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原錕,張樹青
(1.吉林大學 東北亞研究院,吉林 長春 130012;2.北華大學 經(jīng)濟管理學院,吉林 吉林 132013)
馬克思在《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和《資本論》中,開創(chuàng)性地通過抽象分析,將商品中包含的勞動劃分為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以此說明商品的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實際是價值)的來源,這即是著名的“勞動的二重性”理論。“勞動的二重性”理論是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的核心,也被其稱為“理解政治經(jīng)濟學的樞紐”[1](p55)。在該理論提出之后,國外學者對以該理論為核心的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進行了大量研究,但基于不同的理解,學界一直存在不同的觀點,并出現(xiàn)了三次比較集中的爭論:第一次爭論發(fā)生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龐巴維克和希法亭為代表的學者對價格理論與價值理論之間在邏輯上是否存在矛盾展開了爭論;第二次爭論發(fā)生在20世紀四五十年代,是以斯威齊、溫特尼茨、米克、塞頓為代表的學者對勞動價值理論能否解釋商品之間相對價格的決定的爭論;第三次爭論發(fā)生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是以薩繆爾森、森島通夫、曼德爾為代表的學者對勞動價值理論本身是否成立的爭論[2](p103-106)。在上述國外這些爭論中,我們可以看到某些學者已經(jīng)開始從邏輯方面分析檢視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
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傳入中國后,國內學者也對其展開了積極討論,同樣出現(xiàn)了不同觀點和爭論。在這些爭論中,我們發(fā)現(xiàn)部分學者已經(jīng)開始從邏輯方面對作為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核心的“勞動的二重性”理論進行分析檢視。例如,錢津認為,抽象勞動是和勞動同義的類概念,而具體勞動概念的層次比抽象勞動概念要低,將兩者并列會產(chǎn)生“白馬非馬”的邏輯問題[3](p20)。趙學增認為,“勞動的二重性”理論將一個完整的勞動變成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這兩種分別獨立的互無聯(lián)系的勞動,這可能在邏輯關系上存在問題[4](p15-16)。晏智杰認為,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是財富或商品的兩種不同用途和不同存在形式,兩者的創(chuàng)造源泉沒有分化的可能,價值源泉與財富源泉應是一致的[5](p24-26)。抽象勞動本身就是對具體勞動的抽象,不存在脫離具體勞動的抽象勞動[6](p13)。任洲鴻認為,“勞動的二重性”理論使用生理耗費來定義抽象勞動,這將導致區(qū)分抽象勞動和具體勞動的工作變得困難[7](p26)。王新水認為,因抽象而得到的作為共相的具體勞動與所謂的抽象勞動,是無法真正區(qū)別開來的[8](p29)。
如果我們想要正確認識國內外學者各種爭論的本質,重視和科學回應那些在邏輯方面對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提出的各種不同觀點,那么就有必要對作為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核心的“勞動的二重性”理論進行邏輯檢視,看其是否做到了完全的邏輯自洽。這項工作對我們科學驗證和正確認識乃至創(chuàng)新發(fā)展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xiàn)實意義。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商品具有雙重屬性,即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并且,商品中包含的勞動同樣具有雙重屬性[1](p55),即具體有用勞動和抽象人類勞動。抽象人類勞動是指人類勞動力在生理學意義上的耗費,它將形成價值。具體有用勞動是指人類勞動力在特殊的有一定目的的形式上的耗費,它生產(chǎn)使用價值[1](p60)。以上就是“勞動的二重性”理論的主要內容。
由于馬克思在對“勞動的二重性”理論進行闡述時,使用了思辨性極強且抽象的方法,這使得想要真正理解該理論變得很困難。因此,如果我們想一窺“勞動的二重性”理論產(chǎn)生過程的本來面目,唯一正確的方法就是回到該理論的闡述過程本身,看其是否經(jīng)得起嚴格的邏輯檢視,是否真正做到了完全的邏輯自洽。基于這樣的邏輯思路,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1.“抽象人類勞動”概念的闡述過程。馬克思說:“如果把商品體的使用價值撇開,商品體就只剩下一個屬性,即勞動產(chǎn)品這個屬性。……如果我們把勞動產(chǎn)品的使用價值抽去,那么也就是把那些使勞動產(chǎn)品成為使用價值的物質組成部分和形式抽去。它們不再是桌子、房屋、紗或別的什么有用物。它們的一切可以感覺到的屬性都消失了。它們也不再是木匠勞動、瓦匠勞動、紡紗勞動,或其他某種一定的生產(chǎn)勞動的產(chǎn)品了。隨著勞動產(chǎn)品的有用性質的消失,體現(xiàn)在勞動產(chǎn)品中的各種勞動的有用性質也消失了,因而這些勞動的各種具體形式也消失了。各種勞動不再有什么差別,全部化為相同的人類勞動,抽象人類勞動?!盵1](p51)
2.針對“抽象人類勞動”概念闡述過程的邏輯檢視。首先,馬克思是從撇開商品體的使用價值開始,對“木匠勞動、瓦匠勞動、紡紗勞動,或其他某種一定的生產(chǎn)勞動”進行抽象,得出了“抽象人類勞動”概念的。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抽象是指從許多事物中舍棄個別的、非本質的屬性,抽出共同的、本質的屬性的過程,是形成概念的必要手段[9](p151)。但是,把概念僅僅看成是抽象的,認為它所表現(xiàn)的只是一些事物的共同點,而不涉及事物的特殊性、個性,這種觀點并不符合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10](p30)。因為,概念反映了個物之間的關聯(lián),是無限的多樣性的總體。例如,在對黑、白、大、小等不同個體的馬進行抽象時所得出的馬的概念,實際上就是將顏色、體型這些特殊性都包含在內了[11](p13)。所以,對同類個物進行抽象得出概念時,個物與具有類的屬性的概念之間是個別與一般之間的關系。在哲學上個別與一般是一對具有種屬間辯證關系的概念范疇。列寧關于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曾有專門論述:“對立面(個別與一般)是同一的:個別一定與一般相聯(lián)系而存在。一般只能在個別中存在,只能通過個別而存在。任何個別(無論怎樣)都是一般。任何一般都是個別的(一部分,或一方面,或本質)?!盵12](p558)
其次,依據(jù)上述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在對諸如木匠勞動、瓦匠勞動、紡紗勞動,或其他某種一定的生產(chǎn)勞動進行抽象時,我們應該做的就是去找出它們的共性與本質,那么這些勞動的共性與本質是什么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難,因為馬克思早已經(jīng)在無意中給出了答案。馬克思說:“要生產(chǎn)上衣,就需要進行特定種類的生產(chǎn)活動。這種生產(chǎn)活動是由它的目的、操作方法、對象、手段和結果決定的。由自己產(chǎn)品的使用價值或由自己產(chǎn)品是使用價值來表示自己的有用性的勞動,我們簡稱為有用勞動。從這個觀點來看,勞動總是聯(lián)系到它的有用效果來考察的?!盵1](p55)由此可見,馬克思在所定義的有用勞動過程中所說的有用性或叫有用效果就是上述這些勞動的共性與本質,而有用勞動就是對這些勞動抽象后得出的作為一般而存在的勞動概念。而諸如木匠勞動、瓦匠勞動、紡紗勞動,或其他某種一定的生產(chǎn)勞動(各個具體有用勞動)則是個別。這樣的個別與一般作為對立面是同一的:作為個別的具體有用勞動一定是與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相聯(lián)系而存在的。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只能在作為個別而存在的具體有用勞動中存在,只能通過這一個個具體有用勞動而存在。任何具體有用勞動(無論如何)都是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任何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都是具體有用勞動的(一部分,或一方面,或本質)。在這里我們需要特別注意,馬克思在定義有用勞動過程中所說的有用性或叫有用效果是有雙重含義的,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含義是指勞動的特殊有用性,即是指特定種類的生產(chǎn)活動;其二是指勞動的有效性,即是指有效勞動(也稱有用勞動),這是與無效勞動(也稱無用勞動)相對稱的勞動。
因此,作為個別而存在的具體有用勞動與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只不過是相對而存在的具有哲學上個別與一般之間辯證關系的概念范疇。具體有用勞動強調的是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差異性與個性,但這種強調并不抹殺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共同性與本質,它是在承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具有共同性與本質的基礎上,強調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差異性與個性。與此相對應,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強調的是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共同性與本質,但這種強調并不抹殺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差異性與個性,它是在承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差異性與個性的基礎上,強調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共同性與本質。具體有用勞動是具有“個體”屬性的勞動,而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則是具有“類”的屬性的勞動。這就是具體有用勞動與有用勞動或叫具體有用勞動與勞動(在這里有用勞動可以簡稱“勞動”)之間的辯證關系。
再次,如果不按照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對事物進行抽象,那么經(jīng)過抽象后得出的所謂的抽象人類勞動,就會因為它是在完全撇開了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的差異性與個性的基礎上所得出來的,所以它就和被抽象的對象(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簡稱“具體勞動”)毫無關系了。實際上這種所謂的抽象人類勞動根本就不是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科學抽象。因為這種所謂的抽象人類勞動和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之間,已經(jīng)不具有哲學上一般與個別之間的辯證關系了。可以說,勞動的有用性既是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共同性,更是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本質屬性,因此具體有用勞動的有用性是不能被撇開或被抽去的。如果把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有用性撇開或抽去了,實際上就等于把勞動的本質屬性撇開或抽去了,進一步說也就是把被抽象的對象——各個具體有用勞動撇開或抽去了。這時被抽象的對象——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簡稱“各個具體勞動”)就不存在了,而與之相對應的只能在各個具體有用勞動中存在,只能通過各個具體有用勞動而存在的有用勞動(簡稱“勞動”)當然也就不存在了。
1.“人類勞動”概念的闡述過程。馬克思認為:“如果把生產(chǎn)活動的特定性質撇開,從而把勞動的有用性質撇開,生產(chǎn)活動就只剩下一點:它是人類勞動力的耗費。盡管縫和織是不同質的生產(chǎn)活動,但二者都是人的腦、肌肉、神經(jīng)、手等等的生產(chǎn)耗費,從這個意義上說,二者都是人類勞動?!牵唐穬r值體現(xiàn)的是人類勞動本身,是一般人類勞動力的耗費?!祟悇趧釉谶@里也是這樣。它是每個沒有任何專長的普通人的機體平均具有的簡單勞動力的耗費。”[1](p57-58)
2.針對人類勞動概念闡述過程的邏輯檢視。
首先,馬克思是從撇開那些被抽象的勞動——人類勞動力的生產(chǎn)耗費的特定性質開始,對縫和織這樣不同質的生產(chǎn)活動進行抽象后,得出所謂的人類勞動的。
其次,如果我們運用哲學上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分析馬克思對“縫和織”這種不同質的生產(chǎn)活動所做的抽象過程,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如果把生產(chǎn)活動的特定性質撇開,從而把勞動的有用性質撇開,那么生產(chǎn)活動就會因為這種撇開而不存在了,當然人類勞動也會因為這種撇開而不存在了。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單獨剩下所謂的人類勞動力的耗費。實際上,人類勞動力的耗費不是經(jīng)過這樣抽象后得到的,而是對縫和織這樣不同質的生產(chǎn)活動進行抽象后得到的。因為人類勞動力并不是特指的,它既可以指縫衣這種人類勞動力,也可以指織布這種人類勞動力,更可以指其他種類的人類勞動力,也就是說它一定是人類有特定用途的勞動力,所以人類勞動力的消耗才能是人類勞動。此時的人類勞動(有用勞動)也只是一個具有類的屬性的概念范疇,它既可以指縫衣這種人類勞動,也可以指織布這種人類勞動,更可以指其他種類的人類勞動。由此可以看出,人類勞動僅是對諸如“縫衣”“織布”等具體有用勞動進行抽象后得出的勞動概念。相對于“縫衣”“織布”等具體有用勞動來說,人類勞動就是指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
再次,馬克思把人類勞動本身看成是一般人類勞動力的耗費,而不是將人類勞動本身看成是人類勞動力的耗費,這說明他把自己所謂的一般人類勞動力和人類勞動力看成是一樣的東西。但上述我們已經(jīng)指出人類勞動力并不是特指的,而馬克思所謂的一般人類勞動力則是一種特指的人類勞動力,即是每個沒有任何專長的普通人的機體平均具有的簡單勞動力。這種所謂的簡單勞動力,因為它僅是眾多具體的人類勞動力中的一個極端特例,所以將它稱為所謂的一般人類勞動力是不恰當?shù)?。當然,將這種所謂的一般人類勞動力的耗費稱為人類勞動本身,顯然也是不恰當?shù)摹?/p>
1.“一般人類勞動”概念的闡述過程。馬克思認為:“要按商品所包含的勞動時間來衡量商品的交換價值,就必須把不同的勞動化為無差別的、同樣的、簡單的勞動,簡言之,即化為質上相同因而只有量的差別的勞動?!岩磺猩唐坊癁閯趧訒r間同把一切有機體化為氣體相比,并不是更大的抽象,同時也不是更不現(xiàn)實的抽象?!憩F(xiàn)在交換價值中的勞動可以叫作一般人類勞動?!盵13](p18-19)
2.針對“一般人類勞動”概念闡述過程的邏輯檢視。首先,把一切商品化為勞動時間不能僅靠哲學上的邏輯抽象去解決問題,更要靠科學方法去解決問題。因為不同的勞動之所以不同,是因為它們是具有不同有用性的勞動,而勞動的有用性是勞動的本質屬性,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進行抽象只能得到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根本得不出質上相同而只有量的差別的勞動,更不能得出把一切商品化為勞動時間這樣的結果。
其次,把不同的勞動化為質上相同而只有量的差別的勞動,只需把不同的勞動化為無差別的、同樣的勞動即可,根本沒有必要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化為簡單的勞動。這里之所以說不需要,是因為不同的具體有用勞動之間是可以相互換算的。不需要借助所謂的無差別的、同樣的、簡單的勞動,而且這種所謂的無差別的、同樣的、簡單的勞動,既不是作為個別而存在的具體有用勞動,也不是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因為它的含義是指每個沒有任何專長的普通人的機體平均具有的簡單勞動力的耗費,所以它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這表現(xiàn)為以下三點:其一,沒有任何專長的普通人的機體是不可能具有簡單勞動力的,因為馬克思說:“我們把勞動力或勞動能力,理解為人的身體即活的人體中存在的、每當人生產(chǎn)某種使用價值時就運用的體力和智力的總和?!盵1](p190)所以實際生活中存在的勞動力應是指具體有用勞動力。其二,具體有用勞動力不管它如何簡單,它都不是沒有任何專長的普通人的機體所能具有的。其三,無差別的、同樣的、簡單的勞動在社會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能在社會現(xiàn)實中存在的只能是相對簡單的某種具體有用勞動。
再次,上述已經(jīng)明確了有用勞動就是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抽象后得到的作為一般而存在的勞動概念,所以作為一般而存在的勞動并不是馬克思所謂的一般人類勞動力耗費所形成的一般人類勞動,即抽象一般的勞動。因此,決定商品交換價值的勞動不是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而是相同的、無差別的具體有用勞動。因為作為一般而存在的有用勞動不能離開具體有用勞動而獨立存在,它只能在具體有用勞動中存在,只能通過具體有用勞動而存在。所以用來衡量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標準尺度的勞動,只能是“相同的、無差別的”具體有用勞動。這在理論上的表述就是:為了確定互相交換的商品背后所對應的不同種類的具體有用勞動的數(shù)量,必須首先將生產(chǎn)不同的使用價值的個性不同的勞動,分別換算成作為標準尺度的生產(chǎn)某種使用價值的具體有用勞動,然后再計算這種作為標準尺度的具體有用勞動所持續(xù)的時間長短,以此來確定不同的使用價值中,究竟包含多少相同的、無差別的勞動。但標準尺度的具體有用勞動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它是逐漸從各種商品中脫穎而出的,固定用來充當一般等價物的特殊商品生產(chǎn),實際上標準具體有用勞動就是貨幣商品生產(chǎn)時所耗費的具體有用勞動。
經(jīng)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到,“勞動的二重性”理論的闡述過程在三個方面未能做到完全的邏輯自恰。
首先,該理論的闡述過程違反了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在對各個具體有用勞動進行抽象時,未能意識到勞動的有用性是勞動的根本屬性,錯將勞動的有用性不適當?shù)仄查_了,這導致正確的抽象結果——有用勞動沒有被得出,而錯誤的抽象結果——抽象勞動被當成了正確的抽象結果?!皠趧拥亩匦浴崩碚撘惨蜻@個原因無法做到邏輯自洽。
其次,人類勞動力的耗費不是通過將生產(chǎn)活動的特定性質即勞動的有用性質撇開后得到的,因為這樣做之后,生產(chǎn)活動就會因為這種撇開而不存在了,當然人類勞動也會因這種撇開而不存在了,不可能還剩下所謂的人類勞動力的耗費。所以,人類勞動力的耗費應該是對“縫和織”這種不同質的生產(chǎn)活動,即對種類不同的具體人類勞動進行抽象概括后得到的。
再次,沒有勞動者個性的勞動與“相同的、無差別”的勞動不是一回事,決定商品價值的勞動不是作為一般而存在的人類勞動(有用勞動),而是相同的、無差別的具體有用勞動。因為有用勞動是不能離開具體有用勞動而單獨存在的,它只能在具體有用勞動中存在,只能通過具體有用勞動而存在。所以用來衡量各個具體有用勞動的標準尺度的勞動只能是相同的、無差別的某種具體有用勞動,這在理論上的表述就是:我們必須首先將生產(chǎn)不同的使用價值的個性不同的勞動,分別換算成作為標準尺度的生產(chǎn)某種使用價值的具體有用勞動,然后再計算這種作為標準尺度的具體有用勞動所持續(xù)時間的長短,以此來確定個性不同的勞動所生產(chǎn)的不同的使用價值中,究竟包含多少相同的、無差別的勞動。但標準尺度的具體有用勞動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它是從各種商品中脫穎而出的,固定用來充當一般等價物的特殊商品生產(chǎn),實際上標準具體有用勞動就是貨幣商品生產(chǎn)時所耗費的具體有用勞動。
為什么說標準具體有用勞動就是貨幣商品生產(chǎn)時所耗費的具體有用勞動呢?要想科學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既需要像馬克思那樣能夠識破“交換價值好像是一種偶然的、純粹相對的東西”[1](p49)這一假象,弄清商品的交換價值僅是商品價值的表現(xiàn)形式這一真相。但同時我們又不能像馬克思那樣將所謂的“抽象人類勞動”認定為創(chuàng)造商品價值的勞動,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點。因為人類社會實踐的歷史表明,如果人類沒有普遍產(chǎn)生公平交換的意識,就不會出現(xiàn)所謂的交換價值的概念,更不會產(chǎn)生探求如何準確計量交換物價值的問題。無論是偶然的物物交換也好,還是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也好,都是需要將生產(chǎn)不同使用價值的種類不同的具體有用勞動進行統(tǒng)一衡量。其中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是先將生產(chǎn)不同商品的各個具體有用勞動分別換算為生產(chǎn)貨幣商品的具體有用勞動,然后再看它們數(shù)量上的大小,以此計算出彼此相交換時的數(shù)量比例關系。但這一切不是由專門機構來完成,而是通過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自動實現(xiàn)的。這就是“商品的交換價值是商品價值的貨幣表現(xiàn)”這句話最核心的含義。而偶然的物物交換是將生產(chǎn)交換物的不同的具體有用勞動彼此進行相互衡量,這種相互衡量產(chǎn)生的結果是否公平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同時這樣的偶然物物交換也天然具有相對屬性。但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卻打破了偶然的物物交換所天然具有的偶然性和相對性,使得商品價值具有了決定商品交換價值的必然性和絕對性。因為決定某種商品價值的不僅是生產(chǎn)該種商品的具體有用勞動,商品價值還和與其進行交換的生產(chǎn)貨幣商品的具體有用勞動有關,而這一切都是通過市場交換來實現(xiàn)的。這種以貨幣為媒介的普遍的商品交換,使得生產(chǎn)各種商品的私人勞動,通過市場上商品的交換,變成了被社會承認的勞動——社會勞動。上述商品價值的決定以及它成為商品交換價值的依據(jù)的過程,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卻極具辯證意義的復雜過程,需要另文加以詳細說明,本文暫不討論。
通過上述分析,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真正二重性如下:
首先,商品中包含的勞動可以劃分為某種具體有用勞動與標準具體有用勞動雙重屬性,簡稱具體勞動與標準勞動的二重性。因為衡量不同種類的單位商品中各自包含多少同質的具體有用勞動量,這既是一個科學問題,又是一個哲學問題。這是對不同的具體有用勞動如何按被選為標準的某種具體有用勞動進行公平度量的問題。這就類似于我們面對具有不同比重的物體,如果要想計量它們各自的重量,那么必須首先建立起有關物體重量方面的度量衡制度,然后才能具體地去稱量各個不同物體的重量。我們去計量不同種類的單位商品中各自包含多少同質的具體有用勞動量,實際上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必須先建立一套有關具體有用勞動方面的度量衡制度,然后才能具體去計量不同種類的單位商品中各自包含多少同質的具體有用勞動量。而且這樣的問題即使在理論上一時無法說清其內在機制和原理,但是社會發(fā)展實踐卻早已給出了一些恰當適用的解決辦法。這符合人類從最初的偶然的物物交換發(fā)展到后來的以貨幣為媒介的頻繁的商品交換的歷史。
其次,商品中包含的勞動可以劃分為個別的具體有用勞動和社會必要的具體有用勞動,簡稱個別勞動與社會必要勞動的二重性。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將社會必要勞動時間定義為在現(xiàn)有的社會正常的生產(chǎn)條件下,在社會平均的勞動熟練程度和勞動強度下制造某種使用價值所需要的勞動時間[1](p52)。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定義本意是指抽象勞動所持續(xù)的時間,但如果深入分析,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文字表述其實用來指稱制造某種使用價值所需要的平均的個別的具體有用勞動所持續(xù)的時間可能更合適。這種新的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所對應的勞動就是制造某種使用價值所需要的平均的個別的具體有用勞動(簡稱“社會必要勞動”),相應的與這種社會必要勞動相對應的是個別的制造某種使用價值所需要的具體有用勞動(簡稱“個別勞動”)。因此,在新含義下,商品中包含的勞動還具有個別勞動與社會必要勞動的二重性。
再次,與上述商品中包含的勞動所具有的新含義的個別勞動與社會必要勞動的二重性同樣的道理,由被很多人稱為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14](p007)也可以得出新的含義的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新含義的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所對應的是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這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與相應的個別勞動一起,構成商品中包含的勞動所具有的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與第二種含義的個別勞動的二重性。
綜上,利用哲學上個別與一般之間的辯證關系原理,對“勞動的二重性”理論的闡述過程進行嚴格的邏輯檢視,發(fā)現(xiàn)該理論的闡述過程未能做到完全的邏輯自洽。基于此,分析了標準具體有用勞動為什么是貨幣商品生產(chǎn)時所耗費的具體有用勞動這一問題,并嘗試性地提出商品中包含的勞動所真正具有的三個方面的二重屬性:一是具體勞動與標準勞動的二重性;二是個別勞動與社會必要勞動的二重性;三是第二種含義的個別勞動與第二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的二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