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與記

廣西女孩陸遇的養(yǎng)母被侵犯后慘死，罪魁禍首竟然是準公公。陸遇卻還是嫁了過去，這是為什么？

家有瘋媽，鄰居嬸嬸救命收留

1994年6月的一天，陸遇出生于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欽州市一個小山村。她的出生令重男輕女的生父再度失望，第二天，她就被輾轉送到陳曉青家里。

陳曉青是一名畫家，也是一位身材曼妙、時髦美麗的文藝女青年。大學畢業(yè)后，她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欽州市一所中學任美術老師。在校門口開書店的黃威對她一見鐘情，并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很快，倆人就結婚了。婚后兩年多，陳曉青都未生下一兒半女，之后黃威出軌，拋棄了她。陳曉青因此有點精神失常。學校停了她的職，她父親也勸她為還沒成家的弟弟著想，不要回家。

陳曉青拿著離婚賠償?shù)腻X，在欽州北區(qū)的路旁買了一套房，算是安了家。陳母不放心她，常叫兒子騎著摩托車給她送這送那，還托人給她安排相親。可她都拒絕了，認為沒人會要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陳母便托人留心收養(yǎng)孩子的事，這就有了陸遇。

收養(yǎng)陸遇后的頭幾年，陳曉青的精神穩(wěn)定下來，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她最喜歡宅在家里，畫各種各樣的陸遇。偶爾，她還能接到幾節(jié)教小孩畫畫的課，賺點零花錢。路過街邊的小店，她都會買些零食或小玩具給陸遇。如果忽略掉街坊鄰里和那些所謂的熟人們的熱心話，陳曉青和陸遇過得還算幸福恣意。從陸遇有記憶起，她就聽到過不下一百遍關于自己的來歷和媽媽被前夫出軌后拋棄的故事。

只有鄰居家嬸嬸朱敏，是真心關心陸遇的。

朱敏一家三口是從廣東省湛江市搬過來的，買下了陳曉青家隔壁的那套房。朱敏在水泥廠工作，丈夫馮昌做冷凍食品生意。他倆育有一子，陸遇喊他陽陽哥哥。陽陽比陸遇大三歲，長得帥氣但不愛講話。

那時，陳曉青的病情有些反復，且發(fā)作得頻繁。一發(fā)作，她就控制不住地打陸遇。陸遇身上經(jīng)常青紫一片，吃不上飯，更是常事。偶爾有鄰居看到，也大概以為是她不聽話挨的揍。陸遇舅舅結婚后，也很少來看望她們了。只有對門的朱敏會關心地問陸遇怎么回事，耐心地叮囑她，不要讓媽媽著急，惹媽媽生氣，再不行，就跑出來求助。

后來，陸遇被打之后都會跑去嬸嬸家尋找安慰。但陳曉青看到女兒親近別人就不開心，認為大家都在遠離她、恐懼她。之后，朱敏每天下班回來時，會把買的水果在陳家門前放上兩個，避免跟她們見面，直到陸遇差點被媽媽溺死的那一天。

那是在陸遇六歲那年的一個晴朗秋日。陳曉青怔怔地盯著陸遇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把門鎖了起來，將女兒泡進放滿水的浴缸里。之后，她拿著畫筆在畫板上飛舞起來。陸遇不敢反抗，在浴缸里一邊抖一邊哭。不知過了多久，陳家的房門被敲響了。陸遇也哭累了，伏在浴缸里沒了動靜。最后，是警察破開了門，帶走了陳曉青。

后來，陸遇才知道，是隔壁嬸嬸報了警。朱敏對她說，她媽媽被警察帶走，做了精神鑒定后送進精神病院治療了。朱敏想辦法聯(lián)系上了陸遇的外婆后，就暫時把陸遇帶回了她的家。

當晚吃飯時，剛開飯，陽陽就把他碗里的荷包蛋夾給了陸遇。陸遇立馬意識到，只要抱緊這個好看哥哥的大腿，以后就餓不著了。

第二天，陸遇的外婆來了。不知道她跟朱敏怎么交涉的，最終的結果是陸遇留下來，跟朱敏一家人一起生活。每月外婆都會來看陸遇一次，捎帶著些老家的瓜果蔬菜。后來，陸遇從嬸嬸口中得知，外婆把陸遇留在她家，一是外婆要帶孫子;二是陸遇本就是抱養(yǎng)的，外公和舅媽極力反對，外婆根本無力接她回家。出于對陸遇的憐憫和對女兒的交代，她才不辭辛苦一趟趟地來看望陸遇。

而朱敏愿意收留陸遇，是因為陸遇的遭遇讓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朱敏是被買來的媳婦，且她父親收錢時還當著她的面。所以，在聽到外婆說起陸遇的身世時，就忍不住一口答應了下來。而馮昌做生意來錢快，也不在意家里多一個小丫頭。能留在嬸嬸家，最開心的就是陸遇了。

瘋媽跳樓，罪魁禍首竟是恩人老公

住進朱敏嬸嬸家后，不知何時起，飯桌上好吃的都長腳似的跑到陸遇的碗里。每晚睡前，陽陽都會給陸遇講故事，并在他爸爸回來之前把陸遇哄睡。后來，陸遇才知道，在這個家里，也有不那么和諧的地方。原來，馮昌做的是走私生意，來錢快，花得也快。他常常夜不歸宿，還酗酒賭馬。他喝醉了，還會發(fā)酒瘋打朱敏。每當這時，陽陽就要出去保護他媽媽?？珊⒆拥牧α慨吘褂邢?，朱敏為了陽陽，選擇了忍耐。

陸遇在讀小學三年級時，經(jīng)常被同學們嘲笑，她產(chǎn)生了厭學情緒。讀六年級的陽陽徑直沖到她班里，為陸遇撐腰。陸遇一個個指出曾經(jīng)欺負過她的同學，她指誰，陽陽就揍誰。最后，陽陽挨了老師的一頓胖揍，還讓他叫了家長。好在之后，再沒人敢欺負陸遇。

陸遇13歲時，陽陽去市里讀高中了，開始寄宿生涯。他學業(yè)繁重，為了省錢，常常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陽陽都提醒陸遇，讓她避開他爸爸，睡覺時鎖好門，如果他媽媽不在家，她就回自己家。

當時，陳曉青已經(jīng)從精神病院回來了，偶爾她的精神還是會失常。她們住的是一梯兩戶的老房子，只有三層樓。一樓是兩個鋪面，二樓和三樓是住戶。陸遇和陽陽家住的都是三樓頂樓，分別在樓梯的一左一右。對于陸遇來說，回哪邊的家只是幾步之遙，因此對陽陽的話，她也并未太在意。

2008年，朱敏的工廠增加了夜班，她的班次也被調(diào)整為兩班倒。馮昌年紀大了，不敢再做違法的生意，又沒找到新的門路，整日閑在家里叫一幫朋友們喝茶看劇，打牌吃肉。

一天，陸遇放學回家后，沒看見媽媽。她自顧自進了廚房洗手做飯，因為媽媽病情穩(wěn)定時，會去街上撿點紙皮賣。沒一會兒，從隔壁突然傳來幾聲熟悉的驚叫聲，陸遇頓時慌神了。她順手抄起鍋鏟沖到了隔壁，大喊了一聲：“媽！媽，你在哪兒？”

只見朱敏嬸嬸家的臥室門開著一條縫，媽媽踉蹌著擠了出來。她凌亂的頭發(fā)遮擋著臉，衣服被半掛在肩上，內(nèi)衣也露了出來。她顫抖著身子，伸手朝陸遇要抱抱，眼淚在眼角滑落。陸遇緊緊擁抱著她，安撫道：“媽，你別害怕，遇遇在，遇遇在！”

接著，馮昌衣衫凌亂地從臥室走了出來，邊走邊整理著衣服，說：“不關我的事，是我睡著的時候，你媽媽自己進來的。我不知道這個瘋子什么時候來的，看來還得送回精神病院才行。”陸遇的憤怒無法言表，陳曉青卻失控地掙脫了陸遇的懷抱，“啊啊啊”呼喊著沖到陽臺，翻身跳了下去。等陸遇追過去，卻連她的衣角都沒來得及抓住。只見媽媽癱在地上，腦袋下面全是血，一動不動。

“媽！”陸遇嘶吼著，徹底失去了理智，舉起鍋鏟劈頭蓋臉地砸向馮昌……直到警鈴聲響起，朱敏奪走了陸遇手里的鍋鏟。陸遇麻木地望著她，越過她的身影，看到馮昌頭上鮮血直流。

警察帶走了陸遇和馮昌。下樓時，樓下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醫(yī)生查看了陳曉青的情況，由于是腦部著地，陳曉青當場死亡。陸遇上車之前，木然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朱敏嬸嬸在抹眼淚……

在拘留所里關押了三天，陸遇就被釋放了。因為鄰居一直在傳陸遇想擺脫瘋媽，并推了她一把的消息，所以警察把陸遇留下詢問清楚。

接陸遇回家時，陽陽也來了。他眼里滿滿都是心疼，說：“我替爸爸向你道歉?！标懹鋈滩蛔】蘖似饋?，哭自己也哭媽媽。小時候，陸遇也很煩被人嘲笑有個瘋媽?？墒牵倠岎B(yǎng)大了她。媽媽從來沒對陸遇說過愛，但她留下的那一幅幅畫作，都在訴說著她對陸遇的愛有多深?？上?，陸遇還沒來得及回報媽媽，媽媽就遭此厄運……

馮昌因為強奸罪被判處有期徒刑7年。判決之前，朱敏請了律師提出離婚，終于擺脫了這個惡魔。

裂縫照進光：那個少年守在青春門前

處理完陳曉青的后事，陸遇舅媽想拿走這套房子的所有權。當初買房時，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陳父陳母的名字。舅舅想讓陸遇跟他回鎮(zhèn)上住，把這套房出租，租金補貼家用。舅媽不干，非要賣掉這套房，給她兒子買套大房子。為此，她還跟陸遇舅舅大吵一架。陸遇沉浸在失去媽媽的痛苦中，就連要不要繼續(xù)活下去都沒了想法。好在，朱敏和陸遇舅舅商量了折中方案。這套房的所有權還是屬于陳父陳母，在陸遇18歲之前，他們不得出售此房，出租所得的租金，作為陸遇的生活費。

舅舅再三邀請陸遇回鎮(zhèn)上跟他們一起生活，陸遇拒絕了。她知道，舅媽不歡迎自己。她唯一相信的只有朱敏嬸嬸，還有陽陽。朱敏說，以后她就是陸遇的媽媽。陽陽也對陸遇說：“你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我媽媽離婚了，我平時也不在家，拜托你多照顧她一下，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闭沁@幾句話，令陸遇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陽陽回去上學之后，陸遇也更加刻苦學習，2010年，她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也開始住宿生活。每到周末該回家時，她都會回來，陪著嬸嬸出門逛逛。

2012年冬，陸遇收到了一條陽陽織的圍巾，還繡著“陸遇專屬”。寢室的女生都說：“遇到這么好的男生就嫁了吧，況且你們還是青梅竹馬。”陸遇的臉漲得通紅，也因此失眠了。陽陽對她的情意她不是沒感覺到，除了小時候的照顧之外，還有他步入青春期后的守護。從陸遇10歲開始，她每天沖涼的房門外都站著一個他。馮昌還調(diào)侃過他：“喲，這么小就知道想媳婦兒啦！”陽陽也不為所動，依然替陸遇站崗。可畢竟他爸害死了她的媽媽，如果真的跟陽陽在一起了，那后果，陸遇不敢想象。之后的幾天，她故意晾著陽陽，不回復他的信息。

一天周末，陸遇回家時竟意外地看到了陽陽，而這本不是他該回家的時段。他一把拉住陸遇，說：“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妹妹，你在怕什么？小時候我能護著你，長大了也一樣可以護著你?！敝烀粢布t了眼眶，說：“孩子，嬸嬸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不用怕，我就是怕了一輩子才毀在你叔叔的手上。如果他出來了找事，我們就搬家，換個城市生活，讓他找不著我們?！标懹鋈讨豢薜谋砬?，早已出賣了一切，他們仨緊緊擁抱在一起。

2013年6月，陸遇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專院校。那年7月，馮昌提前了幾個月出獄。監(jiān)獄管理方通知家人時，他留的是朱敏的聯(lián)系方式。因此，全家一起去監(jiān)獄接他。但他一看到陸遇，就擺出一張臭臉。朱敏收拾了次臥，給他住下。當初這套房，是馮昌出錢買的。陸遇不想跟他起爭執(zhí)，又實在是不方便。她想跟舅媽商量，借住一段時間。陽陽說舅媽要是有心就不會在她媽剛走時，就把她趕出來了。他讓陸遇再忍忍，會有辦法的。那時，陸遇最大的夢想就是畢業(yè)了賺錢買房，搬出去。

2016年6月底，陸遇大專畢業(yè)了。接上陸遇后，陽陽帶她走進了新家。陽陽畢業(yè)這幾年，已經(jīng)攢夠了一套小戶型房子的首付款。那套老房子留給馮昌住，每個月給他一千塊生活費。陽陽把媽媽接了過來，他和陸遇計劃在次年的國慶節(jié)舉行婚禮。

8月底的一天，本來約好馮昌過來吃晚飯，順便給他下個月的生活費，他卻一直沒出現(xiàn)。這時，朱敏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工資卡不見了，那是她給兒子存的婚禮錢，有將近11萬呢！陽陽直接報警。

第二天，在南寧的一家酒店里，警察抓獲了馮昌和他之前的幾個老朋友。那張11萬的銀行卡果然被他拿走了，而且已經(jīng)花了將近6萬。陽陽和朱敏都氣壞了，堅持要把他送進監(jiān)獄。馮昌因盜竊罪被判了三年兩個月有期徒刑。后來，馮昌因在獄中表現(xiàn)較好再加上年紀也大了，陽陽便出具了諒解書。

馮昌出獄后，他除了偶爾抱怨下兒子給的錢太少之外，也沒敢再生什么幺蛾子。2017年國慶節(jié)，陸遇和陽陽舉辦了婚禮。2019年，陸遇順產(chǎn)生下兒子。朱敏也早已退休，幫她帶孩子。如今，每次進家門，看到兒子，陸遇的心口總是會不由地涌出融融暖意。

人世間最美的感情，莫過于青梅竹馬。

編輯/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