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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拐彎

        2021-12-19 07:20:30鄧湘子
        少年文藝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木排玉山小姐姐

        1

        太陽有些西斜,明亮的陽光照在頭頂、肩膀和背部,暖和極了。

        民棟站在安靜的操場邊,看山坡下閃閃發(fā)亮的巫水河。河水從層層相接的大山里流出來,在他的視野里拐了一個好大的彎,形成了一個大河灣,把一塊弧形的平地擁抱在懷。平地里修建了各種房屋和街道,那就是巫湄鎮(zhèn)。

        民棟在鎮(zhèn)中學(xué)上學(xué),學(xué)校建在山坡上,地理位置高,可以俯瞰河灣和巫湄鎮(zhèn)。

        時節(jié)已是深冬,早晨氣溫很低,晨風(fēng)吹到耳朵上,辣辣地痛。濃霧彌漫,朦朦朧朧,直到下了第三節(jié)課,云霧才散開,陽光浩浩蕩蕩地閃爍在天地之間,讓人心情舒暢。

        這天是周末,上完上午的課,學(xué)校放假了,校園立即變得空空寂寂。民棟的家在大山深處,比較偏遠,他沒有回家去,就獨自沐浴著暖暖的陽光,有點困倦,也有點無聊。

        “要不要去鎮(zhèn)上走一走?”民棟想著,右手伸進衣服口袋里,碰到了自己的零用錢,“也許可以去買一本課外書。”

        “民棟,我就知道你沒回去?!焙鋈粋鱽硎煜さ穆曇?。

        “哈,玉山哥,你回來了呀!你幾時回來的?”民棟看到了一張親切的圓臉,興奮地叫起來。

        “我剛回來,放下行李,就來找你。”玉山走得有點急,圓臉紅撲撲的。他和民棟是同一個村的,民棟到巫湄鎮(zhèn)中學(xué)來上學(xué),是他領(lǐng)著一起來的。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民棟歡喜地迎上去。

        “還是回來好?!庇裆絿@了一口氣,“去插班的話,城市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進度比我們快許多,我哪里跟得上!”

        “我也喜歡你回來!”民棟說。盡管上初二了,但在生活和情感上,他對玉山是有依賴感的。

        “哈哈,我知道你喜歡我回來?!庇裆接檬终撇烈徊令~頭,“我應(yīng)該自己考大學(xué)進城市去,而不是靠爸爸媽媽到處求人?!?/p>

        民棟接不上玉山的話。他爸爸媽媽也在城里打工,但從來沒說過讓他轉(zhuǎn)去那里上學(xué)。

        玉山上初三了,他爸爸媽媽想讓他轉(zhuǎn)學(xué),以便順利升入城市的高中。這幾天玉山請假出去了一趟,看上去不太順利。有的時候,事情不太順利并不是壞事。民棟從玉山的表情上看不出他不高興,民棟反而是高興的。

        “我們?nèi)プ咭蛔甙??!泵駰澱f。

        “去哪里走?”玉山興致勃勃地說,“去河邊走吧,再繞到通達書店去。我好久沒去那里了?!?/p>

        “哈哈,你想去的是通達書店!”民棟樂了,哈哈笑。

        “你不是也想去嘛?!庇裆叫ζ饋恚爸皇俏視f出來,你不喜歡說出來?!?/p>

        “呵呵,走吧走吧。”民棟說著,心猛地怦怦跳,似乎玉山當(dāng)眾揭穿了他心里的一個秘密。其實,這可算不上一個秘密。

        可是,為什么心跳怦怦呢?

        他們從山坡上斜斜的馬路走下去,走到巫水河邊去。天地之間,陽光溫暖地照耀著,河水在陽光下閃爍著光點。湛藍高遠的天空上,一只黑色的鷹在無聲地飛翔,它在天氣好的時候,偶爾會出現(xiàn)在巫湄鎮(zhèn)的天空。

        民棟望一望在藍天上滑翔的黑鷹,看一看山坡下彎彎的河流,聽著自己和玉山的腳步聲,心情輕松又暢快。

        2

        走近巫水河邊,是一個丁字形的路口。往左走三百米,就是一座橫跨在巫水河上的大橋,通到鎮(zhèn)上。

        民棟偏偏往右走,要走上一千多米路,才有一座橋通到鎮(zhèn)上去。他倆不急著趕路,不必走近路進鎮(zhèn),想在河邊走一走,曬一曬太陽。前幾天下過雨,氣溫低,今天的暖陽太珍貴了。

        玉山跟著民棟走,走在河邊的石板路上。這條路沒有車輛往來,只供行人走路,陽光把路面曬得干爽,石板之間的縫隙里長出了青翠的淺草,草尖上閃著綠色光芒。經(jīng)過幾場霜凍,路邊的樹木和野草變得葉子枯黃,而一叢叢蓼草的葉子、莖節(jié)和穗子,以及穗子上的顆粒,都呈喜悅的深紅色。

        路基下的河水,平緩、幽靜、清澈。遠處的河面,被陽光照耀著,像一匹長長的金燦燦的布匹。忽然,對岸的河邊,一長串紫紅色的木排躍入他們的眼簾。

        “哈,木排!”民棟興奮地望著對岸。

        “不是禁山了嗎?不準(zhǔn)砍杉樹!”玉山說。

        “可能是雜樹木排?!泵駰澱f。

        “那不一定,也許就是杉木,只是沒剝樹皮。雜樹太沉,不好扎排。”

        “過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民棟說。

        木排上沒有一個人影。

        觀望了一會兒,看到一艘小木船拖著一道水痕從下游劃來,船上插著一支竹竿,竹竿的頂端系著一塊飄動的棕片。

        兩個男孩猜測,那船夫是一個放湖鴨的人,他把鴨群趕到了某一壟田地里,本來是要守護在鴨群旁邊的,卻有什么事情要辦,就搖著他的小船離開一下。

        “老板,麻煩你過來一下。”民棟在石板路上跳著腳揮著手叫喊。

        “他不會來的,他也許有事要趕路?!庇裆秸f。

        “老板,麻煩你過來一下?!泵駰澊舐暯泻埃箘艙]舞著雙手。

        “哎呀,他過來了?!庇裆匠泽@地看到那只小船調(diào)整了方向,朝他們劃過來。

        “出太陽了,他心情好?!泵駰潥g喜地說。

        “你們想搭船嗎?上來吧?!兵喞习灏汛瑒澋搅税哆叀?/p>

        “我們要去對面的木排上,麻煩你送我們一下?!泵駰澱f著,跳到小船上。

        “好嘍,你們上來吧。”鴨老板把船穩(wěn)住,笑瞇瞇地說,“到木排上去曬太陽,倒是不錯?!?/p>

        “謝謝你了,我們就是想去那里曬太陽。”玉山說著,也跳到了船上。

        小船劃動起來,有點晃蕩。民棟蹲下身子,一下子貼近了河面,河水清澈見底。他把手伸到河水里去,手掌上開出一簇細碎浪花,一股涼爽沁到心里頭。

        “老板,你放了多少鴨子?”玉山和鴨老板套近乎。

        “我有兩百只生蛋的老母鴨,可惜被黃鼠狼拖走了幾只?!兵喞习逭f,“現(xiàn)在黃鼠狼多起來了?!?/p>

        “哎呀,可恨的黃鼠狼!”玉山驚叫著。

        “你有什么辦法對付黃鼠狼嗎?”民棟問。

        “我買了幾個鐵夾子,可是沒有什么用,黃鼠狼太狡猾了!”鴨老板說。

        “那你沒守著鴨子,黃鼠狼會不會再來?”民棟問。

        “我兒子守著鴨子,他今天放假了。”鴨老板說,“你們不是也放假了嗎!”

        “哦,你兒子守著鴨子啊。”兩個男孩都松了一口氣。

        說著話,小船挨近了長長的木排。兩個男孩敏捷地跳到木排上,齊聲說:“謝謝叔叔!”

        “哈哈,不謝?!蹦菨h子劃著船輕快地離開了,繼續(xù)他自己的路程。

        民棟和玉山上了木排一看,并不是雜樹,而是杉木扎的木排。

        “是砍下不久的杉木,冬天的杉木剝不脫皮的?!庇裆秸f。

        “這些杉木不大呀,砍了可惜?!泵駰澱f。

        “是從速生林里間伐出來的杉木?!庇裆娇隙ǖ卣f。

        木排扎得結(jié)結(jié)實實。放排人用竹篾絞著稻草織成結(jié)實的繩子,把一根一根個兒不大的杉木扎成一塊木排,再把小塊的木排疊合排列,扎成了一組長長的大木排,從上游漂下來,安靜地泊在這河灣里。

        民棟在木排上一蹦一蹦地跳,覺得腳下的杉木像一群懵懂的孩子,對于隨著河水漂到山外去,似乎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好奇和向往。他知道,河水看起來安靜,其實在悄悄流動,永不停歇。

        玉山在木排上走,用腳踩一踩結(jié)實的繩子,想象這蠻有氣勢的木排是從自己村莊旁邊浮水而下,??吭谶@兒的。可惜不見一個放排人,他的想象得不到佐證。

        3

        兩個人被金燦燦的陽光籠罩著。

        民棟撫摸著帶著樹皮的杉木,它們被陽光照得暖暖的。他身子一傾,躺在木排上,閉上眼睛。玉山在民棟的旁邊躺下,也閉上了眼睛。

        他們的耳朵貼著木排,聽不到河水流動的聲響。輕輕地呼吸,嗅到杉木樹皮散發(fā)出來的輕微辛辣的香味。天地間沒有風(fēng),他們枕著木排,在暖洋洋的陽光里昏昏欲睡。他們似乎聽到杉木的心跳和夢囈。

        忽然傳來一聲細碎的鳥鳴。

        民棟睜開眼睛,看到一只紫色羽毛的小鳥貼著水面飛過,向下游飛去。他感到全身在陽光里熱乎乎的。從木排上看去,河面顯得更加開闊,河水映著藍天和遠處的山影,呈現(xiàn)全新的圖畫,好看極了。

        “太陽這么暖和,河水又這么好,我們下河里游一會兒?”民棟忽然說。

        “哎呀,想冬泳了??!”玉山笑起來,“你熱得要下河游泳了嗎?”

        “你看,陽光多暖和?。 泵駰澟d奮起來,“只在木排上睡一覺,太可惜了?!?/p>

        “哈哈,太可惜了!”玉山開心地大笑,“可惜什么了呢?”

        民棟不說話,站起身脫下棉衣,放在木排上。一眨眼的工夫,又把毛線衣和褲子也脫掉了,只穿著貼身的背心和短褲。雖說沒有一絲風(fēng),但他裸露的皮膚上立即起了雞皮疙瘩,全身有點哆嗦。這感覺挺奇妙的。

        “你真要游泳嗎?”坐在旁邊的玉山問道。

        “游?。 泵駰澃驯承暮投萄澮裁摰袅?,他揮舞著赤裸的手臂,雙手捏著拳頭,在胸前擂了幾下,陽光照在他赤裸的身體上,照著他那隨著呼吸而一鼓一鼓的小排骨。他嘴里呼呼地吸氣,雙手交叉,揉搓著身上的皮膚,做著下水前的熱身準(zhǔn)備。

        “哎,河水挺冷的,早晨還打了狗牙霜呢!”玉山側(cè)著身,把一只手探到河水里去,“你不要下水,快穿上衣服吧。”

        “撲通”一聲,河面濺起一片浪花,民棟跳進了河水里。

        “呀,真跳下去了呀!”玉山吃驚地站起身,看著河里水波蕩漾,陽光閃耀。

        “嘩啦”,水波涌動,浪花里露出民棟的腦袋,水淋淋的。他猛一搖頭,把頭發(fā)上的水甩掉。他用手抹著眼睛,“噗”的一聲,張嘴吐了一口水。

        “好舒服呀,玉山哥,你下來哦!”民棟氣喘吁吁地說,“水里一點都不冷。”

        “還說舒服呢,你講話牙齒都在打架了?!庇裆秸f。

        “水里真不冷,太舒服了?!泵駰潥夂艉舻卣f,“怕什么冷,你快下來呀!”

        “你上來吧,要感冒的?!庇裆奖緛戆衙抟碌目圩咏忾_了兩顆,又悄悄地扣上了,“我不下來了,我怕感冒?!?/p>

        “才不會感冒呢!”民棟說完這句話,身子一沉,沒到水里去了。

        民棟一頭扎到水底去。他再次浮出水面,雙手各握著一塊小石子。他嘴里噴出一口水,說:“玉山哥,你要彩色石子,還是白色石子?”

        “不要游了,上來吧?!庇裆接行┘痹甑亟械?。

        “你猜猜吧,我左手是彩色石子,還是白色石子?”民棟高高地舉起一只手。

        “是白色石子?!庇裆酱鸬馈?/p>

        “你猜錯了,是彩色石子?!泵駰澊蜷_手掌,哈哈大笑。

        民棟向木排游過來,把兩顆石子放在木排上,然后雙手一撐,水淋淋地躍上了木排。

        玉山趕緊拿了他的背心替他擦頭發(fā)和身上的水珠。民棟緊促地呼吸著,身子瑟瑟發(fā)抖,神情卻很興奮。

        “冷了吧?要你快點上來,你不聽!”玉山邊擦邊說。

        “也不是冷,是一種特別舒暢的感覺,你不到水里去,你不懂?!泵駰澱f。

        “看你牙齒都打架了,還舒暢呢!”玉山要他趕緊把衣服穿上。

        民棟穿好衣服,身子不哆嗦了,感覺身體在衣服的包裹下釋放出暖暖的熱量。他說:“玉山哥,你不下水,太可惜了?!?/p>

        玉山并不覺得可惜,只是覺得民棟有點可笑又可愛。

        民棟去看那兩顆石子,它們被陽光曬干了水分,卻失去了從河水中剛拿出來的那種色澤,一個不那么鮮艷,另一個也不那么白亮了。他把兩顆石子拿在手里玩了一會兒,輕輕地拋到河水里。

        “怎么丟了呢?”玉山問。

        “它們在水里更好看。”民棟說。

        “哈哈,你本來就不應(yīng)該拿它們上來?!庇裆秸f。

        “不拿上來看一看,怎么知道它們在水里更好看?”民棟看著石子沒入水里,水花濺起,波浪漾動。

        玉山絞干濕透的背心,曬在木排上。

        民棟仰面躺在木排上,隨意地展開肢體。他說:“玉山哥,現(xiàn)在是更舒暢的時候,全身都發(fā)熱了?!?/p>

        玉山坐在旁邊,眼光投到藍天的深處,去搜尋那只黑色的鷹。山嶺上的天空,那么湛藍,那么開闊,那只黑色的鷹卻不見蹤影,只飄著幾朵安靜無聲的白云。

        4

        忽然響起音樂聲,是玉山的手機響了。玉山立即坐起身來接聽。

        “表姐,我回來了,我就來?!庇裆秸f。

        他收好手機,對民棟說:“表姐叫我去她家,你和我一起去吧?!?/p>

        民棟躺在木排上不想動,懶洋洋地說:“你自己去吧,我要在這里睡一覺?!?/p>

        “醒都醒了,還睡什么!”玉山說,“你不想跟我去的話,就去通達書店吧,等會兒我去那里找你?!?/p>

        “好吧,我在書店等你。”民棟還閉著眼睛。

        玉山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民棟伸個懶腰,跟玉山走過木排,到了岸上。

        他們穿過一片菜地,走進一條舊巷子,往巫湄鎮(zhèn)走去。

        走出小巷,眼前煥然一新,到了鎮(zhèn)上的大街上,兩個人就分頭走。

        民棟往右走,一會兒就到了通達書店。走進大門,他一眼就看到了收費處的小姐姐,她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羽絨服,安靜地坐在柜臺前,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

        這個小姐姐似乎還沒讀完高中就來上班了。民棟這是第三次見到她。第一次來,是玉山的同班同學(xué)張齊賢說,通達書店里來了一個美女姐姐,就拉著玉山來看,正好民棟和玉山在一起,也就和他們一起來了。

        前兩次來書店的時候,他們也就是好奇地看她幾眼,各自選了一本書,在她那里交了書款,就離開了。走出書店了,張齊賢和玉山議論起來,民棟只是聽。

        “她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吧,怎么就在這里上班了?”張齊賢說。

        “女孩子一般很難看出年紀(jì),也許她只是顯得小?!庇裆秸f。

        “她的皮膚好,就顯得很小?!睆堼R賢說,“她的眼睛好看,鴨蛋臉也好看,只是好像不太愛說話?!?/p>

        “張齊賢,你看得太細致了吧!”玉山故意驚叫,“你小心呀,把一個小姐姐看進心里了,就很危險了。”

        “也就是看一下,有什么危險的?!睆堼R賢哈哈大笑,“民棟,你也看了那個小姐姐,你覺得危險嗎?”

        “我不危險,你們兩個有危險?!泵駰澱f。

        兩位學(xué)長互望一眼,忍不住哈哈笑。

        想著以前的事情,民棟悄悄地走進書店里。他朝收銀臺里的小姐姐看了一眼,她并不留意有人走進店里,好像在想自己的心思。

        店里挺安靜,顧客不多,只有零星幾個人在開放的書架前看書。

        民棟朝文學(xué)書架走去。他找到上次看過的一本科幻小說,接著往下看。每次進書店,他都會先翻看幾本書,最后才買自己想買的書。這樣讓他有一種很充實的感覺。

        文學(xué)書架前擺了一張低矮的木幾,上面擺放著各種雜志,其中多數(shù)是少年兒童雜志。民棟重新找書的時候,一眼看到了他喜歡的雜志,就走過去捧起一本翻看起來。奇怪的是,這本雜志的封底被撕掉了,這讓他感到吃驚。誰會干這種丟人的事情呢?他把這本雜志放回原處。

        民棟又拿了一本新雜志,打開瀏覽起來。

        “你拿了這本雜志吧?”忽然響起一個女聲。

        民棟回頭一看,是那個小姐姐到了他的身后,盯著他。她手里拿著一本雜志。

        “是的,我看了一下?!泵駰澱f。

        “你撕的嗎?”小姐姐把封底亮出來。

        “我沒有……沒有撕……”民棟心里一亂,陡然緊張起來。

        “會是誰撕的?就這么幾個人!”小姐姐聲音又冷又硬,“這是昨天才到的?!?/p>

        “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撕?!泵駰澋男拟疋裰碧K吹降昀锏念櫩投纪V箍磿?,紛紛看過來,自己頓時成了大家圍觀的焦點。

        “你沒撕,哪個給你做證?”小姐姐的聲音尖利起來,眼光也變得銳利,她的臉色、表情令人感到陌生,“你撕了,就要敢承認!”

        “我沒撕……”民棟感到臉發(fā)燒,口齒也不清楚了,要怎么才能說清楚自己并沒有做這丟人的事呢?他窘迫極了。

        “哼,你還不承認!”小姐姐厲聲大叫,“要我報到你們校長那里去嗎?”

        “我沒撕!”民棟想大聲辯白,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他的眼里充滿了委屈的淚水。

        5

        “哎,這本雜志,我買下了!”

        民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用手擦一下眼睛,看到玉山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著一本雜志。

        “我沒撕!”民棟終于把這句話喊出了喉嚨。

        “我相信你,你肯定沒撕!”玉山說,“我買了……送給你!我們買了雜志就走吧,不要爭吵了?!?/p>

        “我不要你買,我有錢!”民棟氣呼呼地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張10元的鈔票。

        “那你自己買吧,沒撕也買了,不要讓這本雜志留在這里?!庇裆浇舆^民棟手里的錢,把它交給那個鐵青著臉的小姐姐。

        “走吧?!庇裆桨央s志塞到民棟的手里,拉著他就走。

        “我沒撕!”民棟在走出大門的時候,大叫一聲。

        大街上的車輛和行人多起來,陽光斜照,太陽快要落山了。吹過街頭的風(fēng)變得清冷,拂面而來,民棟一陣哆嗦。

        玉山不說話,默默地走過一段熱鬧的街道,走到了巫水河的橋頭。

        橋上的風(fēng)驟然急促起來,吹得民棟清醒了一些。他停下腳步,說:“玉山哥,你為什么要我買這本雜志?我沒撕!”

        “哎呀,我本來想自己買的,”玉山不好意思地說,“我一摸口袋,一分錢也沒帶……”

        “你為什么想買?又不是你撕的!”民棟看著玉山問。

        “一本撕壞的雜志,放在書店里,人家看著它,心情會好嗎?”玉山說。

        “我沒撕,被人誣賴,我心情會好嗎?”民棟問。

        “你有我呢,心情調(diào)節(jié)一下,不就好了?”玉山做了個鬼臉。

        “雜志我不要了,丟到河里算了?!泵駰澆焕硭墓砟?,說著就要把雜志往橋下拋。

        “慢點!你要丟掉雜志,太容易了?!庇裆节s緊按著民棟的手,“這不是你喜歡的雜志嗎?丟了多可惜!”

        民棟氣惱地看著玉山,他真的很生氣。

        “那個書店,我以后不會去了。小鴨蛋臉眨眼變成了刀條臉,真讓人難過!唉……”玉山搖頭嘆息著,“你看這本雜志,真值得喜歡!要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你放棄了自己喜歡的一本雜志,多可惜??!”

        民棟聽著他的話,深深吸一口氣,心情稍微平靜一些。他看一看手里的雜志,覺得確實不應(yīng)該丟掉它。

        “書店里的雞毛小事,趕緊忘掉吧!”玉山朝空中揮一下手,仿佛要趕走一只蒼蠅,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橋下的河水,“你還記得嗎,今天你下河游了泳?。∧憷涞弥倍哙?,還說很舒服?!?/p>

        “嗯……”民棟吐出一口氣,心底深處的委屈與憋悶似乎被吐出了一些。他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自己一頭扎入河底又浮出水面的畫面,身體立即有了熱熱乎乎的感應(yīng),仿佛剛從河水里爬到木排上,穿好了衣服,全身肌膚在衣服的包裹中猛然釋放著熱量。盡管從河面吹來的風(fēng)冷颼颼的,掠過他的臉頰和耳輪。

        “嗯……”民棟又吐出一口氣,把目光投向開闊的河灣,那里停泊著那一掛長長的木排。

        “丁零零……”清冷的風(fēng)中傳來了學(xué)校的電鈴聲。

        “要吃晚飯啦,”玉山說,“阿姨本來留我吃晚飯的,我不肯,她提前把菜炒好了,我們有好菜吃?!?/p>

        民棟這才看到,玉山的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放著兩個裝了菜的瓶子。

        他們走過大橋,往學(xué)校走去。夕陽霞光鋪在天地之間,河水、山嶺和河灣里的木排,都被籠罩在金燦燦的光暈之中。

        發(fā)稿/丁愛芳

        純潔的友誼需要彼此的真心付出,在遇到困難時能夠互相幫助。我要學(xué)習(xí)玉山解決問題的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換個角度解決問題。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要學(xué)會自我調(diào)節(jié)。

        河水在遇到險阻時都能拐彎,人為什么不能呢?如果你也遇到了像玉山一樣遇事能夠巧妙解決問題的朋友,請一定珍惜!

        ——四(1)班 ?馬躍爾

        小時候,我生活在到處都有水塘、水壩、水渠的村子,那些有水的地方也是我與小伙伴們一起玩耍的地方。采菱角、摸螺螄、打水漂等,那一幕幕場景常常在腦海里浮現(xiàn)。《河水拐彎》里的巫湄鎮(zhèn),也是這樣一個鎮(zhèn)子。假期,組織學(xué)生閱讀了《河水拐彎》,孩子們興致勃勃。他們讀出了友情的可貴,并且懂得了自立自強,不管在怎樣的家庭中,都要樹立遠大理想,通過努力,擺脫困境?!處??彭開燕

        我以前的作品里,經(jīng)常寫到的一條河流叫作蓼水。那是我老家的一條小河。在這篇小說《河水拐彎》里,我寫了一個發(fā)生在巫水河邊的少年故事。

        大概在寫這篇作品的半年之前,我偶爾看了一個美篇。里面有我的一位攝影家朋友拍的許多關(guān)于巫水河的照片,而且是巫水河拐彎處的照片。巫水河在湘西南的大山里七拐八彎地流淌,它拐彎的地方都異常美麗。我曾經(jīng)在巫水河邊的一所中學(xué)做過一年教師,這些美麗的照片喚醒了我對往日生活的親切記憶。當(dāng)時我想:“我一定要寫一個關(guān)于巫水河的故事。”

        這是一個發(fā)生在周末的故事。

        而且是發(fā)生在校園之外的故事。

        周末自由的時光,校外自由的空間,有了發(fā)生不同尋常的故事的各種可能。男孩走出了校門,走進了小鎮(zhèn),在自由散漫的時候,釋放出了內(nèi)心的能量,得到校園生活之外的全新體驗。

        他們是陽光少年,他們的小冒險、小刺激,那么健康、明朗,令人驚喜。

        但是,生活總是復(fù)雜的,成長的體驗也是多樣的。真正促成我創(chuàng)作這個作品的心靈動力,恰恰就在男孩遭遇意外的態(tài)度。

        面對意外的委屈、無端的誣賴,男孩是為自己爭取“清白”呢,還是從容地跨越這次糟糕的經(jīng)歷?男孩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盡管這個心理過程有點艱難,卻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一個真正的成長點。

        少年人生真正的成長也許在課堂之外,在校園之外,在他們面對非正常的情緒沖擊之下的選擇與取舍。

        小說中的兩個男孩,實際上也可以看作是一個男孩的兩個方面。一個人或許可以嘗試做自己的朋友,面對困難和選擇的時候,你和自己展開討論,幫助自己多一個角度進行思考,這也是很有意思的體驗。

        ——鄧湘子

        初讀這篇小說,就像在一個暖洋洋的冬日午后,半睡半醒縮在柔軟舒適的懶人沙發(fā)里,聆聽一首娓娓道來的、溫暖動人的民謠。這首民謠一定有個特別的名字,就像小說的標(biāo)題“河水拐彎”一樣,讓人目光一觸及,便生出滿心好奇來:是一條什么樣的河流?拐了一個什么樣的彎?河水邊發(fā)生了怎樣的故事?于是,我們抱著解謎的心情,眼里是一個個飄著墨香的細膩文字,耳中是一個個跳舞的音符,腦海里有一條拐著大彎的閃閃發(fā)亮的巫水河……

        巫水河旁的山坡上有一所中學(xué),民棟讀初二,玉山讀初三,在巫水河溫暖的懷抱中,兩個少年在冬日周末的下午暫時離開校園,開啟了獨特的生活體驗。這次體驗在少年蓬勃的生命歷程中閃著獨特的成長光輝,少年從來沒有停止過成長,就像巫水河,“河水看起來安靜,其實在悄悄流動,永不停歇”。

        —— 丁愛芳

        1

        太陽有些西斜,明亮的陽光照在頭頂、肩膀和背部,暖和極了。

        民棟站在安靜的操場邊,看山坡下閃閃發(fā)亮的巫水河。河水從層層相接的大山里流出來,在他的視野里拐了一個好大的彎,形成了一個大河灣,把一塊弧形的平地擁抱在懷。平地里修建了各種房屋和街道,那就是巫湄鎮(zhèn)。

        民棟在鎮(zhèn)中學(xué)上學(xué),學(xué)校建在山坡上,地理位置高,可以俯瞰河灣和巫湄鎮(zhèn)。

        時節(jié)已是深冬,早晨氣溫很低,晨風(fēng)吹到耳朵上,辣辣地痛。濃霧彌漫,朦朦朧朧,直到下了第三節(jié)課,云霧才散開,陽光浩浩蕩蕩地閃爍在天地之間,讓人心情舒暢。

        這天是周末,上完上午的課,學(xué)校放假了,校園立即變得空空寂寂。民棟的家在大山深處,比較偏遠,他沒有回家去,就獨自沐浴著暖暖的陽光,有點困倦,也有點無聊。

        “要不要去鎮(zhèn)上走一走?”民棟想著,右手伸進衣服口袋里,碰到了自己的零用錢,“也許可以去買一本課外書。”

        “民棟,我就知道你沒回去?!焙鋈粋鱽硎煜さ穆曇簟?/p>

        “哈,玉山哥,你回來了呀!你幾時回來的?”民棟看到了一張親切的圓臉,興奮地叫起來。

        “我剛回來,放下行李,就來找你?!庇裆阶叩糜悬c急,圓臉紅撲撲的。他和民棟是同一個村的,民棟到巫湄鎮(zhèn)中學(xué)來上學(xué),是他領(lǐng)著一起來的。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民棟歡喜地迎上去。

        “還是回來好。”玉山嘆了一口氣,“去插班的話,城市學(xué)校的學(xué)習(xí)進度比我們快許多,我哪里跟得上!”

        “我也喜歡你回來!”民棟說。盡管上初二了,但在生活和情感上,他對玉山是有依賴感的。

        “哈哈,我知道你喜歡我回來。”玉山用手掌擦一擦額頭,“我應(yīng)該自己考大學(xué)進城市去,而不是靠爸爸媽媽到處求人?!?/p>

        民棟接不上玉山的話。他爸爸媽媽也在城里打工,但從來沒說過讓他轉(zhuǎn)去那里上學(xué)。

        玉山上初三了,他爸爸媽媽想讓他轉(zhuǎn)學(xué),以便順利升入城市的高中。這幾天玉山請假出去了一趟,看上去不太順利。有的時候,事情不太順利并不是壞事。民棟從玉山的表情上看不出他不高興,民棟反而是高興的。

        “我們?nèi)プ咭蛔甙伞!泵駰澱f。

        “去哪里走?”玉山興致勃勃地說,“去河邊走吧,再繞到通達書店去。我好久沒去那里了?!?/p>

        “哈哈,你想去的是通達書店!”民棟樂了,哈哈笑。

        “你不是也想去嘛。”玉山笑起來,“只是我會說出來,你不喜歡說出來?!?/p>

        “呵呵,走吧走吧?!泵駰澱f著,心猛地怦怦跳,似乎玉山當(dāng)眾揭穿了他心里的一個秘密。其實,這可算不上一個秘密。

        可是,為什么心跳怦怦呢?

        他們從山坡上斜斜的馬路走下去,走到巫水河邊去。天地之間,陽光溫暖地照耀著,河水在陽光下閃爍著光點。湛藍高遠的天空上,一只黑色的鷹在無聲地飛翔,它在天氣好的時候,偶爾會出現(xiàn)在巫湄鎮(zhèn)的天空。

        民棟望一望在藍天上滑翔的黑鷹,看一看山坡下彎彎的河流,聽著自己和玉山的腳步聲,心情輕松又暢快。

        2

        走近巫水河邊,是一個丁字形的路口。往左走三百米,就是一座橫跨在巫水河上的大橋,通到鎮(zhèn)上。

        民棟偏偏往右走,要走上一千多米路,才有一座橋通到鎮(zhèn)上去。他倆不急著趕路,不必走近路進鎮(zhèn),想在河邊走一走,曬一曬太陽。前幾天下過雨,氣溫低,今天的暖陽太珍貴了。

        玉山跟著民棟走,走在河邊的石板路上。這條路沒有車輛往來,只供行人走路,陽光把路面曬得干爽,石板之間的縫隙里長出了青翠的淺草,草尖上閃著綠色光芒。經(jīng)過幾場霜凍,路邊的樹木和野草變得葉子枯黃,而一叢叢蓼草的葉子、莖節(jié)和穗子,以及穗子上的顆粒,都呈喜悅的深紅色。

        路基下的河水,平緩、幽靜、清澈。遠處的河面,被陽光照耀著,像一匹長長的金燦燦的布匹。忽然,對岸的河邊,一長串紫紅色的木排躍入他們的眼簾。

        “哈,木排!”民棟興奮地望著對岸。

        “不是禁山了嗎?不準(zhǔn)砍杉樹!”玉山說。

        “可能是雜樹木排?!泵駰澱f。

        “那不一定,也許就是杉木,只是沒剝樹皮。雜樹太沉,不好扎排?!?/p>

        “過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泵駰澱f。

        木排上沒有一個人影。

        觀望了一會兒,看到一艘小木船拖著一道水痕從下游劃來,船上插著一支竹竿,竹竿的頂端系著一塊飄動的棕片。

        兩個男孩猜測,那船夫是一個放湖鴨的人,他把鴨群趕到了某一壟田地里,本來是要守護在鴨群旁邊的,卻有什么事情要辦,就搖著他的小船離開一下。

        “老板,麻煩你過來一下。”民棟在石板路上跳著腳揮著手叫喊。

        “他不會來的,他也許有事要趕路?!庇裆秸f。

        “老板,麻煩你過來一下?!泵駰澊舐暯泻?,使勁揮舞著雙手。

        “哎呀,他過來了?!庇裆匠泽@地看到那只小船調(diào)整了方向,朝他們劃過來。

        “出太陽了,他心情好?!泵駰潥g喜地說。

        “你們想搭船嗎?上來吧?!兵喞习灏汛瑒澋搅税哆?。

        “我們要去對面的木排上,麻煩你送我們一下?!泵駰澱f著,跳到小船上。

        “好嘍,你們上來吧?!兵喞习灏汛€(wěn)住,笑瞇瞇地說,“到木排上去曬太陽,倒是不錯?!?/p>

        “謝謝你了,我們就是想去那里曬太陽。”玉山說著,也跳到了船上。

        小船劃動起來,有點晃蕩。民棟蹲下身子,一下子貼近了河面,河水清澈見底。他把手伸到河水里去,手掌上開出一簇細碎浪花,一股涼爽沁到心里頭。

        “老板,你放了多少鴨子?”玉山和鴨老板套近乎。

        “我有兩百只生蛋的老母鴨,可惜被黃鼠狼拖走了幾只?!兵喞习逭f,“現(xiàn)在黃鼠狼多起來了?!?/p>

        “哎呀,可恨的黃鼠狼!”玉山驚叫著。

        “你有什么辦法對付黃鼠狼嗎?”民棟問。

        “我買了幾個鐵夾子,可是沒有什么用,黃鼠狼太狡猾了!”鴨老板說。

        “那你沒守著鴨子,黃鼠狼會不會再來?”民棟問。

        “我兒子守著鴨子,他今天放假了?!兵喞习逭f,“你們不是也放假了嗎!”

        “哦,你兒子守著鴨子啊?!眱蓚€男孩都松了一口氣。

        說著話,小船挨近了長長的木排。兩個男孩敏捷地跳到木排上,齊聲說:“謝謝叔叔!”

        “哈哈,不謝?!蹦菨h子劃著船輕快地離開了,繼續(xù)他自己的路程。

        民棟和玉山上了木排一看,并不是雜樹,而是杉木扎的木排。

        “是砍下不久的杉木,冬天的杉木剝不脫皮的。”玉山說。

        “這些杉木不大呀,砍了可惜?!泵駰澱f。

        “是從速生林里間伐出來的杉木?!庇裆娇隙ǖ卣f。

        木排扎得結(jié)結(jié)實實。放排人用竹篾絞著稻草織成結(jié)實的繩子,把一根一根個兒不大的杉木扎成一塊木排,再把小塊的木排疊合排列,扎成了一組長長的大木排,從上游漂下來,安靜地泊在這河灣里。

        民棟在木排上一蹦一蹦地跳,覺得腳下的杉木像一群懵懂的孩子,對于隨著河水漂到山外去,似乎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好奇和向往。他知道,河水看起來安靜,其實在悄悄流動,永不停歇。

        玉山在木排上走,用腳踩一踩結(jié)實的繩子,想象這蠻有氣勢的木排是從自己村莊旁邊浮水而下,??吭谶@兒的??上Р灰娨粋€放排人,他的想象得不到佐證。

        3

        兩個人被金燦燦的陽光籠罩著。

        民棟撫摸著帶著樹皮的杉木,它們被陽光照得暖暖的。他身子一傾,躺在木排上,閉上眼睛。玉山在民棟的旁邊躺下,也閉上了眼睛。

        他們的耳朵貼著木排,聽不到河水流動的聲響。輕輕地呼吸,嗅到杉木樹皮散發(fā)出來的輕微辛辣的香味。天地間沒有風(fēng),他們枕著木排,在暖洋洋的陽光里昏昏欲睡。他們似乎聽到杉木的心跳和夢囈。

        忽然傳來一聲細碎的鳥鳴。

        民棟睜開眼睛,看到一只紫色羽毛的小鳥貼著水面飛過,向下游飛去。他感到全身在陽光里熱乎乎的。從木排上看去,河面顯得更加開闊,河水映著藍天和遠處的山影,呈現(xiàn)全新的圖畫,好看極了。

        “太陽這么暖和,河水又這么好,我們下河里游一會兒?”民棟忽然說。

        “哎呀,想冬泳了??!”玉山笑起來,“你熱得要下河游泳了嗎?”

        “你看,陽光多暖和??!”民棟興奮起來,“只在木排上睡一覺,太可惜了?!?/p>

        “哈哈,太可惜了!”玉山開心地大笑,“可惜什么了呢?”

        民棟不說話,站起身脫下棉衣,放在木排上。一眨眼的工夫,又把毛線衣和褲子也脫掉了,只穿著貼身的背心和短褲。雖說沒有一絲風(fēng),但他裸露的皮膚上立即起了雞皮疙瘩,全身有點哆嗦。這感覺挺奇妙的。

        “你真要游泳嗎?”坐在旁邊的玉山問道。

        “游??!”民棟把背心和短褲也脫掉了,他揮舞著赤裸的手臂,雙手捏著拳頭,在胸前擂了幾下,陽光照在他赤裸的身體上,照著他那隨著呼吸而一鼓一鼓的小排骨。他嘴里呼呼地吸氣,雙手交叉,揉搓著身上的皮膚,做著下水前的熱身準(zhǔn)備。

        “哎,河水挺冷的,早晨還打了狗牙霜呢!”玉山側(cè)著身,把一只手探到河水里去,“你不要下水,快穿上衣服吧?!?/p>

        “撲通”一聲,河面濺起一片浪花,民棟跳進了河水里。

        “呀,真跳下去了呀!”玉山吃驚地站起身,看著河里水波蕩漾,陽光閃耀。

        “嘩啦”,水波涌動,浪花里露出民棟的腦袋,水淋淋的。他猛一搖頭,把頭發(fā)上的水甩掉。他用手抹著眼睛,“噗”的一聲,張嘴吐了一口水。

        “好舒服呀,玉山哥,你下來哦!”民棟氣喘吁吁地說,“水里一點都不冷。”

        “還說舒服呢,你講話牙齒都在打架了?!庇裆秸f。

        “水里真不冷,太舒服了。”民棟氣呼呼地說,“怕什么冷,你快下來呀!”

        “你上來吧,要感冒的?!庇裆奖緛戆衙抟碌目圩咏忾_了兩顆,又悄悄地扣上了,“我不下來了,我怕感冒?!?/p>

        “才不會感冒呢!”民棟說完這句話,身子一沉,沒到水里去了。

        民棟一頭扎到水底去。他再次浮出水面,雙手各握著一塊小石子。他嘴里噴出一口水,說:“玉山哥,你要彩色石子,還是白色石子?”

        “不要游了,上來吧?!庇裆接行┘痹甑亟械馈?/p>

        “你猜猜吧,我左手是彩色石子,還是白色石子?”民棟高高地舉起一只手。

        “是白色石子。”玉山答道。

        “你猜錯了,是彩色石子。”民棟打開手掌,哈哈大笑。

        民棟向木排游過來,把兩顆石子放在木排上,然后雙手一撐,水淋淋地躍上了木排。

        玉山趕緊拿了他的背心替他擦頭發(fā)和身上的水珠。民棟緊促地呼吸著,身子瑟瑟發(fā)抖,神情卻很興奮。

        “冷了吧?要你快點上來,你不聽!”玉山邊擦邊說。

        “也不是冷,是一種特別舒暢的感覺,你不到水里去,你不懂?!泵駰澱f。

        “看你牙齒都打架了,還舒暢呢!”玉山要他趕緊把衣服穿上。

        民棟穿好衣服,身子不哆嗦了,感覺身體在衣服的包裹下釋放出暖暖的熱量。他說:“玉山哥,你不下水,太可惜了?!?/p>

        玉山并不覺得可惜,只是覺得民棟有點可笑又可愛。

        民棟去看那兩顆石子,它們被陽光曬干了水分,卻失去了從河水中剛拿出來的那種色澤,一個不那么鮮艷,另一個也不那么白亮了。他把兩顆石子拿在手里玩了一會兒,輕輕地拋到河水里。

        “怎么丟了呢?”玉山問。

        “它們在水里更好看。”民棟說。

        “哈哈,你本來就不應(yīng)該拿它們上來?!庇裆秸f。

        “不拿上來看一看,怎么知道它們在水里更好看?”民棟看著石子沒入水里,水花濺起,波浪漾動。

        玉山絞干濕透的背心,曬在木排上。

        民棟仰面躺在木排上,隨意地展開肢體。他說:“玉山哥,現(xiàn)在是更舒暢的時候,全身都發(fā)熱了?!?/p>

        玉山坐在旁邊,眼光投到藍天的深處,去搜尋那只黑色的鷹。山嶺上的天空,那么湛藍,那么開闊,那只黑色的鷹卻不見蹤影,只飄著幾朵安靜無聲的白云。

        4

        忽然響起音樂聲,是玉山的手機響了。玉山立即坐起身來接聽。

        “表姐,我回來了,我就來。”玉山說。

        他收好手機,對民棟說:“表姐叫我去她家,你和我一起去吧?!?/p>

        民棟躺在木排上不想動,懶洋洋地說:“你自己去吧,我要在這里睡一覺?!?/p>

        “醒都醒了,還睡什么!”玉山說,“你不想跟我去的話,就去通達書店吧,等會兒我去那里找你?!?/p>

        “好吧,我在書店等你?!泵駰澾€閉著眼睛。

        玉山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民棟伸個懶腰,跟玉山走過木排,到了岸上。

        他們穿過一片菜地,走進一條舊巷子,往巫湄鎮(zhèn)走去。

        走出小巷,眼前煥然一新,到了鎮(zhèn)上的大街上,兩個人就分頭走。

        民棟往右走,一會兒就到了通達書店。走進大門,他一眼就看到了收費處的小姐姐,她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羽絨服,安靜地坐在柜臺前,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

        這個小姐姐似乎還沒讀完高中就來上班了。民棟這是第三次見到她。第一次來,是玉山的同班同學(xué)張齊賢說,通達書店里來了一個美女姐姐,就拉著玉山來看,正好民棟和玉山在一起,也就和他們一起來了。

        前兩次來書店的時候,他們也就是好奇地看她幾眼,各自選了一本書,在她那里交了書款,就離開了。走出書店了,張齊賢和玉山議論起來,民棟只是聽。

        “她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吧,怎么就在這里上班了?”張齊賢說。

        “女孩子一般很難看出年紀(jì),也許她只是顯得小。”玉山說。

        “她的皮膚好,就顯得很小?!睆堼R賢說,“她的眼睛好看,鴨蛋臉也好看,只是好像不太愛說話?!?/p>

        “張齊賢,你看得太細致了吧!”玉山故意驚叫,“你小心呀,把一個小姐姐看進心里了,就很危險了?!?/p>

        “也就是看一下,有什么危險的?!睆堼R賢哈哈大笑,“民棟,你也看了那個小姐姐,你覺得危險嗎?”

        “我不危險,你們兩個有危險?!泵駰澱f。

        兩位學(xué)長互望一眼,忍不住哈哈笑。

        想著以前的事情,民棟悄悄地走進書店里。他朝收銀臺里的小姐姐看了一眼,她并不留意有人走進店里,好像在想自己的心思。

        店里挺安靜,顧客不多,只有零星幾個人在開放的書架前看書。

        民棟朝文學(xué)書架走去。他找到上次看過的一本科幻小說,接著往下看。每次進書店,他都會先翻看幾本書,最后才買自己想買的書。這樣讓他有一種很充實的感覺。

        文學(xué)書架前擺了一張低矮的木幾,上面擺放著各種雜志,其中多數(shù)是少年兒童雜志。民棟重新找書的時候,一眼看到了他喜歡的雜志,就走過去捧起一本翻看起來。奇怪的是,這本雜志的封底被撕掉了,這讓他感到吃驚。誰會干這種丟人的事情呢?他把這本雜志放回原處。

        民棟又拿了一本新雜志,打開瀏覽起來。

        “你拿了這本雜志吧?”忽然響起一個女聲。

        民棟回頭一看,是那個小姐姐到了他的身后,盯著他。她手里拿著一本雜志。

        “是的,我看了一下?!泵駰澱f。

        “你撕的嗎?”小姐姐把封底亮出來。

        “我沒有……沒有撕……”民棟心里一亂,陡然緊張起來。

        “會是誰撕的?就這么幾個人!”小姐姐聲音又冷又硬,“這是昨天才到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撕?!泵駰澋男拟疋裰碧K吹降昀锏念櫩投纪V箍磿?,紛紛看過來,自己頓時成了大家圍觀的焦點。

        “你沒撕,哪個給你做證?”小姐姐的聲音尖利起來,眼光也變得銳利,她的臉色、表情令人感到陌生,“你撕了,就要敢承認!”

        “我沒撕……”民棟感到臉發(fā)燒,口齒也不清楚了,要怎么才能說清楚自己并沒有做這丟人的事呢?他窘迫極了。

        “哼,你還不承認!”小姐姐厲聲大叫,“要我報到你們校長那里去嗎?”

        “我沒撕!”民棟想大聲辯白,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他的眼里充滿了委屈的淚水。

        5

        “哎,這本雜志,我買下了!”

        民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用手擦一下眼睛,看到玉山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著一本雜志。

        “我沒撕!”民棟終于把這句話喊出了喉嚨。

        “我相信你,你肯定沒撕!”玉山說,“我買了……送給你!我們買了雜志就走吧,不要爭吵了?!?/p>

        “我不要你買,我有錢!”民棟氣呼呼地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張10元的鈔票。

        “那你自己買吧,沒撕也買了,不要讓這本雜志留在這里。”玉山接過民棟手里的錢,把它交給那個鐵青著臉的小姐姐。

        “走吧。”玉山把雜志塞到民棟的手里,拉著他就走。

        “我沒撕!”民棟在走出大門的時候,大叫一聲。

        大街上的車輛和行人多起來,陽光斜照,太陽快要落山了。吹過街頭的風(fēng)變得清冷,拂面而來,民棟一陣哆嗦。

        玉山不說話,默默地走過一段熱鬧的街道,走到了巫水河的橋頭。

        橋上的風(fēng)驟然急促起來,吹得民棟清醒了一些。他停下腳步,說:“玉山哥,你為什么要我買這本雜志?我沒撕!”

        “哎呀,我本來想自己買的,”玉山不好意思地說,“我一摸口袋,一分錢也沒帶……”

        “你為什么想買?又不是你撕的!”民棟看著玉山問。

        “一本撕壞的雜志,放在書店里,人家看著它,心情會好嗎?”玉山說。

        “我沒撕,被人誣賴,我心情會好嗎?”民棟問。

        “你有我呢,心情調(diào)節(jié)一下,不就好了?”玉山做了個鬼臉。

        “雜志我不要了,丟到河里算了?!泵駰澆焕硭墓砟槪f著就要把雜志往橋下拋。

        “慢點!你要丟掉雜志,太容易了?!庇裆节s緊按著民棟的手,“這不是你喜歡的雜志嗎?丟了多可惜!”

        民棟氣惱地看著玉山,他真的很生氣。

        “那個書店,我以后不會去了。小鴨蛋臉眨眼變成了刀條臉,真讓人難過!唉……”玉山搖頭嘆息著,“你看這本雜志,真值得喜歡!要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你放棄了自己喜歡的一本雜志,多可惜??!”

        民棟聽著他的話,深深吸一口氣,心情稍微平靜一些。他看一看手里的雜志,覺得確實不應(yīng)該丟掉它。

        “書店里的雞毛小事,趕緊忘掉吧!”玉山朝空中揮一下手,仿佛要趕走一只蒼蠅,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橋下的河水,“你還記得嗎,今天你下河游了泳?。∧憷涞弥倍哙?,還說很舒服?!?/p>

        “嗯……”民棟吐出一口氣,心底深處的委屈與憋悶似乎被吐出了一些。他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自己一頭扎入河底又浮出水面的畫面,身體立即有了熱熱乎乎的感應(yīng),仿佛剛從河水里爬到木排上,穿好了衣服,全身肌膚在衣服的包裹中猛然釋放著熱量。盡管從河面吹來的風(fēng)冷颼颼的,掠過他的臉頰和耳輪。

        “嗯……”民棟又吐出一口氣,把目光投向開闊的河灣,那里停泊著那一掛長長的木排。

        “丁零零……”清冷的風(fēng)中傳來了學(xué)校的電鈴聲。

        “要吃晚飯啦,”玉山說,“阿姨本來留我吃晚飯的,我不肯,她提前把菜炒好了,我們有好菜吃?!?/p>

        民棟這才看到,玉山的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放著兩個裝了菜的瓶子。

        他們走過大橋,往學(xué)校走去。夕陽霞光鋪在天地之間,河水、山嶺和河灣里的木排,都被籠罩在金燦燦的光暈之中。

        發(fā)稿/丁愛芳

        讀了《河水拐彎》,我為兩位主人公的深厚友情感動。

        我從玉山短短的幾句話中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在生活中難免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應(yīng)該調(diào)整心態(tài),做一個寬容大方的人,不要斤斤計較,不要因為一件小事影響自己,這樣才能發(fā)現(xiàn)生活中更多的美好!——四(1)班 ?徐亦然

        讀完小說,作為外來務(wù)工子女的我很有感觸,爸爸媽媽為了讓我和妹妹走出大山,起早貪黑地工作,我要珍惜父母給我提供的良好環(huán)境,努力學(xué)習(xí),讓父母感到欣慰。

        ——四(1)班 ?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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