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下午,由《詩刊》社、中國詩歌網、西藏自治區(qū)黨委宣傳部、西藏自治區(qū)文聯(lián)共同主辦的陳人杰《山海間》新書首發(fā)暨研討會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成功舉辦。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中國作協(xié)書記處書記、副主席吉狄馬加,中國作家協(xié)會詩歌委員會主任葉延濱,《詩刊》社主編李少君,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作研究部主任何向陽,《詩刊》社副主編、評論家霍俊明,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名譽會長、艾青文學院院長曾凡華,北京師范大學特聘教授歐陽江河,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聯(lián)部副主任黃國輝,《光明日報》文藝部執(zhí)行主任鄧凱,《揚子江》詩刊主編胡弦,西藏自治區(qū)文聯(lián)一級巡視員、副主席、西藏作協(xié)主席吉米平階,《西藏文學》主編次仁羅布,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西渡,魯迅文學獎獲得者曹宇翔,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大解,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羅振亞,河南大學教授耿占春,《當代詩詞研究》主編宋湘綺,《詩刊》編委謝建平,《山海間》策劃人唐朝暉,魯迅文學院教師楊碧薇,長江文藝出版社詩歌出版中心主任談驍?shù)葋碜匀珖娜辔恢匾娙恕⒃u論家、學者與會,聚焦陳人杰詩集《山海間》的思想性、藝術性、創(chuàng)新性展開深入研討,會議由中國詩歌網總編輯金石開主持。
從援藏到留藏,從西湖到西藏,陳人杰放棄如詩如畫的江南,深深扎根于這片雪域高原?!渡胶ig》收錄120首詩,是詩人走遍西藏山山水水寫下的心靈之書,是雪域悟道的靈魂之詩、生命之思,也是高原詩歌向著詩歌高原邁進的愿望之書。
吉狄馬加在致辭中說到,今年正值西藏自治區(qū)成立70周年,習近平總書記專門視察西藏,對西藏工作做出了一系列指導和重要講話。習近平總書記對西藏70年來發(fā)生的變化和所取得的成就給予了充分肯定,總書記強調,我們要搞好民族團結,做好經濟發(fā)展和生態(tài)建設,要極大地提高西藏各族群眾的生活水平。作為三屆援藏干部并留藏的陳人杰,在這個特殊的歷史節(jié)點上召開他詩集的首發(fā)研討會是非常有意義的,我們要向陳人杰同志表示祝賀。
作為一個曾經在證券行業(yè)工作的浙江人,陳人杰在西藏援藏快十年了,為當?shù)匕l(fā)展作出巨大貢獻,現(xiàn)在變成西藏的正式干部,古銅色的皮膚像藏族的皮膚,深邃又單純的眼光是詩人的眼光,他是真正全身心扎根西藏的。首先是作為黨員干部需要有這樣的思想覺悟,更重要的是在離天空最近、最能清楚看見星星的高原上,激發(fā)了他的詩人情懷。我們要向陳人杰同志表示敬意。
詩人,包括小說家的經歷很多時候是起決定性作用的,當年杰克·倫敦如果沒有在美國西部的生活,絕對寫不出那樣的一批美國西部的小說,盡管作家和詩人的天分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他特殊的生活經歷,會提供很多獨特的體驗。陳人杰作為一個內地干部,在這個地方跟藏族人民生活在一起,跟西藏的作家、詩人奮斗在一起,我們更要向他表示敬意。
陳人杰的詩集《西藏書》在魯迅文學獎評獎的時候,有很多評委給予了較高的評價。而《山海間》和他的上一部作品相比較,可以反映出他現(xiàn)在是把自己作為一個西藏人,而不是一個外來觀光者的心態(tài);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一個生活在那里的人,用一種很平靜的心態(tài)把個人的生命經驗和他對現(xiàn)實的一些思索,包括他對自然的贊頌及他的精神生活、他對生命的理解,甚至對于一些生命的終極理解呈現(xiàn)在詩集中。
用過去的說法就是一個寫作立場問題,而寫作立場并非是一個簡單的道德化或者政治化的對這個立場的闡釋。陳人杰的寫作立場即他已經轉化成生活在西藏的一個詩人,他對那樣一個自然環(huán)境,對他的心路歷程的真實記錄。因此,他這本詩集讓人感到親切的原因是,他已經和那片土地的萬物融合在一起了,是那片土地的一部分。其次,《山海間》還讓人感受到細膩從容,無論是在風格、語言的表述方式上,都和原來的詩集有很大的區(qū)別,也反映出他是在一種很平靜柔和的狀態(tài)下寫的詩。
作為一個詩人來說,陳人杰有很多變化,不斷地成熟。當然這個成熟并不是老套,而是指對語言表達的從容。
另外,整本詩集所呈現(xiàn)的內容更多的是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這就表現(xiàn)出他的詩歌存在復雜,能夠為我們在解讀的時候留出更多想象空間,不同的詩人根據(jù)各自的人生經驗、在高原上的體驗和個人的身臨其境也可能得出不同的結論。詩的解讀從美學角度而言,讀者和作者有共生關系,不同的讀者在閱讀作者的詩歌的時候都可能有不同的感受,這也是詩本身作為語言的藝術給我們提供的可能,所以這本詩集應該在藝術上也有非常多值得我們去探討的。
最后再一次感謝主辦單位,特別是西藏自治區(qū)文聯(lián)西藏作協(xié)代表參加這個活動,也反映出自治區(qū)文聯(lián)對研討會的高度重視。并預祝今天的首發(fā)儀式取得成功,也希望在座的詩人朋友多對陳人杰《山海間》詩集提意見和感受延伸,談一些對當下詩歌,特別是對有特點的一些詩歌,對當下新詩的繁榮發(fā)展有什么啟示。這不僅僅是對陳人杰未來的寫作,對當下的詩歌寫作也是有積極意義的。
霍俊明代表主辦單位致辭,他表示,一個詩人能夠寫到什么程度,與見識、眼界、襟懷、以及人生際遇有著重要的關聯(lián)。陳人杰的《山海間》印證了??滤岢龅脑~與物的詩學命題,以及沃爾科特提出的詩人的生活邊界和語言邊界存在的一種張力關系。正如公元759年的秋天,杜甫離開陜西入川,是他人生和創(chuàng)作的一個轉折點,陳人杰作為三屆援藏干部,在日常生活和廣闊的高原之間建立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命關系,形成了深度的精神互動,這讓他的創(chuàng)作不管是從內部的變化,還是在技藝上,都突破了《西藏書》的寫作。
葉延濱認為,在某種程度上說,西藏成全了陳人杰,陳人杰也成全了西藏。讀完《山海間》,深深為作者的深情所感動,這份情是對故鄉(xiāng)的懷念之情,對妻子的思念之情,是對子女的呵護之情,對祖國的熱愛之情,《山海間》不僅僅只是感情的表達,更多的是對詩歌本質的追尋,正是在無數(shù)遍與自身靈魂的對話中,證悟詩歌之道,使其詩歌升華出新的境界。
何向陽表示,《山海間》這部詩集確實讓人很驚艷,作為一個援藏三次,最后留在西藏的詩人,陳人杰的作品是與眾不同的,從浙江到西藏,從碧海到羌塘,從錢塘江到怒江源,詩人本身就播種了一首詩。他留在了那個高原,要為那個高原寫一首長詩,這是很高的一種境界。除了作者和讀者之間的共生關系之外,還有作者和山水之間的共生。
這本書對于陳人杰來說,是一個分水嶺,是一個界碑式的寫作,這種寫作有詩人的整體性的一種自覺性。另外他的寫作具有在地性,詩中提到了加玉大峽谷、冰川、通天河等等,以及房屋、青稞、草、山、石頭、樹、牦牛、冬蟲夏草等,他把它們作為一個元素,作為一個詩的詩名、題目來做,這是在地性的強化,是他對于自己高原人的身份認同。
總的來看,整部詩集都在4000米海拔以上,但是長詩的寫作達到了5000米以上的海拔,他在高原上追求高峰寫作。長詩是非常難寫的,以《山海間》為例,這首詩是223行,它確實有一些讓人感到跳躍的東西,因為非常具體,比如說在葉巴村,對滄海桑田、時代的暢想,記述歲月和山海之間的關系;另外,詩的意境是特別強的,他用詩化的東西來表達鄉(xiāng)村振興、脫貧攻堅的時代背景,這就是詩人,比如第二段“流水撞擊山澗,也沖刷向身體的……激情從中樞探尋山脈的走向,所到之處,經絡疏通”,這是身體和風景的一種互換,“經絡”就是指人和山脈有互動關系,讓人身臨其境。第三段葉巴村,親愛的骨肉,詩人寫了整個水的幾乎各種形態(tài),例如他寫到血,血是一種液體,寫到太平洋、印度洋、長江、湄公河,從江河到海到洋,奔赴不同的海岸,這是多大的氣魄,寫到了雨、江流、淚珠,淚珠也是一種水,寫到浪花,最終寫到了乳汁,從淚水、浪花、乳汁,江河湖海這是外向的東西,但是它和淚珠、乳汁、血管又有互換的關系,萬水歸宗我來了,把自己作為一滴水,然后融入了高原的淵流之中。
自我之歌也是山水之歌,也是時代之歌,詩人把自己作為一滴水,融入高原的淵流,融入遠方的大海,唯美地描繪了我們時代的變遷,以詩化的方式來書寫鄉(xiāng)村振興、脫貧攻堅,寫出了意境和神性。
曾凡華肯定了陳人杰是意象運作的高手,“詩集前半部分的許多詩,頗似‘詞語表現(xiàn)的畫,畫風類似梵高與莫奈,重在寫意而不是寫實……詩集的后半部,善用‘意象疊加來鋪排內心的郁積。”曾凡華還從陳人杰的文字中看到了昌耀的影響,“兩人在詩風上,似有一脈相承的源頭。昌耀,與陳人杰一樣,視青藏高原為原鄉(xiāng),只是時代背景不一樣,故肩負的使命也不一樣,雖然兩人的詩風相近,但詩的涵蓋面與影響力各不相同。愿后來者能急起直追,超越先賢,攀上新詩的又一個高峰。”
歐陽江河指出,陳人杰分身兩半,他生命的一半、日常性的一半都留在杭州,自己卻只身待在西藏,成為居住在西藏的杭州人。這個決定使得西藏成為陳人杰詩歌的精神原鄉(xiāng),“原鄉(xiāng)”對他來講不只是一個詞語關系,不光是一種升華,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跟前世今生的自我相遇了,一定有超歷史、精神原鄉(xiāng)的東西在起作用,支持他的三次援藏后留藏。陳人杰通過詩歌把西藏美麗的風光、西藏的神性和恩賜轉化為日常性,由此進入西藏的語境和古老文明。
歐陽江河表示,自己特別注重當代性和現(xiàn)場感,但是如何通過詩歌和文明的、久遠的視野和我們所說的萬古相銜接,這是一個根本的命題。當代詩歌可能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甚至沒有提出這個問題。
陳人杰除了被詩歌中讓人升華的,凈化性質的東西召喚去了西藏外,同時也有極大的歷史性的原因,目前國家政策提倡內地黨員干部、知識分子、教師、醫(yī)生去援藏、援疆、援青海和甘肅,這是歷史推動的。如若僅僅只是在這個地方體驗生活,匆匆忙忙旅游,是寫不出陳人杰這樣的詩的,這些詞匯是他融入生命里的東西,是超歷史的轉化。
而日常性也是陳人杰詩歌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昌耀對家鄉(xiāng)的懷念,有對中原日常生活的懷念,是他詩歌最感人的部分;蘇東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顆,也是他發(fā)現(xiàn)的甜蜜的日常生活。西藏的日常性便是由優(yōu)美風光、蔚藍天空、浩瀚星河組成,但是對于許多內地人士而言,這是一個奇跡,一個恩賜般的盛典時刻。同時,我們如何接觸,如何呈現(xiàn)西藏這樣一種古老、久遠的文明,通過網絡,通過向往和想象種種途徑,通過詩歌寫出來,一直是非常吸引人的問題。陳人杰的詩歌為我們回答了這些問題。
作為陳人杰曾經的“援友”,黃國輝表示,“在西藏那么多年,大家都知道有一個陳人杰在,不僅是援藏干部陳人杰,不僅是副書記的陳人杰,而且是詩人的陳人杰?!标惾私芡耆墙胧綄懽?,把自己作為一個西藏人,之前陳人杰有一首詩叫《我曾長久地仰望藍天》,那個時候陽光確實普照在陳人杰身上,但是《山海間》里,陽光已經浸透到陳人杰的血肉里面,陳人杰跟高原有一種生命共同體的感覺,無論是冬蟲夏草,還是峽谷冰川,他對高原意象的把控都非常敏銳,代表了他的心性。
鄧凱提出,陳人杰詩歌中有一首描述中秋節(jié)的詩歌“一年中最圓的月亮/又有一些人/被秋風拆散變老/……今夜雪山走馬/一縷月光是我們共同的語言”。詩人跟詩歌到底是什么關系?他的生活跟他的詩是什么關系?或者說,跟他的詩歌是什么樣的關系?
陳人杰是一個生在山河中間的人,是心中有大山河的人,是有襟懷的人。如果你想寫仗義之詩,首先要有仗義之心。在陳人杰的詩集里面,就讀到很多像格言一樣的句子,所以首先感覺是一種神性之詩,在他的筆下萬物都是有靈的……九座雪峰是快樂的孩子,信封像雪一樣白,天地共用一山云,米堆冰川的顆粒感、寧靜感等等,這種非常獨特的體驗,是在內地長期生活的人感受不到的,能給我們一種非常獨特的閱讀愉悅感。
其次,陳人杰的詩是肺腑之詩,他跟詩歌是彼此認同的關系,從杭州來到西藏,來到了重新指點小草、萬物重新命名的一個地方,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所以詩人才能寫出這樣的詩,“在最高的高原,最遠的天邊……太陽有無數(shù)的光影相伴……流水嘀嗒……只有禿鷲高高舉在天上……只有活人繼續(xù)活著,而死者/不缺銀兩,他們只需要/來看你時,你在”,人的一生很短,但讀到這些詩的時候,孩子從年過半百的詩人的詩里讀到了沉痛感,人生的機遇,這個詩的核心內里更接近于西藏的謠曲,簡單有力,讓人感受到“肺腑顛沛流離,詩如雪崩”。
第三,陳人杰的詩還是還鄉(xiāng)之詩,這不僅僅是一種物理意義上的故鄉(xiāng),某種意義上講是精神故鄉(xiāng)?!渡胶ig》中提到詩人為什么會到西藏,是雪花與浪花的感應蘊含著天地的循環(huán),所以可能是屬于詩人個人獨有的生命密碼。
陳人杰的一首跟這本詩集同名的長詩《山海間》發(fā)表在了《光明日報》上,230多行,對報紙來說確實是很大的壓力,盡管從版面來說很猶豫,但是讀了幾遍,感覺必須發(fā)在《光明日報》上。閱讀這本詩集代替人們游了西藏,是一次美的享受。
胡弦指出,陳人杰的重要性在于他為西藏那片土地提供了優(yōu)秀的文本,為藏族詩歌的現(xiàn)代化提供了養(yǎng)分?!拔鞑仉m然無比遼闊壯美,但對于一個詩人來說它是個人化的,陳人杰的寫作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他自己的東西,這個東西是特別重要的,相當于一個人的西藏?!?/p>
西渡提出,這部詩集是在整體上有嚴格的設計和規(guī)劃的。卷一、卷二、卷三的三首長詩可以看作一個整體,第一卷長詩是陳人杰的自我之歌,第二卷可能是他的事業(yè)之歌,將在西藏的援藏工作和內心體驗結合起來,第三卷是他的情愛,實際上這本書是圍繞這三卷長詩組織起來的,將西藏雪域高原的天地大美融筑其間。
曹宇翔認為,《山海間》是一部擺放在群山之巔、大地之上的大書,“一首首詩連綿成一支多聲部的生命長歌,宏闊又幽微的心靈敘事、山河和歲月的敘事,萬事萬物迎面而來的陌生感畫面,以及字里行間久久回蕩的大地的聲音、人與自然的聲音,彌散清朗、高峻、曠茫的意緒,以詩的藝術形式,形成一種特色鮮明、不可多見的大體量西藏高原美學?!?/p>
大解表示,陳人杰的詩,他接觸得比較早,2012年,他和陳人杰同時獲得第一屆《詩刊》年度獎,在頒獎儀式上,有人朗誦了陳人杰的獲獎詩歌《我曾長久地仰望藍天》,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當時非常震撼,現(xiàn)在他依然認為那是一首杰作。也就是說,陳人杰不是現(xiàn)在寫得好,而是十年前就寫得非常好。
從那以后,他一直關注陳人杰的詩。這次的詩集《山海間》他都讀了,尤其是開篇的幾十首詩,每一首都有精彩之處。這是一部寫西藏高原的詩集,帶有很強的地方性。他對地方性寫作,或者說寫作的地方性,一直保有警惕之心,不認為地方性寫作帶有先天的正確性,無論是寫雪域高原還是沿海低地,在他看來,地緣的特異性一旦被濫用,就成了泛愛和廉價的便利品。他讀一首詩,基本上不看作者使用了哪些地理元素,也不看他所站的地理位置和道德高度,而是要看他的寫作技藝如何。
詩歌終究是個手藝活。從寫作的本質出發(fā)看一首詩,好多輔助功能就被過濾掉了,剩下的就是文字本身和里面的靈魂。顯然,陳人杰的詩是有靈魂的。讀他的詩,不僅被他的語言驚悚,還要承受靈魂的撞擊。陳人杰的詩帶有很強的力量感,似乎還有一種磁場,能夠被人感知,卻又不知在何處,就像整個天空抱住了一座雪山,感到了具象的核心和它外面的虛無,卻無法到達虛無的邊界。
毫無疑問,陳人杰作為一個浙江人,到達西藏以后,隨著地理的變化,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精神王國,在那神奇之地,達到人詩合一了。西藏是個非常特殊的地方,地勢高峻,人少神多,空氣中都是宗教的味道,在那里,詩歌不需要翅膀,就可以獲得天空。
現(xiàn)在,陳人杰已經是西藏的一部分。因此西藏的地方性已經變成了他的本土性,語言遇到了高原,自然離天更近了。他在陳人杰的詩中讀到了獨特的異質性,有著很強的個人辨識度,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由于地域的關系,在陳人杰的一部分寫山川河流的詩中,自我似乎融化在自然里了,神話接管了肉體,個人消失在眾生之中。因此,他進入了一種無我的狀態(tài),我即山川自然,自然即我,分不清彼此,呈現(xiàn)出一種混茫的境界和原始的生命觀。而在另一部分詩中,他則是一個完全的親歷者,以平行的視角進入生活。他特別看重陳人杰詩集的中間部分的幾首長詩,可以認為是他進藏以后的心靈史。他寫扶貧,寫搬遷,寫搬遷后民眾的生活差異和心理變化,都讓人有切身的感受,尤其是他在異地寫給妻子的長詩,在情真意切中透出一種悲壯感,讀后讓人欲哭無淚。陳人杰在這些在場性的詩中,露出了自己真實的身體和血肉,以可信的言辭把人們帶入了具體的世俗化現(xiàn)實。從這些直面現(xiàn)實的詩中,我們可以梳理出他是如何從一個世俗的人變成一個使徒的過程,他把自己一步步推到了精神的高地上,在萬物的圍攏和注視下,完成了自己的重塑和精神升華??少F的是,在這蛻變過程中,人在場,神也從未缺席。他的世界是一個全息的世界。
《山海間》是一部有分量,有內涵,藝術質量很高的詩集。其中贈送朋友的幾首詩,由于專注力和詞語的強度比較緊張,句子群落中產生了較強的斷裂感,這樣的表現(xiàn)方式增大了語義的跨度,但是由于意象的密集造成了內部的擁擠和摩擦,能量消耗在內耗中,造成了另一種虛無感。這也是一種探索。
隨著陳人杰在西藏的時間越來越久,隨著入世的深入和廣泛,相信他會越寫越寬,越寫越深,越寫越好。
羅振亞表示,《山海間》是高海拔的精神鳴唱,代表一種有精神重量的藝術取向,有別于諸多技藝型詩人,他屬于存在型詩人,在為西藏的眉目與形體“繪形”的基礎上,盡力凸顯西藏的骨骼和血肉,披露西藏人的靈魂。他善于調整、化解異質對立的矛盾藝術因子,想象力繁復、高遠、奇崛,給人天高地闊、豁然開朗之感,于當下詩壇不僅是一種抗衡,更是一種啟迪。
耿占春從靈性書寫和現(xiàn)實關懷兩個向度分析陳人杰的西藏寫作,他指出,陳人杰的詩歌讓我們回到一個感覺的現(xiàn)場,這個感覺和現(xiàn)場才是意義的誕生,讓某種信仰的狀態(tài)產生的一個場所,他并沒有寫廟宇那些西藏固化的符號。工作中現(xiàn)實的、援藏的身份與他作為一個詩人更深層的體驗,構成了其長詩的內在張力。
宋湘綺關注當代詩詞的現(xiàn)代轉型,她從陳人杰詩歌的原始意象入手,認為古今詩歌最大的差異在于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就是生命意志所能達到的程度,“這就是當代人的在場感、當代性,生命的創(chuàng)造力沒有達到現(xiàn)代人的程度,就談不上現(xiàn)代的意象,談不上我們當代的詩歌?!?/p>
吉米平階指出,從《回家》到《西藏書》再到《山海間》,陳人杰的詩歌始終保持著一種昂揚的精神和深沉的情懷,尤其是從援藏到調藏之后,詩人完成了從“到這里”到“在這里”的嬗變,詩歌的格調也變得格外沉穩(wěn),就像山間奔流的溪流變成了綿延的群山,這是詩人情感上的一種變化,沒有變化的,是詩人關注底層,關注柴米油鹽、人間煙火的特點。
次仁羅布表示,讀完《山海間》,就被這些詩歌蘊含的能量打動了,這是近十年西藏高原收獲的最好一本詩集。
《山海間》一書的策劃人唐朝暉講述與陳人杰合作出書的經過。
楊碧薇認為,《山海間》提供了一種新的風景詩,古代詩歌多有一種“在地性”,而陳人杰從江浙來到西藏,有一個外來者的視角與西藏視角相結合的過程,通過風景的虛實轉化、軟與硬的轉化,通過與歷史社會發(fā)展的進程對話、與內在自我的對話,將強烈的個人性注入到對風景的書寫當中,并保證了這些風景有足夠的辨識度。
談驍指出,從海到山,面對風景的刺激,陳人杰有兩個路徑,第一個是將風景進行抽象的轉化,譬如“懸崖如副詞”;第二是在寫日常經驗的時候,把山的經驗帶進去,這種處理方式非常大氣、有格局。
李少君最后談到,與陳人杰我們認識得比較早,他在杭州,在證券公司工作,當時看他詩歌的印象是對底層比較關注,寫了很多小人物的詩歌。他作為一個本身條件比較好的人,關注社會民生,關注世俗生活,關注底層是他的胸懷。
后來他走到西藏去我覺得不奇怪,但是他去西藏的時候,我當時有一點懷疑,當然更多的是期待,覺得他到西藏去行不行,尤其知道他在西藏的條件是非常艱苦的,他所在的縣海拔比阿里還高。山高水長,時過境遷,中間我們也基本沒有聯(lián)系。直至我到《詩刊》上班,有一次他拿了有關西藏的詩,我印象比較深,覺得比以前的詩歌有大大的超越,讓我深感意外的是,他回了我一句話:“總得對得起這么多年的付出吧?!边@就是十年磨一劍。中國古代說“詩如其人,人如其詩”,在他身上,我看到詩和人是一體的,是要用一生去完成的,陳人杰已經用他二三十年的精力完成了他作為人的輝煌階段,創(chuàng)作出了精品力作。陳人杰將山的瑰麗驚險和海的澎湃寬闊結合得非常好,在高原上完成了自我超越,達到了全新的境界,對閱讀者來說,是高峰體驗。
最后,這一次會議無論是在他本人創(chuàng)作的歷史上還是在中國的當代詩歌上都可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給很多人以示范,即詩歌一定要用你的一生來完成。
研討會認為,《山海間》是西藏在脫貧攻堅、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交出的文學答卷,也是新時代深入中國肌理,用腳步丈量出有體溫的沉實之作,更是一個具體的詩人在時代浪潮中,由觀察至行動的力量之詩。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