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蓋博銘 王琳琳 馬曉冬

一生為核 一生為國

20世紀60年代，北京昌平南口燕山腳下聚集了一批年輕人。在當時起點低、基礎薄弱的困難條件下，這支青年團隊滿懷報國熱情地喊出“用我們的雙手開創(chuàng)祖國原子能事業(yè)的春天”的豪邁口號。就在1964年，這支年輕的科研隊伍，建成了我國第一座自行研究、設計、建造、運行的屏蔽試驗反應堆。這其中就有王大中的身影。當時從北京市區(qū)到科研場地要一天的時間，王大中和同事們都把家安在了山腳下。作為我國第一批核反應堆專業(yè)的學生，王大中從反應堆物理設計，到反應堆熱工水力學設計與實驗，再到零功率反應堆物理實驗，在理論與實踐結合的奮斗中，逐漸成長為具有工程實踐經(jīng)驗和戰(zhàn)略思維的領頭人。

科研如登山，永遠有過不完的坎兒，也有必須要邁過的深淵。

王大中院士（2008年攝）。新華社發(fā)（清華大學供圖）

1979年，世界核能事業(yè)陷入低谷。王大中意識到，安全性是核能發(fā)展的生命線，如何破解這個難題？王大中帶領團隊瞄準這一重大難題，堅持發(fā)展固有安全的核反應堆。從關鍵技術攻關、到實驗堆、再到示范工程建設，堅持不懈，一步一個腳印，破解了世界難題，走出從跟跑、并跑到領先世界的自主創(chuàng)新之路。王大中說：“克服困難需要有悟性、勇氣和韌性。悟性，指的是一種分析問題的能力。勇氣，就是要敢于嘗試，敢于選擇科技領域的無人區(qū)。韌性，就是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有百折不撓的勁頭。”認識王大中的人都深深感到，他瘦弱的身軀充滿了非凡的智慧，謙和的外表蘊含著堅定的意志。在國家需要核能時，他毅然選擇了核反應堆專業(yè)；在核能發(fā)展陷入低谷時，他堅持初心不言放棄；在認定了固有安全的學術目標后，他持之以恒直至登上反應堆安全的高峰……

1989年11月，清華大學核能所所長王大中（左一）宣布5兆瓦核供熱反應堆啟動運行成功（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清華大學供圖）

核安全從“學世界”到“看中國”

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院長張作義現(xiàn)在的辦公室正是當年王大中工作過的地方，房間里還陳列著當年王大中去國外調(diào)研的照片。

“對于一些關鍵技術，當時有人建議從其他國家購買相關技術文檔，王大中團隊經(jīng)過科學調(diào)研，下定決心要在充分了解世界最前沿的基礎上，進行自主研發(fā)?！睆堊髁x說，這個決定影響深遠，從此開放條件下的自主創(chuàng)新成為團隊的研發(fā)主線。

翻閱王大中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不僅記錄著對課題的思考，而且把視野放遠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核安全如何做？這一問題深深烙印在王大中心中。

20世紀80年代初，世界能源危機的陰霾仍未散去，國內(nèi)社會發(fā)展迫切需要充足的能源供應。王大中敏銳地認識到核能的重要意義，積極投身到低溫核供熱堆的研究工作中。從1985年開始，王大中主持低溫核供熱堆研究。他帶領團隊花費了近一年時間進行論證，其間專程帶隊去歐洲考察，最后確定殼式一體化自然循環(huán)水冷堆方案，并計劃先建設一座5兆瓦低溫核供熱實驗堆。

有國際核專家評價此工程：這不僅是世界核供熱反應堆的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同時在解決污染問題方面也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在目標定位上要‘跳起來摘果子’，如果目標過高或過低，只能無功而返或達不到預期成果；‘跳起來摘得著’才是適度的高標準。設法使自己跳得高一些，這樣才能實現(xiàn)勇于創(chuàng)新與務實求真的結合。”王大中這樣總結項目經(jīng)驗。

這只是第一“跳”，王大中還要繼續(xù)“跳”，還要繼續(xù)“摘更大更好的果子”。

切爾諾貝利核事故使世界核能發(fā)展轉入低谷，核安全問題更加凸顯。但此時，王大中并沒有動搖。他堅信，只要解決了安全性問題，核能還是有廣闊前景的，而全新的、具有固有安全性的模塊式高溫氣冷堆將會成為核能重要發(fā)展方向之一。

清華大學原常務副校長何建坤這樣評價：“王大中先生幾十年堅持一個方向沖鋒，從未動搖，這種堅韌也是其科學家精神的體現(xiàn)?！?/p>

在國家“863計劃”支持下，他帶領團隊開始了10兆瓦模塊式高溫氣冷堆研發(fā)。該項目于2003年并網(wǎng)發(fā)電，在國際上引起強烈反響。

從實驗室到工程化，王大中團隊繼續(xù)將中國自主創(chuàng)新成果推向世界前沿。10兆瓦高溫堆成功之后，王大中提出要實現(xiàn)實驗反應堆向工業(yè)規(guī)模原型堆的跨越。他多方奔走，指導團隊積極探索產(chǎn)學研合作之路，使多項先進核能創(chuàng)新成果獲得了重大應用。

甘為人梯 百年樹人

核工程是一門交叉學科，需要融會貫通，且不能紙上談兵，要沉下心、耐得住。幾十年來，王大中帶出了一個能打硬仗的團隊，也為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1985年，王大中從老所長呂應中手里接過清華大學核能技術研究所（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的前身）所長的擔子，繼續(xù)堅持團隊攻關道路。他的目標是解決國家重大需求，必須組織大團隊集體作戰(zhàn)。他與同事們一起克服重重困難，即使在核能事業(yè)陷入低谷的形勢下也堅持了下來，帶出了一支在國內(nèi)外有廣泛影響、能夠承擔從理論研究到重大工程項目、充滿活力的創(chuàng)新團隊。在團隊建設的同時，王大中也悉心培養(yǎng)能夠傳承團隊精神的接班人。在老一代科學家言傳身教下，年輕一代科學家已經(jīng)成長起來。多名中青年科技人員相繼成為國家重大科技工程相關負責人。

如果說從事核反應堆專業(yè)是青年時期王大中的主動選擇，那么1994年他被任命為清華大學校長，則是他開啟的另一段精彩的人生歷程。

“王大中老師不僅是我的學術導師，更是我的人生導師。”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教授石磊說。在石磊撰寫博士論文期間，王大中幾乎對每章、每節(jié)、每段都有詳細的指導。“幾乎細節(jié)到每個表述與標點，王老師治學嚴謹、一絲不茍的學風讓我終身受益。”

面向21世紀，王大中帶領學校領導班子提出“綜合性、研究型、開放式”的辦學思路，制定“三個九年，分三步走”的總體發(fā)展戰(zhàn)略，確立了“高素質、高層次、多樣化、創(chuàng)造性”的人才培養(yǎng)目標，完成了綜合性學科布局，為清華大學躋身世界一流大學行列和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