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興，王 英，張 清，張晗奕，王 琴

(1.重慶理工大學 藥學與生物工程學院， 重慶 401135； 2.重慶理工大學 藥物化學與分子藥理重慶市重點實驗室， 重慶 400054；3.重慶市中醫(yī)院 藥劑科， 重慶 400038)

中性粒細胞起源于髓樣前體，是白細胞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先天免疫系統(tǒng)抵抗細胞外病原體和傷口愈合過程中的第一反應者。中性粒細胞又稱多形核細胞(polymorphonuclear，PMN)，是急性炎癥的標志物，因蘇木精和伊紅染料的陽性染色而得名“中性粒細胞”[1]。根據(jù)傳統(tǒng)免疫學，中性粒細胞主要負責宿主防御、免疫調(diào)節(jié)和組織損傷[2]。在機體損傷修復過程中，中性粒細胞通過表面受體與損傷細胞表面乙?；兔芏戎鞍准暗蛲黾毎砻媪字＝z氨酸識別，吞噬并清除壞死組織和損傷的細胞，并同時分泌多種細胞因子促進損傷修復。在先天免疫過程中，中性粒細胞在炎癥部位聚集活化，通過釋放活性氧簇(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細胞因子等炎癥相關因子和介質(zhì)激活信號傳導通路，形成一系列級聯(lián)反應調(diào)節(jié)機體炎癥與免疫[3]。在適應性免疫中，活化的中性粒細胞通過釋放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組織蛋白酶G及中性粒細胞彈性蛋白酶趨化DC細胞、巨噬細胞、NK細胞、T細胞等免疫細胞至感染和損傷部位。另外，中性粒細胞還可以通過中性粒細胞胞外誘捕網(wǎng)(neutrophil extracellular traps，NETs)和釋放的炎癥因子激活趨化DC細胞和T細胞，并促進T細胞的增殖和細胞因子合成，以強化適應性免疫應答[4]。

近年來有研究發(fā)現(xiàn)，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并不僅局限于腫瘤細胞的惡性增殖，腫瘤微環(huán)境在腫瘤免疫逃逸與轉(zhuǎn)移中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并顯著影響腫瘤治療反應和患者的整體預后。雖然，中性粒細胞在腫瘤進展中的作用因其傳統(tǒng)觀念和存活時間短(約3～24 h)而易被忽視[5]，但卻有研究表明中性粒細胞是腫瘤微環(huán)境中的關鍵因子，在腫瘤的進展過程中發(fā)揮重要的調(diào)控作用[6]。一方面，中性粒細胞可通過直接殺瘤活性和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性等機制來破壞腫瘤細胞；另一方面，炎性因子誘導極化的N2型中性粒細胞通過刺激腫瘤細胞運動和存活、促進血管生成和抑制其他免疫細胞的抗腫瘤活性來促進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例如，IL-35可通過促進巨噬細胞分泌IL-6和IL-1β刺激巨噬細胞/IL-1β/γδ T細胞/IL-17軸間接促進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colony stimulating factor，G-CSF)水平增加，升高的G-CSF和IL-6共同誘導中性粒細胞向N2極化來促進腫瘤生長[7]。此外，2019年，Szczerba等[8]還發(fā)現(xiàn)中性粒細胞可與循環(huán)腫瘤細胞形成細胞簇，在腫瘤轉(zhuǎn)移過程中扮演著關鍵角色。

雖然中性粒細胞與粒細胞/多形核粒細胞來源的抑制性細胞(granulocytic/polymorphonuclear myeloid-derived suppressor cells，G/PMN-MDSCs)在細胞表面蛋白表達方面具有相似性，影響了對腫瘤中中性粒細胞的明確標志物的發(fā)現(xiàn)，但是中性粒細胞在腫瘤發(fā)生、發(fā)展與轉(zhuǎn)移中的關鍵作用仍逐漸被揭示。MDSCs是骨髓間充質(zhì)干細胞的一種亞型，在癌癥、膿毒癥、慢性傳染病和其他疾病等病理狀態(tài)下與中性粒細胞共存，PMN-MDSCs是一種病理激活的中性粒細胞，在免疫反應的調(diào)節(jié)中起著關鍵作用。為此，本文將從腫瘤中中性粒細胞的來源與表型，中性粒細胞在腫瘤發(fā)生、發(fā)展與轉(zhuǎn)移中的作用進行系統(tǒng)的綜述，并對基于中性粒細胞的治療策略進行分析與展望。

1 腫瘤相關中性粒細胞的來源與表型

在癌癥患者中，具有免疫抑制活性的異常中性粒細胞在循環(huán)系統(tǒng)、淋巴器官和腫瘤微環(huán)境(tumor microenvironment，TME)中顯著增加，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中性粒細胞又稱腫瘤相關中性粒細胞(tumor-associate neutrophils，TANs)。目前認為TANs的形成主要經(jīng)過3個階段：骨髓中性粒細胞生成、自骨髓遷移至外周循環(huán)、遷移與浸潤至腫瘤微環(huán)境。

1.1 腫瘤相關中性粒細胞的分化、遷移及細胞周期

中性粒細胞的特點是半衰期短，在體內(nèi)平衡過程中不斷補充，其分化從干細胞的造血前體開始，到骨髓中的粒細胞髓樣祖細胞(granulocyte myeloid progenitor，GMP)，然后是成熟的中性粒細胞[9]。在中性粒細胞分化與成熟過程中，中性粒細胞伴隨著細胞核形貌與表面蛋白的明顯變化，起初圓形的細胞核最終分化為節(jié)狀核，并在細胞表面高表達CD65與CD16[10]。中性粒細胞發(fā)育成熟后，其經(jīng)骨髓募集至外周循環(huán)的過程主要依賴于其細胞表面的趨化因子受體4(CXC chemokine receptor 4，CXCR4)與趨化因子受體2(CXC chemokine receptor 2，CXCR2)的調(diào)控。其中，CXCR4主要介導中性粒細胞向骨髓中的歸巢[11]，該受體及其對應配體的高表達將會限制中性粒細胞向骨髓外的遷移[12]。因此，中性粒細胞遷移的起始階段的關鍵是通過G-CSF等細胞因子干擾CXCR4及其配體的表達。與CXCR4相反，CXCR2受體則主要介導了中性粒細胞向外周循環(huán)的遷移，其與CXCL2和G-CSF共同觸發(fā)了中性粒細胞的遷移[13]。正是CXCR4與CXCR2這種對抗性的作用保證了中性粒細胞的穩(wěn)態(tài)，外周衰老的中性粒細胞通過高表達CXCR4，遷移回骨髓，被巨噬細胞消化[14]。

遷移至外周血的中性粒細胞，則可進一步通過腫瘤中高表達CXCR2及其配體(如CXCL1-3與CXCL5-8)，實現(xiàn)對腫瘤的遷移與浸潤。在腫瘤病灶中，除腫瘤細胞外，多種細胞(如腫瘤相關巨噬細胞、腫瘤相關成纖維細胞等)均能大量分泌CXCR2對應的遷移因子至外周循環(huán)[15-17]。在遷移因子濃度梯度的引導下，循環(huán)中的中性粒細胞則向腫瘤部位快速募集。對中性粒細胞CXCR2或腫瘤中相關遷移因子表達的抑制，均能明顯抑制中性粒細胞向腫瘤的募集過程[18-19]。相反，G-CSF與白介素-17(interleukin-17，IL-17)等細胞因子則能加速中性粒細胞向腫瘤的募集，是中性粒細胞遷移的正向調(diào)節(jié)因子[20]。敲除小鼠中G-CSF受體的表達將明顯減少中性粒細胞的遷移，而IL-17則與腫瘤微環(huán)境中中性粒細胞的數(shù)目呈明顯相關性[21]，如乳腺癌患者中IL-17的水平與患者生存率呈負相關[22]。

與正常中性粒細胞相比，TANs的壽命顯著延長。在穩(wěn)態(tài)條件下，循環(huán)中性粒細胞在人體內(nèi)的半衰期約為7～19 h，在小鼠體內(nèi)的半衰期約為8～10 h[9，23]。而在癌癥中，人類中性粒細胞可以存活幾天，小鼠中性粒細胞可以存活18 h以上[24-25]。其中包括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colony stimulating factor，G-CSF)和粒細胞巨噬細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macrophage colony-stimulating factor，GM-CSF)在內(nèi)的一些細胞因子被證實參與促進TANs的存活，腫瘤內(nèi)中性粒細胞壽命的延長可以使它們發(fā)揮更強的作用[26]。

1.2 腫瘤相關中性粒細胞的表型

中性粒細胞在癌癥中的功能仍然是一個未解決的問題，TANs具有促瘤和抗腫瘤功能，越來越多的證據(jù)表明：功能差異可能反映了中性粒細胞對腫瘤信號的異質(zhì)性。在類似于M1/M2巨噬細胞的二分法命名中，TANs在功能上分為抑制腫瘤轉(zhuǎn)移的N1型和促進腫瘤轉(zhuǎn)移的N2型[27]。N1型中性粒細胞可通過產(chǎn)生TNF-α、細胞間黏附分子(intercellular cell adhesion molecule，ICAM)、ROS和降低精氨酸酶表達來增強細胞毒性，或者間接趨化腫瘤特異性T細胞抑制腫瘤生長；相反，N2中性粒細胞可通過表達精氨酸酶、基質(zhì)金屬蛋白酶9(matrix metalloproteinase 9，MMP-9)、血管內(nèi)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lial growth factor，VEGF)和多種趨化因子(包括CCL2、CCL5和CXCL4)來促進腫瘤轉(zhuǎn)移[23]。與巨噬細胞一樣，N1型中性粒細胞與N2型中性粒細胞可相互轉(zhuǎn)化。一方面，N1型中性粒細胞可在轉(zhuǎn)化生長因子-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TGF-β)的介導下轉(zhuǎn)化至N2表型[27]。在TGF-β含量較高的原發(fā)腫瘤中，中性粒細胞主要以N2型為主，表現(xiàn)出促腫瘤生長的作用；相反，在TGF-β含量較低的腫瘤轉(zhuǎn)移前微環(huán)境中，中性粒細胞可通過直接的細胞毒性發(fā)揮限制腫瘤轉(zhuǎn)移性播散的作用[28-29]。另一方面，干擾素則可誘導中性粒細胞自N2型向N1型進行表型轉(zhuǎn)化[30]。通常情況下，受腫瘤微環(huán)境中免疫抑制微環(huán)境的影響，TANs主要以N2型為主，對促進腫瘤發(fā)生發(fā)展、侵襲和轉(zhuǎn)移有著重要作用。因此，TANs調(diào)節(jié)極化促進其向N1表型轉(zhuǎn)化，已成為腫瘤免疫治療中的潛在策略。

2 中性粒細胞對腫瘤發(fā)生發(fā)展的作用

TME由細胞外基質(zhì)(extracellular matrix，ECM)、成纖維細胞、脂肪細胞、免疫炎癥細胞、血液、淋巴網(wǎng)絡組成[31]。TME可以作為腫瘤細胞的屏障，通過限制免疫細胞的浸潤保護其免受抗腫瘤免疫系統(tǒng)的侵害，并維持促腫瘤的代謝微環(huán)境[32]。中性粒細胞在腫瘤發(fā)生的早期開始滲透到TME中，并極化為N2樣狀態(tài)，在TME的形成及促進腫瘤的進展中起著重要作用[33]。

2.1 促進血管生成

血管生成是滿足腫瘤對氧氣和營養(yǎng)物質(zhì)需求的關鍵因素。有研究表明：中性粒細胞可通過分泌多種促血管生成因子，促進腫瘤局部的血管生成[34]。在斑馬魚肝細胞癌模型中，研究者發(fā)現(xiàn)中性粒細胞高度表達VEGF，IL-1β，MMP-14和MMP-9等多種促血管生成因子，在血管生成中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35-36]。該結(jié)果也在小鼠肝細胞癌模型中得到驗證，抑制G-CSFR的表達以促進中性粒細胞耗竭后，肝細胞癌局部血管密度明顯降低，并伴隨癌變肝尺寸減小[34]。此外，TANs表達的另一種蛋白質(zhì)BV8也促進腫瘤血管的生成[37]。

2.2 中性粒細胞胞外誘捕網(wǎng)

中性粒細胞胞外誘捕網(wǎng)(neutrophil extracellular traps，NETs)是中性粒細胞通過擠壓染色質(zhì)纖維網(wǎng)形成的特殊類型的結(jié)構(gòu)，包含DNA、組蛋白、髓過氧化物酶、組織蛋白酶與其他抗菌蛋白等。NETs的形成是中性粒細胞消滅入侵細菌和真菌的重要機制，被稱為NETosis[38]。有研究發(fā)現(xiàn)，NETs在多種腫瘤組織中表達異常，其多種組分可直接促進腫瘤增殖、轉(zhuǎn)移與血管新生，是中性粒細胞殺死入侵的細菌和真菌的一種機制[39-40]。在腫瘤微環(huán)境中，腫瘤衍生的G-CSF和其他刺激促進NETs形成，如炎癥、暴露于煙草煙霧或鼻腔滴注脂多糖等，NETs主要通過其DNA支架與ECM的層粘連蛋白結(jié)合，并通過釋放的基質(zhì)金屬蛋白酶觸發(fā)ECM的分解與重塑，促進腫瘤的發(fā)展、侵襲與轉(zhuǎn)移。此外，重塑的ECM可通過整合素激活和FAK/ERK/MLCK/YAP信號通路誘導休眠的乳腺癌細胞復蘇與增殖[39]。除了與腫瘤發(fā)生、發(fā)展與侵襲相關，NETs還被證實與腫瘤血栓形成有關。在人和動物的腫瘤血栓中均被發(fā)現(xiàn)具有NETs成分[41]，并被證實它在腫瘤血栓的形成與維持中具有重要作用[42]。因此，NETs可能是一個可行的預后標志物和治療靶點。

2.3 循環(huán)腫瘤細胞-中性粒細胞細胞簇

循環(huán)腫瘤細胞(circulating tumor cell，CTC)是指來源于原發(fā)或轉(zhuǎn)移瘤的血液循環(huán)中的腫瘤細胞[43]。CTCs的形成是腫瘤轉(zhuǎn)移的重要機制，患者的CTCs濃度是預后判斷、療效評價和個體化治療的重要依據(jù)[43]。2019年，Szczerba B等發(fā)現(xiàn)，在CTC遷移與侵襲過程中，中性粒細胞發(fā)揮著重要作用。CTC可通過表面的ICAM-1分子與中性粒細胞表面的整合素結(jié)合，形成CTC-中性粒細胞簇。該類細胞簇的數(shù)量與病人預后顯著相關。通過抑制該細胞簇的形成，可顯著減少腫瘤轉(zhuǎn)移風險[8]。

3 中性粒細胞與腫瘤免疫抑制的關系

腫瘤免疫抑制微環(huán)境是腫瘤實現(xiàn)免疫逃逸的重要機制，該免疫抑制微環(huán)境由腫瘤和非腫瘤細胞介導的復雜信號網(wǎng)絡組成。作為先天免疫的重要組成部分，中性粒細胞與其他先天免疫細胞和適應性免疫細胞相互作用，當受到癌癥的影響時，這種作用通常會增強，有時還會扭曲。TANs已被證實可損害抗腫瘤先天免疫細胞，如DC、巨噬細胞和NK細胞，并通過多種途徑抑制CD8+效應T細胞等適應性免疫細胞，從而促進T細胞耐受性和腫瘤免疫逃逸，在腫瘤免疫抑制微環(huán)境中具有重要作用。

3.1 先天免疫

中性粒細胞主要通過細胞因子影響不同的先天免疫細胞，從而加劇免疫抑制[44]。例如，多核骨髓來源抑制性細胞(polymorphonuclear-myeloid derived suppressor cell，PMN-MDSC)是一種病理激活的中性粒細胞，其可通過產(chǎn)生IL-10以抑制M1巨噬細胞極化，同時通過細胞-細胞連接機制促進M2巨噬細胞極化。TME中IL-10/IL-12水平升高還可增強Ⅱ型免疫應答并促進腫瘤進展。此外，PMN-MDSC還可損害對腫瘤抗原交叉呈遞至關重要的專業(yè)抗原呈遞細胞(antigen-presenting cells，APC)樹突狀細胞(dendritic cells，DCs)的功能，并損害自然殺傷細胞的殺傷活性，從而增強已擴散癌細胞的存活率和擴散性[45]。

3.2 適應性免疫

免疫抑制中性粒細胞通過直接或間接機制抑制T細胞活化、增殖和效應器功能，這是將它們定義為PMN-MDSC的標志性屬性[46-47]。如喉癌中CD66+中性粒細胞可以抑制T細胞的增殖及干擾素-γ(Interferon-gamma，IFN-γ)和TNF-α的分泌，肝癌組織周圍CD66b+中性粒細胞通過程序性死亡配體1(programmed death-ligand 1，PD-L1)抑制抗原特異性效應T細胞的抗腫瘤作用[48]。

3.2.1活性氧和活性氮

中性粒細胞的激活通常以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和活性氮(reactive nitrogen species，RNS)的上調(diào)為特征[49]。在ROS和RNS的共同作用下，中性粒細胞或PMN-MDSC共同作用誘導T細胞中功能蛋白的硝基酪氨酸修飾，并進一步T細胞功能，抑制T細胞的滲透，表現(xiàn)出免疫抑制活性[50]。中性粒細胞中ROS產(chǎn)生需要通過還原型輔酶Ⅱ氧化酶亞型(包括NOx1，NOx2，NOx3和NOx4)產(chǎn)生超氧自由基將電子轉(zhuǎn)移到氧氣[51]，缺乏NOx2的小鼠MDSCs產(chǎn)生較低的活性氧，不能損害CD8+效應T細胞的活化和增殖[52]。一氧化氮(NO)由一氧化氮合酶(NOS)以左旋精氨酸為底物產(chǎn)生的，NO與超氧化物O2迅速反應，形成RNS，這導致各種蛋白質(zhì)中氨基酸殘基酪氨酸的硝化[53]。MDSC誘導的T細胞功能性重要蛋白的硝基酪氨酸修飾是中性粒細胞免疫抑制活性的主要機制，例如，MDSC衍生的過氧亞硝酸鹽硝化T細胞受體(TCR)-CD8復合物的酪氨酸，并減少了其與特定的肽-主要組織相容性復合物(peptide-major histocompatibility complex，pMHC)二聚體的結(jié)合[54]。RNS對T細胞募集相關趨化因子如CCL2的硝化作用損害了效應CD8+效應T細胞的浸潤[55]?？傮w而言，TANs的ROS和RNS活性代表了TME中免疫抑制的主要機制，應成為治療干預的主要靶標。

3.2.2代謝物耗竭

TANs的另一個突出的免疫抑制活性是清除效應T細胞附近的氨基酸和其他關鍵代謝物[56]。L-精氨酸是T細胞活化過程中一種必需氨基酸[57]。有研究表明：中性粒細胞可通過上調(diào)精氨酸酶-1的表達[56]，將L-精氨酸轉(zhuǎn)化為L-鳥氨酸和尿素，從而耗盡TME中的L-精氨酸，抑制T細胞的增殖和活性，而細胞內(nèi)L-精氨酸水平的升高將激活的T細胞的代謝從糖酵解轉(zhuǎn)變?yōu)檠趸姿峄?，并促進產(chǎn)生具有更高抗腫瘤活性的記憶性T細胞[58]。除了L-精氨酸，另一種氨基酸半胱氨酸對T細胞功能也很重要[49]，大多數(shù)哺乳動物細胞可以利用半胱氨酸酶從胞內(nèi)蛋氨酸合成半胱氨酸或可以通過SLC7A11半胱氨酸/谷氨酸逆向轉(zhuǎn)運蛋白從細胞外轉(zhuǎn)運，但是T細胞不表達半胱氨酸酶和SLC7A11半胱氨酸/谷氨酸逆向轉(zhuǎn)運蛋白，而是通過丙氨酸-絲氨酸-半胱氨酸轉(zhuǎn)運體(ASC)攝取抗原呈遞細胞提供的半胱氨酸來維持其活性和功能。與T細胞不同的是，中性粒細胞可以通過其SLC7A11轉(zhuǎn)運蛋白攝取半胱氨酸，但由于缺乏ASC轉(zhuǎn)運蛋白，它們不能向T細胞分泌半胱氨酸，因此，中性粒細胞的耗竭半胱氨酸將導致抗原呈遞細胞無法向T細胞供應半胱氨酸，從而損害T細胞功能[59]。

3.2.3免疫檢查點分子

PD1/PD-L1信號在誘導TME中效應T細胞的耐受和耗竭方面起著關鍵作用[60]，通過拮抗PD1/PD-L1的抗體在癌癥患者已表現(xiàn)出了良好的腫瘤抑制作用[61-62]。在黑色素瘤、結(jié)腸癌、非小細胞肺癌、肝細胞癌和胃癌等多種腫瘤中，一方面，PD-L1可上調(diào)TANs或循環(huán)中的PMN-MDSC數(shù)量，另一方面，腫瘤微環(huán)境中IFN-γ、GM-CSF、TNF-α和IL-10等細胞因子又可誘導中性粒細胞高表達PD-L1[63]，這些高表達PD-L1的中性粒細胞，已在體外實驗中證實其可有效地抑制T細胞的免疫功能，而PD-L1的阻斷可使這些中性粒細胞的免疫抑制功能喪失。間質(zhì)表皮轉(zhuǎn)化因子(c-mesenchymal epithelial transition factor，c-MET)是受體酪氨酸激酶的一種，其過度激活是啟動正常細胞癌變、侵襲、轉(zhuǎn)移、擴散的關鍵因素，c-MET抑制劑已在臨床治療中表現(xiàn)出良好的治療效果。在腫瘤組織中，中性粒細胞抑制T細胞的增殖和效應功能，Glodde等研究得出中性粒細胞中c-MET的抑制可以阻止表達PD-L1的中性粒細胞重新聚集到淋巴結(jié)和腫瘤組織中，從而減少中性粒細胞抑制T細胞的作用。該研究發(fā)現(xiàn)，在缺乏c-MET抑制的情況下，招募到T細胞炎癥微環(huán)境中的中性粒細胞迅速獲得免疫抑制特性，從而抑制T細胞增殖和效應器功能，而通過c-MET抑制劑抑制中性粒細胞中c-MET，則可減少PD-L1+中性粒細胞在淋巴結(jié)和腫瘤組織中的募集，該研究不僅提示了一種c-MET抑制劑發(fā)揮抗腫瘤作用的新的藥理機制，更提示c-MET抑制劑聯(lián)合治療不僅能實現(xiàn)c-MET依賴性腫瘤的治療，同樣有望通過中性粒細胞調(diào)控，增強c-MET非依賴性腫瘤的腫瘤免疫治療[64]。

3.2.4調(diào)節(jié)性T細胞的募集

調(diào)節(jié)性T細胞(regulatory T-cells，Tregs)是T細胞的一個亞群，在維持對自身抗原的耐受性和避免過度適應性免疫反應方面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在實體瘤中，Tregs主要由MDSCs補充并在腫瘤部位聚集，與其他髓系細胞一起參與免疫抑制，耗盡或抑制Tregs可增強抗腫瘤作用[65]。在肝細胞癌中，TANs可激活磷脂酰肌醇3激酶(PI3K)/Akt和p38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信號來刺激肝細胞CCL17的表達，將Tregs募集到腫瘤區(qū)域[66]。體內(nèi)外遷移實驗均表明：TANs可有效募集Tregs，在小鼠腫瘤中，中性粒細胞可分泌大量的Tregs趨化劑CCL17，并在腫瘤發(fā)展過程中呈逐漸遞增形勢，使用抗Ly6G單克隆抗體去除荷瘤小鼠的全身性中性粒細胞，可明顯減少Tregs向腫瘤的遷移[67]。

4 中性粒細胞在臨床治療中的作用

基于上述中性粒細胞在腫瘤增殖、轉(zhuǎn)移、侵襲與免疫中的作用，它既可作為一種潛在的腫瘤標志物，也可作為腫瘤的潛在治療靶點。目前，以中性粒細胞為靶點的治療策略已成為腫瘤藥物開發(fā)與免疫治療領域中的重點方向，包括化療、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CIS)、單克隆抗體(MAb)介導的抗體依賴性細胞毒性(ADCC)、髓系檢查點靶向策略、免疫檢查點阻斷免疫療法和TGF-β抑制劑在內(nèi)的實驗治療都將中性粒細胞作為治療靶標之一。

4.1 中性粒細胞是潛在的腫瘤標志物

癌癥患者中性粒細胞浸潤或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比值(neutrophil to lymphocyte ratio，NLR) 增加已被證實與多種癌癥的不良臨床預后相關[1-2，8，68-69]。所有這些發(fā)現(xiàn)表明：中性粒細胞可以被認為是一個潛在的癌癥患者的預后標志物。當腫瘤中浸潤的中性粒細胞數(shù)量明顯高于正常組織時，中性粒細胞可作為診斷指標[5]。除了中性粒細胞本身，中性粒細胞釋放因子中性粒細胞彈性蛋白酶也可以被認為是乳腺癌等多種癌癥類型的預后和診斷標志物[70-72]。雖然血清中的中性粒細胞數(shù)量或NLR與中性粒細胞釋放的因子都能通過簡單、廉價的方式測定，但單一的中性粒細胞相關結(jié)果仍不足以作為癌癥的診斷，還需對綜合指標的檢測與分析。

4.2 中性粒細胞為靶點的治療策略

目前，以中性粒細胞為治療靶點的方法主要有4種：限制骨髓中的中性粒細胞擴增；抑制中性粒細胞向腫瘤或循環(huán)系統(tǒng)募集；重編程TANs表型為抗腫瘤表型；抑制中性粒細胞釋放促腫瘤因子與蛋白酶。

臨床上最具應用潛力的中性粒細胞靶向調(diào)控策略：CXCR2增加了中性粒細胞從骨髓流出到血液、外周組織、TME，通過抑制CXCR2減少中性粒細胞的募集，CXCR2拮抗劑AZD5069已被發(fā)現(xiàn)可有效地降低了支氣管擴張患者的中性粒細胞數(shù)量[73]。一些研究是針對中性粒細胞釋放的NE為靶點，在接受NE抑制劑后，胸段食管癌患者表現(xiàn)出全身炎癥反應的改善[74]。通過DNase I降解NETs也在動物水平被證實是一種有效且簡單的抗腫瘤策略[40]。另外，中性粒細胞表型的調(diào)控，將N1型的TANs轉(zhuǎn)化為抗腫瘤的中性粒細胞表型，如抑制TGF-β觸發(fā)CD8+效應T細胞浸潤和加強免疫治療在相關研究證實是可行的抗腫瘤策略[75-77]。盡管一些針對NETs為靶點的抗腫瘤臨床試驗正在進行中，但尚未有令人振奮的結(jié)果，尚需更多的臨床研究來更好地了解靶向中性粒細胞對癌癥患者的治療效果。

4.3 中性粒細胞為腫瘤靶向遞送載體

近年來，以細胞為載體的新型藥物遞送系統(tǒng)方面的研究備受關注，如紅細胞膜、血小板、免疫細胞膜、癌細胞膜及雜化細胞膜等。張燦等[78]利用天然細胞的自然趨化特性或表面黏附分子實現(xiàn)藥物向病灶部位的靶向遞送。Xue等[79]利用中性粒細胞負載紫杉醇脂質(zhì)體，穿過血腦屏障靶向腦部腫瘤，并利用中性粒細胞釋放NETs實現(xiàn)藥物的局部釋放，用于腦腫瘤的術后輔助治療。隨后該團隊進一步將光熱治療(photothermal therapy，PTT)與中性粒細胞化療藥物遞送系統(tǒng)相結(jié)合。利用PTT治療后，腫瘤部位炎癥反應對中性粒細胞的招募，實現(xiàn)了化療與PTT療法的協(xié)同治療[80]。

5 結(jié)論

1) 骨髓中性粒細胞、循環(huán)中性粒細胞等中性粒細胞可能都參與了腫瘤原發(fā)、轉(zhuǎn)移與侵襲過程。充分關注中性粒細胞網(wǎng)絡與腫瘤的關系可進一步揭示其內(nèi)在聯(lián)系。

2) 在TANs的精確表征方面，精準地表征、命名TANs可提高研究的準確性與深度。

3) 基于使用抗體進行的中性粒細胞耗竭實驗，或是TME、外周血中發(fā)現(xiàn)的中性粒細胞數(shù)目與癌癥患者之間的聯(lián)系，需要更系統(tǒng)地在基因水平上敲除中性粒細胞的特定功能，以真正確定中性粒細胞在不同腫瘤中的具體作用，并在單細胞水平上理解TANs的多樣性，將這些復雜的信息與中性粒細胞功能及患者預后和治療反應聯(lián)系起來。

4) 隨著中性粒細胞在腫瘤中的功能與機制進一步被揭示，以中性粒細胞為靶點的治療策略必將得到迅速發(fā)展，為腫瘤藥物研發(fā)與免疫治療提供新的依據(jù)。