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昱佳
千年不涸,風沙彌漫,依然鮮活。我來敦煌的沙漠,走訪時間的軌跡。
鳴沙山
東漢《辛氏三秦記》中記載:“河西有沙角山,峰愕危峻,逾于石山,其沙粒粗色黃,有如干躇。”魏晉《西河舊事》中記載:“沙洲,天氣晴明,即有沙鳴,聞于城內(nèi)。人游沙山,結(jié)侶少,或未游即生怖懼,莫敢前。”到后來的《沙洲圖經(jīng)》中說,“流動無定,俄然深谷為陵,高巖為谷,峰危似削,孤煙如畫,夕疑無地?!薄对涂たh志》中記載:“鳴沙山一名神山,在縣南七里,其山積沙為之,峰巒危峭,逾于石山,四周皆為沙壟,背有如刀刃,人登之即鳴,隨足頹落,經(jīng)宿吹風,輒復如舊?!蔽宕摹抖鼗弯洝酚涊d:“鳴沙山去州十里。其山東西八十里,南北四十里,高處五百尺,悉純沙聚起。此山神異,峰如削成。”
的確是這樣。天地間的金黃和湛藍交織,旋轉(zhuǎn),飛舞,獵獵寒風席卷著沙撲來。細看山坡上的沙浪,如輕波蕩漾的漣漪,時而湍急,時而潺緩,時而縈回渦旋,迭宕有致,妙趣橫生。我站在金黃的沙河中,耳邊只有渺遠的駝鈴和像竺可楨描述的那樣“發(fā)出轟隆的巨響,像打雷一樣”的聲音。
相傳鳴沙山是玉皇大帝的一座寶庫,里邊裝滿了瓊脂玉露,金銀珠寶。為遏制住人們的貪婪之心,玉皇大帝特命太白金星用黃沙淹埋,里面空,外面實,自然就會產(chǎn)生響聲。還有一種說法是在漢代時,漢軍和匈奴交戰(zhàn),大風突起,將整個天地包裹起來,漫天黃沙咆哮著將兩軍人馬全部埋入沙中,如今的響聲就是兩軍的喊殺聲和戰(zhàn)馬的嘶鳴聲。
古人對此也有許多記載:“傳道神沙異,暄寒也自嗚,勢疑天鼓動,殷似地雷驚,風削棱還峻,人臍刃不平”。這是唐代詩人。鳴沙山自古就以璀璨傳神的自然奇觀吸引著人們。西漢時就有鳴沙山好似演奏鐘鼓管弦音樂的記載,《后漢書·郡國志》引南朝《耆舊記》云:敦煌“山有鳴沙之異,水有懸泉之神”。《舊唐書·地理志》載鳴沙山“天氣晴朗時,沙鳴聞干城內(nèi)”。敦煌遺書載,鳴沙山“盛夏自鳴,人馬踐之,聲振數(shù)十里,風俗端午,城中子女皆躋高峰,一齊蹙下,其沙吼聲如雷”。不管怎么說,鳴沙山總是披著朦朧的神秘的紗。我只好去一探究竟。
乘著駱駝走在沙丘的脊上,眼前一片迷蒙,這里究竟是在兩千多年后的今天還是在兩千多年前的昨天?我仿佛看到張騫帶著他那一小隊人馬,沿著沙丘緩緩前進,走啊走啊,隱沒在了黃沙的背后。我仿佛看到駱駝載著各種各樣的大包的貨物沿著沙丘走來,走啊走啊,走到了長安。我仿佛看到烈日慢吞吞地下山,映紅了整片沙漠,走啊走啊,是滿天的星辰……
那是什么?廣袤無際的沙漠中竟有一番波光瀲滟?
月牙泉
從前,這里沒有鳴沙山也沒有月牙泉,而有一座雷音寺。有一年四月初八,寺里舉行一年一度的浴佛節(jié),善男信女都在寺里燒香敬佛,頂禮膜拜。當佛事活動進行到“灑圣水”時,住持方丈端出一碗雷音寺祖?zhèn)魇ニ?,放在寺廟門前。忽聽一位外道術(shù)士大聲挑戰(zhàn),要與住持方丈斗法比高低。只見術(shù)士揮劍作法,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天昏地暗,狂風大作,黃沙鋪天蓋地而來,把雷音寺埋在沙底。奇怪的是寺廟門前那碗圣水卻安然無恙,還放在原地,術(shù)士又使出渾身法術(shù)往碗內(nèi)填沙,但任憑妖術(shù)多大,碗內(nèi)始終不進一顆沙粒。直至碗周圍形成一座沙山,圣水碗還是安然如故。術(shù)士無奈,只好悻悻離去。剛走了幾步,忽聽轟隆一聲,那碗圣水半邊傾斜變化成一彎清泉,術(shù)士變成一灘黑色頑石。原來這碗圣水本是佛祖釋迦牟尼賜予雷音寺住持,世代相傳,專為人們消病除災(zāi)的,故稱“圣水”。由于外道術(shù)士作孽殘害生靈,佛祖便顯靈懲罰,使碗傾泉涌,形成了月牙泉。
月牙泉被傳得神乎其神,近處觀去也確實震撼。茫茫大漠中有此一泉,漫漫黃沙中有此一水,滿目荒涼中有此一景,你是把造化的靈魂,裝進了這貧脊的軀殼中了嗎?神了,醉了,解不開的恒古之結(jié),令人神醉情馳。星光璀璨,月華如水!我一個人,靜靜地行走在湖邊,看那一輪彎月投射在泉中的照影。此刻,是迷醉的,是神往的,那彎彎的月牙印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風吹得有些疼了,天也不早了,只好記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