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紅

彭德懷是功勛卓著的開國元帥，毛澤東曾寫詩贊揚他：“山高路遠坑深，大軍縱橫馳奔。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北M管身居高位，但彭德懷一生嚴于律己、不搞特殊、克勤克儉，即便是對吃喝這樣的小事，他也一貫堅持“吃喝小事不小”，時時處處以身作則，充分體現(xiàn)了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為民、務實、清廉的風范?，F(xiàn)擷取抗戰(zhàn)時期彭德懷立馬太行的崢嶸歲月里在吃喝方面嚴禁搞特殊的幾則事例。

“干革命是萬萬搞不得一點點兒特殊的”

彭德懷剛來到太行山時，就患有嚴重的腸胃炎，每次都疼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本來，作為一名德高望重的軍中領導，為健康著想，患有如此疾病完全可以吃點兒小灶、略微改善一下伙食，但他還是堅持同戰(zhàn)士們一樣吃著野菜湯，過著艱苦的生活。

一次，彭德懷的夫人浦安修看到他腸胃炎發(fā)作起來備受折磨、疼痛難忍的樣子，就心疼地在他的野菜湯里偷偷加了一把玉米面。

沒想到，這一小小的花招竟然被彭德懷發(fā)現(xiàn)了，他毫不留情地申斥了浦安修一頓，說：“你搞什么名堂？干革命是萬萬搞不得一點點兒特殊的。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彭德懷是一個怎樣的人，永遠不會忘記我為老百姓打天下的使命?！?/p>

“彭德懷今天的批評，對我是夠客氣的了”

1939年5月，為了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彭德懷去會晤國民黨河北省主席鹿鐘麟，途經(jīng)南宮到了陳賡的駐地。

陳賡準備請彭德懷吃飯。當時，敵人對抗日根據(jù)地的封鎖、“掃蕩”還不太嚴重，吃喝方面不算太困難。

雖然陳賡深知彭德懷的為人，但還是事先向彭德懷的隨行人員打聽了一番。隨行人員王參謀把此前某某同志招待彭德懷吃飯反而挨批評的事告訴了陳賡。陳賡說：“我沒有準備別的，只讓彭德懷嘗嘗這里有名的鱖魚。”

第二天中午招待時，陳賡先讓人上了一大盤清蒸鱖魚，第二個菜是清燉雞肉。

彭德懷話中有話地對陳賡說：“你不是讓我吃魚嗎？”

陳賡意識到這是彭德懷對他的批評“信號”，他想，第三個菜鱖魚丸子是上好還是不上好呢？想來想去，最后還是上了鱖魚丸子。

果然不出所料，只見彭德懷繃著個臉，嚴肅地說：“現(xiàn)在是減租減息，不是打土豪?！闭f完，彭德懷放下碗筷退了席。

事后，陳賡說：“彭德懷今天的批評，對我是夠客氣的了?！?/p>

“要按無產(chǎn)階級的標準”待客

1939年6月的一天，潞城縣北村來了十幾個國民黨兵。為首的挎著武裝帶，腰別小手槍，大踏步地向八路軍總部走來。

“站住，干啥的？”

“中央軍的聯(lián)絡參謀，要見你們的軍長！”

“我們這里沒有軍長，只有八路軍總司令，你有證件嗎？”

這位聯(lián)絡參謀拿出身份證遞給警衛(wèi)人員，口氣緩和下來：“那我可不可以見見你們的總司令？”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請示一下?！?/p>

不一會兒，彭德懷副總司令滿面笑容地出來，把他請進辦公室，并吩咐管理科長林海云準備午飯。

林科長來到伙房，對炊事班長張德彪說：“今天來了個中央軍聯(lián)絡參謀，菜要做得好一點兒?！?/p>

張德彪想：彭德懷平時吃飯跟大家一樣，今天有客，正好多做點兒菜，讓彭德懷好好吃頓飯，改善改善。他一邊想一邊涮剔切剁、烹煎炸炒，不一會兒就做好了16個菜。看著豐盛的一桌菜肴，張德彪覺得彭德懷一定會非常滿意，他滿足地“嘿嘿”笑了兩聲。

中午，彭德懷和那位參謀笑著向伙房走來，他一見滿桌子的菜，臉色就沉了下來。稍一思索，又滿臉微笑地招待客人就餐。

送走客人，彭德懷就把林科長找了去，說：“這是誰叫做的這頓飯？我們是無產(chǎn)階級，他們是資產(chǎn)階級，我們要按無產(chǎn)階級的標準給他們吃，讓他們體驗一下我們的生活。以后來客，做上四個菜，有素有肉就行了。自己的同志來了，一碗平常菜，再增加一個客菜就可以啦。”

炊事班長張德彪聽說林科長受了批評，趕緊找到彭德懷說：“這頓飯是我做的，做得好了點兒，這是我的錯誤，是我的不對，請批評我吧?！?/p>

彭德懷和藹地對他說：“這不能怪你，怪我沒事先交代清楚。”

以后，凡是總部來了客人，一律都以簡單的“四菜一湯”招待。就連朱總司令、康克清待客，也必須管理員批條子才行。彭德懷給八路軍總部定的這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直沿用至今。

“軍民生活都很困難……我怎么能搞特殊？”

位于武鄉(xiāng)、黎城和遼縣（今左權(quán)縣）的大山深處，有一處四面環(huán)圍著懸崖峭壁的奇險山谷。這便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名震中外的八路軍兵工廠所在地——黃崖洞。

1939年冬季的一天，彭德懷來到黃崖洞兵工廠了解生產(chǎn)情況。將近中午時分，兵工廠負責人程明升把伙食委員叫來，低聲吩咐說：“你去和食堂的同志說一下，中午留彭德懷吃頓飯，首長胃口不好，給他另做一碗白面條，另外炒些菜。”

午飯時分，待彭德懷視察完畢時，炊事員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面條和一碟子炒豆腐。彭德懷一看，立刻皺起眉頭問：“兵工廠的工人同志們吃的和我一樣嗎？”

程明升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差……差不多……”

彭德懷看了一眼程明升，一言不發(fā)地倒背著雙手來到食堂，見工人們吃的都是高粱、玉米和黑豆糝糊糊，就著一小盤生蘿卜絲。他很不高興地返回廠部，指著放在桌上的那碗面條問：“這是誰讓做的？”

程明升見勢頭不對，只好紅著臉解釋說：“是伙食委員知道首長胃口不好，怕首長犯病，就讓做了點兒面條……”

“亂彈琴！”彭德懷不等程明升說完，就打斷他的話說：“我的胃口不好，你們就做一碗面條；工人們的胃口不好，你們都知道不？現(xiàn)在，敵人對我們根據(jù)地實行軍事包圍和經(jīng)濟封鎖，軍民生活都很困難。大家每天吃野菜，嚼樹皮，喝高粱黑豆粥，哪一個胃口好？我怎么能搞特殊？！”彭德懷說著，端起碗大步向食堂走去。

程明升等緊跟著彭德懷走進食堂。只見彭德懷把面條往大鍋里一倒，又來回攪了幾下，然后舀了一碗黑乎乎的糊糊，走到工人中間，和他們圍坐在一起，共同就著生蘿卜絲，一面交談，一面大口大口地吃起來……endprint

“你們燒酒有規(guī)矩，我們八路軍也有規(guī)矩……叫‘官兵一致”

1941年，八路軍總部駐扎在清漳河畔的遼縣（今左權(quán)縣）武軍寺。為了粉碎敵人的經(jīng)濟封鎖，八路軍官兵一致，在大山里開荒種地，實行生產(chǎn)自救。

到了秋天，八路軍開墾的荒地里獲得了大豐收，戰(zhàn)士們收回的山藥、蘿卜堆積如山。部隊除了自己吃用之外，在野外挖坑進行了足夠的儲備，又分給村里的老百姓不少。就這樣，仍然剩下很多山藥和蘿卜堆放在部隊駐地，不知如何處理。

彭德懷知道后，建議說：“我們的群眾和戰(zhàn)士們生活都艱苦，現(xiàn)在剩留了這么多山藥和蘿卜，可以燒點兒酒，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嘛?！?/p>

大家見彭總確實主意高明，勝人一籌，滿意地一致稱好。

武軍寺村后面的半山腰里有一股清泉，村里人有用泉水燒酒的習慣。彭德懷的房東王二租就是村里有名的“酒把式”。當彭德懷找王二租談及燒酒的事時，王二租高興地說：“好啊，給咱八路軍燒酒，俺干，一分工錢也不要！”

彭德懷笑了笑說：“那不行，你們給我們燒酒，我們給你們分一半酒作為你們的報酬，這是八路軍的紀律。我們不是地主老財，不能剝削你們。你不要酒，就得要錢；不要錢，就得要酒。要是什么也不要，那我們就不燒酒了?！弊詈?，王二租只好答應下來。

接下來，王二租約了幾個老鄉(xiāng)，把村里的酒坊拾掇拾掇，就擼起袖子甩開膀子熱火朝天地開工了。

到出酒的時候，彭德懷帶著警衛(wèi)員前來看望。王二租向彭德懷詳細介紹了燒酒的整個流程后，在出酒口上接了一勺子熱氣騰騰的飄香美酒讓彭德懷品嘗。

彭德懷只是用鼻子聞了聞，忍住了格外高漲的飲酒欲望，興奮地說：“嗨，真是好酒！”說完，就又把酒倒回了酒缸里，他舍不得喝上一口。

王二租急了，熱心地“開導”說：“哎呀，彭總啊，到了酒坊里喝酒，那是‘公喝，就跟進了瓜田吃瓜一樣。只要你能喝，你就喝，喝醉了也不要錢的。這是酒坊里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p>

彭德懷聽了，連笑幾聲，風趣地說：“這個規(guī)矩好，對窮人們有利。他們沒錢買不起酒，來這里準能喝個痛快?！?/p>

彭德懷話音一落，大家都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著對彭德懷更深的崇敬——彭總心里時刻裝著咱窮苦百姓！

彭德懷接著說：“你們燒酒有規(guī)矩，我們八路軍也有規(guī)矩，我們這個規(guī)矩叫‘官兵一致。既然大家都還沒有喝酒，我是不能先喝的，等你們把酒燒多了，夠大家喝一頓的時候，我是一定要喝的?！?/p>

幾天后，酒坊燒出的酒已經(jīng)很多了?？偛堪凑赵瓉淼膮f(xié)議，留一半給王二租他們，然后通知部隊各單位把酒擔回去，痛痛快快地舉行了一次大會餐。彭德懷與大家一道舉起酒杯開懷暢飲，濃郁的酒香飄散在太行山上……

“不關心人民生活，就不是人民軍隊”

1943年秋天，劉伯承、彭德懷等在太行二分區(qū)同蒲支隊的護送下，途經(jīng)敵偽封鎖線回延安。在榆次逯村西北的一間小廟宿營時，劉伯承向同蒲支隊副支隊長王立崗詢問敵占區(qū)人民的生活，有些問題王立崗不了解，回答不上來，彭德懷就插話說：“應該關心人民群眾的生活，不關心人民生活，就不是人民軍隊?！?/p>

午飯時分，支隊有關同志拿出準備好的兩筒罐頭、兩瓶葡萄酒和一些熟肉、月餅。才剛剛放好，彭德懷就雙眉緊鎖地問王立崗：“這些東西哪里來的？”同蒲支隊周政委趕緊解釋說：“是我們事先準備好的?！迸淼聭延謫枺骸澳銈兘衲曜o送了多少干部？”王立崗回答說：“有500多人?！迸淼聭延謫枺骸澳銈兪欠穸家写幌拢俊迸淼聭芽吹綄Ψ胶芫o張，就又和藹地談起抗戰(zhàn)的艱苦、人民的負擔，尤其是敵占區(qū)人民的痛苦，以及革命的長期性、艱苦性。他還問王立崗：“你有20來歲吧？”王立崗回答：“22歲?！迸淼聭延謫枺骸澳闶菍W生出身吧？”王立崗說：“初中上了兩年。”

彭德懷接著說：“青年人接受新生事物快，馬列主義就是青年人介紹過來的?！迸淼聭鸦仡^指了指劉伯承說：“干革命就要像這位一樣，艱苦奮斗，自始至終?！眲⒉胁逶拞柾趿彛骸澳闶遣皇强h委委員？”王立崗回答說：“是?！?/p>

彭德懷又說：“這是青年知識分子的優(yōu)越性。只要鍛煉，是會為我黨、為人民作出更多貢獻的……”飯后，彭德懷叫秘書如數(shù)付了錢。彭德懷的教誨和鼓勵，使王立崗等同志深受教育，終身難忘。

（責編 / 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