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寶
從前,有一個叫常海仁的訟師,肚子里有不少壞點子,一件不起眼的糾紛,經(jīng)他挑撥離間,往往變得是非不清。
這天,小鎮(zhèn)上的王呈真父子分家,爺倆為了一個烙煎餅的鏊子爭執(zhí)不下。別的東西可以一分為二,唯獨這鏊子砸開就沒法再用。
兒子說父親:“為老不尊!”
父親罵兒子:“忤逆不孝!”
鬧著鬧著,兒子竟對父親動起手來,他猛地發(fā)力,父親一下子摔倒在地,磕掉了一個門牙。父親咽不下這口氣,撿起地上的門牙,哭哭啼啼地去縣衙那兒評理。
父親越走越慢,快到縣城的時候,肚子里怨氣消得差不多了,就想回家。日頭毒辣,父親來到路邊的小樹林里乘涼,忽見前頭一棵樹上有一條毒蛇正在“跌鱉”。傳說,毒蛇修行到一定程度,會變化成鱉,潛入江湖,長生不老,想不到這傳說中的事今天讓自己碰見了。
只見毒蛇從樹上跌落下來一次,身子就收縮一下;再爬上樹跌下來,越跌身子越短,直到身體縮成了橢圓狀,就像鱉的模樣。
若有人發(fā)現(xiàn)還未進入江湖的毒蛇,誤以為是鱉,食后會中毒身亡。父親想到,估計兒子等會兒也會去縣衙告狀,這樹林邊上有一個酒店,來往行人常在這里歇腳,父親便來到酒店,囑咐老板:“如果一會兒有人提著一只鱉過來讓你們燒,千萬別答應!”然后父親把剛才看到的情景說了一遍。為答謝酒家,他還把自己準備打官司的五吊銅錢放在柜臺上,放心地回家了。
王呈真見父親去了縣衙,心里發(fā)虛,便想找常海仁問計。到了常海仁家門口,下人問清來意,過了好久,常海仁才請王呈真進屋。只見常海仁坐在熱炕頭上,身穿皮襖,眼前臥著一盆炭火。王呈真納悶,這六月里烤火取暖,唱的是哪一出?但他顧不得多想,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后說:“父親真是自己把門牙磕掉的,他要是在縣太爺那兒冤枉是我打掉的,這罪過可就大了?!背:H什蛔髀?,用手示意王呈真向他跟前靠近。王呈真不解其意,焦急道:“你快告訴我怎么辦呀,規(guī)矩我懂?!闭f著,他摸出來三吊銅錢。常海仁還是不作聲,示意他再向自己靠攏,看王呈真貼到自己眼前,突然狠狠地朝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王呈真肩膀上瞬間滲出了幾道鮮紅的血印。常海仁授意道:“去吧,告訴縣太爺,說老爺子上來就咬住你的肩膀不松口,你用力掙脫才把老爺子的牙拽下來的?!?/p>
王呈真疼得齜牙咧嘴,出了常海仁家,直奔縣衙而去,半路上正好碰見父親迎面而來,心想壞了,這是老爺子告狀回來了。老爺子看見兒子,瞪了兒子一眼,兩人各走各的。王呈真心急火燎地往前走,走到小樹林,正好看見那條毒蛇已經(jīng)跌鱉成功,上前一把將其抓住。他不禁暗暗慶幸自己時來運轉(zhuǎn),肚子餓的時候有這么個東西送上門,正好去前面的酒店做個湯,吃飽喝足后再去縣衙。王呈真提著鱉走進酒店,吩咐老板殺鱉做湯,老板不解釋,泡了一壺茶讓王呈真喝,自己找了一根繩子拴住鱉,吊在樹上。王呈真不知道老板在搞什么名堂,不一會兒,鱉現(xiàn)出原形,王呈真嚇得目瞪口呆。
老板說:“是一個老漢剛才特意來酒店囑咐的,你該謝謝他!”王呈真想,一定是父親怕自己誤食毒蛇丟了小命,還是父子連心!想到這,王呈真不想去告狀了,可走了幾步,又想,萬一父親已經(jīng)把自己告下了怎么辦,反正已經(jīng)找了常海仁求得計策,不如到縣衙走一遭,免得吃官司。王呈真來到縣衙,“撲通”跪在大堂上,口喊冤枉:“大老爺替我做主,我父親的門牙真不是我打下來的?!?/p>
王呈真的喊冤讓縣太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一拍驚堂木,大聲問道:“喊的什么冤?”
王呈真這才知道,父親沒有來告他??墒乱阎链?,他只好硬著頭皮把分家的事說了一遍,謊稱自己的肩膀被父親咬傷,父親死不松口把牙齒拽了下來。縣太爺聽后說道:“這老漢著實可惡。來人,速速把老漢傳來大堂對證!”
父親來到縣衙,面對兒子的指證有口難辯,氣得渾身發(fā)抖。
縣太爺說道:“本縣看你年高體弱,免你牢獄之災,但也得打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p>
眼看父親要受板子之苦,兒子后悔了。想到父親擔心自己誤食毒蛇,第一時間到酒店囑咐老板,除了父親誰能關心這個?王呈真急忙跪在大堂上,求情道:“大老爺息怒,我父親冤枉?!庇谑牵颜页:H蕟栍嫷倪^程說了個清清楚楚??h太爺素聞常海仁是個惡訟棍,為了幾個傭金,挑撥是非,本來一件小事被他攪得烏煙瘴氣。
縣太爺一拍驚堂木,說道:“衙役聽命,速傳常海仁前來對質(zhì)。”
常海仁來到大堂之上,不慌不忙地問道:“大老爺有何吩咐?”
縣太爺說道:“王呈真爺倆為了分家鬧了點小矛盾,作為街坊鄰居,應該從中調(diào)解勸和,你卻搬弄是非,讓他們父子加深矛盾,你于心何忍呀?”
常海仁大喊冤枉:“我上午沒在家,怎能給他出這鬼主意?”
王呈真看不下去了,說:“你忘記了?上午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坐在炕頭上,眼前一盆炭火,你正穿著皮襖在烤火取暖!”
常海仁大笑道:“睜眼說瞎話,誰會在六月里烤火?”
縣太爺知道,王呈真說的是實情,常海仁在炕頭烤火不過是他的詭計。縣太爺想了想,開口道:“常海仁,如果我沒記錯,你有個外號叫‘大爪牙,因為你前門牙有三個,又窄又尖?,F(xiàn)在,三個人都在這里,我們只要將王呈真肩膀上的牙印,對比一下你和他父親的門牙,就能一目了然!”
常海仁不由得捂住了嘴巴,在事實面前,他只得低頭認錯……
(發(fā)稿編輯:陶云韞)
(題圖:劉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