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浩對東郊動物園的印象停留在小學(xué)五年級。當時,學(xué)校組織學(xué)生去動物園春游。老師剛剛公布這一消息,班上就跟炸了鍋似的,每一個孩子都漲紅了小臉,旁若無人地討論起來。孟元浩最想見到的是老虎。他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大老虎哩。然而,回到家里,他興高采烈地告訴爸爸這個消息時,爸爸只說了一句話:“不準去”。沒有解釋,沒有說明,沒有安慰,就是三個冷冰冰的字。孟元浩知道原因。一個字,窮。所以,那次春游,班上四十多個人,就只有他沒有去。同學(xué)們春游回來,滔滔不絕告訴他的每一句話,共同組成了他對動物園的全部印象。正因為如此,當四歲的女兒說想去東郊動物園時,孟元浩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同行的,除了孟元浩一家三口,還有鄰居老羅一家四口。孟元浩和老羅在同一家摩托車配件廠上班,做鄰居也有四年了。老婆懷女兒的時候,孟元浩還住在摩配廠的職工宿舍。他當然不想孩子出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老婆也說“怎么著也得有個自己的家”。但以兩個人聊以糊口的收入,是不可能買得起房子的。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租。恰在這時,老羅給他們介紹了現(xiàn)在租住的房子。
這套房子的主人是老羅的遠房親戚。老羅一家住了房子的一半,孟元浩一家就住房子的另一半。四年下來,兩家人就和一家人一樣親密無間。
他們關(guān)鎖好門窗,一向?qū)徤鞯拿显朴謾z查了一遍,這才在老婆的催促下,趕上了“大部隊”。
“爸爸,背。”女兒奶聲奶氣地說。對于女兒的要求,孟元浩從來都無法拒絕。僅僅是那一聲“爸爸”,就讓他的心整個都融化了。他站了個馬步,示意老婆把女兒放到他背上。他把雙手放在身后,穩(wěn)穩(wěn)地托舉住女兒,然后站起身,繼續(xù)往前走。
“爸爸爸爸,看見旺財了嗎?它今天好像生病了?!迸畠簡枴C显拼鸬溃骸巴敍]事兒,我剛剛才看見它,拍了它一巴掌。它哧溜一聲,順著門縫就跑開了?!焙髞?,有人說就是這一巴掌,原本寄生在旺財身上的弓形蟲“跑”到了孟元浩身上。當然,也有人認為,這種說法不對,弓形蟲感染是有潛伏期的,不可能當天感染當天發(fā)作,應(yīng)該是在之前與旺財?shù)慕佑|中,變異的弓形蟲就已經(jīng)感染了孟元浩。
旺財是只貓。大約在一年前,老婆從附近的垃圾場撿回來一只臟兮兮的貓。孟元浩本來是反對養(yǎng)貓的。民諺“貓來窮,狗來富”,孟元浩可不想自己家窮上加窮。但一見到那只貓,女兒立刻就喜歡上了。在女兒的百般央求下,老婆也在一旁幫腔,說什么家里的東西都讓老鼠啃了個遍,孟元浩只好同意養(yǎng)貓?!皣槆樌鲜笠埠?。”他安慰自己說。老婆和女兒一起動手,把那只貓清洗干凈,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旺財”。后來有摩配廠的工友笑他給只貓取了個狗名字,他以“我樂意,你難道不想發(fā)財嗎”搪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