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沿著圍墻邊走了一段路,找到了老羅朋友說的那個地方。東郊動物園的圍墻擴(kuò)建過好幾次,不知道為什么,新老圍墻交界的地方,比別處的圍墻要矮上一大截。孟元浩忽然間意識到,東郊動物園與小時候有什么不同。江城發(fā)展太快,以前東郊動物園是在郊區(qū),在主城的邊緣,從名字上就可以知道,而現(xiàn)在,東郊動物園早已經(jīng)成為城市中心的一部分,被無數(shù)高樓大廈層層疊疊地包圍著。
“沒有人。”老羅前前后后看了看,說。孟元浩也看了看四周,路上確實(shí)沒有人,但遠(yuǎn)處那些高樓大廈宛如無數(shù)的巨人,俯視著這里。假如樓上有人,不用什么望遠(yuǎn)鏡,也一定能夠清楚地看到他們的一舉一動。但無所謂了。
孟元浩蹲下身子,讓老羅踩著自己的肩膀,率先爬上了墻頭。老羅蹲在墻頭上,把孟元浩拉了上去。墻頭上原本鑲嵌著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子,但此時尖銳的部分都被人敲掉了,根本不能嚇住任何想要翻越圍墻的人。
兩個人跳進(jìn)了圍墻,里邊是一條樹叢遮掩下的步道,青苔密布,顯然很少有人走。孟元浩忽然興奮起來。他知道自己不抽煙,不酗酒,不打牌,甚至不怎么愛說話,工友們都叫他“悶葫蘆”。如此興奮的樣子,倒是非常少見。關(guān)鍵是,這興奮勁兒是從哪兒來的呢?
老羅在后面叫他,要他等等,孟元浩毫不遲疑地叫他跟上,同時疑惑自己,為什么要走這么快。
轉(zhuǎn)了兩個彎,前面出現(xiàn)了兩條岔路。孟元浩略微遲疑了一下,選擇了左邊那條?!袄厦?,等等我,往那邊走,方向?qū)Σ粚??會不會越走越遠(yuǎn)喲?”老羅一邊咳嗽一邊走路,喘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孟元浩有些生氣。老羅是個煙鬼,整天煙不離手,整天咳嗽不停,走兩步路就喘得像個破爛的風(fēng)箱,非常討厭。不,不只是討厭。孟元浩意識到自己簡直是在恨他,恨他拖了自己的后腿,恨他誘惑了自己違反規(guī)定來翻圍墻。恨得牙直癢癢,恨得整顆心都糾結(jié)在一起,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牢牢地攥著,狠狠地揉捏著。
“你他媽的快跟上?!泵显坡犚娮约哼@樣說,如此直接簡單粗暴,完全不像平時的他,但說過之后,卻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仿佛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穿過一道金屬制成的窄門,又拐了兩個彎,前面出現(xiàn)了一排磚頭砌成的平房??諝庵袕浡鴿饬业男瘸魵庀??!昂贸?!”他聽見老羅在身后發(fā)著牢騷。若是平時,孟元浩也會覺得這氣味難受。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那氣味妙不可言,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他大踏步前進(jìn),似乎很清楚要去什么地方。
然后,他看見那排平房的邊上,臥著三頭色彩斑斕的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