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貓

大學畢業(yè)以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舊金山灣區(qū)一家獨角獸公司做程序員。當時母親給我的“成年人的忠告”是：“你現在剛開始工作，記住買車不要比老板的好。”

上大學的時候，學校里不乏家境殷實的中國同學，寶馬、奔馳遍地都是，再加上美國的車和汽油實在是便宜，中國的同學們更不會手軟，都買了豪車。我上大學的時候沒有車，一方面因為我本身不喜歡開車，更加不喜歡走美國的高速路。這里車速比國內快好幾個數量級，所以一開車我就手心冒汗、呼吸急促，感覺焦慮癥要發(fā)作。相比起來，我還是比較適合在國內慢慢堵著走，雖然走得慢，可是開得也慢呀！不想買車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居住的南舊金山常年大霧，有好幾次開車去超市買東西，回來起了霧，霧大到連車前一米都看不清。當地居民對這種程度的大霧習以為常，都嗖嗖地超了我的車。我手心冒汗，只能下高速走小路慢慢回家。

不過現在沒辦法，為了生活質量和周末去徒步，還是要買車。我謹記車不能比老板的好這個教誨，買了一輛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馬自達SUV，總價2.4 萬美元，還帶5 年的維護。每次在停車場，我都要找車找好久，因為實在是太普通了。

上班以后，我開始注意老板開什么車。第一個老板是印度人，早年從印度拖家?guī)Э趤砻绹x研究生，然后開始工作。有一次聊起來，我問他開什么車，他說他住在舊金山，沒有車，再加上妻子在家不工作，平時買東西都是走著去。他說舊金山停車太貴了，他住的高檔小區(qū)一個月停車費要300 美元，還不能抵稅。

后來他終于買了輛奔馳，因為想周末帶家人去遠處踏青野營。我跟他開玩笑說，我媽說買車可不能比你的貴，現在正好。誰知道他狡黠地一笑：“我買的可是二手車，你別看是奔馳，比你開的便宜?！蔽以诿绹周嚲W站一查，還真是比我的車便宜。

幾年以后我跳槽到了另一家科技公司。公司老板是中年白人，從小在康涅狄格州富人區(qū)長大。老板從小到大都上私立學校。有一次公司員工一起出去玩，我看到他開的是至少10 年車齡的英菲尼迪，估計就幾千美元。我問他：“這車這么老，還能開？”“當然啊，除了能開，因為我房子太小了，我還把這車的后備廂當成雜物收納箱?！?他一打開車廂，我差點以為里面常年住著個流浪漢。我心想，“車不能比老板的好”這個標準在美國太難達到了。

有一次回國，我跟母親開玩笑提到這件事。她想了想說：“好吧，這也是國情，誰讓那邊二手車那么便宜。不過，下一個忠告是——不要拿比老板更好的包！”

我笑了笑，拿出上班背的雙肩包，這包還是公司發(fā)的。雖然我是女生，但因為是程序員，上班也只背雙肩包。我還真沒信心我老板的包能比我的貴，因為公司給我的雙肩包是今年的新款。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21 年第10 期，本刊有刪節(jié)，劉玉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