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農(nóng)

撿石記

我說，我是屬于河流的

諾大的河床，各色的石頭

都經(jīng)得起我的推敲

它們所處，位置像一些星辰的軌跡

從荒草遮蓋不住的地方，泛出你的視線

你看到它們，會想到它們的過去

但現(xiàn)在的你，屬于眼前的夕陽和深秋的風(fēng)

它們正把你一點(diǎn)點(diǎn)卷起

幸好，你手里有一塊屬于你的石頭

幸好，你找到了自己

否則，夜幕降臨，你看不到

回家的路

水中石

你絕對沒有聽過這么美妙的聲音

水流漫過石頭，厚重的聲音

噙著水的濕潤

此時，整個天空都是空的

空的天空，沉入水底

被石頭按壓著，水草搖啊搖啊

你可以想象它是一枚風(fēng)箏

在河水里，找到了飛翔的欲望

一條河流的節(jié)奏，也因?yàn)樗?/p>

沒有嗚咽的理由

它被綠苔平鋪的一半

寓意了一張不完整的臉

沙地的腳印

整個午后是安靜的

各種石頭，在自己的陣營里

保持著固有的表情

整條河流是安靜的

它以默讀的方式，表達(dá)了對一片沙地的尊重

即便有飛鳥翅膀滑動的聲音

它會瞬間冷凝

不能擾亂整片沙地的安靜

它們都太過安靜

沙地上的一雙腳印，在你的審視之下

輪廓慢慢清晰起來

你的意會是對的，比你早到的人

遺棄了整個河流

丑 石

大地和河流，曾是它的襁褓

秋日的時光，讓它的體表

滲透著新鮮的溫潤

它是丑陋的，丑陋是對它恩典式的形容

丑陋到細(xì)微之處，它的容貌

難以存下人類臆想的形態(tài)

收容它的那一處泥水，也因?yàn)樗某舐?/p>

沒有了萌動的氣息

它是丑石，因?yàn)槌蟮弥t卑

所以，在陰暗的角落里

看起來，像是太陽落下的一個點(diǎn)

這多像鄉(xiāng)下來的孩子

靦腆羞澀的模樣

讓我們意識到這個塵世是惡的

它的丑，也因現(xiàn)實(shí)的鋒芒

而生動起來

石頭的夢

我總認(rèn)為石頭是有夢的

它們的夢，因?yàn)檎麄€河流而收斂

石頭的夢，坦然、從容，帶著笑意

有與生俱來的形態(tài)，毫無演說的需求

青苔的萌發(fā)，證明了一些風(fēng)雨不平的事實(shí)

甚至塵埃的叩問，它也是隱忍不發(fā)

它的夢遠(yuǎn)離了青草的照拂

包括一些爬蟲，包括一些深深淺淺的陽光

它的夢，深遠(yuǎn)得，如同一片海

一片海的波浪，飛躍起來的苗頭

我是理解它的夢的

把褲腿放下，坐在它身邊

蜷縮起四肢的我，就成了一塊石頭

因?yàn)闆]有了棱角

我們擁有了拳頭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