如何將她引得近身,然后突揮殺豬刀偷襲。

        那丑女見羊恭口口聲聲稱自己為慕容寒,也不加理會,仍是四下察看,說道:“說不定這是千里傳音之術(shù),慕容寒未必就在附近。”

        卻聽得那男子聲音說道:“真是謝天謝地,兩大仇人的子女,今日一并送上門來啦!”說到最后,竟變成了女子聲音,話語中有一股掩飾不住的狂喜。

        話音未畢,絕頂之上不知為何竟是驟然發(fā)黑,黑得伸手幾乎不見五指。

        這股黑暗如濃煙似,羊恭被熏得張不開眼睛,唯恐慕容寒偷襲,只得不住地?fù)]動(dòng)殺豬刀。殺豬刀似乎感覺到邪氣,紅光驟然而起,在黑幕中畫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長弧。

        弧光中,一張俏麗可人的美臉映入眼簾。

        羊恭失聲喊道:“慕容寒!”那女子白袖一揮,黑煙頓時(shí)煙消云散,當(dāng)中站了一人,正是慕容寒。

        羊恭說道:“慕容寒,你要來就來,又何必如此整蠱造怪,炫耀自己的玄術(shù)?”

        慕容寒聽而不見,對著那丑女說道:“想不到你竟能闖到犟山之巔,別來無恙吧!”

        那丑女見無可躲避,說道:“小女子與女俠往日無仇,今日無怨。女俠為何苦苦相逼,從藥圃一直追至此地?”

        慕容寒道:“好一句‘往日無仇,今日無怨’。咱們仇深似海,今日要加倍奉還。”長袖飄飛,對著那丑女點(diǎn)來。

        那丑女見無處可躲,知道反抗亦是枉然,索性站住不動(dòng)。

        慕容寒見她不動(dòng),說道:“今日若不講個(gè)清楚明白,看來你定會死不瞑目。我四處打聽,得知先父有一位故人在云澤夢中,本欲向這位隱居多年的前輩尋醫(yī)問藥,竟想不到故人不在,卻遇上你?!?/p>

        羊恭忍不住搭聲,說道:“陰陽門的天德君百藥王,就是你這位故人,是不是?”

        丑女與慕容寒不約而同地“啊”的一聲。

        丑女對天德君百藥王之名有所聞,卻不知是何人,見羊恭將他與自己扯在一起,自是驚奇,說道:“藥圃是種了不少藥草,但只是尋常藥圃,并無‘百草園’這一雅號。更與這天德君扯不上任何干系?!?/p>

        慕容寒略覺驚奇,說道:“小美人,你挺愛裝神弄鬼的。找相好的竟找上了這臭小子,居然將你師父天德君也告訴你的小冤家啦!”

        羊恭心道:小美人?不會吧?你這是啥眼神啊,丑成這模樣也叫小美人?真叫人笑掉大牙!你變丑了以后,天下女子在你眼里看來都是美人了。

        只聽得丑女道:“百藥王是何人?我?guī)煾钢皇且粋€(gè)尋常的郎中,門下有三個(gè)弟子。女俠所說的‘百藥王’,不知是哪一位高人?”

        慕容寒雖然無法透過其面容察言觀色,但見丑女說得真摯誠懇,似乎所言非虛,說道:“孤燈大師與百藥王是同門師兄弟。孤燈門下的弟子眾多,有木賊、何首烏、巴戟天……都是些藥草名。你們師姐妹三人,叫什么來著?”

        那丑女說道:“我們師姐妹三人只是尋常的醫(yī)道中人,平素不做虧心事,因此事無不可對人言,這名字更是無須隱瞞。我是大師姐青葙,另外兩師妹一人叫白薇,一人叫茨菇?!?/p>

        慕容寒陰惻惻的冷笑道:“這就是啦!青葙、白薇、茨菇,這些都是草藥的名字,你還不承認(rèn)就是百藥王門下的弟子?你明明是百藥王的弟子,卻假扮成這模樣!”

        羊恭心道:這丑女容貌如此,竟有如此好聽的名字,這也太對不起這個(gè)名字了吧?

        那丑女道:“說到裝神弄鬼、改容換貌的本事,小女子自愧不如、甘拜下風(fēng)?!?/p>

        慕容寒道:“神鬼不用裝了,廢話少說,今日就讓你這兩大仇人的兒女死在一起,同赴陰間,做一對風(fēng)流快活的小夫妻!”

        羊恭見了那丑女,大倒胃口,與她沾了邊,更是寧死不從,爭辯道:“我才是你仇人的兒子,與旁人何相干?要?dú)⒕蜌⑽乙粋€(gè)好啦!”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因腿上有傷,站立不穩(wěn),打了個(gè)趔趄。

        那丑女立馬伸手去扶,但羊恭久坐在地,血行不暢,無法自立,右手無意中竟推向那丑女的胸口。那丑女雙眼掠過一絲異光,欲松開羊恭,又心有不忍。羊恭更覺不妥,連忙縮手,但電光石火之間,手掌早已向前推出。

        那丑女亦是“哇”的一聲,幾乎哭了出來,順手將羊恭一帶。羊恭只覺著手處突覺一陣溫軟,如觸電一般,唬得閉著眼睛不敢看,心念急轉(zhuǎn):按照江湖慣例,通常毛手毛腳碰的都是女子的胸部,我不會真的這么巧……睜開眼睛,正是不偏不倚的,完全按照江湖慣例了。

        正自慌神,突然臉上“啪”的一聲,被重重地刮了一巴掌。

        羊恭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失聲道:“都是江湖慣例惹的禍,都是江湖慣例惹的禍?!币荒樀奶煺鏌o邪,似懂非懂。此話自那丑女聽來,簡直不知所云。

        那丑女直瞪著羊恭,上前又欲再搧一巴掌,但見羊恭只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雙眼雖然狡黠卻無邪欲。

        羊恭見她又再欲出手,叫道:“你學(xué)藝不精,粗手笨腳的拉我手掌才……”

        那丑女說道:“你欺負(fù)人!”

        羊恭見被她打了一巴掌,氣怒之下立馬耍起流氓道:“哪里不是皮包肉,有啥區(qū)別?你若是不服氣,我的胸口讓你抓個(gè)夠!”

        那丑女聞言,又是一掌打落,卻被一道奇力硬生生逮住,正是慕容寒凝力發(fā)招。

        慕容寒一生的悲苦來自其父放棄陰陽門大權(quán),流落到蠻荒中的桃源后,又因儒子與羊劍容相愛而得不到儒子的心,因此對羊劍容極為憤恨。

        羊恭乃羊劍容所出,慕容寒對他亦是憤恨不已,兼之又認(rèn)定那丑女是仇人的女兒,此時(shí)見他們鬧別扭,自她眼里看來,自是戀人之間打情罵俏。如此一來,她不由得怒火中燒,急催靈力,牢牢地拿住那丑女的手腕,喝道:“臭不要臉!”輕輕一推,將那丑女推出三丈之外。

        羊恭心中正自暗叫:按照江湖慣例,急難之際,必有高人現(xiàn)身相救才對,為何折磨了這許久,仍是不見有人來?眼見那丑女被摔出,不知為何,腿腳雖有不便,仍是奮不顧身地往前急沖,雙手前托。

        那丑女身在半空,疾飛而前,眼見即將落地,羊恭即便奮盡全力,亦是無法相救,但不知為何,那丑女竟是平穩(wěn)落地,似有一只無形大手暗中相護(hù)一般。羊恭的雙手停在半空中,空蕩蕩的,急沖之下,摔倒在地。

        慕容寒“咦”的一聲驚叫。

        羊恭亦是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是未曾觸及那丑女,何以丑女平穩(wěn)落地?忽地靈機(jī)一動(dòng),說道:“慕容寒,今日你總算大開眼界了吧?讓你見識我小羊兒這招……這招……”

        慕容寒應(yīng)道:“這招怎的連個(gè)名字也沒有?”

        羊恭“嘿”的一聲冷笑,借此掩飾,說道:“虧你身為玄道中人,竟不識得如此尋常的一招,隔空取物。”

        慕容寒自然是不信羊恭這番鬼話,叫道:“何方高人,為何鬼鬼祟祟的,不敢露面?”

        羊恭眼見有人暗中掠陣,雖腿骨仍是劇痛無比,膽子卻一下子壯了起來,心想:這人必定是相助那丑女的,何不借此良機(jī),在慕容寒面前擺弄一番,說不定又走個(gè)狗屎運(yùn)呢!說道:“慕容寒,你未免將人瞧得忒扁啦!儒門恭子,并非浪得虛名。”當(dāng)即擺開架勢,悠然淡定,左手捏指成訣,向下虛指,右手舉著殺豬刀,一圈斜轉(zhuǎn),刀尖朝天而指。

        丑女見羊恭如此造作,心道:這人就是一副孩童心性,老大不正經(jīng)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刀法,決敵不過這女人。

        羊恭來來回回地耍了一番,不見有何動(dòng)靜,心中又暗自懊悔:這次可押錯(cuò)注啦!若不是真的有高人在旁相助,豈不是讓慕容寒弄得很難看?

        慕容寒四下巡視,不見有何異樣,喝道:“小子!送你去西天見佛?!遍L袖一揮,白綢閃動(dòng),逼向羊恭,正是靈狐尾巴。

        羊恭正暗自擔(dān)憂,不知如何打圓場,危急之中,只得揮動(dòng)殺豬刀去擋,心道:我這神經(jīng)殺豬刀此時(shí)總該發(fā)發(fā)神威,讓我借點(diǎn)光吧!但無論他如何舞動(dòng),那黑不溜秋、殘缺破舊的殺豬刀仍是一動(dòng)不動(dòng)。

        慕容寒見羊恭舞了半天,心中老不耐煩,舞袖欲卷,卻聽得羊恭叫道:“慕容寒,你中計(jì)啦!”

        慕容寒心中亦是吃了一驚:這小子花樣百出,此時(shí)故意示弱,莫非是引我上當(dāng)?對了,那暗中的高人不屑露面,定是商議好,要借他的手取我性命。心中不由得暗自提防,也不敢過分緊逼。

        她早已覺察到四周必定有高人藏身于此,只是自己四下試探,一直無法斷定其所在而已,不動(dòng)聲色地說道:“小子,你倒是亮出你的殺手锏來啊!”突然欺身上前,“啪”的一聲向他臉頰打落。

        羊恭避無可避,被打得眼冒金星,但見騎虎難下,不肯就此出聲求饒,說道:“你后退三丈,我要發(fā)先前那招‘隔空取物’啦!”

        慕容寒心想不錯(cuò),她先前確實(shí)是見到羊恭雙手凌空前舉,而那丑女亦是恰逢其時(shí)地平穩(wěn)落地,至于是不是羊恭發(fā)的所謂“隔空取物”,心中就有點(diǎn)吃不準(zhǔn)了。

        畢竟,慕容寒知道,羊恭曾跟隨胡一刀學(xué)藝,瘋瘋癲癲,玄術(shù)不可度之以常理;又知道他小小的鬼頭,詭計(jì)百出,一下子就上了心。只是羊恭出招之間,修為確實(shí)是平常至極,她自忖這小子早晚會露出馬腳,必為所制,犯不著冒險(xiǎn)。這時(shí),她聽得羊恭揚(yáng)言要自己推開,好發(fā)那一招“隔空取物”,當(dāng)即反其道而行,不退反進(jìn),欺身到羊恭跟前。

        羊恭見慕容寒漸漸趨近,心中叫苦,卻大聲叫道:“小心,隔空取物,隔空取物!”一刀劈出。

        慕容寒急運(yùn)靈力,布于四周,見羊恭遲遲未顯示神威,心道:你所謂的“隔空取物”,有所“隔”才能“取”,但你我之間無空可隔,即便發(fā)出,也無法傷到我。想這一節(jié),唯恐有變,仍是快步上前,冷不防平地里一陣疾風(fēng)急刮臉面,正是羊恭的殺豬刀突然劈出。

        慕容寒心中暗叫:不好!上了這小子的惡當(dāng)。立馬騰身后躍,饒是她身法迅猛絕倫,仍是被殺豬刀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若是避得再慢半寸,勢必開膛破肚。

        此舉正是羊恭的詭計(jì)。

        他不住地大喊“隔空取物”,原是有意將慕容寒一步步地引誘至跟前,然后痛下殺手,卻沒想到急難之中,慕容寒仍能逃過,心中暗叫可惜。

        慕容寒又羞又惱,想不到竟被羊恭這些粗淺的伎倆所騙,以玄術(shù)封住傷口后,衣袖飄出,點(diǎn)向羊恭。

        那丑女見慕容寒暴起,除了失聲大喊之外,別無他法。

        羊恭眼見命懸一線,心道:我再也見不著娘啦!念及被母親拋棄的情景,又是一酸,忍不住沖口而出,喊道:“娘?!?/p>

        慕容寒聽得這一喊聲,心頭一震。桃源大亂后,她被逼得顯露原來的真面目,以致溫良二子不肯相認(rèn),不再稱她為娘。此事令她傷痛欲絕,時(shí)隔多年,仍是傷口難痊。此時(shí)陡然間聽得羊恭大喊娘,情真意切,亦是心頭一酸,收住狐尾,上前抱住羊恭。

        羊恭見她淚珠盈盈,又是親熱,又是激動(dòng),忍不住涕淚交加。

        兩人均是發(fā)乎真情,倒有幾分慈母孝子互愛互敬、互珍互憐的味道。那丑女一時(shí)不解,忍不住問道:“你們當(dāng)真是母子?”

        慕容寒一愣,突然將羊恭一推,喝道:“臭小子,快快受死!”揮動(dòng)如刀般的長袖,劈向羊恭。

        羊恭自知無法閃避,心道:我喊她娘時(shí),這婆娘倒是挺感動(dòng)的。當(dāng)下又欲故技重施,喊道:“娘,娘,不要劈羊恭,羊恭聽話!”

        慕容寒又聽得羊恭大喊娘,心中仍是難免一酸。因?yàn)樽蕴以创髞y后,溫良二子下落不明,天生的母性中自有愛子情深的牽掛。不過,這也只是一時(shí)之情,轉(zhuǎn)瞬即逝。她痛恨羊劍容,又如何能容忍她親生之子?咬著牙根說道:“我不是你娘,你娘是羊劍容那賤人,今日殺你,就是殺羊劍容那賤人!”

        正欲揮掌擊落,忽然聽得有人喊道:“羊劍容礙著你什么事了?”

        羊恭心中狂喜:江湖慣例終于來啦!大喜之余,早已驚得一身冷汗。

        慕容寒覺得此聲音極為熟悉,突然心里打了一個(gè)冷戰(zhàn),叫道:“孟君婆婆……”舉在半空的手掌一時(shí)凝住不發(fā),四下張望,卻不見有人。

        回過頭來,突覺面門一陣涼風(fēng)襲來,眼前已多了一人,正是孟君婆婆。

        突然,那丑女被提了起來,在半空上下蕩漾。孟君婆婆說道:“丑八怪,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學(xué)老婆子的絕學(xué)。”

        慕容寒見孟君婆婆突然現(xiàn)身,又橫插一手,說道:“前輩,手下留情。”左右兩手暗運(yùn)靈力,伺機(jī)奪人。

        羊恭見那丑女雖丑,但對自己畢竟有救命之恩,強(qiáng)行站了起來,喊道:“老婆子,快快住手!”

        孟君婆婆對慕容寒視而不見,轉(zhuǎn)向?qū)ρ蚬дf道:“小子,絕頂之上冰天雪地,寸草不生,你竟然能活下來,好了不起?。『俸?,如今這個(gè)唯利是圖的玄道,你這小子入門時(shí)日雖短,與我門下那些小子,終究算是師兄弟一場。同門義氣深重,極是難得?!?/p>

        羊恭心道:原來老鐵他們偷食物來給我,老婆子早已看在眼里,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尚在桃源當(dāng)年,木青牙在孟君婆婆身邊安插阿風(fēng)等人,孟君婆婆早已察覺,只是一直不動(dòng)聲色罷了。如今劉、鐵二人給羊恭送食,自然也逃不過她的雙眼。

        突然聽得孟君婆婆暴喝一聲:“小妮子,膽敢如此!”只見她身影晃動(dòng),連退三步后,即騰身而起,與慕容寒交上了手。

        原來,慕容寒眼見丑女被長竹竿挑起,早已凝神戒備,趁孟君婆婆與羊恭說話之際,暗中偷襲。她袖底下一手握拳,一手成爪,先是拳風(fēng)剛猛,雷霆萬鈞般直逼孟君婆婆,然后五爪陰柔,揮動(dòng)長袖,纏綿悱惻地裹住那丑女。

        這一招聲東擊西,剛?cè)嵯酀?jì),意在奪回那丑女。

        孟君婆婆一直不將慕容寒放在眼里,完全沒想到她竟有這等剛?cè)岵?jì)的本領(lǐng),忽而被慕容寒偷襲,措手不及之下,失了先機(jī)。但她并非等閑之輩,連退三步避開這迅雷不及掩耳的痛擊后,反守為攻,長竹竿挑向慕容寒。

        慕容寒見長竹竿挑來,正是求之不得,剛?cè)嶙兓谩㈤W爍不定的狐尾立馬往那丑女腰間裹去。長尾舞動(dòng),勁力連綿悠長,擬定必能裹住那丑女。

        孰料只聽得“吱”的一聲,只沾得那丑女的衣衫,丑女仍是被長竹竿挑了去,而五條長尾如同觸電一般,奇痛反噬,直透慕容寒心窩。這一變卦,只是孟君婆婆暗催靈力,勢道雄強(qiáng)壓逼之故。但就是這么一沾,那丑女身上大片衣衫被撕成碎片,足見這一招狠辣至極。

        慕容寒與之甫一交手,便落了下風(fēng),當(dāng)即凝力不發(fā)。

        孟君婆婆略一站定,見慕容寒這一爪精妙至極,忍不住喊道:“好陰毒的功夫!”看了一眼慕容寒,又道,“我道是誰如此了得,原來是你這丑八怪。老婆子沒這閑工夫與你纏,就此別過?!?/p>

        她當(dāng)年為了撮合儒子和羊劍容,從慕容寒手中奪走儒子時(shí),見她一副不胡不漢的模樣,亦是斥之為丑八怪。其時(shí),她尚未在桃源之外走動(dòng),未曾見識過胡人的模樣,突見慕容寒如此模樣,自是以之為怪;后在桃源外走動(dòng),見了不少胡人,便習(xí)以為常;此時(shí)見慕容寒不陰不陽的臉面,又覺驚異,不由得又是如此斥責(zé)。

        慕容寒道:“老前輩,我與此女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既然冒犯了你,何不讓我替你效勞?”孟君婆婆聽而不見,轉(zhuǎn)身便去。

        羊恭見孟君婆婆不肯放下那丑女,喊道:“儒門俠義為懷,豈可濫殺無辜?”

        孟君婆婆說道:“你這小子已被逐出儒門,儒門之事,與你何干?”

        羊恭笑道:“我名叫恭子,儒門的掌教,只有儒門掌教才有資格將門下之人逐出儒門,豈有旁人逐掌教出儒門之理?”

        慕容寒突然喝道:“你這臭小子,只是那賤人所生,與儒門有何干系?虧你大言不慚,自稱恭子,當(dāng)真厚顏無恥。”說完,神情甚是悲苦。自她不惜一切代價(jià)速練陰陽大法后,面容突變,此時(shí)內(nèi)心激動(dòng),本就陰陽的臉面更是顯得陰森恐怖。

        孟君婆婆本擬離去,但聽得提及儒子與羊劍容之情,回過頭來說道:“慕容寒,你對儒門中的儒子倒可謂一往情深,可儒子心有所屬,與那羊家妹子情投意合,相親相愛。如今,人家的恭子都這么大了,你還不死心?”轉(zhuǎn)而對羊恭說道,“你爹爹可真是個(gè)癡情種,老婆子佩服得很。”

        羊恭問道:“你是儒門棄徒,見過爹爹?怎么你也知道我爹爹是儒子?”

        孟君婆婆驚異無比,瞪視羊恭,隨即舒了一口氣,說道:“當(dāng)年桃源大亂,儒子失蹤,這也不能怪你。”

        慕容寒回想起與儒子一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往事,雖時(shí)隔多年,仍是耿耿于懷,說道:“前輩身出儒門,卻違背儒道兩門祖法,與無為子私訂終身。你既然不想失去最愛,為何要令我失去最愛?”

        孟君婆婆道:“失去最愛的滋味。唉!老婆子又何嘗體會不到?儒子是你的最愛,但你是儒子的最愛嗎?儒子與羊劍容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因此老婆子要撮合他們。老婆子當(dāng)年被儒門驅(qū)逐后立愿,有生之年,誓死撮合天下有情之人?!?/p>

        她曾撮合儒子和羊劍容,又令相里尚賢和阿風(fēng)結(jié)親,甚至對待靈火鳳凰亦是要求專一忠貞,凡此種種,全是出自這般心思。

        慕容寒心神大亂,怒道:“若不是羊劍容這賤人,儒郎豈會移情別戀?羊劍容,我與你勢不兩立!”突然左陰右陽,仍是一柔一剛的路數(shù),雙蛇出洞,將羊恭卷起半空。

        孟君婆婆道:“慕容寒,五爪的奇痛,想必未消吧?老婆子在此,豈容你胡來?”

        慕容寒道:“這小子早已被你驅(qū)逐出儒門,今日正想替你清理門戶,免卻前輩一番親自動(dòng)手之勞?!贝蠛纫宦?,兩股靈力夾擊,欲將羊恭化為齏粉。

        孟君婆婆欺身上前,橫加相阻,但慕容寒早有提防。她善用陰陽相濟(jì)之術(shù),竟化孟君婆婆的靈力為己所用,逼向羊恭。

        孟君婆婆“咦”的一聲收力,說道:“這小子雖然不肖,卻是儒子與羊劍容所出。你若是傷了他半根汗毛,老婆子決不與你罷休!”

        慕容寒憤怒已極,為了手刃羊劍容尚且不惜容貌大變,此時(shí)又豈會受孟君婆婆威逼?借著孟君婆婆先前那股靈力的余威,暗中加勁,凝力不發(fā),卻突然驚叫道:“小子,你的法道行藏何在?”羊恭聽得莫名其妙,叫道:“什么‘法刀刑場’,你要?dú)⒁獎(jiǎng)?,悉聽……咱們有事大可慢慢商量?!?/p>

        慕容寒退后三步,左右手兩股靈力一催,只見絕頂四周一條條細(xì)若絲線之物不住地往羊恭身上灌注而入,顫聲道:“你本事不小啊!竟然將犟山修成了你的法道行藏?!毙牡溃喝蘸筮@犟山上的靈力盡可為他所用,留下這禍胎,必定遺禍無窮。毒念一起,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孟君婆婆已將羊恭驅(qū)逐出儒門,羊恭玄術(shù)修為如何,倒不是如何放在心上,但見慕容寒痛下殺手,當(dāng)即喊道:“慕容寒,連同你這仇人的女兒一起殺了吧!”長竹竿一摔,將那丑女拋了出去。

        慕容寒心中打了一個(gè)突兀:“老婆子何故如此?”但就這么一遲疑,羊恭早已被那丑女一撞,雙雙掙脫慕容寒的束縛,落在地上。

        孟君婆婆粗中有細(xì),故意將那丑女拋向慕容寒,意在擾亂其心神,實(shí)則早已謀定救人的法子。

        慕容寒沒想到,素來行事沖動(dòng)莽撞的孟君婆婆竟會使詐,心有不忿,搶身上前,舞動(dòng)長袖,欲將羊恭與那丑女雙雙擊斃。但孟君婆婆早已算定她有此一招,豈能容她進(jìn)犯?當(dāng)即躡足而上。慕容寒不敢大意,只得變招迎敵。

        孟君婆婆喝道:“人家才是真正的有情人,你又何必橫刀奪愛?我要你立誓,日后不得再以儒子為念。”

        慕容寒不從,說道:“你這老婆子未免太霸道無理。我愛掛念誰就掛念誰,輪不到你這老賊婆管?!?/p>

        孟君婆婆道:“這事老婆子管定啦!”

        兩人雖在激斗之中,仍是言語不停,但誰也不敢大意。

        慕容寒志在制住孟君婆婆,也不顧得陰陽大法修煉得尚未純熟,冒著破綻百出的危險(xiǎn),逼向孟君婆婆。她自在荒野中以獸族來修煉這陰陽大法后,走的路子雖然邪門,功力卻是一日千里。此時(shí)乍遇一流敵手,正好印證一番。

        霎時(shí)間,只見黑白交錯(cuò),光幕一浪又一浪地逼向孟君婆婆。

        羊恭看得慕容寒如此急進(jìn),說道:“這慕容寒要落敗啦?”

        那丑女不解地說道:“慕容寒攻勢凌厲,這位婆婆似乎難以招架,為何會落敗?”

        羊恭道:“按照江湖慣例,凡是高手對敵,最忌的就是心浮氣躁。慕容寒如此打法,貪功冒進(jìn),正是犯了武學(xué)的大忌?!?/p>

        那丑女不以為然。

        又斗良久,只見慕容寒白衣袖中的長蛇尚未回撤,黑衣袖中黑狐尾便迫不及待直取孟君婆婆。這一招強(qiáng)行搶攻,整個(gè)身子便容易為人所制。

        孟君婆婆乃玄道上的高手,如何看不出這一便宜?厲聲叱道:“陰陽門行事卑鄙,老婆子看不過眼!”當(dāng)即左右手當(dāng)中一夾,長竹竿變直為弓。只聽得“呼”的一聲彈向慕容寒,慕容寒整個(gè)身子被彈出五丈之外。

        羊恭笑道:“我只是聽說如此,想不到果真如此?!?/p>

        眼見慕容寒身子飛出,這一撞若不粉身碎骨,也必定身受重傷。孰料一道青光迸出,穩(wěn)穩(wěn)地托住慕容寒,將其放在冰雪之上。

        冰雪中一條青影閃動(dòng),屹立如山,當(dāng)中走出一人,沉聲道:“何人膽妄語陰陽門?”正是胡一刀。他聽得孟君婆婆數(shù)落陰陽門,怒目而視。

        羊恭見胡一刀救下慕容寒,說道:“老胡,你又犯糊涂啦!這慕容寒暗算于你,你竟然救她?”

        慕容寒愣愣地看著胡一刀,呆呆地出神,一時(shí)無法辨認(rèn)出眼前這一切是真是假,是虛是幻。

        孟君婆婆卻問道:“哪個(gè)家伙吃了豹子膽,膽敢插手老婆子的事?”也不多看一眼,長竹竿便點(diǎn)出。她自行走江湖以來,未逢敵手,因此自負(fù)無比。

        胡一刀“咦”的一聲,略覺驚奇,也不敢大意,掣起青龍偃月刀還了一招。

        羊恭喜道:“這一回有好戲看啦!”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塊石頭,對那丑女說道,“咱們暫且坐下來,一睹兩大高手的絕世風(fēng)采?!?/p>

        那丑女心覺奇怪,問道:“雙方大打出手,這有什么好看的?”

        羊恭笑道:“這是一場當(dāng)世兩大高手的對決,必定令人目為之眩,魂為之奪。我以往也只是聽老胡講高手對決,卻從未見過他與高手動(dòng)過招,如今正好一飽眼福?!?/p>

        眼見刀竿相交,羊恭立馬堵住耳朵,本以為這聲勢定是山崩地裂、震耳欲聾,沒想到竟是悄無聲息。他一時(sh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有沒有聽到震天響?”

        那丑女搖搖頭,盡是麻子的臉面上,雙瞳卻剪水般清澈明亮。

        羊恭叫道:“當(dāng)真是稀奇怪也!”不知道是在說那丑女的臉面,還是在說胡孟之間的爭斗。只見孟君婆婆臉色一沉,突然笑道:“老婆子素以儒門玄術(shù)自負(fù),此番外出,不知天外有天,當(dāng)真是井蛙之輩了。”臉上綻放出難得一見的笑意,自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之喜。

        胡一刀說道:“女俠不愧女中豪杰,令人驚嘆佩服。”

        這一番交手,當(dāng)真是胸有雷霆、面如平湖。一人素以忠義自居,自覺維護(hù)玄道俠義道;一人恪守儒門大義,殺盡天下目中無道之人。相視之下,兩人心中頓時(shí)生出英雄相惜之感。

        羊恭本以為兩人必定有一場你死我活的龍虎之斗,卻沒想到只是一招便相互吹捧,忽地想道:如今中原各派厚顏無恥的相互吹捧,相互抬高,老胡與這老婆子不會亦是如此吧?他看看老胡,又看看孟君婆婆,但見兩人都是威風(fēng)凜凜,令人望而生畏,并非霸王槍那種諂媚嘴臉。

        此時(shí),劉、鐵等人紛紛前來,拜見孟君婆婆。

        孟君婆婆道:“你們來得正好,趕緊拜見這位老英雄?!北娚倌耆腴T未久,卻知孟君婆婆素來目中無人,能讓他稱之為“英雄”的,那當(dāng)真是英雄無疑,見師父有命,更無思索,納頭便拜。

        胡一刀更是哈哈大笑:“原來老前輩乃儒門中人,怪不得如此英雄了得?!?/p>

        羊恭見劉、鐵等人,心感尷尬,心道:我曾與他們合計(jì)來個(gè)英雄救美,此時(shí)他們?nèi)羰巧锨跋嗾J(rèn),豈不糟糕?

        那丑女卻想:原來這些惡少年竟是這位老前輩的弟子。

        慕容寒見胡一刀出手相救,大出意料之外,此時(shí)見兩人相互贊譽(yù)敬慕,有心挑動(dòng)二人相斗,說道:“叔叔,此人身出儒門,為了一己之欲,背叛儒門。如此無忠無義之人,算是哪門子的女中豪杰?”

        胡一刀說道:“兄長心慕漢化,首推儒門,儒門豈會有如此不肖之徒?”

        慕容寒見胡一刀不為所動(dòng),又道:“叔叔,風(fēng)花雪月就是這老賊婆殺的?!焙坏堵牭谩帮L(fēng)花雪月”四個(gè)字,心頭一震,涂紅的臉上竟是一片慘白。

        慕容寒因見孟君婆婆撮合儒子與羊劍容,此時(shí)見胡一刀在此,一改客氣的口吻,將她斥之為“老賊婆”,又道:“叔叔,你有四個(gè)女兒,名叫風(fēng)花雪月,可曾記得?”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我有四個(gè)女兒,是一胎四胞的姐妹,但是……但是……為了兄長的藥引‘四人湯’,她們……該殺!”說到最后,竟是斬釘截鐵,臉上絲毫不見悔意。

        劉、鐵等人遠(yuǎn)遠(yuǎn)的看看羊恭身邊的那丑女,心道:怪不得恭子會愛慕那丑女,原來這風(fēng)花雪月便是胡英雄的女兒。他為了向胡老英雄學(xué)本事,只得委屈自己。眾少年不時(shí)地張望著羊恭,眼神中流出陣陣敬佩之意,覺得羊恭的口味與眾不同。

        孟君婆婆聞言,略覺一驚:慕容寒稱此人為叔叔,莫非他亦是陰陽門中人?見胡一刀面上涂朱,瞇著的雙眼略與丹鳳眼有幾分相似,腦海中的記憶閃動(dòng),卻因太過模糊而想不起來。

        慕容寒道:“叔叔,我爹爹并未服食‘四人湯’,因?yàn)轱L(fēng)花雪月早已從陰陽門消失,她們就是被這老賊婆偷去的。”向著孟君婆婆一指,又道,“老賊婆!風(fēng)花雪月一直呆在你門下,你以儒門信義自負(fù),此事想必不會抵賴吧?”

        孟君婆婆道:“陰陽門為了儒門心法,無所不用其極,將這四女安插在我身旁,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胡一刀聞言,腦海中不住的閃過四女年幼時(shí)的一幕幕,似乎覺得有地方不妥,又理不出一個(gè)頭緒來。

        他見過阿風(fēng),卻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女兒,因?yàn)楫?dāng)年自己確實(shí)是為了做“四人湯”藥引,親手將她們剮胸取心,但每次見到阿風(fēng),總覺得她和自己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之感,突然叫道:“不錯(cuò)!我是有四個(gè)女兒,風(fēng)花雪月。為何我只見到一個(gè)?不對,不對……”

        慕容寒又道:“叔叔,你見到的那個(gè)叫阿風(fēng)。其余的三個(gè)都被這老賊婆殺了?!?/p>

        胡一刀更覺糊涂,瘋癲地喊了起來,說道:“殺了?誰殺的!”

        慕容寒應(yīng)道:“就是這位儒門叛徒殺的?!彪p眼怒瞪孟君婆婆。

        胡一刀陡然間聽得風(fēng)花雪月中的三女被殺,立馬狂躁起來,雙眼斜視,提起青龍偃月刀,欲替愛女報(bào)仇。

        孟君婆婆從他瞇著的丹鳳眼中,感到陣陣殺意,寒芒如刀,問道:“閣下何人?”她尚未請教胡一刀的名號,便稱她為英雄,一來確實(shí)是敬慕他玄道修為不凡,世所罕見,二來他自身性烈如火,行事莽撞。

        慕容寒得意地說道:“這位便是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八方、護(hù)國保民、三界伏魔、忠義無雙、精誠綏靖、人德佑君?!?/p>

        孟君婆婆“啊”的驚叫一聲,說道:“赤面青袍魔!”

        在匈奴兵與晉兵對敵時(shí),為了從兩軍中奪得赤兔馬,胡一刀曾在陣上橫沖直撞,狂劈亂斬。

        她先前腦海中的印象模糊,便因她曾聽聞過“赤面青袍魔”這個(gè)名頭,對他的事跡略有所聞,覺得他行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意味,也敬重他以忠義自居,但禍亂桃源的罪魁正是陰陽門,又如何肯輕易放過?說道:“陰陽門乃桃源儒門的死仇,閣下當(dāng)年可否參與滅桃源的儒門?”

        胡一刀說道:“陰陽門自兄長慕容教主而下,無不心慕漢化,尤其敬重儒家,咱們豈會與儒門為敵?”

        慕容寒不失時(shí)機(jī)地從中攪和,說道:“不錯(cuò),陰陽門上下,個(gè)個(gè)乃重情義的好漢子,決不做如此無恥之事。必定是某些人為了抹黑陰陽門而惡意造謠中傷。叔叔,為了陰陽門,快快取下這老賊婆項(xiàng)上人頭。”

        羊恭一心想見識一番兩大高手的一番對決,雖已聽出慕容寒言語中的漏洞,卻并未上前向胡一刀細(xì)剖。

        胡一刀見孟君婆婆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說道:“自古有云:好男不跟女斗。我胡一刀以忠義為本,這欺負(fù)婦孺乃大大的不義之舉,萬萬不可為。一個(gè)大男人就算打贏了你這婦道人家,也不見得光彩?!?/p>

        他這話本是一番好意,但自孟君婆婆聽來極為刺耳。孟君婆婆勃然而怒,喝道:“哼!婦道人家,今日就讓我這婦道人家領(lǐng)教一下陰陽門的本事?!?/p>

        一番對視后,兩人又交上了手。

        羊恭說道:“咱們還是先填飽肚子吧!按照江湖慣例,他們都是天下絕頂?shù)母呤郑@一番爭斗,打個(gè)十天八天是常有的事。”

        那丑女將信將疑,眼見兩人出手迅捷如風(fēng),一時(shí)無法看清攻守的路數(shù),也只得取出干糧,遞到羊恭跟前。羊恭這才覺得自己肚子著實(shí)餓極,當(dāng)即接過,狼吞虎咽。

        劉、鐵等人專心致志,唯恐錯(cuò)過一招半式,雖被兩人爭斗時(shí)發(fā)出的颶風(fēng)逼得無法近身,卻不愿就此離去。

        正如羊恭所言,兩人打了大半天,一時(shí)難分難解。起初羊恭倒是有幾分好奇,但越是往下看,就越覺氣悶,連打呵欠。

        那丑女見羊恭漫不經(jīng)心,無精打采,忍不住問道:“小羊兒,你為何不趁此機(jī)會學(xué)功夫?”

        羊恭伸伸懶腰道:“免了,免了!想不到高手打斗,亦是這般無聊乏味??磥磉@些修真道上的人,也只能靠這些無聊的打斗在江湖上討日子了。這些無聊的打斗,不學(xué)也罷!”

        那丑女說道:“這兩位前輩的造詣均是不凡啊。且拼的都是真實(shí)的功夫,這等對決的境界,世間恐怕再無高手能超越得了?!?/p>

        羊恭越看越是厭煩,索性轉(zhuǎn)過臉去,倚著大石抱頭大睡。

        那丑女心道:“你這等行徑,豈不是對兩位前輩大大的不敬?”再看胡孟兩人時(shí),只見他們身影越轉(zhuǎn)越快,幾如兩道魅影。兩人所使的均是剛猛一路的功夫,變化雖快,仍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每到精彩絕倫之處,劉、鐵等人喝彩聲不斷,羊恭卻是冷笑。

        那丑女道:“你沒看到,為何發(fā)笑?”

        羊恭說道:“這些所謂的高手,也不外乎如此,無非就是發(fā)幾道刺眼一點(diǎn)的光,再弄點(diǎn)響亮的聲音什么的?!?/p>

        那丑女不信,忽聽得一陣風(fēng)聲急響,兩人手中法器幾度相交,迸出幾道豪光,耀眼生花。

        這一切與羊恭所描述的毫無二致。羊恭如何點(diǎn)評,兩人就按部就班,完全按著羊恭的指點(diǎn)來對敵一般。

        那丑女說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啊,不對,這兩人都是你熟悉的人,你先前定是見識過他們比試?!?/p>

        羊恭說道:“兩個(gè)都不是第一次見,但相斗卻是第一遭。我也以為他們能玩出點(diǎn)新鮮的花樣,沒想到斗得驚天動(dòng)地,也不過如此。所謂的千變?nèi)f化,變來變?nèi)?,始終不離其宗。為了顯示他們的神威,除了弄點(diǎn)爆炸、煙霧之類的,也沒有其他的花樣?!?/p>

        便在此時(shí),果聽得一聲巨響,絕頂上的峭壁被打塌了大半邊,漫天冰屑水珠飛舞,如同迷霧一般遮住了半邊天。

        那丑女說道:“小羊兒,你說的真的一點(diǎn)也不錯(cuò)??!”

        羊恭又是冷笑道:“接下來,他們還會說些相互欽佩仰慕之類的話呢?!?/p>

        孟君婆婆變彎的長竹竿陡然伸直,一道寒光清影飛向胡一刀門面。胡一刀騰身而起,長刀杵地,避過這一陣勢道凌厲的攻擊,但青龍偃月刀亦是被震得“嗡”聲直響。

        果不其然,孟君婆婆笑道:“胡老英雄,好了不起!”

        胡一刀說道:“以老前輩這等修為,亦是令人嘆服!老胡能避過這一招,全賴手中關(guān)刀,占了這兵刃上的便宜?!?/p>

        孟君婆婆呵呵而笑,說道:“明明是老婆子占了極大的便宜,你卻如此抬舉。若不是老英雄重傷初愈,老婆子早已棄械投降了。老婆子欺你不適,有違本門道義,但今日是替儒門報(bào)仇雪恨,也顧不了這許多。”

        胡一刀說道:“不錯(cuò)!殺女之仇,不可不報(bào)。”當(dāng)即又催動(dòng)青龍偃月刀。孟君婆婆守住了門面,又還了一招。胡一刀接著說道,“你的法道行藏在長竹竿上,為何一直不顯示其中威力?”

        孟君婆婆說道:“胡老英雄果然眼尖,你的法道行藏在長刀之中,與我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不亦是一直沒有顯示其中的威力嗎?”

        羊恭心道:原來不是什么“法刀刑場”,而是“法道行藏”。直到此時(shí),他才知道孟君婆婆的法道行藏便是長竹竿,而胡一刀的法道行藏是青龍偃月刀。

        兩人你爭我斗,直至夜深,仍是不分勝負(fù)。

        此時(shí)鐵伐浩圖走了過來,羊恭甚覺不安,正欲走開,不料鐵伐浩圖喊道:“小羊兒,恭喜你英雄救美……”

        羊恭無奈只得回過頭,不住地向他大使眼色。鐵伐浩圖見羊恭又使眼色,一下子變得機(jī)靈似的,心領(lǐng)神會地說道:“嫂夫人……”

        羊恭大吼一聲。

        那丑女說道:“原來,你這小子與他們竟是相識!”前后一想,心中當(dāng)即了然。

        鐵伐浩圖略覺不解,說道:“咱們助你英雄救美……”羊恭欺身上前,一把按住他的嘴巴。鐵伐浩圖用力掰開羊恭手指,問道,“你為何要堵住我嘴巴?咱們助你英雄救美。你倆花好月圓,卻將我等晾在一邊?!?/p>

        羊恭說道:“我按你嘴巴,是想問你是否有吃的?!?/p>

        鐵伐浩圖更是不解,心想:你燒雞尚且可以弄到,難道還要吃師父這些粗糲之食?忍不住斜眼看了看那丑女,口中似笑非笑,心中暗想:這小羊兒當(dāng)真與眾不同,品味高人一等。他要英雄救美,救的竟然是這等之美,令人佩服。突然喊道:“恭子威,恭子妙,恭子帥得呱呱叫!”

        眾少年看看羊恭,又看看那丑女,強(qiáng)忍笑意,有心討好羊恭,對那丑女也是極盡恭敬。鐵伐浩圖取出隨身攜帶的食物,說道:“嫂夫人,這是咱們給你準(zhǔn)備的食物?!?/p>

        那丑女已知他們一起合謀,也不多看羊恭一眼,專心致志地整治食物,眾少年趕緊去取引火之物,殷勤至極,片刻而就。

        羊恭甚感尷尬,隨即覺奇香撲鼻,心道:這丑女廚藝不錯(cuò),竟可化平淡為神奇。看在食物的分上,心中對她一下子有親近之意,湊了過去。但見月色下,寒冰反射著火光,幽幽的淡光照在那丑女的臉上,顯得格外丑陋。

        羊恭忍不住說道:“這位青……青什么姐姐!”

        那丑女說道:“我叫青葙,比你大不了幾歲,也不用叫我姐姐?!?/p>

        羊恭道:“你這容貌實(shí)在對不住這名字,以致我連名字都記不住了。請恕小羊兒冒昧,你是不是練過什么旁門左道的功夫?”

        那丑女說道:“何以見得?”

        羊恭說道:“按照江湖慣例,你有如此儒雅的名字,原本必定是一個(gè)花容月貌的美人胚子才對,如今卻是這……這……”

        他本來想說“這副尊容”,但怕得罪她而無食物下肚子,便忍住不說。但依照他不吐不快的本性,這等忍而不說,當(dāng)真是比憋氣還要難受,忽有所悟,又道:“按照江湖慣例,那些少年在闖蕩江湖的過程中,遇見一少女時(shí),那少女起初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我猜想你一定是容顏絕世吧!”

        那丑女說道:“你那些也只是江湖慣例而已,今時(shí)不同往日?!?/p>

        羊恭心道:但凡美貌女子都因容貌而自負(fù)不已的,她甘愿自損,想必真的是奇丑無比!忽地靈機(jī)一動(dòng),說道:“你看著慕容寒,她為了修煉那什么顛三倒四、陰陽失調(diào)的狗屁大法,結(jié)果把臉蛋弄成這等模樣?!?/p>

        那丑女說道:“你是想說,我這臉面亦是如此?”

        羊恭道:“自古有云:物出主人形。想不到你弄出來的食物倒是挺美味的。”伸手便抓火上的山藥。

        眾少年見兩人一問一答,聽得出亦是初見,并非羊恭先前所說的早已相識、愛慕已久,對羊恭更是佩服。然而,他們哪里猜到羊恭如此厚顏無恥的吹捧,完全是看在有東西填飽肚子的分上?

        那丑女似乎不悅,手中的枯枝橫了出去,說道:“不問自取,是為賊也!”枝上火苗未熄,差點(diǎn)燒到羊恭的手臂。

        羊恭說道:“你如此容貌,還這般兇巴巴,小心……小心嫁不出去!”

        丑女不怒反笑,輕聲問道:“那你會不會娶一個(gè)丑女?”

        羊恭突覺全身浮起陣陣雞皮疙瘩,斬釘截鐵說道:“不娶,打死也不娶你這丑八怪!”心道:日后誰娶了你這個(gè)丑八怪,必定不得善終。

        那丑女說道:“好啦,這山藥你就不要吃啦!追求本姑娘的人早已……”一句話尚未說完,早已“嘿”的一聲笑了出來。

        羊恭曾因絕頂之上尋不到食物,才不愿離開孟君婆婆的儒門,在等焚姑取食時(shí),又受盡饑餓的煎熬,此時(shí)見她竟然以食物相脅,不由得碰觸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經(jīng),立馬大聲罵道:“就算天下女人死光光,我也不會娶你這丑八怪,就算娶了你這丑八怪,也最終反目,不得好死?!?/p>

        眾少年見羊恭突發(fā)大火,心感莫名其妙,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羊恭亦覺尷尬,不知如何是好,見胡一刀和孟君婆婆爭斗不停,喊道:“你們兩個(gè)打夠了沒有?加起來都超過一百歲啦!開飯啦,吃完再打吧。”

        月夜下,忽聽得一人冷冷地說道:“小子有這份孝心,當(dāng)真難得?!闭悄饺莺?/p>

        羊恭見慕容寒來意不善,叫道:“慕容寒,兩大絕世高手在此,休得放肆!”

        慕容寒冷笑一聲,說道:“兩大高手忙得很,沒空理會,我正好趁機(jī)放肆放肆?!遍L袖一甩,一道白光飛出,逼向羊恭。

        羊恭因腿腳不靈,無法挪動(dòng),立馬摔倒在地。眾少年見慕容寒與羊恭為敵,一時(shí)不知是否上前相助,因?yàn)樵谒麄兊难劾锟磥恚蚬б菜闶墙^頂高手。

        羊恭忙亂中只得抽出殺豬刀,躺在地上不停劈削,但那狐尾來去如電,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牢牢地纏住了羊恭。

        原來,慕容寒見兩人相斗,雖已動(dòng)用真格,卻因相互敬慕而有所保留,心想:這臭小子與胡一刀頗有淵源,若是逼得他出聲求饒,定能擾亂他的心神。當(dāng)即閃身過來,趁機(jī)攻擊羊恭和丑女。

        鐵伐浩圖見此,立馬在一旁吶喊助陣,叫道:“恭子威,恭子妙,恭子帥得呱呱叫!”當(dāng)日羊恭大戰(zhàn)白虎群,他們亦是這樣替他助威。

        羊恭一聽,這才想起自己在他們心目中原是如此的高大上,此時(shí)豈可墮了威風(fēng)?但要與慕容寒為敵,又談何容易?忽地靈機(jī)一動(dòng),說道:“慕容寒,你放開我,我可要施展‘隔空取物’啦!”

        慕容寒說道:“臭小子,你有何本事,盡管使出來吧!”

        羊恭說道:“你不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如何施展?”不住地想倒轉(zhuǎn)手中的殺豬刀,卻始終使不出力,見那黑白長袖如同長蛇一般,閃爍不定,又心驚膽戰(zhàn)。

        慕容寒突然瞥見殺豬刀上“恭子”二字,一把奪了過來,細(xì)細(xì)打量,說道:“恭子慧劍落得如此下場,儒門清譽(yù)被你丟清光啦!”如此下場,自然是指恭子慧劍的劍魂靈力寄宿在殺豬刀上。

        羊恭也不客氣,回敬道:“慕容寒落得如此下場,老屠一世的英明被你丟清光啦!”他口中的“如此下場”,自然是指慕容寒的容貌。

        慕容寒自修煉陰陽大法后,因未能遵循天理,只求速成,以致陰陽顛倒,月色下,那張半男半女的臉更是顯得陰森恐怖,令人不敢直視。聽得羊恭這一番言語后,她不由得大怒,說道:“小子,我今日便要你身上的血肉丟個(gè)清光!”雙手靈力延綿不絕,左陽右陰,似放電一般。

        羊恭聽得“血肉丟個(gè)清光”這句話時(shí),立馬噤若寒蟬,骨寒毛豎。他與智子林中御劍時(shí),曾目睹慕容寒將妖獸吸得只剩一副皮囊的那一幕,此時(shí)思之,幾欲作嘔。

        慕容寒一招得手,說道:“小子嘴巴倒是挺硬,你若是出聲求饒,我便饒了你,如何?”

        眾少年見羊恭似是胸有成竹,一直并未出言相助,更不用說上前相助。直到此時(shí),他們見羊恭落入敵人手中,才知羊恭確實(shí)不敵。劉熙一聲呼嘯,眾人立馬揮劍上前,卻被慕容寒一招定神術(shù)打來。眾少年立馬揮劍擋隔。

        羊恭被裹得劇痛攻心,聽得慕容寒竟肯相饒,立馬想到:這惡女人哪有這般好心?一時(shí)沒想到她的用意,不肯吱聲。

        慕容寒突然“咦”的一聲,略覺詫異,說道:“你們這些臭小子,果然有些門道?!痹瓉恚娚倌晖瑫r(shí)揮劍一擋,竟若有若無地化解了慕容寒這一招定神術(shù),但要說到盡數(shù)化解,卻又不能,除了意識迷迷糊糊之外,仍能動(dòng)彈,難成氣候。

        慕容寒轉(zhuǎn)而對羊恭說道:“小子,你到底出不出聲?”又看看胡孟二人。

        羊恭隨即心中燦然:原來,她打定主意,要逼得我呼叫出聲,將胡一刀引來,突加偷襲。說道:“慕容寒,你當(dāng)真笨到家啦!你只是要我出聲,卻忘了自己可以出聲……”隨即又覺懊悔,心道:我這提點(diǎn)她,笨到姥姥家的是我小羊兒,不是慕容寒。

        此時(shí),胡一刀與孟君婆婆正在對掌,掌力將絕頂之上的冰山震倒,冰山漸漸消融,化作陣陣急流,向下涌動(dòng)。無法流出的雪水片刻后又重新凝結(jié),將兩人裹在當(dāng)中。二人身在寒冰當(dāng)中,仍是不住地催逼掌力。

        慕容寒道:“小子,兩人相斗正激,無暇分身救你,唯有先斃了你?!睂χ蚬栄?,股靈力一催,竟將他倒提了上來。

        那丑女見羊恭遇險(xiǎn),竟然出奇的好心,不住地催促眾少年上前相救,顯然,她看不出慕容寒在他們身上施加了玄術(shù)。

        鐵伐浩圖卻道:“恭子神通廣大,此時(shí)定是以退為進(jìn)!”眾少年均覺有理,站立不動(dòng),亟待再睹羊恭殺敵的風(fēng)采。

        慕容寒心中一沉,心想不錯(cuò),她曾被羊恭施詭計(jì)中了一刀,見羊恭半天不吱聲,只道他又在耍詭計(jì)。其實(shí),他們哪里知道羊恭身在半空半天,早已吱不出半點(diǎn)聲息。

        那丑女突然說道:“臟各有一耳,腎獨(dú)有兩者,何也?然:腎兩者,非皆腎也。其左者為腎。右者為命門。命門者,謂精神之所舍,原氣之所系也。慕容寒,你修煉的是陰陽兼濟(jì)的邪術(shù)?!?/p>

        慕容寒道:“小妮子醫(yī)理說得頭頭是道,還不承認(rèn)自己是天德君的徒弟?”

        那丑女說道:“這是醫(yī)書《難經(jīng)·三十六難》中提到的。腎有兩枚,左右各一。一主水,水升于左;一主火,火降于右,故左者為腎,右者為命門。命門者,三焦之根于此,十二經(jīng)元?dú)庵?。慕容寒,你妄用陰陽之術(shù),恐怕日后將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慕容寒道:“萬劫不復(fù)?我先讓這小子萬劫不復(fù)。臭小子,你完全受制于我,何所懼哉?”忌憚之意盡去,手中加勁,擬將羊恭化為肉糜,卻突覺全身上下一震,失聲喊道,“妖靈之力!”神色盡是驚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shí)。

        慌張失措之下,羊恭從半空掉了下來。

        慕容寒忽有所悟,未待羊恭落地,不惜犯險(xiǎn),飛身而上,抓住羊恭的脈門,只覺羊恭體內(nèi)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源源不絕迸出。

        她顫聲道:“不錯(cuò),就是妖靈之力!想不到你小子身上竟然有妖靈之力,當(dāng)真是天助我也,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绷ⅠR運(yùn)起靈力相吸。

        本就潰堤的江河急流突遇狂風(fēng)一般,化作洶涌的洪流,呼嘯而出。

        慕容寒先前以妖獸來煉化,便是企圖從血肉之中榨得妖靈之力,但眾妖身上的靈力當(dāng)真是九牛身上的一毛,少得可憐,是以一直未練成這陰陽大法中的陰陽鏡。此時(shí),她如電一般的靈力直透羊恭,竟將他體內(nèi)那股怪異的力道激了出來,再經(jīng)她一番推波助瀾,更是急劇而出。

        慕容寒哈哈大笑,不思趨避,反而飛身迎了上去。

        鐵伐浩圖見羊恭怪力驟發(fā),狂風(fēng)暴雨一般,說道:“這不男不女之人是不是瘋了?明知豪光兇險(xiǎn),反而飛身上去?!?/p>

        剎那之間,只見那一陣豪光打在慕容寒身上,一聲震天動(dòng)地的巨響過后,天地在那一瞬間窒息,萬物歸于沉寂。

        胡一刀與孟君婆婆聽得這等聲威,各自一怔,罷手不斗。

        萬籟無聲,一片死寂之中,突然聽得慕容寒哈哈大笑,聲震長空,良久未歇。眾人被這等聲勢驚呆,就連胡一刀與孟君婆婆亦是不能例外。長聲過后,只見天地間一圓盤驀然而出,黑白相混,陰陽變幻。

        胡一刀叫道:“陰陽鏡!”

        那圓盤激飛而落,當(dāng)中站著一人,正是慕容寒,只聽得她說道:“小子,今日能以陰陽鏡殺你,總算不枉費(fèi)了這一場修煉。”話音甫歇,圓盤閃向羊恭。

        兩條身影隨影而至,擋在圓盤之前,正是胡一刀和孟君婆婆。兩人同時(shí)祭出法器,關(guān)刀和長竹竿雙雙齊出,抵住了陰陽鏡黑白兩道豪光。

        慕容寒笑道:“不自量力!”

        這陰陽大法乃修真道上的至寶,若非奇大妖靈之力激發(fā),難以煉成。慕容寒此時(shí)機(jī)緣巧合,竟煉成,又見能吸兩大高手的靈力,笑說道:“兩大絕頂高手,一男一女,正好是一陰一陽,正好一起吸了!”

        胡一刀與孟君婆婆同時(shí)一驚,幸得慕容寒先行喝破,立馬運(yùn)動(dòng)相抵。不知是慕容寒道行未夠,還是這兩大高手氣數(shù)未盡,兩人同時(shí)發(fā)力,雖是一男一女,一陰一陽,但兩人的玄術(shù)都是剛猛的路子,合力之下,竟化解了陰陽鏡其大無比的吸力。

        陰陽鏡也非同小可,兩人合力相抵,也是身受重創(chuàng),只聽得“轟”的一聲,雙雙飛出數(shù)丈之外,手中的法器也一起掉在地上。

        慕容寒一愣,一時(shí)猜不透其中的緣由,不敢貿(mào)然緊逼,說道:“你們兩人都是這臭小子的師父,殺你們的卻是你們的弟子。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干起這種弒師的逆天之事來,如今我就替你們清理門戶!”轉(zhuǎn)腳踏陰陽鏡,再度對著羊恭。

        她恨孟君婆婆當(dāng)年將儒子擄去,以促成儒羊二人之好,害得自己形單影只。這一番仇怨,她無日無夜,念念不忘。

        羊恭避無可避,說道:“娘……”

        慕容寒怒道:“少來這一套!”

        羊恭說道:“你也少來這一套,自作多情!你以為你真的是我娘?”轉(zhuǎn)而仰空說道,“娘,你既然如此恨我,要將我拋棄,我今日死于陰陽鏡下,從此與你永隔陰陽,也省得你心煩了?!闭f得聲淚俱下,當(dāng)真有幾分感人的味道。

        慕容寒道:“小子,你想要痛快的,偏不如你所愿。”忽見雪地上微弱的青光閃動(dòng),正是孟君婆婆的長竹竿和胡一刀的青龍偃月刀。兩人奮力催動(dòng)兩大神器相救,因犯了陰陽鏡的大忌,驅(qū)役神器的靈力驟斂,神器余威未歇,仍是泛著光華。

        慕容寒走到長竹竿跟前,說道:“臭小子,你曾拜入這老賊婆的門下,又被她驅(qū)逐出門,因此也不算是她的徒弟?!敝钢帻堎仍碌兜粼谝慌?,說道,“你亦曾拜入胡叔叔的門下,我就用他老人家的關(guān)刀來替他清理門戶吧!”作勢欲攝起青龍偃月刀。

        眾少年本以為羊恭必有應(yīng)敵之策,卻沒想到他一直是毫無還手之力,受制于人,大感驚異。他們見孟君婆婆和胡一刀雙雙被擊飛,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呆立在地。

        孟君婆婆喝道:“且??!”仍是聲威不減。

        慕容寒回過頭來,說道:“肉在砧板上,你待如何?”

        孟君婆婆暗自潛運(yùn)內(nèi)力,卻始終不見動(dòng)靜,只得說道:“此處絕頂乃老婆子儒門所在,這小子已被驅(qū)逐出門,豈可死在儒門之地?”

        慕容寒如何聽不出言下之意?說道:“你想保住這小子的命,我就偏要將他一刀殺了。老前輩既然如此顧念儒門香火之情,我就留一半給你吧?你是要他的左半邊呢?還是右半邊?”

        當(dāng)年,孟君婆婆抓儒子去見羊劍容時(shí),見慕容寒從中阻攔,說的也是這樣的話。

        其時(shí),孟君婆婆對儒子說道:“你這小子艷福倒是不淺,兩個(gè)小女娃對你都是那么癡情,這樣吧,老婆子就只帶走你的一半,留另一半在此?!眾Z過一把長刀后,又說道,“丑八怪,你要哪一半?左半邊還是右半邊?”以此來為難慕容寒。

        如今慕容寒憑陰陽鏡得勢后,竟反過來如法炮制,以牙還牙,又道:“當(dāng)年你要將儒郎分成兩半,讓我選。我慕容寒是個(gè)有德未必報(bào)德,有仇卻一定要報(bào)仇的人。這賤人的孽種,我也將他分成兩半,隨你選。”

        當(dāng)即黑衣袖一卷,卷起關(guān)刀,當(dāng)年孟君婆婆奪黑衣人的長刀,亦是如此手法。慕容寒依樣畫葫蘆,足見記恨之深。

        關(guān)刀入手,竟猛然一沉,慕容寒心想輕估分量了,便說道:“胡一刀真不愧忠義的人徳君,關(guān)刀配英雄,令人心服?!鞭D(zhuǎn)身對羊恭道,“小羊兒,看清楚啦!劈你的乃忠義門的青龍偃月刀,這關(guān)刀要?dú)⒆阋磺О税偃诵悦?,殺到如今,多殺你一人也不算多。這一刀下去,定能將你一分為二,讓你死得舒舒服服?!笔忠患觿?,往羊恭頭頂砸落。

        劉熙突然喊道:“乾坤劍陣!”眾少年手中長劍斷劍當(dāng)空拋出。

        慕容寒陡然聽得“乾坤劍陣”的名頭,當(dāng)即吃了一驚。她在桃源時(shí)日既久,自然知曉此劍陣了得,一愣之下,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一揮,作勢去擋隔劍陣。抬眼一看,只見空中長劍亂七八糟,似乎無靈力驅(qū)役,略覺詫異。

        她只知道眾少年被孟君婆婆收入門下,卻不知他們拜師時(shí)日尚短,僅是入門,所謂的門徑尚未得窺,豈能擺出遑論紛繁復(fù)雜、威力強(qiáng)大的劍陣?但就這略一遲疑,眾少年早已撲上前,疊羅漢一般將慕容寒壓在底下。

        原來,他們早已趁慕容寒不注意之際,私下一番低聲商議,想起往日與羊恭爭斗的情景,一擁而上。這時(shí)劉熙使詐,轉(zhuǎn)移慕容寒注意力后,未等她回過神來,眾少年早已蜂擁而上。

        眾少年見孟君婆婆有心救羊恭,卻苦于無法阻攔,為了討好孟君婆婆,得學(xué)真?zhèn)?,一時(shí)不顧死活,紛紛猛撲,堆成一座小山,重重疊疊的,不知壓了幾層。

        此陣勢全是無賴之舉,意在困住慕容寒,待慕容寒察覺時(shí),早已失了先機(jī),上了大當(dāng)。

        羊恭見此,極是得意,有心為難慕容寒,說道:“這臭婆娘要催內(nèi)力啦,點(diǎn)住她的穴道!”眾少年心想不錯(cuò),當(dāng)即伸手在她身上點(diǎn)點(diǎn)戳戳。

        他們?nèi)腴T未久,修仙的資質(zhì)本就良莠不齊,這認(rèn)穴的功夫平庸至極。似劉熙這等機(jī)靈者,頗有小成,原可勉強(qiáng)點(diǎn)住,但人多雜亂,難免錯(cuò)點(diǎn)在同伴身上。似鐵伐浩圖這等,雖能近身戳中,卻不得其法,權(quán)作撓癢。饒是如此,仍是錯(cuò)中有對,亂中有著,制得慕容寒無法動(dòng)彈。

        慕容寒心神慌亂,見全身上下被亂點(diǎn)亂戳,驚怒交迸,又無可奈何。

        她身為女子,雖與儒子生下溫良二子,卻一直得不到儒子的愛。自此而后,未與任何男子有這般的接觸,即便平素與夫君治子亦不例外。

        每每念及與儒子那一番纏綿,心潮涌動(dòng),情思難抑,但這也只能是一場空相思,因此更是恨透天下男子。因愛成恨之余,在她的眼里,普天之下的男子無一不臭。此時(shí)被如此之多的少年擠壓,自是憤恨難平,羞赧難當(dāng)。

        胡一刀眼見慕容寒受辱,喝道:“小子們,罷手吧!”

        孟君婆婆不解,問道:“此人多番計(jì)算于你,為何仍是庇護(hù)她?”

        胡一刀說道:“我寧可挨她千刀萬剮,決不傷她一根汗毛。”

        孟君婆婆哈哈大笑,說道:“老婆子當(dāng)真是婦人之見了!”以長竹竿將眾少年挑到一旁,然后指著慕容寒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老婆子只是一介婦人,無胡老英雄的大仁大義。你修成這等邪術(shù),必定禍害天下,今日便讓你長點(diǎn)記性。”長竹竿陡然而出,擊向慕容寒門頂。

        胡一刀重傷之下,仍是揮刀一擋。慕容寒看了一眼胡一刀,心中一動(dòng),趁勢閃了開去。

        孟君婆婆道:“可惜,可惜!慕容寒練成這等邪術(shù),日后必定威震天下,令天下正道聞之膽寒?!毖垡娂又睾坏吨畟?,似又動(dòng)了惻隱之心,對著慕容寒喝道,“識相的,立馬從絕頂上消失!”

        慕容寒報(bào)仇心切,速練陰陽大法,雖因緣巧合之下練成陰陽鏡,但畢竟是功力不純,較之胡一刀和孟君婆婆,仍是難望其項(xiàng)背。

        此時(shí),她被孟君婆婆點(diǎn)了三大穴道,無法再度祭出陰陽鏡,只得說道:“老賊婆壞我好事,慕容寒今日擊掌立誓,不報(bào)此仇,天誅地滅。”手起一掌,對著峭壁連番三擊。

        峭壁上冰山轟然而塌,飛瓊濺玉,幕天席地,而慕容寒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絕頂之上。

        孟君婆婆認(rèn)定胡一刀乃忠義之人,絕非當(dāng)年參與禍亂桃源儒門的陰陽門中人可比,說道:“這慕容寒早晚去而復(fù)返,老婆子門下弟子業(yè)藝未成,這絕頂已非清凈之所,老婆子須得另覓新地。胡老英雄,高山流水,后會有期?!?/p>

        將眾少年攝入長竹竿內(nèi),騰身而去。

        眾人遠(yuǎn)去,胡一刀略一調(diào)息后,對著那丑女說道:“小妮子,慕容寒似乎對你頗有敵意,這是為何?”

        那丑女說道:“回老英雄的問話。慕容寒認(rèn)定我是天德君的……”

        胡一刀突然驚叫道:“百藥王尚在人世?”瞇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直瞪那丑女。

        那丑女搖搖頭,說道:“她認(rèn)定我是天德君的徒弟,便與我為仇,我卻不知天德君何許人也?!焙坏端兴迹炜浙躲冻錾?。

        羊恭笑道:“這老胡就是那么點(diǎn)破事。”于是將胡一刀一家如何被害,如何誤認(rèn)為慕容屠欲魂是兇手,如何上陰陽門報(bào)仇,如何與慕容屠欲魂冰釋前嫌,又如何救治慕容屠欲魂的往事,又與陰陽門中人的一番恩怨,簡略給那丑女說了。

        那丑女頗有感觸地說道:“原來胡老英雄的頭疾是這樣落下病根的,若是我?guī)煾冈?,想必能替他醫(yī)治?!?/p>

        羊恭問道:“你師父當(dāng)真不是百藥王?”那丑女搖頭。羊恭說道,“這就不對了,若你師父只是一尋常郎中,又豈能醫(yī)治好老胡的???”

        那丑女不答,走到胡一刀跟前,說道:“胡老英雄,你們當(dāng)年當(dāng)真有桃園結(jié)義的美事?”

        羊恭笑道:“俗不可耐!三個(gè)大男人,還在到處是桃花的園子里結(jié)拜天地,弄得像婆娘似的,大煞風(fēng)景。若是能在這冰天雪地的絕頂上結(jié)義,那才顯得鐵骨錚錚,忠肝義膽?!?/p>

        那丑女說道:“這里光禿禿,誰會在此結(jié)義?”

        羊恭說道:“有啊?!庇谑菍⒚暇牌疟瓢L(fēng)與相里尚賢成親之事說了出來。

        那丑女聽了此事,倍覺不可思議,但想到她因是與無為子情投意合而被驅(qū)逐出門,這才有心撮合天下有情人,亦在情理之中。

        胡一刀忽地一拍腦門道:“此舉大妙,我為何沒有想到?”看了一眼羊恭,又看了一眼那丑女,說道,“才子佳人,佳偶天成?!?/p>

        羊恭不明所以。

        胡一刀道:“關(guān)二哥千里走單騎護(hù)送皇嫂,我如今沒有皇嫂護(hù)送。我既然與你結(jié)拜,而你這小羊兒沒有婆娘,也太不配合啦。如今,你就和這丑女成親吧,如此一來,我胡一刀就可以行千里保護(hù)兄弟婆娘的義舉了!”

        羊恭嚇了一跳,想不到胡一刀也想依樣畫葫蘆,逼自己與這丑女妞成親,心中懊悔不已,破口大罵:“老胡,你又犯糊涂啦!我小羊兒雖然夠不上潘安之貌,但好歹也算是常人吧。你卻要讓我和這……這過目不忘的女子結(jié)親……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那丑女亦是連聲拒絕,眼神中流出驚惶之意。

        胡一刀說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不可續(xù)。你娶了她就等于是穿一件衣服,衣服臟一點(diǎn)、爛一點(diǎn),那又如何?你小子身上的衣服很干凈嗎?”向著羊恭身上的衣服一指。

        羊恭這才想起,這件衣服是從嵇冷鐵身上剝來,這些時(shí)日下來,早已邋遢不堪。

        他當(dāng)日見相里尚賢被孟君婆婆逼得和阿風(fēng)拜天地,幸災(zāi)樂禍,暗中取笑,想不到這倒霉的事竟然降到自己身上,當(dāng)真是因果循環(huán),報(bào)應(yīng)不爽。

        羊恭見來硬的行不通,又說道:“老胡,你不是一直暗中在保護(hù)我娘嗎?”

        胡一刀道:“我豈會保護(hù)你娘?胡說八道!你娘是誰?”

        羊恭說道:“我娘是羊劍容啊?!?/p>

        胡一刀說道:“羊劍容?你說的是大胡子的婆娘吧!她一直呆在諸胡混雜的氈房不走,這千里走單騎的壯舉,無從說起?!?/p>

        羊恭胸膛氣得似乎要炸了開來,說道:“我心中曾立誓,打死也不娶你這丑八怪的。你要我違背自己的誓言,那就是不講信義。忠義門中人,豈可不講信義?”

        胡一刀說道:“你與我結(jié)義,自當(dāng)順應(yīng)兄長。順應(yīng)兄長,忠于情義,這才是最大的忠義。”

        羊恭心中暗道:看來我只能自食苦果,不得善終了。暗中向那丑女示意,讓她立馬離開山洞。

        那丑女會意,說道:“胡老英雄,此事大可從長計(jì)議。想必你肚子也餓啦,我這就去替你們整治食物?!碑?dāng)即閃身出洞。

        胡一刀飛身而前,牢牢拿住那丑女,將她提了回來,以長刀柄拍了她身上的穴道,說道:“你此時(shí)去取食物,真以為我是糊涂了么?此處正好有個(gè)山洞,你們今日就在此拜堂成親。咱們江湖中人,也不顧這所謂的‘周公六禮’,一切權(quán)宜從簡,不用故弄玄虛?!?/p>

        他口中的“周公六禮”,即是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羊恭不愿意娶丑女,因腿腳不便,亦是無可奈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丑女,但見她非但奇丑無比,滿臉麻子,且面目僵直,說不出的厭惡,說道:“就算與一只老母豬在一起,我也不愿與她在一起?!?/p>

        胡一刀舉起青龍偃月刀,在石壁上刻字。他與孟君婆婆同屬剛猛一路,但這一番石壁刻畫的功夫又頗有不同。孟君婆婆大開大合,錯(cuò)落有致;胡一刀站定當(dāng)?shù)?,全憑手臂上的功夫。

        羊恭見石壁上刻著三個(gè)字,認(rèn)得其中簡單的兩個(gè)字是“百花”,說道:“我娘叫羊劍容,不叫什么百花?!?/p>

        胡一刀說道:“你們拜的是‘羞百花’。”

        羊恭道:“羞百花是誰?按照江湖慣例,向來都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對拜的。如今為何要拜‘羞百花’這三個(gè)字?”

        胡一刀道:“這是江湖規(guī)矩,一時(shí)無法向你解釋。來,一拜天地!”將兩人按了下去。

        羊恭道:“一拜天地?我知道啦,接下來就是二拜高堂。可我娘不在此,怎么拜高堂???沒法拜高堂,就不用成親啦!”

        胡一刀指著石壁上的三個(gè)字道:“拜這三個(gè)字?!?/p>

        二人無奈,只得一一照拜不誤。

        胡一刀道:“做媳婦兒的要讓著你的相公,無冤家不成夫妻。來來來,小兩口親一下給胡一刀看看!”

        羊恭道:“她長得那么難看,我不愛親?!?/p>

        胡一刀道:“長得好看可以當(dāng)飯吃嗎?可以當(dāng)被子蓋嗎?如今世風(fēng)日下,那些公子哥們都撲粉施朱的,搞得娘娘腔的,看了就想吐!”

        羊恭本欲反駁兩句,卻聽得胡一刀道:“好啦!小兩口拜了天地啦,往后就要相親相愛,一齊廝守過日子。時(shí)候也不早啦,快去洞房吧?!?/p>

        羊恭問道:“什么是洞房?你教教我?!?/p>

        胡一刀一拍羊恭腦門道:“你這小子是不是裝糊涂?修真這玩意兒可以教,禮數(shù)可以教,這洞房卻不用教的,進(jìn)去了自然就明白了?!?/p>

        羊恭愣住不動(dòng),那丑女也在一旁抽泣。

        胡一刀見羊恭不走,說道:“看來,不給你解釋一番,定然不知何為洞房花燭了。來,小兩口坐下,我這個(gè)做大媒的,得跟你們好好說一說?!睂⒀蚬Ф死揭慌?,然后說道,“這可得從你們?nèi)彘T進(jìn)桃源前那段歷史說起。這秦始皇得了天下之后,大建造阿房宮,又廣選美女,其中有一位叫三姑娘的不愿侍權(quán)貴,逃了出來,在華山險(xiǎn)峻的道路上與書生沈博相遇。”

        羊恭聽得他又在講所謂的江湖往事,一點(diǎn)也聽不進(jìn)去。

        胡一刀繼續(xù)說道:“由于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暴政,沈博十分痛恨秦始皇,聽了三姑娘的經(jīng)歷后,與她一見鐘情,就在華山的一個(gè)山洞里對天盟誓,結(jié)為夫妻。

        “山洞里很黑,沈博便撿了許多樹枝來點(diǎn)火。將樹枝權(quán)作蠟燭,拜天地時(shí),沒有香,他們就摘了許多艷麗花枝插在火堆前,這便是‘洞房花燭’的由來。”

        羊恭笑道:“原來所謂的洞房花燭,竟是這么簡單的一回事?!?/p>

        胡一刀將兩人的手搭在一起,催促道:“洞房花燭,良宵佳夜。明日起來,我便將你弄到千里之外,然后千里走單騎,護(hù)送弟媳婦呢,快去吧!”

        羊恭覺得哭笑不得,說道:“這犟山之巔只有雪洞,沒有花和燭,如何算是洞房花燭?”

        胡一刀一撓腦后勺,說道:“看來胡一刀也真的糊涂了!只有雪洞,沒有花燭,算不得洞房花燭。胡一刀既然要成人之美,這就去取花燭;就算取不到花燭,就按照小羊兒說的算,也要去取十支八支艷麗的花枝回來。

        “今日兄弟你最大,兄弟的洞房花燭也豈能含糊草率?小羊兒,你可要看好你的媳婦兒,倘若被人家偷了,胡一刀可要打你屁股?!痹捨凑f完,閃身出了山洞。

        羊恭見胡一刀一溜煙地出了山洞,說道:“姐姐,咱們?nèi)ザ捶堪?!”伸手去扶那丑女?/p>

        突然,那丑女“啪”的一聲,打了羊恭一記耳光,怒說道:“你欺負(fù)人!”頓時(shí)羞不可抑。

        羊恭冷不防被那丑女打了一巴掌,坐倒在地,因腿腳不便,又是無法站起,失聲罵道:“你長成這副尊榮也就罷了,還要這樣兇巴巴的!”

        那丑女身上穴道被制,無法動(dòng)彈,怒瞪羊恭,雙眼盡是敵意,說道:“誰叫你討我便宜?”滿臉?gòu)尚摺?/p>

        羊恭更是氣憤,說道:“姐姐,你沒弄錯(cuò)吧,我會討你便宜?”

        那丑女說道:“江湖險(xiǎn)惡,人心難測。你先前不是與劉、鐵那些人合謀,要英雄救美嗎?這胡老英雄是你的師父,也是你的結(jié)義兄長,難道你不是與他再度合謀……”神情激動(dòng),卻一直不見淚意。

        羊恭心道:她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能完全怪她,只因我被她的背影所騙。當(dāng)真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老胡講江湖往事時(shí),曾講過一個(gè)少年誤打誤撞,結(jié)識了一個(gè)年紀(jì)比自己大的女子,然后身陷絕境,日久生情,開始姐弟戀什么的。老天不會安排這位丑八怪與我姐弟戀吧?倘若老天這樣安排,也恐怕是俗氣中的極品了。人家姐姐貌美如花,我家姐姐爛如泥巴。江湖之事,千篇一律,難道安排一個(gè)丑女就不俗氣了嗎?乖乖不得了,這就是江湖傳說中的不打不相識了,打了之后就相戀。不過什么才叫相戀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羊恭心中隱隱約約覺得,自此以后,必將與此丑女有一番糾葛,但糾葛些什么,又想不出個(gè)所以然。

        那丑女見羊恭半晌無語,又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本姑娘可不吃你這一套。”

        羊恭笑道:“我小羊兒行事雖然不太光明正大,卻還不至于淪落到要打你的主意。”忍痛站了起來,心中沉吟:我和這個(gè)丑女在這山洞獨(dú)處,且被逼與她結(jié)親,日后人家會笑話我模仿、剽竊,如此一來,“恭子”二字,必定惡名遠(yuǎn)揚(yáng),遺臭萬年。這等俗事,豈能落在我小羊兒的頭上?當(dāng)即拖著微痛的腿走到洞口,欲向外張望,突覺額頭被一硬物撞了回來。

        抬頭一看,卻不見任何硬物,心感奇怪:難道這雪洞有鬼嗎?啊!不對,不對!又犯畏忌了,咱們行走江湖的人,不能說這世上有鬼,否則會被人笑話。

        眼見并無阻擋,又舉步出洞,仍是被擋了回來,如是再三,亦復(fù)如此。羊恭心覺不妥,忽然想起這必定是胡一刀在洞口布下禁制結(jié)界,笑道:“虧我還在這江湖上混,連這結(jié)界都想不起來。”他心有不甘,更是為了向那丑女自證清白,當(dāng)即抽出殺豬刀,對著洞口便劈。

        殺豬刀閃動(dòng),只聽得“錚”一聲掉落在地,自己被彈了回來,不偏不倚,正好是他平日不以為然的江湖慣例,撞在那丑女身上,兩人一同跌倒在地。

        那丑女“哇”的一聲大叫,伸手欲將羊恭推開,苦于穴道被制住,手腳無力。羊恭壓在她身上,登覺飄然,妙不可言,一時(shí)竟是不想挪開。

        那丑女叫道:“滾開!”

        羊恭看了她這張臉,仿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似的,欲翻身下來;但事有湊巧,這一摔之下,加重了腿骨的傷,先前全身若墜夢境之際渾然不覺,此時(shí)回過神來,才覺得奇痛徹骨。

        那丑女又叫道:“臭小子,你作死嗎?”

        羊恭說道:“拜托,我即便想要作死,也要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可惜我這腿腳不便,無可奈何?!?/p>

        那丑女說道:“你滿腦子盡是歪念……我……我的清白可給你毀啦!”

        羊恭說道:“少來這一套!你沒人要也不要用這一套。就你這副尊容,清白能值幾個(gè)錢?這樣吧,你的穴道被點(diǎn),無法動(dòng)彈,而我也曾跟老胡學(xué)過一點(diǎn)穴道上的功夫,你若是信得過我,我就替你解穴?!?/p>

        那丑女更覺羞不可抑,但細(xì)心一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只得微微點(diǎn)頭。羊恭說道:“好啦,我小羊兒的玄術(shù)上的修為稀松平常,這點(diǎn)穴解穴的功夫卻是一流??春美?,我先解你的膻中穴?!?/p>

        此時(shí)他整個(gè)身子壓在那丑女之上,但覺吹氣若蘭。如此面容丑陋女子,竟有如此淡淡芳香的氣息,羊恭實(shí)在不敢相信。

        那丑女精通醫(yī)理,聽得羊恭不先解其他的穴道,而是偏要解胸口正中的膻中穴,氣急敗壞地說道:“臭小子!你……”

        一語未畢,羊恭早已點(diǎn)了下去。那丑女本能的掙扎,身子竟偏移少許,這么一點(diǎn)下去,自然而然按照江湖慣例了。

        羊恭驚叫道:“我沒點(diǎn)你的膻中穴,你居然能動(dòng)啦!”心想:這丑女容貌與常人不同,恐怕連穴道也是與眾不同。當(dāng)即伸手專挑偏離穴位之處而點(diǎn)。

        他大戰(zhàn)白虎群時(shí),提著木根,本來是想刺白虎的穴道的,卻一直不見奏效,后來才醒悟到是人與虎有別。此時(shí)見尚未點(diǎn)到那丑女的膻中穴,而那丑女竟自行挪動(dòng),便先入為主,錯(cuò)認(rèn)為她的穴道與眾不同。

        那丑女被羊恭這一通亂點(diǎn)氣得氣沖斗牛,張口欲呼,卻半點(diǎn)聲音也發(fā)不出來。原來,羊恭無意之中竟點(diǎn)了她的啞穴。

        這一番亂點(diǎn),自然是毫無功效,羊恭才覺不好意思,說道:“小羊兒一時(shí)口出大言,居然自稱解穴的功夫一流,當(dāng)真臭不要臉。”但見那女子眼角滲淚,淚汪汪的眼睛瞪著自己,立感手足無措。

        一驚之下,連自己也覺太荒唐,明明是幫她解開穴道,卻越搞越糟,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叫:麻煩啦!我與她這般糾葛,弄得她感動(dòng)到流淚了,日后必定是要走那江湖慣例的舊路了。

        他心覺不妥,欲挪開身子,但腿骨確實(shí)是稍微輕動(dòng)便劇痛不已,只得自我解嘲道:“霸王槍曾大言不慚,如今的江湖中人都是以干這個(gè)勾當(dāng)為榮的,誰抄襲,誰剽竊,誰的名頭就越是響亮。我是被逼逐入這絕境,無路可退,因此我這是被逼不得已。

        “天下常人都是兩只眼睛,兩個(gè)耳朵,一鼻子,一張嘴。眼睛在上,鼻子居中,嘴巴在下。如果五官易位了,哪里還叫常人?日后我羊恭的故事能在江湖上流傳,說三道四的人大有所在,正所謂,眾口難調(diào),也只好聽之任之?!?/p>

        如此僵持,兩眼相對。

        那丑女唯恐羊恭做出越軌的舉動(dòng),但羊恭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

        羊恭覺得那丑女眼神復(fù)雜,雖然無法讀懂,卻能從中看出幾絲柔情,心想:若是我娘能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心里不知有多快活。

        他因戀母情結(jié),逐漸覺得與丑女在一起,心中亦滿是歡喜,回想阿風(fēng)說到甜言蜜語時(shí)的情景,臉上亦是這般溫馨無限,不知不覺之間竟說道:“要是有蜜糖在此,就有甜言蜜語了。”

        他見那丑女良久無語,只道她當(dāng)真愛聽所謂的甜言蜜語,又被她這樣瞪著直看,倍覺尷尬,當(dāng)即自言自語,說一些毫不相干的話來沖淡這氣氛。說到后來,語拙無詞,只得從自己的經(jīng)歷講起。

        這整整一晚,胡一刀不曾回來。

        羊恭說到最后,困頓已極,昏沉入睡,雖在絕頂之上,但緊壓在那丑女身上,亦覺暖烘烘的。

        翌日,兩人尚在沉睡之中,忽聽得洞外一人冷笑道:“你們這對狗男女,竟然在這做這些勾當(dāng)。”語意之中既是責(zé)罵輕蔑,又是氣憤痛恨。

        那丑女驚叫道:“慕容寒!”伸手將羊恭推了開來。經(jīng)過這一晚,她身上被點(diǎn)的穴道早已自行消解,只是被羊恭壓得筋骨麻木,自身過于勞累,直到被慕容寒一聲呵斥才醒來。

        羊恭被推倒在地,腿骨恰好觸地,痛叫一聲。

        此時(shí),慕容寒伸手一推,閃身進(jìn)來,視胡一刀所布下的結(jié)界有如無物,突然瞥見石壁上“羞百花”三字,說道:“原來你們竟然結(jié)親了……”心神一下子激蕩不已,對著二人就是一通狂劈。

        她知羊恭與那丑女相識未久,如今卻見到他們結(jié)為夫婦,心中自是狂怒不已,因?yàn)樗c儒子相識既久,不曾得到他的情意,心道:這小妮子將容貌改得如此丑陋,尚且得到這小子的歡心,我將自己改扮成儒郎心目中的柳三妹,到頭來竟是一場空。一見之下,怒由心生,對兩人更是憎惡。

        此時(shí),她對那丑女的怨恨更甚于對羊恭,這一劈完全是沖著她而去。

        羊恭無法站立,忽地想起慕容寒因自己無意相助才得以練成陰陽鏡的情景,靈機(jī)一動(dòng),叫道:“妖靈之力!”

        慕容寒略一遲疑,羊恭當(dāng)即不顧掌風(fēng),在地上一打滾,翻身上前,提起殺豬刀向慕容寒劈去。

        他自幼與眾少年相搏,全是胡纏蠻打,往往占盡上風(fēng)。此時(shí)為了力護(hù)那丑女,亦是只顧一味亂打。這些古怪的招式自慕容寒看來,無一不驚心動(dòng)魄,她又畏忌他體內(nèi)的妖靈之力,立馬被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

        那丑女見羊恭之所以能令慕容寒無法近身,全是仗著一股聲勢,為時(shí)一長,必定受慕容寒反制,當(dāng)即叫道:“慕容寒!”一把銀針撒了出去,提著羊恭便走。

        她精擅醫(yī)道,這銀針自是隨身攜帶之物。

        慕容寒突見寒芒一閃,一掌拍出,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們新婚燕爾,如此恩愛……”她越想越是怒塞胸臆,憤恨難當(dāng),騰身而上,追了出去。

        那丑女提著羊恭出了山洞,但絕頂之上,除了冰雪和山崖之外,別無他物,一時(shí)不知藏身何處。

        羊恭說道:“這位姐姐,你還是把我放下來,獨(dú)自逃生去吧!”

        那丑女說道:“你這小子確實(shí)是挺討厭的,但……”但不知為何,一句話竟是說不下去,不肯舍棄羊恭,仍是提著他拼命逃跑。

        明知此舉無望,她卻不肯就此放棄。

        羊恭不由得略覺感動(dòng),說道:“你放我下來,咱們分開逃走,或許尚有一線希望?!蹦浅笈f道:“慕容寒視你我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且這里又是絕頂,決不會就此放過我們當(dāng)中任何一人的?!?/p>

        慕容寒不緊不慢躡足而來,一聲冷笑,說道:“你們要在我面前顯露情深意重,我偏要你們一生一死,陰陽相隔,永無相聚之日?!毙闹杏辛擞?jì)量,不急于一時(shí)。

        羊恭掙脫那丑女的束縛,掉了下來,提著殺豬刀,心念電轉(zhuǎn):我若是能近得了她的身,再砍她一刀,必定叫她好看??筛羯酱蚺5脑幱?jì)早已用過,慕容寒又精明無比,無論如何是無法再將她騙過來了。眼見慕容寒不敢貿(mào)然上來,又想:她不過來,自有法子騙得她過來。應(yīng)聲說道:“是啊,她是個(gè)丑八怪卻有我憐愛,你容貌未變之時(shí),卻得不到儒公的愛!我真替你感到可憐?!币膊活櫟眠@話極是無禮,只為激怒慕容寒,相機(jī)行事。

        果不其然,這一句話當(dāng)真是戳中了慕容寒的痛處。她本就陰晴難定的臉面更加變幻不定,兩邊發(fā)髻上的黑白狐尾勃然怒起,如同長蛇,擇人而噬。只聽得她喝道:“臭小子,自找死路!”驀然欺身而上,一掌拍出。

        這一掌既下,羊恭“啊”地大叫一聲,摔倒在地,就此悶聲不響。

        慕容寒雖然對自己功力十分的自信,認(rèn)定這一掌必定可以讓羊恭喪命,但她素知羊恭詭計(jì)多端,也不敢掉以輕心,上前探個(gè)究竟。

        那丑女見此,失聲叫道:“小羊兒……”欲上前察看,卻聽得慕容寒“啊”一聲慘叫,大腿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淋淋。而羊恭霍然而起,趁勢揮著殺豬刀追擊。

        原來羊恭兵行險(xiǎn)招,引得慕容寒出掌后,暗將殺豬刀藏于衣內(nèi)。他身上的長袍是逼勒嵇冷鐵而得,本就寬松,眼見慕容寒一掌打來,暗自移動(dòng),這一掌便擊落在殺豬刀上。一掌擊落后,羊恭故意縱聲高呼,迷惑慕容寒,讓她無法察覺所擊中的是殺豬刀。待慕容寒上前察看時(shí),即以殺豬刀相劈。慕容寒立馬騰身而起,這一刀便只是劈中慕容寒的大腿。

        羊恭趁勢追擊,卻追之不及,只得裝模作樣地說道:“慕容寒,看好了,隔空取物來啦!一番洞房花燭后,我的功力更上一層樓,無需隔空也能取,取的不是物,而是性命?!睔⒇i刀在半空連連虛晃。

        慕容寒又中羊恭暗算,已成驚弓之鳥,一時(shí)不敢輕舉妄動(dòng),喝道:“小子,有本事就盡管使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取我性命?!?/p>

        羊恭如此緊逼,意在阻攔慕容寒止血,但晃了半天,再也沾不得慕容寒半點(diǎn)衣衫,只得說道:“我這是隔空取物,一時(shí)沒有取你性命,不是因?yàn)槲业墓α€沒練到家,而是因?yàn)槟悴皇莻€(gè)東西。”

        慕容寒早知羊恭使詐,當(dāng)年她攜儒子和溫良二子出私出桃源時(shí),被南宮劍郎等人所阻,中毒不敵后,也曾這般使手段。一招“橫掃千軍”,打得眾黑衣人落花流水。

        此時(shí)被一個(gè)初出茅廬小子計(jì)算,如何不怒?當(dāng)即反手就是一掌。

        羊恭數(shù)度與她交手,早已摸清她的來路,仍是不惜犯險(xiǎn)名,以殺豬刀擋開了她這一擊,然后說道:“慕容寒,你這樣殺來殺去的,一直沒有將我們弄死,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別再拖泥帶水的?!彼S口亂說,意在拖延,心中閃過無數(shù)他熟知的江湖慣例伎倆,但說到要一招便可以將她制得住的,也沒有這個(gè)把握。唯有如此僵住,令她一時(shí)之間緩不出手來止血,方為上策。

        慕容寒點(diǎn)住傷口四周穴道,說道:“那就如你所愿!”隨即哈哈大笑,也顧不得腿上有傷,雙手高舉,各自畫了一道半圓。陰惻惻的笑聲中,只見當(dāng)空一大圓盤黑白相混,陰陽變幻,正是陰陽鏡,兩道豪光從中迸出,朝羊恭門頂打落。

        羊恭暗叫道:壞啦!我本以為拖延時(shí)刻,沒想到自尋死路。眼見豪光打落,無暇思索,反手就是一刀。只聽得“轟”的一聲,手臂一震,殺豬刀拿捏不住,掉了下來,而陰陽鏡所發(fā)的兩道豪光被擋了出去。

        便在此時(shí),一人“哇”地一聲慘叫,摔在數(shù)丈之外。

        羊恭突覺渾身上下一麻,一時(shí)分不出是冷是熱,迷糊中,見倒在地上的正是那丑女。

        原來,那丑女見慕容寒不顧兇險(xiǎn),非要置羊恭于死地,便拼著萬一之念,要將腿腳不便的羊恭拉開,卻沒想到羊恭將兩道豪光反擋,打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丑女被殺豬刀反彈的豪光擊中,激飛而出,收勢不住,撲通一聲跌落冰崖之中。羊恭略覺奇怪,拖著殘腿,忍痛上前,只見冰崖下竟是河流,丑女的身影在河中瞬間湮沒。

        不知為何,羊恭心中竟有所觸動(dòng),不假思索地縱身便往冰河中躍入。

        恰在此時(shí),身后傳來一陣長雷般的吼叫之聲,正是胡一刀。

        但此時(shí)羊恭已落入冰河之中,欲縱聲高呼,卻覺身子一冷,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所在,正是一層又一層的寒冰,甫一觸及,便覺奇寒徹骨,全身上下不住地打冷戰(zhàn)。

        羊恭心覺有異,欲站起身來,無奈整個(gè)身子似乎被寒冰粘住一般,無法站立,心道:我明明是掉在冰河之中,恰好有一塊厚冰將我接住,這世上就是有那么巧合之事,又或者是我小羊兒命不該絕?

        忽聽得一陣“嘎嚓”聲響,正是冰凌相互撞擊發(fā)出的聲音。斜眼看去,身下的厚冰正沿著冰凍的河水呼嘯而下。這寒冰覆蓋的絕頂上看似風(fēng)平浪靜,其下卻是洶涌澎湃,心想:即便是熟習(xí)水性的人,亦是無法與之相抗,不知那丑女是否與我一樣的幸運(yùn),亦是跌落在厚冰之上?

        羊恭躺在厚冰之上,隨著寒水而下,心中思索:我身在寒冰之上,那丑女落在何處?她不會有事吧?自覺冰塊刺骨,全身麻木,那么落在寒冰的水中,更是難以想象。

        這般隨波逐流,不知要流向何方,茫然無緒之際,忽地又想:我心中怎么會掛念那丑女了?難道是怕那丑女被河流沖走嗎?難道我心中生出了要保護(hù)丑女的念頭?不會吧,我怎么會那么倒霉和沒有品味呢?她明明是丑女,我為何還要把自己當(dāng)作英雄,奮力相救?

        尚在雪洞中時(shí),羊恭早已隱隱覺得與她這一番糾葛,必定會走上江湖慣例的舊路,即將與那丑女將要發(fā)生點(diǎn)什么。他竭盡全力,不愿往這套俗的舊路上走,卻不知為何在那丑女遇險(xiǎn)之際,還是跳了下來。想到這里,雖在冰天雪地之中,卻突覺心頭一熱,轉(zhuǎn)而大汗淋漓。

        其實(shí),羊恭本是膽小怕事之輩,又素因不胡不漢的模樣兒而飽受嘲諷,心中更是自卑。自得了“恭子”的名號后,自覺將來可榮登儒門掌教之位,便一下子有了旁人無可企及的優(yōu)越感,并無時(shí)無刻不自覺地維護(hù)起儒門君子之道。只是,他心中這些微妙的變化,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羊恭越來越覺得熱,略覺不妥,暗暗心驚:這熱情似火也太夸張了吧!我這也太超越常人了吧?竟然為了一個(gè)丑女而心熱?

        這份熱從心頭而起,緊接著四肢百骸亦是陣陣熾熱,接著全身上下暖烘烘的。這熱氣一出,片刻之后,如同置身于火炭燒烤一般。

        羊恭大驚,喊道:“時(shí)冷時(shí)熱,要玩哪一出?”忽見四周不時(shí)冒出絲絲的熱氣,正是身上的熾熱將寒冰融化成水汽所發(fā)。

        羊恭心想:糟糕,糟糕!緣由天定,我這一想到那丑女,身子便越來越熱?這一冷一熱,像個(gè)怪物似的,與一陰一陽的慕容寒有何分別?想到慕容寒,突然叫道:“這不會是拜慕容寒所賜吧?陰陽鏡的兩道毫光向我打來時(shí),被我殺豬刀揮格擋開,難道還是難逃一劫?”

        此念一起,不由得想到被慕容寒的陰陽鏡打中時(shí),那種渾身上下一麻的感覺,分不出是冷是熱。

        想到這里,越來越覺得這熱是由陰陽鏡引發(fā),與那丑女沒一毛錢干系,隨即心中又是釋然,興奮地叫道:“不錯(cuò),不錯(cuò),我怎么會如此沒有品味呢!哈哈……”

        他越想越覺得順理成章,卻又覺得:我以殺豬刀擋了一下陰陽鏡,便鬧冷熱。若果真如此,那丑女豈不是受禍更甚?哎呀!若不是我這一擋,她也不會被陰陽鏡打中。是我害了她,我竟然還在此自得其樂,豈不是有負(fù)“恭子”名頭?

        他暗暗自責(zé),又“嘿”地笑了出來,說道:“我此時(shí)又念及那丑女了,卻不見熾熱增強(qiáng),由此可以肯定,這熱與那丑女八竿子打不著。只要不是與那丑女有牽連,再熱這一兩成,那又何妨?”相通這一節(jié),大有呼喚狂熱來得更加猛烈之勢。

        隨即又覺不妥,心中暗叫道:若是我身上越來越熱,不管這浮冰如何厚,終究會被融化,那我豈不是要葬身于這寒水之中?嘰里呱啦兮冰水寒,小羊兒一去不復(fù)還……他素來便是一個(gè)旱鴨子,這個(gè)念頭一起,不禁直冒冷汗。

        彷徨無奈之際,忽聽得一陣凄涼的嚎叫之聲,夾雜著冰凌撞擊之聲,甚是詭異。羊恭心道:這江湖開始變態(tài)了,動(dòng)不動(dòng)就要來個(gè)什么獸。這不是是河中的什么獸吧?心中猛然醒悟,那不是什么河中妖獸,正是白虎。

        一聲呼嘯后,四周和應(yīng)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羊恭心中暗叫不妙,又想:焚姑假我之手,射殺了它們不少同伴。此時(shí),定是它們大舉復(fù)仇而來了。她一心想討好我,此時(shí)卻將禍水引到我頭上來,這恐怕又是她始料未及之事吧?

        一陣虎嘯之聲響過后,只聽得冰面上響起一陣“唰唰唰”的腳步聲,正是白虎踩著冰面飛躍而來,團(tuán)團(tuán)將羊恭圍定。

        當(dāng)中一白虎引頸長嚎,聲震冰河,其余的白虎紛紛和應(yīng)。白虎群白牙森森,目露兇光,恨不得將羊恭咬肢噬體,撕肝裂肺。

        羊恭想:此命休矣,再也沒有江湖救急出現(xiàn)了。他聽胡一刀講述江湖往事,那些少年俠士無一不是瀟灑走江湖,然后碰上各種奇遇什么的,但自他被孟君婆婆掠劫而來,一路上受不知受了多少苦。

        眼見白虎越聚越多,羊恭喊道:“此時(shí),焚姑若是能前來相救,她要我承認(rèn)是妖,我就承認(rèn)是妖好啦!”他素來以“恭子”的身份自負(fù),但此時(shí)到生死關(guān)頭,又甘愿承認(rèn)是妖,顯然是為了貪生而不顧及所謂的原則。

        心念一起,一道火光飛來,“哧”的一聲,最先撲向羊恭的那頭白虎化為一灘水跡,水跡一落,轉(zhuǎn)而凝為寒冰。

        羊恭心道:不會吧?難道焚姑當(dāng)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要她出現(xiàn),她便出現(xiàn)。忍不住大叫一聲:“焚姑!”不見四周有人影,火箭仍是不斷飛來。

        他大喜過望,卻覺頭暈?zāi)垦?,心道:按照江湖慣例,此時(shí)有人出手相救,必定是要暈倒的!我這個(gè)時(shí)候不會暈倒吧?

        果不其然,這一熱一寒,羊恭終究無法抵住,越來越覺頭暈,未等白虎盡去便支撐不住,暈倒在寒冰之上。

        (本卷完)

        《儒門仙俠傳·忠義卷》已告一段落,欲知后事如何,敬請期待《儒門仙俠傳·奇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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